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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呼啦圈大神     舌尖上的大宋txt下载     舌尖上的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49章:秋千(中)

    是小鱼儿领着妹妹在后花园一处灌木丛遮掩下的地方看见了父亲。

    小鱼儿性子随了她的娘亲莲儿,又温顺又安静,从来不调皮捣蛋,还很懂事,知道照顾弟弟妹妹,是个合格的大姐姐,非常讨人喜欢。

    可即便如此,她也只有九岁而已,大人们也从来没指望她们能出上什么力气,叫她们几个小的呆在中堂里不要乱跑而已。

    只是因为大家都忙活着在前院中院里挨个房间找,几个小的也开始担心起来。

    大官作为大哥,和几个弟弟妹妹商量着,他带着弟弟们,大妹小鱼儿领着妹妹,去后花园里找找看,这才有了小鱼儿牵着妹妹来到了后花园的一幕。

    看见父亲的那一刻,小鱼儿只觉得父亲的身子蜷缩在秋千上毫无目的的摇荡着,让她莫名的有些心疼。

    虽然她还无法理解父亲为何会这么憔悴和落寞,可她却懂得这种时候,还不敢轻易打扰了父亲。

    于是忙让妹妹去给大人报信,她缓缓走到了父亲面前。

    小鱼儿惊讶的发现即便他离父亲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可父亲竟没有发现她。

    父亲的眼神有些呆滞,却也带着些空灵,目光直直的看着不远处那片树丛,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许父亲还在为了送走了大壮感到伤心?小鱼儿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也为此伤心,甚至心中也埋怨过父亲为何要这样做。

    可看到父亲现在的样子,她才渐渐明白,送走大壮的时候,父亲虽然尽量笑着安慰他们,可也许父亲才是最难过和最不舍的那一个。

    不一会儿工夫大人们都来了,呼啦啦的一大群,天霸弟弟看见杨怀仁好好的坐在秋千上,便放下心来,起码人没有丢。

    男人总是不如女人的直觉那么敏锐,天霸弟弟是个粗人,虽然也算得上是胆大心细,可比起女人来就不行了。

    杨母似乎感受到了儿子身上那种悲戚的情感,甚至有种奇怪的孤独的感觉,她也搞不懂儿子为什么会这样。

    何之韵作为杨怀仁最亲近的女人,自然比别人更能体会杨怀仁的心境。

    她懂得杨怀仁的内心,一直在纠结,又为了什么而纠结。

    对一个男人来说,很多时候有些事他不得不做,可这并不一定是他喜欢做的事情。

    有些时候即便是做正确的事情,却也伤害到了别人,伤害了真正有罪的人也就罢了,可事情从来都不是完美的,总会有无辜的人被牵连着受罪,这是官人内心里无法接受的。

    就像今天的事情,外人也许还在暗地里猜测,可何之韵并没有被隐瞒,他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今天一整天城中都是血雨腥风。

    不知道死了多少跟随赵谋反的罪臣,即便这些罪臣之中,也有真正谋反的人和被动谋反的人,很多人在这件事里,真的是没有选择的。

    他们都是如此,更何况他们的家人了,连赵的家人都不一定知道赵为何会做出这种事,又何况其他罪臣的家眷呢?

    说起来造反也是少部分人以内膨胀的野心促使下才做出来的事,可他们身后还有很多无辜的人纯粹是受连累的。

    就说眼下,那些因此掉了脑袋的,还有嚎哭着被发配岭南的女人和孩子,她们绝大多数都是无辜的。

    杨怀仁知道必须把造反的人除掉,可这个时代的法度注定了做正确的事情会伤害很多无辜的人。

    杨怀仁也不想,可很多事并不是他能决定的了的,他可以不在乎那些人把罪孽算到他的头上来,可他的内心每一次安静下来,就会受到某种折磨。

    这种感觉也并不是说过去就能轻易过去的,杀伐果断从来都是一个嘲讽人性的笑话,连当年的李世民如此伟大的君王,不也是因为弑兄杀弟而噩梦不止吗?

    韵儿能懂她的官人,便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打扰了他,见目前准备上前喊杨怀仁,便立即轻轻拉住了。

    “娘,不要,官人的内心里现在正在挣扎,这是一场自己和自己的战斗,虽然看不见刀光剑影,可比起真正战场上的厮杀,是一点儿也不逊色的。

    这时候如果喊他或者让他受了惊吓,恐怕会伤到他的心智。”

    杨母赶紧退回来,觉得儿媳妇这话说的有道理,以前杨怀仁也不是没有这样忽然间发呆过,只是没有今天这么严重罢了。

    她以前也听说过一些民间的传说,说越是聪明的人,于是容易跟自己过不去,做了什么事,会翻来复去的反思,然后便纠结不清。

    因为聪明人总是想寻找出最正确的道路,却不相信世上从来完美之人和完美之事的道理。

    还有人说这是一种离魂症,人的身体好好的,可是却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的呆滞住了,这是因为魂魄飞出去了。

    魂魄飞的也并不远,就在附近,也许只是想从躯壳里走出来散散心,把一些不好的东西散发出去,然后才会干干净净的从新回到人的躯壳里去。

    对这种离魂之人,不能惊吓,只能等待着他的魂魄从新回到他的躯壳之中,万一受了惊吓,魂魄回来的时候找不到原来的躯壳,便会魂飞魄散。

    要是这样的话,人也就完了,三魂七魄不管少了哪一样,人就会变得呆呆傻傻的,再也不是个有正常心智的人了。

    杨母颤抖着把自己的想法一说,把所有人都吓到了,杨怀仁的几个老婆也赶紧退后几步,离的远远的,生怕她们孟浪了,把杨怀仁的魂魄吓飞了。

    连天霸弟弟他们几个也是如此,咧着嘴后退,然后凶巴巴地训斥着府上的亲兵,让他们离杨怀仁远一点。

    古代人对于这些封建迷信的传说,还是深信不疑的,仿佛他们生活在一个很多灵魂地四处游荡的空间里一般。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丫鬟本想点起灯火的,可杨母害怕灯火会吓坏了那些魂魄,所以制止了丫鬟们。

    于是大家只能在黑暗里远远地望着杨怀仁,看着一人和一支秋千缓缓摇荡着,渐渐没入黑暗之中,却只能默默地等待着他从新恢复过来。

第1850章:秋千(下)

    小鱼儿听到奶奶的话,心里越来越害怕,忍着泪水退到母亲身边,小声嘟哝着,“我不要爹爹丢了魂魄……”

    两个更小的女儿小虾米和小燕儿本来就没搞懂爹爹是怎么了,大人说的什么离魂的话她们也不明白,只是看着爹爹坐在秋千上一动不动的感到很困惑。

    小虾米和小燕儿对视了一眼,两个小丫头好像约定好了似的,竟忽然牵着手走向了杨怀仁。

    大人们注意力都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杨怀仁身上,心情焦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却没有注意刚才还在身边站着的两个小丫头。

    当大家发现小虾米和小燕儿已经走近了杨怀仁的时候,再想阻拦已经晚了。

    兰若心想大喊一声把孩子叫回来,可忽然想到杨怀仁现在不能受惊吓,只能赶紧轻手轻脚地试图在两个小丫头打扰到杨怀仁之前,追上去把她们俩拽回来。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两个小丫头走到杨怀仁身后,同时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试图去推父亲,让秋千真正荡起来。

    在杭州的家里,也有这么一个秋千,父亲每次陪她们玩的时候,她们都很喜欢让父亲推着自己在秋千上荡来荡去的,就好像背后长了翅膀能飞起来一般。

    她们都喜欢荡秋千,因为不论她们有任何的烦恼,荡完了秋千便都不记得了,父亲也喜欢她们“咯咯咯”的笑声,所以也总是把她们推的高高的。

    如今全家人来了京城,虽然京城更繁华,京城里的宅子也比杭州的宅子要大好多,可是京城却让他们失去了原来的好心情。

    大壮哥哥被送走了,不知道为什么,可她们就是很难过,很想念他,爹爹和娘亲哄了她们好久,才让她们缓和了一些。

    今天爹爹也来坐秋千,应该是心情也不好了吧,爹爹坐在秋千上只是轻轻的动着,看来是一个人还无法把秋千荡起来。

    也不知为什么,奶奶和几个娘亲,还有那些叔叔伯伯竟然都只是傻傻地看着,也不知道上来帮忙。

    小虾米和小燕儿觉得自己是爹爹的宝贝,爹爹要荡秋千让心情变好,他们俩自然要出一份力。

    于是俩小丫头竟从背后用力推起杨怀仁来,只不过因为她们还太小了,力气也太小,即便她们咬着牙把小脸蛋儿憋得通红,可还是没能把爹爹推动起来。

    就在众人惊讶的眼神里,杨怀仁忽然转回头来,当他看见自己两个宝贝女儿在背后死命地推他的时候,脸上的茫然便忽然换成了最纯真的笑意。

    “你们俩小机灵在干什么呢?”

    小虾米噘着嘴答道,“爹爹你好重啊,我们俩知道爹爹想荡秋千,可是自己荡不起来,就想着来给爹爹帮忙。

    可是,可是,我们来力气不够,爹爹也太重了,我们推不动……”

    小燕儿听了姐姐的话,好像想到了什么,“姐姐,姐姐,奶奶说太重的人都是胖子,可爹爹也不胖啊,为什么还那么重啊?”

    小虾米就给小妹妹解释,“爹爹不是胖,是我们来太小了,力气不够……”

    杨怀仁看宝贝女儿争论的认真,觉得她们有趣又可爱,便起身把两个小丫头一手一个抱了起来,还故意轻轻颠了颠她们。

    “哈哈,爹爹颠一颠你们,看看你们是不是很重,要是重的话,以后就得喊你们小胖妞喽!”

    杨怀仁和另个女儿玩的起劲,竟没注意周边天已经黑了,更没看见那些围观的家人和兄弟们。

    大家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到现在也没搞懂究竟发生了什么。

    杨母长出了一口气,赶紧朝西虔诚地拜了拜了,嘴里还嘟囔着一些感谢佛祖感谢观世音菩萨的话。

    天霸弟弟他们见杨怀仁没事,也把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后花园里毕竟是后宅的一部分,他们这些大老爷们也不好一直呆着。

    既然杨怀仁没事了,一些事该说的杨怀仁将来自然会跟他们说,他们也不急于一时。

    见杨母和几位嫂嫂都重新露出笑颜,也不好打扰人家一家人团聚,便悄悄的带着亲兵们退了出去。

    只有兰若心刚才真是吓得快魂飞魄散了,要是杨怀仁出点什么事,恐怕她也不打算活了。

    看着自己的女儿,还在暗暗生闷气,埋怨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这次也是运气好,要是伤害到了她们的爹爹,哭死都晚了。

    杨怀仁看见兰若心的时候,精神才真正从新正常起来,发现所有家人都围着他看,天色又这么黑,这才想起来下午的时候他来到后花园,直到坐到了秋千上之后的事,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了。

    心里又觉得好笑,脑子里不知道想了什么事情,竟不知不觉在秋千上枯坐了两个时辰,这会儿才发觉屁股都有点麻了。

    以前只听说过有些人喝醉了酒会出现断片的情况,没想到自己轻轻荡了一下秋千,竟也能断片。

    杨怀仁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那种感觉应该用很舒爽来形容,再扭头瞅了一眼那个很普通的秋千,摇头笑了笑。

    也许在这两个时辰里,脑袋里想了很多,那些没来由的愁绪,随着秋千的摇摆,已经一点一点的从身体里抖了出来,落在地上,被寒风吹散了。

    也许是他天马行空的神游了神州大地,还看望了远在辽国的鬼姐和大羊娘俩,精神重新回到大宋回到他的家里,他的心情也就转好了。

    兰若心对小虾米有些怨气,抬手就打算在小丫头的屁股上拧一把,好教训她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可手还没够着孩子呢,杨怀仁早发现了,提前扭了一下身子,没让兰若心拧到。

    杨怀仁也想到兰若心为什么气小虾米了,她也是为了自己好,现在他也不好怪她,只得佯嗔道,“你就知道欺负小的,有本事欺负我这个大的。”

    兰若心听了立即双颊绯红,捂着脸便跑了,看的旁边的杨母和其他三个老婆掩嘴偷笑。

    杨怀仁也是无心,不过他是男人,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只有小虾米把小手臂环在爹爹脖子上,知道有爹爹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第1851章:母亲做的红豆糕

    杨母心里有话要对儿子说,给媳妇使了眼色,韵儿她们便把杨怀仁怀里的两个小丫头接了过来,然后赶着其他的丫鬟仆子去布置晚饭。

    等大家都走了,杨母才拉着杨怀仁的手道,“儿啊,你在外边为了这个家拼命,娘心里有数。

    不管你在外边受了什么委屈,做了什么事心里不痛快,你回来可以跟娘说,可不要再犯离魂症吓唬娘了。

    咱家就你一根顶梁柱,你要是出了事,全家人可都不用活了。”

    话很简单,却很温暖人心,杨怀仁不自觉地眼眶便湿润了,嗫喏着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娘,我没事了。”

    杨母瞪大了眼睛,“这都算没事,那啥才叫有事?外边很多事娘也许不懂,可娘知道你做了那么多事,很多都不是你愿意做的。

    今天外头死了那么多人,你也不能把罪孽全往自己身上揽。人的命啊,都是有定数的,那些人造反,现在被处死也是罪有应得,和你有啥关系?”

    杨怀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嗯,我知道了,大概就是一时转不过弯儿来罢了,过些日子也就好了。”

    杨母点点头,“想开就好,你也知道,娘也不希望你在仕途上更进一步了,站得越高,下场不一定就越好。

    娘只盼着你平平安安,家里媳妇能和和睦睦,孩子们能快快乐乐地健康长大,其他的也没什么了。

    你已经为咱家赚下了滔天的富贵了,安于现状,有时候也不是不好。

    如果你还有未尽的心愿,娘也懂一点,你要做什么娘也不拦你,只希望你能踏踏实实的,别太为难自己。

    累了就歇歇,没必要把自己搞的太疲惫,人世间的不平事太多了,不是你一个人就能管的过来的,这个道理你懂吗?”

    杨怀仁叹了一声气,母亲说的也正是他纠结的所在,责任和快乐,有时候有点像鱼与熊掌,实在是不可兼得。

    母亲说的也有道理,多大能力办多大事,没必要太勉强自己,只要将来扪心自问的时候,能无愧于心就好了。

    心结解开,心态也好了许多,母子俩来到后堂,几个媳妇等着他们落座,这才坐下照规矩给杨母问了安之后才开饭。

    杨家的伙食非常好,杨怀仁就是个极度挑嘴的人,家里的厨娘都是杨怀仁身体力行调教出来的,那手艺绝对都是数一数二的。

    就算放到随园,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外头不知有多少人准备了厚礼高薪准别把杨家的厨娘挖回自家酒楼的当大厨。

    可惜杨家的待遇本来就不错,家里主人也都是和顺的脾气,从来没有把仆子当奴婢呼来喝去的,从来都是当自家姐妹一样的对待。

    杨母又是个细心的,不知给家里仆子丫鬟当了多少回媒人,不仅按照最初的约定给他们脱了贱藉,还出钱出力帮他们成亲组成家庭。

    就连他们有了孩子,也和主家的孩子们一样,愿意读书的也一起送到家里的私塾里读书识字,愿意学本事的,也送到家里作坊里学手艺。

    这样的主家,天底下也就这么一个了,但凡是进了杨家的,就没有自愿离开的,这年头能当人,谁愿意当狗?

    只是因为刚才找杨怀仁的缘故,厨子按饭点准备好的一桌菜都已经凉了,现在是已经热过了一次的,样子还是没什么变化,可味道确实会受影响的。

    厨娘怕家主挑嘴,本来打算从新做一桌的,韵儿觉得不愿意浪费食物,这才没让,就是让厨娘重新把菜热了一下而已。

    杨怀仁本来因为心情的缘故,其实今天就没什么胃口,看着老婆孩子们围在一起吃饭,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所以也没动了几次筷子。

    杨母和韵儿她们几个都发现了,杨怀仁平时胃口还是很好的,吃不下饭的时候就很少,而且在他心里,食物如果不被人享用,那是对不起食物的。

    韵儿心里有些愧疚,担心是因为菜被重新热过的原因,也没打算再支使厨娘,准备自己亲自下厨。

    虽然她厨艺不算很好,可也是有几样拿手的小菜的,杨怀仁喜欢吃什么,她也心中有数。

    她刚站起来,杨母便摆摆手示意她坐下,“还是娘来吧。”

    杨怀仁没打算跟母亲和老婆客气,也不用说什么我已经吃饱了这种瞎话,笑着起身,准备和母亲一起再加几道菜。

    不过母亲没打算炒菜,而是神秘兮兮地看着儿子笑着说,“娘给你做一样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

    杨怀仁有点懵,那是他来到大宋之前的事情了,小时候她喜欢吃什么,他还真是没有一点记忆。

    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对母亲前报以微笑,回头示意老婆不要起身跟着了,然后便和母亲去了厨房。

    厨娘见老夫人来厨房准备亲自下厨,脸红的不行,就差发誓说什么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的话了。

    杨母笑骂她们几句,说不关他们的事,是自己亲手做的红豆糕才是儿子最喜欢吃的。

    厨娘们看和母慈子孝,这才开心地拍起了马屁,当然也不好直接退出去,便自告奋勇地给老太太打下手。

    反倒是杨怀仁被赶到了门外,只让看,不让进来帮忙。

    杨怀仁笑眯眯地看着母亲和厨娘们忙活,洗干净的红豆蒸软了之后加入红糖白糖捣成了豆泥,再用油炒一下便成了豆沙。

    细面用温牛奶和面做成面剂子,擀成薄皮,里边裹上一大团豆沙做成包子的形状,最后是上油锅慢火煎熟,红豆糕便做好了。

    准确的说,这种糕点后世叫做红豆饼,一般也是按成小饼的形状的,不过在这年头就叫红豆糕。

    油煎的红豆糕外皮薄而酥脆,还散发着浓厚的微微发焦的奶香味,光是闻着就非常诱人了。

    一口咬下去,奶香的酥皮里边是甜腻又软糯的红豆沙,红豆沙含在嘴里还有些烫嘴,但那股子红豆的甜香味确实那么醇厚悠远。

    快乐的把豆沙大嚼的布满了整张嘴,甚至有些粘牙,那才叫一个舒服。

第1852章:舌尖和心尖

    杨母看着儿子吃的狼吞虎咽的,心情大好,微笑里似是回忆起当年,便笑得更甜了。

    “你慢点吃,也不怕烫着舌头,小时候见了红豆糕就这个样子,没想到都这么大了,还是这个样子。”

    杨怀仁嘴里含着满满的红豆沙,口齿不清地答着,“就喜欢这一口,娘做的红豆糕,是他天下最好吃的糕点了,比皇宫里做的还好吃。”

    杨母更快乐了,回头忙着从平底煎锅里把几个已经微微焦黄的红豆糕铲出来,又重新倒油在锅里抹匀和了,又放了几个包好的生豆包下去。

    豆包在锅里遇到热油发出来“滋滋”的声音,听着就显喜气,随着红豆糕的加热,奶香和红豆的香气又飘散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孩子们已经来到了杨怀仁身后,看着爹爹嘴里吃着什么东西,也跟着又跳又叫起来。

    “爹爹吃的什么?我们也要,我们也要!”

    杨怀仁笑着把手里盘子里的红豆糕分给了孩子们,也不忘嘱咐他们,“一个个的都是小狗鼻子啊,慢点吃哦,小心烫掉了你们的舌头!”

    这话说完,杨怀仁不自觉地扭头去看母亲,发现母亲也正冲着他慈爱的笑着,原来当父母的给孩子吃东西,心情是一样的。

    这时候的杨怀仁也不再是什么大将军或者国公爷,而仅仅是一个疼爱孩子的父亲。

    就像其他许许多多的平民父亲一样,出去打拼赚钱,无非是向着给家里父母和老婆孩子赚一口吃的。

    有时候有了点富余,便开始想着给孩子们弄点什么好吃的,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给自己的孩子吃却非常大方。

    特别是很多时候自己亲手做的美食,也许只是一道小菜,或者是某样小点心,不一定多么贵,但却是最真挚的父爱。

    给孩子们吃的时候,也担心孩子们吃的太急了噎着,或者因为食物刚出锅还太烫,怕孩子们烫着嘴巴。

    总是把孩子们当成需要自己保护和照顾的对象,这就是父母最真实的情感寄托。

    杨怀仁的孩子们虽然也是养尊处优里长大的,可奶奶亲手做给父亲的食物,他们还是非常感兴趣,这样的机会也不多见,自然要抢着尝尝那个味道。

    其实杨母做的红豆糕,不一定比的上京城里那些高档的点心铺子里做的好吃,而且今天要做红豆糕也是临时的,制作上也只有简单的步骤,并没有复杂的技巧和处理。

    味道上来说,严格的来说也只是一般,只不过因为糖放的多,所以吃起来特别的香甜罢了。

    可是目前这种简单而传统的制作方法做出来的红豆糕,杨怀仁是越吃越欢喜,甚至吃着吃着,心里就有种莫名其妙的感动。

    所以说,食物也是有情感的。

    再好的食物,再金贵的食材,包括再高超的手艺做出来的美食,或许用品鉴的方式来讲,它一定是非常美味的。

    可是简单而淳朴的食物,最普通的食材和最简朴的手艺,做出来的就不一定不好吃。

    母亲给杨怀仁做红豆糕的最初目的,就是知道儿子今天不开心,有些事让他烦恼,所以平常喜欢的菜式,今天也吃不下去了。

    作为母亲,杨母自然能第一个感受到儿子的状态,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儿子小时候不爱吃饭的时候,她亲手做的那一样儿子最喜欢吃的红豆糕。

    这就是淳朴的母爱了,和杨怀仁对他的孩子的父爱一样,都是最简单而真实的。

    被爱的人是幸福的,爱别人同样也能感受到最深切的满足感。

    人在享用富含爱和真情的食物的时候,其实已经忽略了食物本身的味道,就像杨怀仁嘴里的红豆糕。

    即便豆沙的糖放的过多了有点太甜腻了,即便母亲煎制的火候掌握的也不是多么好,牛奶和的面也并没有饧到最好的时候导致煎熟的面皮略微发硬。

    可就是这样的红豆糕,吃在杨怀仁的嘴里,让他感受到的却是人间的极品美味。

    也许这就是这副身体深层次的记忆里那个熟悉的味道,这就是母亲的厨艺的味道。

    对下一代的孩子来说,道理也是一样的,红豆糕的味道也并不一定是他们生命里曾经吃过的糕点里最美味的一样。

    但因为这一份红豆糕是奶奶亲手做的,又是父亲爱吃的,所以在他们心里,这就是他们也应该感到美味的那种味道。

    这就是家庭里亲人之间的一种默契,或者说是一种传承的可以成为家庭传统和家庭习惯的东西。

    而这样的传承,源头便是亲人之间的情感、包容和爱。

    食物的味道,原来也不仅仅是依靠舌尖来品位的,心尖品味出来的那个味道,也许更加美好,也更加隽永。

    孩子们很快也吃的一个个的跟大花猫似的,红豆沙沾了一嘴和一脸,吃完了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犹如在比赛一般。

    接下来再开口说还要吃,甚至催着奶奶赶紧再煎一锅,让杨怀仁乐得笑开了花。

    杨母最是开心了,儿子喜欢自己的手艺,连孙子孙女也爱上了自己做出来的红豆糕的味道,这对她来说,不仅仅是欣慰,还有温暖和满足感。

    厨房里人越来越多,韵儿他们见孩子还不回来,便也找到了厨房里,当她们看见厨房里祖孙三代把红豆糕吃的乱七八糟的时候,摇着头也笑了。

    于是韵儿首先加入了消灭红豆糕的战团,仿佛不把红豆沙吃的满脸都是,就不是杨家人一般。

    莲儿她们几个本来还有些矜持的,可见大姐都不在乎仪态了,她们也便没有了顾忌,厨房里一瞬间便变得更加混乱了。

    也不知道一家人吃的红豆糕多还是脸上抹的红豆糕末子多,一家人玩的畅快淋漓,直到杨母都看不过他们浪费食物的时候,才不再煎了。

    “你们几个记得把厨房收拾出来!”杨母佯嗔训斥了几句,才笑眯眯地拉着几个小的准备回去休息。

    厨娘早就退出了主家人的闹腾,杨怀仁这才憋着笑意板着脸,四个老婆一人屁股上来了一巴掌,“老子去睡觉了,你们自己收拾吧。”

第1853章:官员冗余

    城内的紧张气氛就像初冬的落叶,很快干枯,然后粉碎,一场冷雨之后,便融进了泥土。

    冷雨之后的城市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平静的市面上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从新忙碌起来。

    曾经不满现状的许多勋贵都变得老实了,甚至有人把偷漏的税赋主动缴了上来,然后说自己糊涂了,计算错了数目。

    朝中的臣子们也开始检讨自己的言行,官场风气竟也变好了不少,连那些平时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言官们也消停了不少。

    文官们心中,依旧在执着于个人的名誉,像那个当着众人面前臣服于赵,然后喊出了“万岁”的家伙,没等赵煦处罚他,自己在家里找了根绳子上了吊。

    据说他的死状非常惨,舌头伸出来老长,跟个鬼似的。

    不过并没有人觉得他可怜,文人最注重的就是骨气,哪怕在朝堂的斗争中败下阵来,被贬谪到穷乡僻壤的时候,他们也是从来挺直了腰杆子的。

    至于临别时还要赋诗一首针砭时弊,也发些牢骚,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低人一等的。

    但丢了文人的风骨,那问题就大了,历朝历代都是以忠孝为文人最上乘的品德的,失德在文人心中比丢了性命还要严重。

    而那个上吊的小官,其实也为了自己的名声,既然自己做错了,那就以死明志,表达自己的忏悔之心。

    这样做也确实有用,虽然没有人可怜他,却也为他的妻儿博得了活下去的资本。

    官家也没有进一步把他的罪孽强加给他的家人,其他同僚也因为他的死,没有进一步对他的家人做出什么迫害之类的事情。

    与之相反的,便是当时不畏死,还指着赵的鼻子破口大骂的那位费修撰了。

    费修撰原本只是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做的是些写写画画的杂活,没有什么实权,油水就更谈不上了。

    不过能进翰林院担任修撰的,那也绝对不简单,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翰林院当差的。

    三年一次的大比,也只有进入甲榜前十的进士,才有机会进入翰林院,其余的人,大都会分派到地方上去做些基层的小官。

    乙榜同进士的,连官职也捞不着,只能在家等着吏部召唤,运气好的等个两三年也能有官当,运气不好的,或者说没有什么关系和门路的,怕是一辈子也进不了仕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宋朝读书人虽然也不多,但比起其他朝代来,读书人的比例还是非常高的。

    这也就导致了在科举上,僧多肉少,北宋又是历朝历代里科举取士数量最多的朝代了,士子们的水平也相对很高,可现状是官员冗余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确实没有多少职位可用。

    而进入翰林院的费尘,便是这些人之中的佼佼者了,换句话说,进了翰林院,能接触到朝廷中枢的很多政策和消息,为他们将来的仕途奠定了很强大的基础。

    正常情况,干几年翰林院的职事,然后外放到地方上担任职权职位,只要评价不错,到不了四十岁就会重新回到京城任职,更进一步的话,可能是六部的重要职位,甚至将来会成为某某相公。

    费尘底子本来就好,加上这件事给他博得了不小的名气,尽管眼下还没有被提拔,可书都知道,这小子的将来一片光明。

    特别是将来新君继位之后,他会扶摇直上也丝毫不会让别人觉得奇怪。

    杨怀仁是想偷闲一下的,可惜每次想到大壮的将来,他就忍不住去考虑很多问题。

    比如朝廷的官员冗余问题,几经变法也没有改变,导致朝廷的财政负担日益加重。

    章之前的法子,是打算减少取士的名额,逐渐减少闲散官职的配给,逐渐改变官员冗余的情况。

    这个法子一听就知道不可能实现,天下士子那么多,现在每三年的大比,就已经是上万人争不到二百个名额了,再减少,那些士子们估计会造反了。

    减少闲散官职的配给本来是个不错的法子,可惜皇帝对于有功之人又拿不出真金白银来赏赐,又不想寒了臣子的心,于是总是喜欢送闲官和散职。

    这种闲官虽然没有实际权力,却也从朝廷拿饷,而且绝大多数是一当就当一辈子,也没人敢撸了皇帝御封的闲官。

    更可恶的是有些闲官借着官的名头谋利,让社会制度变得不公平,在地方上引起了很大的不满,而这种不满追根揭底,还是怪罪到了官家头上,这就是不稳定的因素了。

    杨怀仁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很好的见地,有些想法,也是后世的办法,在这个年代合不合适,他也不太清楚。

    他很想找个人聊聊,只是又不想让人觉得他想干涉朝政,所以心中苦恼。

    原本如果章是个能听得进去意见的人的话,杨怀仁倒是愿意和他聊聊,可惜现在他们俩搞得不太对付,章又是个非常固执的人,怕是两人见了面,只能剩下争吵了。

    正在杨怀仁烦恼的时候,门房来报,府门外有人来访,说是一个年轻书生,说自己姓费,叫废柴什么的。

    杨怀仁愣了一下,好不容反应过来,问道,“他应该是叫费尘吧?”

    门房也没听清楚,只觉得他不先送拜帖就这么突兀的上门要见家主,有点失礼了,至于名字是废柴还是费尘,他也没仔细听。

    杨怀仁倒没有那么多讲究,务实一点能把事情解决了就好,礼仪上的事情,可以放松一点的。

    而且费尘现在来访,确实让他很疑惑,费尘这种读书人中的佼佼者,应该很在乎礼仪方面的事情,可今日他直接上门,自己也一定觉得失礼。

    可越是这样,也越是说明他可能有急事,所以才不顾礼仪。

    从身份上来讲,费尘和杨怀仁之间那就是隔着七八重山了,严格来讲,一个是文臣,一个是武将,文人和武将来往的例子也不多见。

    何况一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拜访左卫大将军,着实有些怪异之处。

第1854章:费尘来访

    怪是怪了些,不过杨怀仁觉得,只要费尘不是那种为了升官发财而专门来巴结他的人,倒是可以关注一下他。

    对于有些本事的人,杨怀仁向来都是抱着一种欣赏的态度的,就像他能走到今天,也不全是他自己有多大能耐。

    正是因为他身边集聚了很多方方面面的人才为他所用,才有了他现在的成就,没有众星,月亮也是孤单单的毫无光彩的。

    叫人带费尘去了自己的书房,杨怀仁打算见一见这位青年才俊。

    等见到了人,杨怀仁才发现,原来费尘和他的年纪差不了多少,他们应该算是同龄人。

    那一日在朝堂上那个身穿官袍的费尘,总是给人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可人家换了常服,一身普通的读书人儒衫打扮的时候,才露出了真正的样子来。

    费尘在门外便先给杨怀仁见礼道,“学生参见齐国公。”

    说着他叉手躬身,把腰弯成了九十度,礼仪做的非常到位,不过费尘口中的成为引起了杨怀仁的注意。

    他没有自称下官,而是自称学生,对杨怀仁的称谓也是齐国公,而不是大帅或者其他的什么,这里边就饱含深意了。

    正常来说,杨怀仁的属下,要么自称属下,要么自称下官,兄弟们私下里就更没有什么讲究。

    自称学生的,还是头一个。说起来如果是学院里的弟子在杨怀仁面前自称学生,那也算是合适,可杨怀仁和费尘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他直接开口便你自称学生,就比较有意思了。

    除非是费尘把杨怀仁当成了一位朝中前辈,比如那些相公们,或者其他的朝中文官中的重臣,下边的年轻读书人或者下官,都可以统统自称是学生。

    可杨怀仁和费尘年纪差不多,如果单纯是在费尘心中按照杨怀仁枢密院参知政事的名头来称呼,这显然太另类了。

    他称杨怀仁齐国公的称谓也很少见,现在称呼杨怀仁,一般都是大帅,作为目前大宋军职最高的人,别人称呼他为大帅最正常不过。

    当然也有人还在喊他王爷,尽管杨怀仁这个王爷是虚的,可出于对杨怀仁的尊重,这也是一个刻意抬举他的叫法,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

    费尘特立独行的称呼杨怀仁新的实际的爵位,就显得很新鲜了。

    杨怀仁一时也搞不清费尘是个什么性子,这次来拜访又是有什么目的,所以也并没有把自己的疑惑放在脸上,而是故作沉稳的样子,抬手示意他进来坐下。

    既然费尘自称学生了,那么按照惯例,杨怀仁这个当了先生的必须要先问对方的父母来客套一下。

    这也是杨怀仁来了大宋之后学到的了,大宋以仁孝立国,把孝道看的比什么都重要,长辈和后辈见面后最开始的寒暄,也总是问候父母的客套话,即便明明知道人家父母是个什么情况。

    杨怀仁自然不能免俗,该有的礼节和客套自然少不了,从费尘口中得知,费尘老家在江南,祖辈曾经做过地方上的县官,后边几代也一直诗书传家,但却过着清贫的日子。

    杨怀仁心道,照这么说来,这个费尘还是个寒门出身的官员,能在科举考试中进入甲榜前几名,也确实不容易。

    杨怀仁刚从江南回京,自然有很多关于江南的话题,杨怀仁说了很多,从美食到美景,还有风土人情和乡间趣事,费尘几乎都能接上话,而且对答的也非常体面。

    杨怀仁说这些,其实也是一种试探了,如果费尘来拜访他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自然会首先引起话题。

    如果他只是单纯以尊敬杨怀仁的借口来拜访一下,那杨怀仁也不会特别重视他了,随便和他聊聊天,打发了便是。

    但杨怀仁从他的神态里,察觉出一些东西,费尘肯定是有话要说,只是碍于面子,不想打扰了杨怀仁谈论江南之事的好心情,便一直没有开口。

    这点文人身上的穷酸毛病,杨怀仁不算喜欢,他更喜欢性情直率的人,不过这倒也不能就把费尘一棒子打死,人的个性有不同,人家斯斯文文的也不是什么大的过错。

    只是眼前费尘的样子,和当天他站出来破口大骂赵的时候那种大义凛然的样子对比起来,就让杨怀仁摸不着头脑了,文人的性子也确实奇怪的可以。

    以两人目前的关系,既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也没有什么说得上的渊源,不论年纪如何,杨怀仁也算是尊上,绝没有放低姿态去问费尘为何来拜访的道理。

    于是杨怀仁就继续聊闲篇,就是想看看费尘的心境如何,是一直把心里话憋着,还是忍不住找机会说出来。

    杨怀仁说的话多,所以不断的喝茶,也不断地让费尘喝茶,费尘既然自称学生,杨怀仁每次让茶的时候,费尘也实实在在喝的干净。

    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已经分别喝了两壶茶,杨怀仁再看费尘的脸色,便有些微微发红了,不知是心里话憋的还是一泡尿憋的,只让他心中发笑。

    杨怀仁再让茶,费尘终于憋不住了,起身拜了拜道,“杨公,学生今日冒昧来访,其实是有个不情之请的。”

    “哦?”

    杨怀仁装糊涂,笑问,“原来你有事啊,那你怎么不早说你?我还以为你是觉得我两天在家闲得慌,所以才来找我聊天打发时间的呢,呵呵。”

    费尘脸色有些羞赧,自然听得出杨怀仁这是调侃他,也埋怨他有话不早说了。

    既然杨怀仁的话都点到这份上了,费尘也没了不好意思的必要,直接道,“学生来访,是有一事相求。”

    杨怀仁心说你总算把你的目的说了出来,如果你只是来求官或者投靠的,那我就看错了你了,在朝堂上刚正不阿喝骂赵的事情,恐怕也是你早就判断准了局势才做样子做出来的罢了。

    “不知费修撰有何事?”

    杨怀仁也没想到费尘竟答道,“学生心系军中,想请杨公出面,把学生调入军中任职。”

第1855章:坚定的费尘

    杨怀仁是彻底懵了,费尘这样的要求,实在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在大宋当时的风气之下,文官比武官高出一头,就连在军中任职的文官,也会和武官一样,被其他文官团体低看一眼,甚至会遭到一定程度的排挤。

    可军中又不能没有文职官员,像一些记录啊后勤方面的这种写写算算的事情,粗鲁的武将还做不来,必须有军中的录事等文官来完成。

    大宋的读书人参加了科举金榜题名的,谁也不愿意去军中任职,于是怪异的局面出现了。

    文官在任上犯了事或者出了错的,而这些事不算很大,就会被贬谪到军中来任职,那些被打发到军中任职的文官也会自我调侃自己这是被发配充军了。

    这样的文官一旦进入军中,即便之后有机会重新回到文官的队伍里,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受到文官的尊重,他们身上军伍的烙印会跟随他们一生。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文官们都会把去军中担任文职当做一种仕途上的坎坷,尽管也有不少人因为军中的资历后来混的也不错,可他却再也回不到传统文官的队伍中去了。

    这也是杨怀仁进了军中之后,被朝堂上的不少自负清高的文官暗地里瞧不上眼的原因。

    杨怀仁想到前天高侯爷父子也提过这样的要求,但他们提出来和费尘提出来,那是截然不同的。

    高家本来就是靠祖宗军功庇荫的勋戚家族,高士迁等高家子弟也都在军中任职,他们要求加入到龙武卫或者虎贲卫的队伍中来,是为了通过这种方式捞军功,这很容易理解。

    可费尘这么要求,杨怀仁是无论如何也搞不懂了,费尘可是金榜题名的正牌进士,而且是上了甲榜排名靠前的。

    他有这么高的起点,将来的仕途根本就不用担心,加上赵谋反之时在大朝会上不畏强权痛骂赵的事情,他的名望也进一步提升。

    可以说,不久的将来,费尘会得到上头的重点照顾,重点提拔,正常的仕途会是从翰林院修撰的从六品位置上升个一两级,然后派到地方上担任一方大员。

    十年后或者几年后,只要他不犯什么大错,经过基层为官的锻炼之后,到不了四十岁就会重新回到朝廷,担任要职。

    如果顺利的话,再经过几年努力,成为朝中核心的重臣也不并不太难,甚至在五十岁之前成了枢密院的相公,也不是没可能的。

    这样的大好前途,别人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可他现在竟然主动要求进入军中任职,这让杨怀仁如何去理解?

    如果费尘仅仅是需要找个靠山,杨怀仁确实是非常合适的,但他不需要用主动要求进入军中的方式来实现这个目的。

    杨怀仁心中疑惑,可并没有太表现出来,只是继续慢慢喝着茶,装作没听清楚一般,问道,“费修撰说的什么?”

    费尘再一次铿锵有力的说道,“学生希望杨公不弃,调学生进入军中任职。”

    杨怀仁这下可以肯定费尘不是再跟他开玩笑了,又问,“费修撰,你这是何苦呢?你看你现在,为官一途可以说是前程似锦,只要你好好珍惜眼前的机会,不愁将来不会飞黄腾达。

    可如果你进入军中任职,你的前途可就没了,起码比起现在的前途来,是绝对没法比的。

    这一切,你可都想清楚了?不如听我一句劝,你回去好好想清楚了,再决定自己的未来不迟。”

    杨怀仁的口气都有些送客的味道了,可没料想费尘竟恭敬施礼,把那句话又说了一遍,而且这一次说的非常坚定,好像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一般。

    这下杨怀仁就更好奇了,又不能说费尘这是自甘堕落,可费尘的这种做法,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杨怀仁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缓缓问道,“费修撰,你可知道如果你的要求变成了事实,会对你的一生有多么大的影响吗?

    也许你现在还年轻,有种少年人的意气风发,见识了军伍的威武雄壮之后,便有了些冲动的想法。

    可你一定要想清楚,哪怕不知是为了你自己,也要为了的父母和妻儿考虑清楚,你这么做,受到影响的可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人生,也包括他们的人生。”

    费尘呆滞了一下,接着微微笑了一声,“杨公可以放心,学生想清楚了,既然做了,就绝不后悔。”

    杨怀仁叹了一口气,这小子有点轴,现在就是铁板一块,好话赖话根本都听不进去,认定了的事情,是不把南墙撞碎了绝不回头的。

    这种性格呢,看起来很蠢,但杨怀仁倒是觉得挺欣赏这种人的,起码骨头硬,谁和他做了对手,谁都会头痛不已。

    只是目前不论龙武卫、虎贲卫还是江南还保留的武德军中,基本也没有适合他的位置。

    军中的很多文职工作,有很多书吏在做,目前来看也做的不错,别忘了武德军中的书吏里也掺杂了不少杨怀仁家请的管理生意的管事。

    这些管事计算账目啊,利用军中的优势赚钱啊都在行,可要说风气上,也给军中带来了许多不好的影响。

    比如武德军的水军现在还一直斗志高昂,听说那里有海盗出没,或者南面有什么小国又皮痒痒了,他们也跟着心痒痒,恨不得立即就开着战舰出海去把他们灭了。

    当然,打仗是次要的,说白了就是抢劫,跟着杨怀仁这个土匪头子抢劫抢出经验来了,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山贼海盗的都宰了,占有了他们的财富才开心。

    这样的事情,费尘会怎么看待?

    真把费尘弄过来,怕是对杨怀仁来说也是后患无穷,朝堂上那些相公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不会觉得这是杨怀仁仗着现在的威势招揽人才?他们是不会相信费尘是自己主动要求进入军中任职的,会认为这是杨怀仁逼的。

    就算杨怀仁解释清楚了,他们至少也会觉得杨怀仁这是胡闹,是浪费人才,是暴殄天物。

    到时候杨怀仁可就是黄泥掉裤裆,不是香也是香了。

第1856章:文官辅助武将

    杨怀仁不打算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打算先问清楚费尘的真实想法。

    如果他目的不纯,杨怀仁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他,但如果他的目的是好的,或者有建设性的,只要对大宋的军队有利,他不在乎那样做会给他带来多少麻烦。

    “费修撰,不如你说说你的想法和理由什么的,如果你能说服我,我自然会答应你。

    如果你的理由不能说服我,那还是请你好好珍惜眼下的大好前程吧。”

    费尘见杨怀仁松口了,忽然来了精神,他先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认真地说道,“学生觉得要想让咱们大宋的军队更加强大,军中便需要更多合适的文官任职。”

    “这是为何?”杨怀仁听不懂了。

    费尘接着道,“杨公这么问,应该是认为在杨公的率领下,之前的龙武卫也好,后来的武德军也好,都取得了不错的战绩。

    可您有没有想过,您本身也并不是一个武人?

    虽然说您也没有正式通过科举考试的方式进入仕途,可您原本也是个读书人,难道不是吗?”

    杨怀仁愣了一下,费尘说的理由虽然还不能说服他,但这个理由也确实是事实。

    他的确不是武将出身,严格的说,他还真是个文人出身,虽然这里的“文”和费尘口中的“文”有些不同,但无论怎么说,杨怀仁后世学习的文化课,让他确实算得上是个读书人。

    费尘越说越有信心,“杨公也许会谦虚的说,您取得的那些军事领域的成就,更多的是军中的将领和那些勇敢无畏的将士们的功劳。

    可有一个事实是,没有杨公的奇思妙想和谋略,恐怕那些胜仗,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取得的吧?

    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正是因为有了一个合格的主帅,将士们才能走在正确的训练道路上,在战事也总能做出最正确的事情。

    这绝对不是学生在故意拍马屁讨好杨公,而是说的事实,冒犯的说一句,其实杨公的许多计谋,在学生看来,也是有很多遗漏之处的。

    幸好杨公运气也比较好,敌人又没有察觉到从而想到应对之策,所以才导致了大败甚至灭亡。

    杨公,您在想想您麾下的那些将领,虽然很多人看上去是粗鲁的军汉,可他们中的很多人,其实是文武双全之辈。

    他们有高超的武艺,也有带兵的能力,于此同时,他们也有很多一般的粗鲁武将所不具备的品质。

    他们很多的带兵思想,其实都富含了文化的内涵,但他们做的也不够完善,也还需要更博学的读书人帮助他们来完善罢了。

    所以学生认为,我们应当抛弃文官和武将之间的差异眼光,吸引更多的文官进入军中任职。

    他们可以和那些勇猛的武将形成很好的互补,把我们大宋的军队打造的更加完善,进一步提升军队的素质。”

    杨怀仁心中忽然有种波涛汹涌的感觉,费尘虽然说得简单,可他想表达的意思却很有道理。

    谁说军队一定就是武人的天下?不读兵书不懂军略的将军,一定不是一个好将军。

    何况一个人的能力和看事情的角度总是狭隘的,总会有方方面面的想不到的因素,如果换了文人来看,也许会让人豁然开朗。

    如果对军队的管理用一种合理的文武兼备的方式进行,效果是一定比现在的模式要好的。

    而且杨怀仁更激动的是,大宋百万军队,如果每一支军队里都加入文人来辅助主将,不仅仅会给主将起到一个参谋的作用,还会解决大量的官员冗余的问题。

    多了不说,平均五百人配备一个文官,那最少能解决两千人的冗余官员问题。

    只要把权力和职责分清楚,不至于让这些文官过多干涉军略方面的事情,那一定是利大于弊的。

    一方面可以加强军队思想上的凝聚力,也会在将来军略的选择上,有了更多的余地。

    像费尘刚才说的,杨怀仁很多军略方面的东西,其实都不太正统,虽然有些小聪明小智慧在里边,但考虑的也并不是十分全面。

    当时能取得胜利,除了运气的因素之外,也有敌人不算很强的关系,但辽国这样的对手绝不会是交趾这种弹丸之国可以相比的。

    辽国非常庞大,同样具有非常深的战略纵深,将来如果要开启去收复燕云失地的战争,军略方面也不是耍耍小聪明就可以的。

    如果军中有一批可以出谋划策的军师,同时又能帮助武将协调军中关系和后勤保障,对于武将来说,也是让他可以安心在前头冲锋作战的坚实后盾。

    当然这也要有个很大的前提,军中的文官制度,绝不能学现在大宋的样子,派个监军去瞎指挥,甚至派个太监去指手画脚。

    一定要把文官和武将之间的关系协调好,主将还得是武将,文官的权限也要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让他们祈祷相互协调合作,同时又不会相互掣肘的局面。

    杨怀仁想起了当初跟着他去交趾作战的吴监军和黄公公,其实就是这种合作的雏形。

    只不过当时杨怀仁的权威很大,黄公公跟泥鳅似的绝对不得罪他,所以也没怎么说话,吴大人呢,杨怀仁也是早就和他约法三章。

    后勤保障和纪律方面的事情,吴大人有权管理和处置,可作战上的事情,他不能干涉。

    当时吴大人也是有自知之明,知道杨怀仁性格霸道,只会和他手下的将领们商议军略之事,何况吴大人当时也是来捞军功混资历的,所以非常合作。

    杨怀仁想象的,如果费尘的想法可行,那军中以后的文职官员设置也必须考虑周全,技能达到提升军队整体素质的目的,又不能让文官干涉甚至影响到主将的威严。

    所以选拔制度,以及之后文官的职责和管理就必须非常严格了,而且一旦出了问题,军方也必须有足够的权力罢免或者把搞事情的文官清除出军队才行。

    想到这里,杨怀仁开始觉得这似乎很难了,大宋一直以来崇文抑武,让文官能老老实实听武官的,只给他参谋之权,他们会答应吗?

第1857章:费尘献策(上)

    杨怀仁觉得费尘的建议非常好,如果这件事真的做好了,不但可以增强军队的集中管理,也可以增强现在宋军的整体军事素质。

    更重要的,是为朝堂解决了一个大包袱,加入真的能把闲散的官员充分利用起来,朝廷自上而下都能够顾各司其职,各行其事,也可以一改大宋官场效率不高,官员懒散的问题。

    可惜事情从来都不是想象里那么简单的,其他的可以先放开不提,仅仅是读书人的思想意识的问题,就很难短时间内扭转过来。

    杨怀仁现在可以和费尘推心置腹了,一个不在乎自己前程,只为了国家和百姓着想的人,这样的品性,杨怀仁觉得是可以交朋友的。

    他说道,“费修撰,你我其实年纪相仿,我也很欣赏你现在的想法和做法,很想和你更深刻的探讨一下这件事。

    你总是自称是学生,我还真担当不起,你如你我兄弟相称如何?”

    费尘大喜,他在杨怀仁面前,也总是放不开,毕竟两个人的地位差距太大,叫一个从六品的小官在一位国公爷和大将军面前轻松对答,那也不太现实。

    其实一开始费尘在杨怀仁面前谦虚的自称“学生”,也有另一层意思,他表达了他没有把杨怀仁当做武将的看法,也希望杨怀仁可以用文人的态度来对待他。

    一来这样可以印证他的思想里,文官和武将之间本就应该没有多大差异的观点,二来也是想看看杨怀仁的胸怀到底有多大。

    现在杨怀仁说出这种话来,他如何能不感动?原本对杨怀仁的印象,也只是个算得上有本事的人罢了,只不过杨怀仁通过厨艺进入仕途,让他多少有些顾忌。

    可现在看来,杨怀仁虽然不能说虚怀若谷,却也是个有心胸的人,谈论到军国大事,只要他认为是对国家和百姓有利的,他并没有像其他高高在上的朝廷大员一样继续端着个架子。

    而是愿意用平易近人的态度来和你进行一场探讨,即便是从研究学问的角度来看,杨怀仁也是值得他尊敬的。

    至于费尘心中的欣喜,那就更不用提了。

    只是费尘有自知之明,人家打开了心扉不介意,你不可能也跟着肆意的放开心扉,“杨公高义,下官不敢。”

    杨怀仁从他表情上早就看出来他的惊喜,嘴上还说不敢也大概是因为还有些顾虑罢了。

    他笑道,“费兄就不要客气了,现在我们并不是在朝堂之上或者什么正式的场合,不需要那么严谨。

    眼下我也不再是什么国公或者大将军,你也不是什么修撰或者其他的,咱们就是一对斯文知礼的朋友,闲下来喝茶谈天,不需要有任何的顾虑。”

    费尘欣慰地点点头,不再纠缠于两人之间的差距,开口问,“不知杨兄对小弟的观点,可有什么看法?”

    杨怀仁见他终于放松下来,也轻松说道,“想法是个好想法,只是要把好的想法变成现实,并不是那么容易。

    就说现在的读书人不认可军队中的文职职位这一点,就不是短期内可以改善的,何况如果我把大量的文官从文官队伍里一下拉到军队里来,恐怕朝堂上那些相公们也不会肯的。”

    费尘笑笑,“杨兄说的极是,不过小弟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些困难,但目前来看,这些困难也不是没有办法巧妙回避的,可以有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

    “哦?”

    杨怀仁有些惊喜,看费尘自信满满的样子,不难看出来他在来之前应该考虑了很多,方方面面的利弊应该也已经衡量过了,也想到了一些办法来回避或者解决这些困难。

    “那便请费兄不吝赐教。”

    费尘谦逊地行了一礼,“赐教不敢当,小弟也早准备了一些办法,现在说出来,也请杨兄帮忙参谋参谋。”

    杨怀仁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各自饮了一口茶,费尘接着道,“眼下已经出仕的官员,要想把他们调入军中担任职务,恐怕阻挠重重。

    只要是进入了仕途的读书人,就很难再回头去认可军中的文职,如果要调动他们进入军中任职,恐怕大多数人会认为这是对他们的贬谪。

    带着这样不好的情绪去军中任职,那么文人进入军中辅助将领的原本目的,也就大打折扣了。

    可除了这些思想传统的文官之外,也有不少人,其实并没有太强烈的歧视军中文官的思想。

    比如一些这些年被贬谪到偏远地方的官员,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已经深受其苦,如果把他们调回中原或江南这样的地方,让他们进入军中任职,他们反而不会觉得这是羞辱他们了。

    反而会觉得这是朝廷或者大帅再给他们机会,甚至会认为这是一种提拔也说不定。

    到时候他们感恩大帅的做法,不但不会消极对待,还会认真做好本职工作。”

    杨怀仁听明白了,这的确是一个办法,只不过这样的官员数量上也不算多,远远不够军中的需求,如果仅仅是做一做试点,倒也算够了。

    费尘见杨怀仁面露疑色,以为是别的原因,忙解释道,“杨兄可能是觉得这些被贬谪的官员,在能力上有所欠缺。

    实际上这样的想法有些偏颇了,这些人其实为官和实际办事的能力一点儿都不弱,甚至更强,只不过是在党争之中站错了队伍,或者说错了话得罪了某些大员,还有些是受了老师或者同僚的连累,才被贬谪到地方上为官的。

    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一定会感恩戴德,努力把自己的才华和能力展现出来,这样的人才更适合进入军中任职。

    当然,小弟说的这些话,也不是说所有这样仕途受到挫折的人都是有能力的,杨兄也可以举办一场测试性质的考试,来考验这些官员的能力。

    然后择其优秀者进入军中,可以用试用的方式,一段时间之后,合格者留下,不合格者剔除也就是了。”

    杨怀仁点点头,程序上的问题,凭他的能力是可以解决的,只是官员的数量仍然不够。

    他又问,“可这样的官员数量,还是太少了……”

第1858章:费尘献策(中)

    费尘笑笑,“杨兄莫急,听小弟说完。

    重新启用一些之前被贬谪的官员,只是其中一个渠道,还有另外的渠道。

    咱们大宋现在每三年一次大比,能够金榜题名考取功名的士子,每一年有近两百人,这个数字虽然不高,但积累起来,可就是一个很大的数目字了。

    加上陛下御赐的一些举孝廉或者以功劳入仕的人,这样一来同进以上出身的人,每三年起码有近三百人。

    往长远了说,三十年就是有三千人,六十年有六千人。如此庞大的科举入仕的士子,朝廷也没有足够的职位安排他们都当官。

    加上咱们大宋的官身是终身制的,所以经过几十年的积累,官职早就不够用了,于是造成了目前朝廷官员冗余,但却有很多科举中试的士子却得不到官职的情况。

    据小弟所知,目前考中进士却依然没有等到分配官职,还在家中待招的进士,就有数千人之多。

    而官家非常重视这些人的生活,所以不管他们是否出仕,朝廷依然按照最低级品秩的官阶,给他们发放俸禄。

    这就是朝廷负担沉重的原因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朝堂上也不是争论了一次两次了,很多相公们也想出来很多办法,可惜都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良策。

    像章相公就曾经提起,前唐的科举,每一届取士的名额不到一百人,所以便提过减少每一届科举取士名额的方法,来缓慢解决官员冗余的问题。

    但是这样做的话,必然会招致很多人的反对,同时对那些正在寒窗苦读准备科举的士子来说,这样做对他们也是极不公平的。

    这就要说到大宋开国时留下来的常例了,咱们大宋开国时朝廷缺少可用之才,加倍取士,那也是时势所趋。

    可后来因为每一届参加科举的士子数量庞大,所以一直以来取士的数量就固定了,知道现在,只听说过加开恩科多取士的时候,却从来没有减少过。

    如果现在突然宣布减少取士名额,那对于那些士子来说,进入仕途就更难了,这必然会让他们受到打击,同时让他们对朝廷也渐渐逝去信心。

    这样做显然是不可能的,大宋一直都是以文治国,人才多也说明官家治国之策是深得人心的,所以官家也不会同意这种办法。”

    这些杨怀仁也曾经想过,于是问道,“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费尘答道,“这其实跟当年大禹治水是一个道理,堵不如疏。与其粗暴的减少每一届科举的取士名额,不如让高中的士子有地方可以做官。

    就像这几年,一大批原来只能在家待招的进士,被送到了西北之地任职,虽然地方是苦了点,不过能让更多的人出仕,显然是让他们实现了他们最初读书时的愿望,还是有很多人主动要求去西北之地任职的。

    从这样的事例里,小弟得出一个结论,如果军中有需要,可以把闲散在家的这一批待招的进士招揽进来。

    当然,杨兄也可以用考试的方式进行甄别,合适的留下来就好。小弟相信那么多待招的人之中,一定也有不少的有志之士。”

    杨怀仁深吸了一口气,这点子其实不难想到,他之前却给忘了,也许是担心这些没有经验的年轻士子可能不太愿意加入军中担任文职官员,但现在仔细想想,费尘刚才举得西北的例子还是很有借鉴价值的。

    读书人读书,自然是有卖与帝王家的目的,同时也是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家庭,不论古今,普通人对官的身份还是有很大的渴求的。

    特别是大宋的官员是终身制的,所以吸引力就更大,当了官,不但有权,还有了钱,还可以光宗耀祖,所以但凡是读书的人,都盼着将来有一天能金榜题名,然后入仕为官。

    可现在的情况是即便他们能高中进士,可大宋根本没有那么多职缺,一般情况下只有成绩特别好,还有有门路的人才能顺利的走上官途。

    这个比例大概也就一半左右,而另一半,甚至是大多数的人,只能回家等待吏部的召唤。

    这些人里又大多数是些寒门子弟,虽然有了朝廷的俸禄,可最低级的俸禄也仅仅够他们养活自己的。

    如果他身后是一大家人,上有父母下有儿女的,这点俸禄就不够看的了。

    时间一长,他们对当官的期望就会越来越低,为了生活,或者是为了不浪费自己的才华,这些人之中的一些人,便开始另谋出路。

    好一点的可以暂时进入地方官府担任小吏,有的也去开设私塾教书,或者被一些官家或者有钱人家请回家去当先生或者供奉。

    但也有一些人,因为迟迟没有等来朝廷的召唤,只能终日郁郁寡欢,精神萎靡之下渐渐自己搞成了一个废人。

    这都是太浪费人才了,可这还不算最让人难过的,有些人觉得在大宋找不到入仕为官的机会,便跑到周边的国家去当官。

    去辽国的,去高丽的,去倭国的,当年杨怀仁在交趾就遇到很多类似的人,要么是屡试不中,要么是考中了进士却无法为朝廷效力。

    后来不管是他们自愿还是被那些国家招募的,他们觉得自己还有出路,还能把自身的才华发挥出来,于是便去了外国。

    杨怀仁记得在交趾的时候,遇上在交趾当官的大宋文人,还从心里觉得瞧不起他们,恶劣一些,还觉得他们没有气节。

    可现在想想,人在没有出路的绝望情况下,做出那些事来也不是不能理解。

    人都是要实现自我价值的,这种需求在读书人身上就表现的更明显。

    也就是说,那些没有机会出仕的士子,如果将来给他们一条可出仕为官的路,他们肯定不愿意背井离乡,哪怕是在军中出任文职,他们也绝不会挑三拣四的。

    这都是人的认知问题,当了官的看不上军中的文职官职,可没机会当官的,这就是香馍馍啊。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个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呢?

第1859章:费尘献策(下)

    杨怀仁很满意,他点头道,“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办法也大致上可行,相信那些相公们不会阻拦。”

    费尘道,“那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他们现在愁就愁在眼下无法满足所有高中的士子出仕的愿望,怎么会阻拦呢?

    现在读书人的圈子里,虽然没有对这样的局面怨声载道,可在很多人心里,对此也是颇有微词。

    如果通过了科举考试金榜题名和没通过科举名落孙山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那对读书人的信心打击还是非常大的。

    现在杨兄用这样的办法帮助那些相公们解决这么大的难题,他们如果出面反对,那无异于和成千上万的读书人站在了对立面。

    他们那样爱惜羽翼的人,其他的什么事情他们都可以不在乎,可自己在读书人中的名望,他们是绝不会不在意的。

    所以杨兄根本不必担心那些相公们的想法,只要那些在家待招的士子们愿意进入军中担任文职官员,保证不会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杨怀仁点点头,费尘说的这个理由还是比较让他信服的,大概挡了读书人的前程和断了商人的财源是差不多道理,那都是如同杀人父母掘人祖坟的。

    那些相公们虽然平时有些固执,可杨怀仁还是相信谁也不会因为固执就把事情做的那么绝。

    只要那些士子们的个人愿望可以实现,将来的政策施行起来阻碍应该不会大。

    正当杨怀仁准别开口称赞费尘几句的时候,费尘又道,“杨兄,其实还有第三个方法。”

    杨怀仁更开心了,忙道,“还有第三个办法,费兄赶快说出来听听。”

    费尘道,“杨兄治下的武德军,和其他的军队不同。这不仅仅是从人数上和战斗力上来说的。

    这些年武德军的发展,走出了一条不同意以往的道路,一开始小弟在朝中做的是,便是抄录各地的邸报,然后归类存档。

    关于武德军的报告,小弟着重看了一下,发现武德军的一些制度,有一些是创新性的,有一些是复古的。

    正是这种融合性的制度,让武德军更加游刃有余的走出了一条最适合自身的发展之路。

    在武德军的人员补充方面,小弟也曾经深思过,一开始的时候,觉得杨兄把大量的来路不明的人弄到军营之中,让武德军显得好像三教九留混乱不堪。

    可后来渐渐的小弟才发觉,其实正是这种奇特的做法,对整个江南治安的稳定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那些山贼和海盗等贼匪之流,如果让他们在外边作乱,对官府对百姓都是非常不利的,把他们招安,然后集中起来管理、训练,最终让他们成为军人,这便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了。

    但小弟还是担心,通过训练,这能把这样的一群人变成英勇善战的军人吗?

    万一哪一天他们忽然起事,那也是一个很大的隐患和危机。

    不过事实证明,杨兄的练军之法非常有效,那些贼匪之流经过这些年的改造,真的已经和以前截然不同了。”

    杨怀仁笑道,“费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江南地方上也有一些特殊性,就比如这些山贼、路霸、海盗的产生,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江南土地肥沃,人杰地灵,自然而然成为了鱼米之乡,后来的商业发展非常迅速,让江南进一步成为天下的富庶之地。

    但有钱人多了,并不代表老百姓就全部过上了富足的无忧无虑的生活,贫苦人哪里都有,江南也不例外。

    因为商业的发展太过迅速,有钱人太多,现行的国家制度对商业发展的约束和规范已经明显不足,这便导致了很多不公平的事情出现。

    具体我就不一一给你距离了,只说最严重的一点,江南出现了大面积的官商勾结的情况。

    几年前的扬州转运使司首领太监赵献球,便是江南官场上最大的毒瘤。

    他只不过是一个太监而已,却仗着自己手中的权力,利用漕运卡住了商人的脖子,之后竟敢公然向江南的富商索贿。

    而江南的官员因为慑于赵献球的威势,也只能听之任之,甚至有不少人甘为爪牙,为虎作伥。

    这样的局面下,江南出现很多不公平的事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商人吃了亏,那也只是表现在损失一些钱财和利润上边,可贫苦的百姓失去的,可就是生活的基础了。

    因为官场的腐败,让很多无辜百姓受到牵连,很多人失去了家庭和生活来源,被逼无奈之下才落草为寇。

    这也是为什么江南一带山贼和海盗一直以来非常猖獗的原因了。

    那些山贼和海盗里,其实真正大奸大恶之辈只是极少数,大多数人原本都是普通的百姓,他们落草,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生活无着,被逼无奈罢了。

    我在江南这几年,也剿过匪,发现剿匪的时候很多人都并不是愿意和军兵作对的,负隅顽抗者属于极其少数,他们也都已经伏法了。

    大批的低层次的山贼或海盗,其实原本都是农民和渔民而已,他们身体强壮,非常适合当兵。

    而当时的情况呢,如果让他们回家,他们也没有了土地或者生产资料,只能是卖苦力,可压迫之下,怕是他们还是要再次落草。

    所以我把他们招安,让他们进入军中,通过严苛的纪律和训练,把他们身上的贼匪之气散尽,重新培养了一身军人的气质。

    他们本身身体素质也不错,加上他们为了自己的后代着想,便踏踏实实在军中苦干,等着有朝一日建立功勋,好光耀门楣。”

    费尘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原因,叹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仔细想想也是,咱们大宋的百姓,其实对生活要求不高,有田可耕,有衣可穿,有饭可食,他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可这些基本的生活基础都不留给他们,他们也只能铤而走险去当山贼海盗了。

    杨兄肯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建功立业的机会,他们肯定不会错过的,为了自己的父母妻儿,谁愿意让家人跟着他们背上一个贼匪的名声呢?”

第1860章:军官制度变革

    费尘笑道,“既然原因是这样,小弟就可以更加放心把第三个方法告诉杨兄了。

    小弟发现武德军中的一些将校和军卒的子弟,已经进入了庖厨学院学习。

    一开始小弟也还只是觉得杨兄这是安抚手下军卒的手段而已,给他们的子弟一个机会进入学院学些一些生活技能,将来也可以凭手艺吃饭。

    可后来通过各方面的消息,小弟又发觉军卒子弟里,有一部分人确实在学院里学些生活手艺,可更多的却是在学习治军等军事方面的知识。

    小弟便意识到杨兄的打算了,将来这些人学成毕业之后,会进入武德军中,成为新的兵源,甚至是基层军官。”

    杨怀仁心中苦笑,连这个也被费尘给发现了,看来费尘还真是很有洞察力。

    这些事杨怀仁虽然也通报官家知道了,可做的却是比较隐秘的,大宋军官的产生,也是有他原来的制度和传统的。

    大多数军官,都是从以往的贵族勋戚或者将门之后中产生,一小部分是从考中武举的人中,通过一定的资历和功劳,也会进而升级成校尉或者将领。

    而从普通的士卒成长成为军官的人数,并不是没有,可这个数量就太少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种现象不能说有错,只能说军队中培养军事人才的方式,还是略显狭窄,而且有很大的不公平性在里边。

    像那些功勋之后,他们甚至不用参加科举,到了年龄就可以直接进入军中担任要职。

    凭借他们父辈祖辈的功勋得到这样的优待,并不能说完全不合理,但是之后在晋升的路途上,他们依旧可以借着这个优势,比其他人有更好的前程。

    就说高士迁,他就是这种类型的将军,倒并不是说他没有本事,要不然他当一卫的大将,别人也不会服他。

    不过反过来说,还有很多和他一样有本事的人,却无法像他一样在仕途上走的那么顺利了。

    就连武举也算上,那些在武举科考中名列前茅的,也大都是将门和勋戚之后,当所有的资源都向他们倾斜的时候,军中就难以避免的出现不公了。

    就连杨怀仁算上,武德军中的将领校尉中,也有不少人是凭借他的关系才担任要职的,不过有一点杨怀仁还是有原则的,不论是谁,你必须要足够的本事才行。

    就像杨怀仁的兄弟们,黑牛哥哥和天霸弟弟他们,是依靠实打实的表现才身居高位,并且得到了军中一致的尊敬的。

    而如果你没有足够的本事,即便起点比较高,未来也不一定混出什么出息来。

    放眼其他军队,可就没有这样的原则了,家族背景和人际关系,还是左右了军官的晋升,这就导致很多有真本事的人无法晋升,甚至出现了一些外行管内行的情况出现。

    大宋在招募兵员方面主要使用的是募兵制,除了边军还保留军户制度之外,大多数军人还是通过自愿征招的方式加入军中的。

    当然也有不少因为犯罪而被刺配来的军人,杨怀仁对他们也是一视同仁的,不管你是怎么进入武德军的,哪怕曾经是山贼海盗,进了军中大家都是平等的。

    你有本事,你就拿出来,武德军中从来都只尊敬有能力的人,本事不够的,那你就老老实实当大头兵,也可以积攒一些军功回馈家人妻儿。

    至于连平时的训练都通不过的人,那就只有剔除出队伍了。

    这一点是很严格的,从来不会因为人情面子事儿而影响了武德军的建设,武德军上战场的机会很多,任何一个人都不希望将来上战场的时候,站在你身边的生死相依的战友是一个废物。

    费尘发现的这件事,催生了他第三个办法,杨怀仁之前只觉得这是一种武德军中军卒的福利而已。

    他们的子侄里边有合适的,送到学院里不论学手艺还是学军事,将来都能有出路,钱不必再做贫苦人。

    当然,从一开始学院建设的时候杨怀仁也想过用这样的方式培养大批的军事人才,但这方面受到了官家和枢密院的警示,所以只能当做一种试验,在限制人数的情况做一些试点而已。

    费尘能看到杨怀仁的想法,说明他很聪明,而且之前是什么情况,他也不可能一无所知,既然在这个时间点再提出来,应该是他想告诉杨怀仁,这是个好法子。

    以前也许因为官家和枢密院那些大佬们的顾虑,没有让他把事情做大,可现在不同了,时机似乎也很好,杨怀仁可以放心的把试点做成常例。

    如果将来从学院里走出来的军事人才足够多,不论是文职还是武职官员,就有了常规的补充方式。

    这比让那些待招的文人担任军中文职官员,还要好很多,那些待招的士人还需要一个心理和身体适应的过程,而从学院走出来的,连适应和磨合的过程都省了。

    杨怀仁感觉和费尘聊天非常舒服,很多事费尘都想到了,甚至想在了他前头,基本上他想杨怀仁献上的这些计策,都解除了杨怀仁很多方面的忧虑。

    当然,事情也并不是想法了方法,找到了方向就能顺利实现的,中间的过程,同样要经过不断的修正和适应,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而且这样的做法,已经是一场军官制度的变革了。

    杨怀仁现在再回头看费尘一开始主动要求进入军中任职的事情,便明白他绝不是心血来潮而做出的仓促决定了。

    这样有想法有能力的人,杨怀仁自然喜欢,只不过现在费尘现在是文官圈子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如果杨怀仁把他弄到军中,必然也会受到很多文官的不满。

    他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想听听费尘自己的意思。

    费尘也明白杨怀仁这是抬举他了,通过接触,费尘觉得杨怀仁是个有才华的人,绝不是某些文官私下里议论的那种只是指望官家的恩宠才混到这个位置的那种不学无术之人。

    更让他感到欣慰的,是杨怀仁非常坦荡,对下属又平易近人,是个是英雄重英雄的惜才之人。

第1861章:拒绝听政(上)

    改革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不管新的制度多么优秀,也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

    送走费尘的时候,杨怀仁留给他的任务,便是回去之后好好琢磨琢磨如何把他们今天商议的事情,逐渐变成现实。

    费尘也明白杨怀人小心翼翼的原因,章的变法就是因为太粗暴了,才引来了巨大的反噬和抗拒。

    要改变军伍中的某些制度,也一定会遇到挫折的,千百年来将门和勋戚都是依靠祖宗功劳的庇荫让子侄有很大的优待,这样的传统如果发生改变,招致的反噬可能会更猛烈。

    杨怀仁的意思,是任何的事情,都不要急于一步到位,该保留的自然会保留下来。

    将来将门勋戚的子侄成年后还是会给他们优待,让他们能进入军中效力。

    只不过方法和方式上会有些改变,他们进入军中,还会有一定的职位,但这种职位不会太高。

    而他们将来能混到什么程度,那就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有能力建功立业的,自然会得到正常的晋升,反之则不然,甚至会被淘汰出军伍。

    任人唯贤这种事,想来不论将门还是勋戚还不至于提出什么意见来,自家的子侄不争气,那怪不得别人,他们总不能腆着脸不认账的。

    其他方式拿到军中职位的,那就要考试了,除了考试之外,那些进入军中担任文职官员的读书人,也要有公平公开的考察制度。

    适合的人留下来,不适合的人自然也会被逐渐淘汰,这不仅仅是个人能力的问题,还包括思想认知方面的考虑。

    大宋很有钱,但朝廷和军队却并不那么强大,很大的原因在于大家内斗的太厉害了。

    以前是为了制度上的争斗,新法和旧法,逐渐演变成一场好日持久的党争。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方面的争斗,比如文臣和武将之间,文官极力打压武将,试图把权力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而武将其实也并不是要得到多少权力,他们更在乎的是地位和颜面,换一种方式,其实就是为了得到文人的尊重。

    杨怀仁觉得文臣和武将之间,似乎是有什么天然的误会,他们不应该有核心的矛盾才是,大宋是重文轻武,可这个武,不全是指的武人。

    大宋想要强大起来,文人和武人之间也需要找到一种更好的相处方式,大家共同努力,才是正道。

    这种事也不是说说就能实现的,过程或许比军官制度的改革还要漫长,不过杨怀仁觉得如果军官制度的改革获得成功,倒是可以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

    军伍中的文职,原本在文人心中算不得是文官,不过将来如果军伍中有上千的读书人任职,起码这个群体会不这么认为。

    受到这一千人影响的文人,那就更多了,当将来有一天,读书人觉得进入军中任职并不是对自身的一种贬低的时候,文官和武将之间的区别也就没有那么大了。

    当双方的界限都不明确的时候,他们还斗个什么劲儿呢?

    说到底还是一个思想融合的过程,不管是思想上的从差异还是民族上的差异,求同存异,才是共同生存和发展的正确方式。

    人类其实很脆弱,也面临着共同的生存危机,如果搞不清求同存异共同发展的基本道理,将来必然要面对共同的生存难题。

    送走了费尘,一名风神卫给他带来了大壮在宫中的消息。

    朝廷似乎安定了下来,该上朝的上朝,对几天前的那场赵谋反的危机,早已经不那么介意了。

    局面就像是大海的波浪一样,偶尔起了大风,带来了滔天巨浪,可风过去了,浪也就停了,之后的阳光也似乎更加明媚了一般。

    共同经历风雨,对朝堂的团结还是有很大的帮助的,以前扯着脖子争论不休的新党旧党,似乎也碍于朝堂上的大好局面,安静了许多。

    赵煦还是没能持续的上朝理政,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过多的操劳了,找回儿子让他非常开心,可惜短暂的兴奋之后,却加剧了身体的颓败之势。

    新的太子被推了出来参政议政,这也是常例,让太子提早学习如何成为一国之君,是眼下最紧要的事情。

    尽管不少大臣还是担忧太子年纪太小了,担心短时间内,他还无法成为一位合格的皇帝,也想着相仿赵煦当年继位后的故事,请两位太后出来垂帘听政。

    不过这一次很奇怪,向太后直接拒绝了这个要求,表示她只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上朝堂上听政,似乎不太合适。

    另一位朱太后原来还是有些想法的,不过见向太后没有这个意思,她也不好越俎代庖,主动站出来。

    后来两位太后在御花园偶遇,两人进行了一场单独的长谈,这之后朱太后便再也不提听政之事。

    杨怀仁听到这里便会心一笑,朱太后虽然不算很聪明,可有些道理只要说给她知道,她也不会不明白。

    杨怀仁觉得向太后如此精明之人,其实也不需要给朱太后大摆利害,只要跟她说高太后的往事,以及高太后的结果,朱太后就能明白。

    这个时代女人其实不需要太大的权力,当权力反噬的时候,是根本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

    两位太后不肯出来,又有人把目标瞄向了孟皇后。

    杨怀仁一直不明白赵煦既然把孟皇后留在了宫中,却迟迟没有恢复她的皇后之位是何故。

    现在明白了,不是赵煦不肯,实际上赵煦最开始就想恢复孟皇后昭慈皇后的地位,是孟皇后不肯。

    这一点杨怀仁有点搞不懂了,按说孟皇后恢复皇后之位之后,可以留在宫中,时常见到她的儿子。

    反而她如果执拗下去,她现在的身份就不适合长期留在宫中了。

    杨怀仁想了好久,才渐渐体会到孟皇后的心情,并不是她不想时常见到儿子,而是内心里总是有种对未来的恐惧。

    她的儿子成为太子,她确实感到欣慰,可是想到自己以前的遭遇,她就开始担心儿子将来的结局,也许会是下一个赵煦。

第1862章:拒绝听政(下)

    这种事似乎不应该这么去想,可孟皇后的意识状态,也许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后宫里是个什么状况,她太了解了,现在废了一个刘清菁,以后有可能,也一定会有更多的恶毒的女人出现。

    不管女人们的争斗如何,受伤害的一定是她的儿子,还有儿子将来的后嗣,这种事对于生在皇家的人,似乎是永远都无法避免的。

    孟皇后的心中也一定是非常纠结的,一方面想和儿子生活在一起,可以享受天伦之乐,可一想到还要面对那些后宫的腌事情,她就心如刀绞。

    可这些事并不是她能阻止的,有时候她也在想,也许回到玉清庵里,重新回到青灯古佛的生活方式,眼不见心不烦,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所以她拒绝了赵煦的好意,却又没有出宫,心情一直在左右摇摆,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

    大壮其实是最无辜的,血脉决定了他的一生,可他并不很在意他的血脉,甚至有时候也在懊恼,如果他不是皇族血脉,或许现在的他,才是快乐的。

    很多有野心的人整天想着如何能当皇帝统御天下,可偏偏最有机会的和现在是太子的两个人对当皇帝这种事实在提不起任何兴致。

    也许他们骨子里都热爱自由,或者说本性里就是懒。

    当皇帝太累了,一辈子都要累得跟三孙子似的,谁爱当谁当,反正我没兴趣。

    这是杨怀仁每次被人误会他要夺权的时候暗地里骂出来的话,大壮也听见过,当初只是觉得父亲骂人的时候非常好笑,可现在看来,父亲那些话还真是很有道理。

    今天上朝的时候,宦官把他安排在朝堂上龙椅下方的一张小椅子上,虽然没有坐在龙椅上,但也是高高在上了。

    除了一开始包括他在内也要站起来对着一张空空的龙椅山呼万岁让他有些奇怪之外,其他还都正常。

    那些大臣们商议国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听上去更像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户部和兵部甚至因为几十贯钱争来争去。

    这让大壮心生厌烦,不过他也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争论。

    这样的争论其实不算热烈,后来两个老臣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竟各退一步,算是达成了共识。

    一位白胡子相公问他对这件事处理的结果有什么意见,他便有些糊涂了。

    如果要问他意见,为什么在事情没定下来的时候不问,偏偏他们已经达成共识了,相公们才开口问他有什么意见?

    既然决定权不再他这里,他们又何苦多此一问呢?

    不过大壮算是很有教养的,并没有因此而发怒,而是记起了父亲曾经教过的事情,他现在还小,很多事情可能弄不懂,所以多听听大家、特别是那些老臣的意见是绝对没错的。

    于是大壮先谦逊地表达了他现在上朝,只是父皇给他一个学习如何理政的方式罢了,他现在还处于学习的时期,希望多跟朝中的重臣学习。

    所以现在他应该多听多想,反而应该少说话,少发表自己不成熟的意见。

    几位相公听了他的话竟满意的捋着白胡子笑了,大壮搞不懂这帮老头子们笑什么,便又问了另一位相公,如果这件事交给他来处理,他会怎么办?

    那位相公瞅了瞅刚刚才争论的户部和兵部的官员,稍稍思考了一下,便提出来一个不同的意见。

    这下让整个朝堂上所有的官员都陷入了深思,也不知道这里边有多少人是装的,大壮明明看见武将那边有不少老人都困的睁不开眼了,现在忽然也跟着做出思考的样子,搞不懂他们玩的这是什么把戏。

    后来的结果,是大家又开始探讨两种方法哪一种更好,最终的结论是两种方式结合起来,各取一半,这件事便能解决的最完美。

    用这样各抒己见,最终整理挑拣出一个最合适的方法解决问题的事情,已经好久没有发生过了。

    以前的朝堂经常是一家之言,要么是大家争来争去没有结果。

    当众臣渐渐琢磨过怎么回事的时候,再抬头看坐在金光熠熠的龙椅下边那张小椅子上的太子,眼神便忽然变了。

    特别是站在最靠前的那几位相公,竟有人老泪纵横。

    大壮心里直叹气,这帮朝臣还真是性情多变,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搞不懂他们想的什么。

    退朝了,大壮心中有些叹息,就这么坐了一头午,真的有点无聊,更可怕的是将来的日子,有无数的日子都要这么渡过,让他想起来就觉得头疼。

    而那些朝臣们看着太子走了,这才面面相觑,露出欣慰的神色,在他们心里,太子虽然年幼,可却懂得广纳意见的道理,事实上也是大家共同协作,找到了一个比先前的处理方式更优秀的办法。

    尽管大家争论的事情实在是鸡毛蒜皮,几十几百贯的财物问题也绝不算是什么大事,可从这件事里,他们似乎看到了太子身上一位聪慧的明君的影子。

    大壮走出大殿,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毕竟他还是个孩子,没有大人那么扛饿,天不亮就上朝,他只是吃了一块糕饼而已。

    可他却还不能立即用膳,而是要去给父皇、两位太后以及母后请安,当然,早有随身的内侍递了些小点心和茶水过来,让他先垫吧垫吧。

    大壮吃着点心,总觉得宫里的食物也就那么回事,完全没有家里的厨子做的好吃。

    他还没走到赵煦的寝宫,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早有人汇报给了赵煦,自然也有人汇报给了两位太后知道。

    赵煦躺在床上,露出了笑意,他现在都不得不承认,他的儿子似乎比他更适合当皇帝,也肯定是一位比他还优秀的皇帝。

    回忆起来,他才渐渐发觉他太执着于某些事情了,权力,父皇的遗愿,还有很多很多。

    如果他也能广纳谏言,广开言路,也许他不至于偏执的走到现在的地步。

    而两位太后得知朝堂上发生的一切,也各有所想,不过有一点不管她们必须承认,她们没有听信某些大臣的话出来听政,是个正确的选择。

第1863章:让步

    杨怀仁头上还有个枢密院参知政事的名头,可惜他本着掌兵的武将无特殊缘由不上朝的原则,还是没有参与到朝堂的政事之中。

    这么做,并不是他没有资格,而是他自觉给那些朝堂上的相公们做出了巨大的让步,是一种示好。

    他们之前就担忧杨怀仁这样不文不武的人进入朝堂和他们抢夺权力,到现在杨怀仁如此地位,就更担心了。

    像章就喊了很多次狼来了,杨怀仁也一直没有让他的预言变成现实,可所有人都知道,杨怀仁是有能力进入朝堂参与朝政的,直到现在还没有,是因为他还不想罢了。

    眼下的局面给了章的言论很好的论据,杨怀仁的养子可是当今的太子殿下,杨怀仁想进入朝堂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何况他确实有个相当于宰相的官职。

    就算他突然身穿紫袍佩着金鱼袋子来上朝了,也是谁都不能阻止的事情。

    可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杨怀仁并没有出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他向所有朝臣表明了态度,他不会参政,起码现在不会。

    可惜的是,杨怀仁的让步并没有得到大多数文臣的信任,也或许是章的话太有威吓力了,大家还是觉得杨怀仁现在不参政,只不过是因为事情赵造反的事情刚过去,他还不好立即站出来罢了。

    将来,特别是当太子成为新君之后,杨怀仁必然会从幕后站到前台,成为影响朝政的一股重要力量。

    章就是这么想的,而且这种想法十分笃定,他认为,权力对于每一个人的吸引力,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

    杨怀仁却在想,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如果只是让他提出一些具有超前意识的想法来,他还能做到。

    可如果像其他相公们那样拿出成体系的治国理念来,他就不行了,说白了,他自己知道自己不是那一块料。

    让他带兵,其实已经很为难他了,不论武艺还是军略,他都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统帅,只不过他懂得去用懂得这些东西的人,让这些人帮他出谋划策罢了。

    加上一些小聪明和小运气,才有了他今天在军事上的成就。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这是杨怀仁非常认可的准则,让他当个厨子,他一定是当今天下最好的之一,让他做生意,他也敢说他在大宋的商人里算是排的上号的。

    但如果是其他的事情,那就够呛了。

    外头人怎么想他怎么说他,他其实也不介意,有时候他甚至有种恶趣味,让别人忌惮他一下也好,有了压力,人才会更卖力的干活不是吗?

    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他也会利用这一点,来把章拉下马来,大壮还太小,想做个强势的皇帝似乎还需要时间来磨砺。

    如果让章这样强势的人留在朝堂上,那整个朝堂一定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在他激进的改革政策下把大宋带上一条不归之路。

    这是杨怀仁绝不能同意的,自己做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的金钱和精力,不可能让一直老鼠坏了自己的一锅好汤。

    只不过眼下还不到时候,杨怀仁也只能先静观其变。

    人闲下来了,可感觉上的闲,却不能成为杨怀仁真正的闲情。

    禁军正在整顿,让所有人像龙武卫和虎贲卫这样的军队看齐,似乎短期内也不太现实,不过这件事已经不能拖了。

    既然杨怀仁身为左卫大将军,做这件事还是有很大的优势的。

    一些军中的改革也势在必行,杨怀仁也想趁着赵煦还在世,让他看到禁军的一些变化。

    人生在世,不管在什么样的位置,不管处在什么样的时期,肯定是都有某个阶段的期盼的。

    赵煦到了现在的阶段,期盼的东西也不多,首要的自然是儿子能顺利熟悉朝堂,将来能顺利的继承他的皇位。

    另一点,便是希望看到杨怀仁这些年真的练就了一支铁军了。

    那一天龙武卫的将士们瓦解了赵的谋反,赵煦其实已经感受到这支军队在杨怀仁的带领下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所以他也期盼着整个禁军都能想龙武卫和虎贲卫一样,能成为一支强大的军队。

    赵煦心里最清楚不过北边的局面,耶律跋窝台对大宋的大好江山觊觎已久,虽然他现在因为国内的反抗势力叫苦不迭。

    但如果大宋这边传来皇帝驾崩的消息,赵煦相信耶律跋窝台这样的人,一定不会错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趁着新君年幼,朝政不稳的大好时机,他一定会对刁难大宋,到时候就绝不是提高岁币这么简单的事情了,要求割地都不算事最强硬的做法。

    如今大宋的局面还算不错,重新打通了西域的商道,给朝廷和百姓都带来了许多实际的好处。

    耶律跋窝台虽然也在大宋征服西夏的战争里分得了一杯羹,不过耶律跋窝台早已经明白,错过了当时那个大好时机,大宋得到了是肉,他只能跟着喝一点汤。

    对于自尊心又强,人又自大的耶律跋窝台来说,这就是心头的一根尖刺了。

    他总是会恨恨的想,西夏内讧自取灭亡,和大宋的战争只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如果当时出兵的是大辽,那么现在拥有沟通西域的商道的就是大辽而不是宋朝了。

    大辽掌握了商路,会很快富裕起来,有了钱财的支撑,加上本来就强大的契丹铁骑,征服大宋似乎会变简单许多。

    所以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耶律洪基还是对大宋太温和了,换了是他早一点做契丹皇帝,也许现在的局面早已经是大辽拥有巨大的优势了。

    这样一来,干吗还虚情假意的和宋朝称兄道弟?

    话语权从来都是掌握在强大的人手里的,契丹人强大,就应该说了算,软弱的宋人没有资格拥有那么好的土地,那些全都应该属于契丹人才对。

    只是他不明白一点,耶律洪基在位的时候,辽国内部虽然也有些纷乱,可那只是一点点不和谐的声音罢了,并没有多少明目张胆的和大辽朝廷作对的人。

    可眼下不知怎么了,好像什么人都要站出来和他作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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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大宋介绍:
天才小厨子穿越到大宋,开动头脑风暴忽悠到万贯家财开了家饭馆。
杨怀仁看着水深火热之中的大宋子民大声宣布:“哥来拯救你们了!”
百姓们说:“吃了他做的面,腰不酸腿不疼了,上楼都不费劲了!”
皇帝说:“吃了他做的菜,朕觉得龙体康泰,一夜十八次郎不再是梦!”
将士们说:“吃了他做的饭,砍起胡人来如砍瓜切菜,爽!”
番邦蛮子们说:“我要做宋人!我再也不要做胡人!”
烹东西南北四方菜肴,品酸甜苦辣百味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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