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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呼啦圈大神     舌尖上的大宋txt下载     舌尖上的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29章:秘密(上)

    见赵煦唤一个贴身的内侍去寝宫里取东西,杨怀仁稍稍放松了下来,心道赵煦虽然如今已经重掌皇权,可年纪上也只有十七,说来还是个孩子。

    尽管现在的他成熟了不少,言谈举止也尽量表现出成熟稳重来,可杨怀仁每次看着他那张还带着青涩的脸,才想起来赵煦还是有些孩子般的脾性的。

    杨怀仁猜想大概是赵煦过年的时候得了什么宝贝,既然现在谈完了正事,便要拿出来宝贝来在杨怀仁面前显摆一番。

    小公公去取东西的工夫,赵煦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知道为什么这次要你带着两位夫人和一双儿女一同进宫吗?”

    杨怀仁心说不是你说想看看孩子长什么样吗,怎么又问起我来了?

    他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赵煦半边脸嘴角微微上扬,“孟皇后也有了身孕了。”

    杨怀仁楞了一下,随即也跟着微笑了起来,知道这是朋友间在说各自的秘密的姿势了,便站起身来道喜,“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赵煦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你也知道的,孟皇后是当初太皇太后给朕选的,朕一开始的时候,心里对她是非常拒绝的。

    成亲之后,朕发现她这个人,怎么说呢,还不错,性格挺安静的,倒让朕不怎么讨厌了。”

    杨怀仁嘴上说着恭喜,心里却在惋惜,记忆里孟皇后的确是个奇女子,一生经历了三立两废,她的一生,几乎经历了宋朝从强盛走向衰弱,从衰弱走到灭亡,然后从灭亡走向苟且重生的历程。

    第一次被废,正是一个类似“狸猫换太子”的宫廷阴谋,杨怀仁叹息既然她已经有了身孕,那么半年多之后,就要经历她人生第一次转折了。

    从眼前赵煦的表情里,杨怀仁读到的是他因为即将有了第一个孩子而开心,但他对孟皇后的态度上,虽然说不上是像最开始那样排斥和讨厌,可也是在谈不上是喜欢。

    杨怀仁也没法说什么,因为目前他所知道的,都是秘密,这样的秘密说出来,有点太惊世骇俗了,说了别人也很难相信,只会把他当做一个怪物来看待。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也可以说个人的命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杨怀仁那点本事,也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至于别人的,他也只能让他们听天由命了。

    小公公把东西拿来的时候,杨怀仁只抬眼看了一眼那个木匣,顿时紧张得牙都酥了,因为那个精美的木匣杨怀仁太熟悉了,里边装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被高太后蜡封了的那几枚“九天玄铁”。

    内卫的存在,赵煦是早就知道的,当初杨怀仁被逼成为内卫一员,也曾暗中给赵煦提起过,赵煦当时知道他也是身不由己,所以并没有说什么。

    而至于当时高太后让杨怀仁加入内卫,还成为一名堂主,让他做的具体事情,杨怀仁没有提起过,赵煦应该是不太清楚的,也许只是当做高太后只是像往常一样拉拢人才罢了。

    高太后过世后,她的东西自然也就落入了赵煦的手中,除了个人的财富,高太后的秘密收藏也没有例外。

    杨怀仁目前也只能强作镇定,因为他不知道赵煦到底知道多少实情,万一赵煦知道高太后搜寻这种九天玄铁的目的是什么,而杨怀仁在这个过程中又做了什么,不知道赵煦会怎么想。

    我会有杀身之祸吗?杨怀仁脑子有点乱,毕竟高太后当初搜罗这些九天玄铁,为的是名正言顺的当另一个女皇帝。

    但杨怀仁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他身为内卫之前做的那些事,应该可以跟赵煦说的明白,而高太后发动宫变之时,杨怀仁当时的做法也是一直站在赵煦这边,而且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的。

    如果那一日不是他和杨世虎镇守城门阻止亲近高太后的禁军入城,也许眼下就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局面了。

    所以杨怀仁笃定了赵煦就算知道了他曾经做过的事情,也能理解他的苦衷。

    赵煦从木匣里取出了一枚硬币,伸手递向了杨怀仁,示意让他看看,认不认得这是件什么物件。

    杨怀仁一时之间搞不清是赵煦真的没搞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又是拿来做什么用的,还是他什么都知道,现在做的,只不过是在试探杨怀仁。

    那一刻杨怀仁的感觉,时间仿佛停了下来,空气也似乎都凝固了一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老子死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个厨子,可我的老婆孩子呢?

    如今她们就在宫里,如果她们因为这件事受到了牵连,命丧于此,那种痛苦比杀了杨怀仁还难受,孩子还那么小,还没有看清楚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如何让他们就此离去?

    仅仅不久之前对赵煦的看法,杨怀仁头顶上忽然打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他真的还是那个曾经天真率直的赵煦吗?

    杨怀仁还不是蠢货,自然知道生在帝王家的孩子,不管多么愚钝,应该有的心机,是一定少不了的。

    在宫里这种阴谋争斗不断的环境下成长,再简单纯真的人,也难免多长几个心眼,倒不是故意抹黑了纯真的心灵,而是在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大环境里,为了能生存下去,必须要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

    掩饰自己的内心,表现出人畜无害的样子,几乎是宫里皇子和后宫妃嫔们必备的也是最基本的生活技能。

    赵煦虽然当皇帝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可他能在高太后的阴影下隐忍这么多年,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积聚自己的力量,拉拢所有能拉拢的能量,终有一天重新把皇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他的内心有多么强大,也就可想而知了。

    世上没有谁是真正的蠢人,当一个人很轻易的把别人当做了蠢货的时候,也正是这一刻,他才是那个最蠢的蠢货。

    杨怀仁也只能把那枚硬币从赵煦手里接过来,双手双臂的没一条肌肉都要强忍这不要紧张地抽搐,听起来容易,设身处地的做起来却很难……

第930章:秘密(中)

    杨怀仁心知他编造的“九天玄铁”的谎言,赵煦是一定能从高太后身边的宫女或内侍口中得知的,他唯一担心的,是让赵煦知道是他编造了这个大逆不道的谎言。

    什么人会拿出这些奇怪的东西来,又编造一个如此似模似样的故事呢?他又为什么编造这样的故事?

    细思极恐啊,其野心之大,居心之不良,是任何一个皇帝都无法容忍的。

    杨怀仁也不曾想到,当初只不过是为了骗奸商钱财的一个小小谎言,到如今竟然成了他最大的弱点,也是他最大的负累。

    所以,就算是牙齿都咬碎了,也不能承认他认得这些壹元的硬币。

    “陛下,这什么玩意?亮闪闪的到算是好看,外边又用蜡封起来是怎么回事?”

    赵煦便把这几枚九天玄铁的故事给杨怀仁讲述了一遍,并告诉他这几件东西,是高太后的秘密遗物,当初老太婆命内卫寻遍天下搜寻此物,便是为了集齐了七块九天玄铁,好召唤神龙出来,实现她的愿望。

    杨怀仁装作非常好奇,不过听完了自己胡编乱造的整个故事还是很自然地笑道,“这世上哪里来的什么神龙?根本没有人见过嘛。

    再说了,就算是有,官家贵为天子,神龙也应该是上天派来守护陛下的江山社稷的,如何会凭着它一句话,就能颠覆乾坤呢?不可信,不可信啊……”

    赵煦随意地听着杨怀仁讲话,期间盯着他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异样,让杨怀仁如释重负。

    他心道,还好,赵煦所知道的还是有限,毕竟高太后和内卫的核心人士叶公公才知道整个事件的详情,可这二位,如今都埋进了皇陵里。

    这个秘密算是保住了,可关于内卫的秘密,杨怀仁还是决定找个合适的时机说出来,万一被赵煦误会了私自圈养私兵,那可就说不清了。

    赵煦若无其事地问道,“当初太皇太后成立内卫,就是为了密谋造反时,用来传递消息,关键时候弑君夺位的。

    知义你曾经被老太婆招募进入内卫,可知道内卫的一些详情?”

    杨怀仁不敢表现的太犹豫了让赵煦心生疑惑,便痛快地答道,“臣,知道一些。”

    “哦?”

    赵煦面露喜色,“朕记得那一日老太婆派身边内卫出城给几营禁军传递消息,根据朕的了解,她当时大概能命令两万左右的禁军将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冲突皇宫。

    后边事情知义你也知道了,朕身边的苏公公是个双面奸细,佯作是老太婆安插在朕身边的眼线,实际上他却是朕的心腹,对老太婆只不过是假意投诚而已。

    关键时刻他洞悉了老太婆的阴谋,才让朕有机会送信出去,也多亏了通远边军进京受赏,才有了你跟杨世虎将军带兵把守城门,才给了朕时间捣毁了老太婆的阴谋。

    现在想起来那一日的经历,朕感觉好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事到如今,做梦还会梦到那一日的恐惧,朕半夜里还会时常惊醒。”

    杨怀仁见赵煦对他一番话真情流露,便表情严肃地拱了拱手道,“陛下洪福齐天,此乃天意如此,故陛下今后不必为那一日之事牵绊。”

    “嗯,”赵煦深吸一口气,“也许真是老天让朕经历这些,才让朕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天子。现在好了,朕再无羁绊,可以大展身手一番。”

    杨怀仁又赶忙回一句,“此乃大宋之福,天下百姓之富。”

    赵煦真诚地笑了笑,“只不过有些事朕还没有想明白,老太婆的内卫组织,应该不仅仅是存在于宫墙之内,就那二三百的阉人,还做不了什么大事。

    朕猜想,除了宫闱之内的这些人,老太婆应该在宫外也招揽了一些人才,像当初你就是在无法抗拒的情况下被动成了内卫的一员的,所以这些人应该还在。”

    杨怀仁越听越感到后脊梁上冒冷汗,心里算计着,若是说出他现在正在改编内卫的实情,不知道赵煦会怎么想。

    赵煦话并没有停,继续说道,“你不用担心,朕知道你虽然身在内卫,但是对朕确实忠心耿耿的,而宫外那些像你一样情况的被动加入了内卫的人,朕并没有找他们算账的打算。

    而是想把他们找出来,组成一个新的秘密组织,帮助朕搜罗一些朝堂上听不到的消息。”

    杨怀仁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是又喜又悲。

    喜的是赵煦并没有追究这些人的打算,而是认为高太后招揽他们,是因为他们有才能,并且像杨怀仁想的一样,重新组织起这些人来,让他们做别的事情。

    但悲的是,杨怀仁有种越来越看不懂赵煦的感觉,今天进宫跟赵煦说了这么多,让他觉得忽然之间好像不那么了解这个人了,难道身居高位的人,真的都是一个样子的?

    杨怀仁把内卫改编成风神卫,是把原来近似的特务组织改编成面相外部势力,刺探情报为大宋所用的情报组织。

    但赵煦的意识里,和高太后想的应该是一样的,内卫在他眼里就是特务组织,将来对他们的安排上,和高太后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风神卫如果真到了赵煦手里,怕是只不过是换了个名头而已,最终还是变成了他玩弄权术,在党争中为他搜罗或捏造证据攻击异党的工具罢了。

    杨怀仁心里忽然感到一阵抽痛,那种失望之情在一瞬间里便笼罩了他,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他想叹息,想嘶吼,这个民族的最高统治者们,口口声声说要做个明君,冠冕堂皇地说要为国为民,可到了最后,他们最在意的,还是他们手中的权力。

    赵煦不是看不到大宋来自外部的威胁,高太后在的时候,他也正是私下里拿这件事来暗中抨击高太后的。

    可如今的掌权了,又是怎么做的呢?出兵西夏,只是为了一个皇帝的功绩,为了名声,为了在他已经闪亮夺目的金色皇冠之上,再增加一颗璀璨的宝石而已。

    他,似乎已经开始越来越像一个皇帝了,也越来越像他的祖母,为了权力,他要用内卫来安内,让内讧了许久的朝堂上风暴再起。

第931章:秘密(下)

    杨怀仁这一刻犹豫了,原本打算坦白的想法也渐渐收了回来,反而觉得改编后的风神卫,绝对不能交到赵煦手上。

    他没有时间深思熟虑,只能临时做了新的打算,准备把风神卫的秘密隐藏起来,对赵煦交代道,“之前微臣在内卫的职位,是个堂主,掌管京城附近活动的百余名内卫成员。

    不是事发之后,这些人便四散而逃了,微臣抓住了一些,为了以防后患,便做主杀了,其余的流落民间,微臣前段正在四处搜寻他们的踪迹,找到了之后,也准备斩草除根。”

    “哦?”

    赵煦似乎有些起疑,不过脸色稍微凝滞了一下,又笑道,“京城附近的内卫成员,应该都是老太婆的心腹,杀了也不可惜,你做的不错。

    不过,朕好像听说,在大宋各地,应该还有一些流落的内卫,他们原本负责打探各地官员的情况,这些人应该只是畏惧老太婆的势力,才与她虚与委蛇,这些人,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赵煦说完,便去看杨怀仁的表情,杨怀仁早料到了他有此一问,早就做好了准备,他面不改色,“陛下说的不错,微臣虽然不曾见过这些人,但是也从别人嘴里听说过他们的存在。

    这些人大致是些当年老太婆和叶公公从江湖中拉拢的一些闲散人士,老太婆出钱,他们负责打探消息,如果陛下也这么做,相信他们不会跟钱过不去。”

    赵煦凝眉想了一下,杨怀仁说的的确合情合理,高太后长居宫中,应该没有和宫外这些人有什么交集,唯一能让他们加入内卫为老太婆办事的原因,也只有钱。

    “钱不是问题,你只管派人去找,尽量多找一些人来,然后由你负责,成立一个类似内卫的组织,帮朕搜集地方民情,核实官员的政绩是否属实,还有搜集各种消息啊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

    杨怀仁答道,“微臣遵旨。只是有一点,这些人以前都是内卫里的暗哨,隐藏的很深,要召集的话,可能并不容易,一时半会儿也不能立即就全部找到,需要一点时间。”

    赵煦点点头,“时间也不是问题,你尽管派人去做好了,对了,你不是要派人去各地建设食材基地吗?

    既然派人去地方上,顺便让他们把这件事办了就好,朕也不急于一时,一年之内能办好,你就又为朕离了一件大功。”

    “微臣遵旨。”

    嘴上这么说,杨怀仁心里却很不痛快,普及新式蔬菜,这才是关乎民生的大事,说到这件事你就说朝廷没钱,而帮你成立一个特务组织了,你又有钱了,这是一个好皇帝能做出来的事?

    杨怀仁越来越失望,赵煦是真的改变不了了,也许是他这一生的经历造就了他如今的性格,没有权力的时候,他尝够了被朝臣无视,被高太后压抑着的苦闷。

    终于有一天大权在握了,他最在意的,不是曾经的梦想,而是想方设法把如今的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赵煦似乎有些走神,竟兀自望着厅中火盆里的徐徐火焰发了一会儿呆。

    杨怀仁偷偷望着他,看到的是一个曾经满怀梦想的少年,变成了一个为了权力为痴迷的皇帝。

    也许不能怪赵煦,生在帝王家,不是他能选择的。该怪的,是宫廷里权力的浑浊漩涡,人一旦陷进去了,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唯一让杨怀仁好怀有希望的,是赵煦目前还把他当做了朋友,还信任他,这就给了杨怀仁时间,去做更多正确的事情,去改变北宋的命运,不至于几十年后真的发生那场惨事。

    出宫的时候,恰巧碰上了赵佶拜见完了当今的太后也太妃,也正准备出宫。

    经历了今天的一切,杨怀仁再看这个还只有十二岁的孩子,便不知该不该还对他抱有希望了。

    从某种程度上说,赵佶和赵煦的性格挺像,表面天真,实际上很有心机,这一点已经从他懂得尊重如今并没有掌权的向太后便可见一斑。

    而且杨怀仁看来,赵煦在高太后羽翼下的隐忍,是明着的,还比不了赵佶的这种暗地里的隐忍,他更懂得,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需要做足了充足的准别,不放过任何一个对将来会产生影响的人。

    也许,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特有的性格吧。

    赵佶见了杨怀仁似乎很高兴,也看了看杨怀仁的一双儿女,便立即把腰间一对玉佩解下来送给两个孩子作为见面礼。

    杨怀仁推让几下,最后才收下。赵佶从杨怀仁的脸色上,便明白了杨怀仁被皇兄找进宫来,是为的什么。

    可他如今所居的位置,并不适合打探这些,所以他表现的很淡泊,一个字都不去过问,只说跟杨怀仁热络地说些过年的趣事。

    既然赵佶不问,杨怀仁也不会自己开口去说,也只是跟赵佶说着今年蔬菜的种植和销售计划。

    言辞里大家很亲近,可杨怀仁心里已经越来越明白,他和赵煦,还有赵佶,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私下里如果不谈正事,只是闲话打屁,或者做生意的话,或许还可以做朋友。但真正涉及到国事政事,他们都有各自的利益和打算了。

    可杨怀仁和赵佶在宫门口分手的时候,看着赵佶的车驾渐渐驶去,又回头从宫门洞里看到宏伟巍峨的大庆殿,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从这一刻起,似乎已经失去了两位朋友。或许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除了缘分之外,真的需要性格相投。

    杨怀仁原本就是个普通人,如果不是这次想不到的意外,也许一辈子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这种层次的人,就更不用说交朋友了。

    原本杨怀仁是曾经因为跟皇帝交了朋友而沾沾喜喜心中暗爽的,可现在想来,这不过是他天真的一厢情愿罢了。

    三个人各自背负着自己的秘密,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

    而像黑牛哥哥,天霸弟弟等这些普通人,才是跟他真正能投缘的人,能吃在一起,玩在一起,更是能够并肩战斗,同生共死的人。

第932章:向太后

    回家的路上,大官和小鱼儿躺在母亲的怀里睡的都挺香,也许今天进宫被太多人当做了宝贝逗来逗去的,他们真的累了。

    杨怀仁看着熟睡中的孩子,心情才平静了许多,问起她们去见向太后的事情,韵儿简单说了说大概的经过,却没说后宫里任何人提起过孟皇后已经有了身孕的事情。

    杨怀仁知道这个时代女人怀孕,包括家人在内,一般头三个月是不会到处乱说的,好像说出来要吓到了肚子里的孩子,会把他吓跑了一般。

    这种传统的习俗听起来很可笑,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特别是大户人家里,就越是在意这样的传统,所以向太后那里不说,就是忌讳这一点。

    杨怀仁想到的,却是宫里的孩子,说命好也是却是命好,说命薄也是命薄。

    宫里每十个女人怀孕,也不一定能有两三个能顺利把孩子生出来,就算能把孩子生出来,也不一定就能让孩子平安长大,即便能平安长大的,能让这些女人母以子贵的,那就更少了。

    所以像赵煦这样能出世,又能当上皇帝的孩子,都是命硬的人。

    老人们长对自家的孩子们讲,离命硬的人远着点,杨怀仁就是时常听母亲说起这句话,以前觉得这都是封建迷信,可现在,他开始信了。

    赵煦就是个命硬的,尽管杨怀仁觉得他的命其实也挺硬,不过权衡来权衡去,他的命再硬,也总要比人家当了皇帝的命软乎点的,所以还是决定离赵煦远一些好了。

    范吕二位相公说的要他入朝堂,杨怀仁是绝对不肯的,因为如今朝堂上那一个个生龙活虎的大佬们,也都是命硬的,都是心眼比蜜蜂窝都多的,上去跟他们拼个啥劲?

    再说如今的朝堂,位高权重的都一个德行,像章惇这样的,忠臣倒是忠臣,可性情暴戾着呢,三言两语不合,就要把你编排到穷山恶水的地方去。

    而他身边的几个副手,诸如刑恕蔡卞之流,也都是硬气货色,说句话要是掉地上能把地板砸个大窟窿,早没有了范吕为相时期的温和气象。

    杨怀仁真上了朝堂,那是自寻死路,见天的也只能琢磨赵煦是如何把这几个硬货凑到一起的,不知要少活多少天。

    所以说珍爱生命,远离朝堂。照这么说来,出使辽国,对杨怀仁来说倒不见得就一定是件坏事了。

    韵儿见杨怀仁刚上车的时候神色黯淡,只以为是皇帝又派了什么难为他的差事做,便没有多问,扭头再去看,见莲儿似乎有话想说却又欲言又止,便问道,“莲儿你怎么了,有什么话对官人说吗?”

    杨怀仁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来也发现了莲儿的神色似乎有些踟蹰,便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微笑,“是不舒服了吗?还是因为进宫太紧张了,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莲儿为难地挤出一丝笑意,“妾身没事,只是……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韵儿是个直性子,佯嗔在莲儿屁股上拍了一把,“你真是急死个人了,有什么话说就好了,这里又没外人!”

    莲儿这才微微低着头,抬着眼小心地望着杨怀仁说道,“方才在向太后那里,太后不是在打叶子牌吗?”

    “对啊,宫里的女人走不出皇宫,平日里无聊着呢,玩叶子牌打发些时间正常不过,这又怎么了?”韵儿不知所以的插话道。

    莲儿接着说,“中间向太后说了一句话,不知姐姐还记得不,她说高太后在的时候,有一副玉做的叶子牌,叫做……麻将,后宫里人都喜欢着呢,还是咱家官人以前送给高太后的。”

    韵儿皱了皱眉,还是没明白莲儿提起此事来,是为了什么,更想不通向太后这句听起来无关紧要的闲话,她又为什么如此难以启齿。

    杨怀仁捏了捏鼻子,稍微想了一下,立即便懂了。

    何之韵不在意这些,是因为她的过往经历和正常人不同,江湖人大都直来直去,喜欢玩阴谋算计的,毕竟是少数,原来在山寨里她一个人说了算,所以没有必要,也很少会去揣摩别人话中的含义。

    莲儿从小就扛起了家庭的责任,又曾经开过汤饼小店,接触的社会上的人多,后来看管杨府外头的生意做起了“大总管”,和人的交往上,她是比韵儿富有经验的。

    她自然懂得向太后这句看似寻常的话,其实是说给她们两位杨夫人听的。

    莲儿不想说,却又不能不对杨怀仁说,也是有原因的,是不想让这种事影响了官人的心情。

    杨怀仁觉得他能有这么两个性情不同,却可以互补的两个老婆,是他的福气。

    杨怀仁看着两个老婆淡淡的一笑,“莲儿你不用担心,回家你吩咐人去买点好的玉料子,再给向太后打一副麻将牌,找人送到宫里去就是了。

    你更不用担心别人说咱家溜须拍马,一来你官人我本来就脸皮厚,根本就不怕旁人嚼舌头;

    二来咱们做人做事,只要是对家里有利的,放心去做就好了,特别是后宫里的人,更不能得罪,不如多做几套,后宫里的太后太妃们人人有份,咱们也好一次就把事情办的省心。

    三来大家都知道我杨怀仁是个出了名的大愣子,就算我或者你们有什么做不好的,人家顶多背后骂我几句不通情理的话,也不敢真把我怎么样。”

    何之韵还是没太明白,莲儿见杨怀仁肯定了她的意思,不忍让韵儿姐姐一直蒙在鼓里,便凑过去,趴在她耳朵边悄悄给她解释。

    韵儿边听边点头,神色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又掩嘴偷笑,最后摇了摇头,“唉,得亏妾身还是出生在……呵呵,竟然没明白向太后这话里的意思,今天幸亏有莲儿在,要不然我得罪了向太后,还不知道是怎么得罪的。”

    杨怀仁否定道,“你也不用自责,这种事做好了也是给别人撑门面,做不好咱们也无愧于心,人啊,还是简单点好,所以咱家以后尽量少跟后宫里的人打交道。”

第933章:大买卖(上)

    正月十一,汉中的天很好,和煦的阳光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好似有一种春天来了的感觉。

    铁香玉已经把事情向龙门镖局的镖师们交代了差不多,就等着杨怀仁上门来接她。

    对于龙门镖局上上下下来说,是绝对舍不得这位总镖头就这么嫁做人妇的,可铁香玉终究是个女人,如今已经二十有四了,在这个年代早就是老姑娘了,难道真的让她一辈子留在龙门镖局终生不嫁吗?

    李坤副总镖头是镖局里的老人了,他是最能理解铁香玉的,看着她从小长大,几乎就等于她半个父亲一般。

    铁香玉是个什么样的脾气,同样是他最了解不过,在他看来,以总镖头的脾性,若不是真遇到了一个她认为值得托付终生的人,也不会就这么执意要出嫁。

    嫁妆自然是要准备不少的,毕竟龙门镖局的江湖地位摆在那里,总镖头要出嫁,总不能太寒碜了,让江湖中人看了笑话。

    铁香玉没有考虑那么多,和别的女人不同,她要嫁给杨怀仁,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婚礼要多么隆重,还非要搞得江湖上人尽皆知不可,简简单单拜个堂,她就知足了。

    她能这么想,除了她向来行事低调不爱出风头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李坤虽说是要给她置办一套像样的嫁妆,可龙门镖局的账面上,却实在是捉襟见肘,拿不出这份子钱来。

    最近几年龙门镖局的买卖做的一般,可镖局里跟着她吃饭的嘴却越来越多,虽然还不至于入不敷出,可经营的也是举步维艰。

    可以说,账面上几乎是进多少出多少,给镖师开了工钱,勉强还能维持镖局的运作之外,根本也没有什么盈余,一直以来,都是铁香玉在勉强维持而已。

    铁香玉这个当总镖头的可以不在乎,可李坤等上上下下的镖师们,可不是这么想的,江湖嘛,都知道佛正一炷香,人争一口气的道理,若果总镖头出嫁都不能搞得有声有色,那龙门镖局,可就真的算是没落了。

    新年前后,算是镖局这个行当生意最好的一段日子,年尾的时候,在外奔波了一年的买卖人会把这一年来赚取的钱财托付镖局运回老家;

    而年后,打算出门跑生意的,则会预先把买货的资金先托付镖局运送到做生意的地方,或者直接是委托镖局押运贵重的货物。

    年前铁香玉还没回来的时候,龙门镖局便在李坤的主持下,接了几单大买卖,好不容易赚了一笔钱,能给忙碌了一年的镖师们发放了年底的红利。

    而年后要面临着总镖头出嫁,李坤便算计着多为镖局接一些走镖的活,好给铁香玉置办上一些像样的嫁妆。

    铁香玉知道李副总镖头是为了她好,为了将来她嫁到婆家之后能体体面面,不至于被婆家人说什么闲话。

    可这样一来,镖师们就没法过好年了,别人家都沉浸在新年的喜庆气氛里,而龙门镖局,过年却一直忙碌着,让铁香玉心里非常过意不去。

    柴致祖那笔银子,恐怕是要不到了,铁香玉越想越是觉得她作为总镖头,此事因为她的原因而给镖局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让她对龙门镖局心怀愧疚。

    于是她心里盘算着,等她过门之后,也不能忘了龙门镖局这个娘家,期盼着将来真的能像杨怀仁说的一样,能有办法让龙门镖局重振雄风。

    这十来天里,铁香玉便是在这种复杂的心情相互交织下过来的,又忙碌又挂念,又期盼又愧疚,显得很憔悴,整个人好似都要瘦了一圈。

    李坤见她日渐消瘦,心疼得紧,只得在一旁时不时的安慰她,“别看新姑爷长得好像是个文绉绉的穷酸读书人,可以我多年观察人的经验来看,他骨子里其实是个能人。

    从他第一次踏进咱们龙门镖局的大门来就是来砸场子的来看,我就知道这小子有胆气,后来的比试过程你也看到了,他聪明的很,比一般人的聪明还不同,是有大才的那种。

    听说新姑爷做买卖有一套,咱镖局如今的状况呢,是外人看着风光,其实一直都是总镖头你在坚强的维持。

    俺们这些镖师们,都是些练武的把式,真说到做生意,还都不是个材料,将来咱们还得指着新姑爷给咱们出出主意呢。”

    铁香玉知道李坤只是说些暖心的话来安慰她,可她还是越来越担心,自己就这么嫁出去,龙门镖局要怎么办呢?

    这就是做女人难的地方了,一方面想有自己独立的事业,另一方面又想找个好婆家好男人,比起男人来,也许女人才更难以取舍,也有了更多的牵挂。

    见铁香玉还是满面愁容,李坤笑道,“总镖头你不用担心,如今官府的官银不用镖局了,可陆大人并没有忘了咱们,他老丈人家里的买卖,不都是交给了咱们做么?”

    这个铁香玉是知道的,兴元府最大的官员陆永年,自知凭着他的关系和资历,想进京为官进入朝堂是没有多少机会了,便开始琢磨着为自己将来老了之后做打算,如何能在任上的时候,赚一笔大钱。

    他十分爱惜自己的名声,为官这么多年,虽然谈不上多么清廉,但也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小打小闹赚些外快是有的,但真正说是贪污受贿以权谋私,也还谈不上。

    所以直接以他的身份出面做生意,或者索要贿赂,他还做不出来,于是他想了另外的主意,最近几年和他老丈人合伙做了点买卖。

    他老丈人负责出钱出力,他负责为他们的买卖提供各种便利和人际关系方面的资源,这里两年来倒算是把买卖做的蒸蒸日上。

    李坤所说的大买卖,便是陆永年的老丈年前从蜀地进了价值两万贯的大批蜀锦,打算年后运到京城里去贩卖,怕自己运送一路上有人惦记,便委托龙门镖局出了七八十名硬手的镖师押运。

    镖行里的规矩,以押送货物的价值和预期利润按照一定比例抽取镖银,单单这笔买卖,龙门镖局就能赚取大约一千多小两千贯钱。

第934章:大买卖(下)

    李坤正是因为有了这笔大买卖拖着底,才敢这么底气十足的说出来,好让总镖头安心。

    等货送到了京城,龙门镖局收了押镖的镖资,便可以用这些钱来给铁香玉置办起一套体面的嫁妆来。

    铁香玉早知道李副总镖头的想法,有心推辞道,“李叔你真不用这样,这些钱,够咱们龙门镖局维持基本花销大半年的了,我出嫁的嫁妆,真不用如此破费,随便置办一些简单的就好。”

    反倒是李坤一副心安理得样子,对着铁香玉笑盈盈地摆了摆手,“总镖头,俺们都知道你是为了镖局好,可咱们龙门镖局,丢了什么也不能丢了百年的名声。

    总镖头出嫁,嫁妆是一定要置办的,而且要置办的体面,让总镖头很威风的嫁到杨家去,绝对不能让外人看了咱们的笑话,更不能让总镖头未来婆家人小瞧了咱们龙门镖局。

    所以啊,你就不用为这事操心了,令尊是我李坤的恩人,我这个年纪,也就腆着脸装一回长辈,你就听我安排吧,呵呵。”

    李坤是长辈,铁香玉这个总镖头也不好再反对了,也只能笑笑表示感谢。

    正在这时,一个年轻的镖师忽然推门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捂着胸口结结巴巴地大喊着,“不,不,不好了,出,出,出大事了!”

    铁香玉现在最受不得惊吓,听小镖师这么大喊着出事了,忍不住眉头一皱,心头一紧,忙问道,“出什么事了?你慢点,说清楚了!”

    李坤可没有她那么好脾气,指着小镖师大骂道,“你瞎喊的什么?!平时怎么教你们的,嗯?咱们做镖师的,讲究的就是遇事冷静,你看你,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小镖师被他凶的一愣一愣的,好不容易回了回神,才苦着脸尽量平静了自己的语气,“总镖头,真,真的出事了,咱们镖局派去给陆大人的老丈押送蜀锦的镖师们,已经,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

    铁香玉几乎和李坤同时惊讶地失了声,他们心里清楚,也许真的出大事了,而且是一件事关龙门镖局生死的大事!

    这笔为陆永年的老丈押送蜀锦的大买卖,龙门镖局上下都非常严肃认真的对待,还专门研究了路线,每一天走多少路,夜里要在哪里留宿,每一夜多少人值守多少人休息,都做了详细的规划。

    还有,一路上走到哪里该拜佛烧香,该拜山头讲交情送礼物的,也全部研究了个透彻,能利用的关系也都利用起来,跟一些沿路的江湖帮派都打过了招呼。

    镖局里也是精挑细选的八十名又经验的镖师前往押运,出门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嘱咐他们一路小心,就是要保证让这门大买卖能做到万无一失。

    算起来这一趟镖从汉中兴元府出发,就算是一路平安,把东西顺利押送到京城差不多需要二十天时间,镖师们回来汉中要十天左右,加一起起码要一个月的工夫。

    可他们从初六出城,今天刚刚十一,这才五天的工夫,镖师们怎么就回来了?

    铁香玉和李坤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他们心里清楚,镖师们提前回来,意味着什么,这趟镖,很大可能是被人劫了。

    而按照镖行里的规矩,镖局接了镖,所收的押镖费用是按照东西的价值算的,货物越是量大,越是值钱,路途越是遥远,风险越大,他们所收的镖银也越是丰厚。

    但同样也意味着,如果镖局押送的路上出了意外,像货物出现了损坏,镖局都要照价赔偿,如果走丢了镖,那就要全赔!

    陆永年的丈人委托龙门镖局押送的,可是价值超过两万贯的蜀锦,这要半路遇劫丢了镖,龙门镖局可赔不起了。

    要放在十多年前,当年龙门镖局最风光的时候,两万贯钱还真不算是个大数目,就算是要照单全赔,也是可以轻松拿的出来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龙门镖局总没有了当年的风光,汉中总局不光要养着自家几百个镖师,还要时不时的接济几个生意更加惨淡的分局,以维持他们的生存。

    那点老辈人祖祖辈辈舍了命积攒下来的家产,早就差不多已经在最近的短短几年里垫补了进去。

    现在要让龙门镖局赔偿陆大人的老丈两万多贯钱的损失,他们是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了。

    铁香玉想到这里,一时间里有点难以接受,肠胃里忽然翻滚起来,顿时觉得一阵想呕吐的感觉。

    可这时候她这个当总镖头的,可不能先自乱了阵脚,所以她强忍这腹中翻腾,压住心里慌张追问道,“那……那些镖师们,有人受伤吗?”

    李坤也知道现在也没办法去考虑货物了,龙门镖局精挑细选的八十名镖师都保不住的货物,对方肯定不是普通人。

    所以他也强忍着心中怒气,对那个报信的小镖师问道,“是啊,咱们的镖师怎么样?可有人受了重伤?”

    小镖师脸色很为难,抬手指了指门外,“他们……他们倒没人受伤……全……全都在外边跪着呢……”

    “什么?!”

    铁香玉和李坤同时惊道,“丢了镖却没人受伤?!”

    两人疑惑地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法相信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的手下镖师他们了解,都是骨头比铁硬的汉中汉子,以往遇上了劫镖的,自然是先趟路子数关系,做足了礼数。

    若是人家不认龙门镖局的招牌不给面子,镖师们才会亮片子摆架势护镖。

    可这时龙门镖局里最优秀的,通过精挑细选挑拣出来的八十名有经验的镖师啊,江湖上能劫得了这么多高手保护的镖物的人,已经很难想象了,更让人无法想象的是,这些镖师并没有人受伤,想来应该是中了什么奸计。

    照这么说来,这次劫镖的人就更不简单了,肯定不是占山为王的那种普通的贼寇,而更像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而且是早就盯上了龙门镖局的这趟镖。

    兰若心越想越心惊,是谁盯上了龙门镖局,要跟他们过不去呢?

第935章:离奇失镖

    铁香玉和李坤走出中堂,院子里果然在跪了一地的镖师,这趟镖的总负责人郑镖头更是学了廉颇负荆请罪,把一条带刺的铁鞭绑在了背上,铁刺很尖锐,早就把他背上扎出了血来。

    见两位总镖头走出来,郑镖头上前深深跪拜了一下,然后抱拳说道,“失了这趟镖,属下难辞其咎,我郑剑锋愿以死向两位总镖头,向龙门镖局上上下下谢罪!”

    说罢便掏出一柄匕首,毫不犹豫地向自己脖子上抹去。

    铁香玉轻功好,手也快,见状立即向前翻腾了起来,在郑镖头手上匕首刃尖划向了喉头那一刻,拉了他手臂一把,然后依照小擒拿把他拿匕首的手翻了过来,另一只手一手把匕首夺下。

    “郑镖头你这是做什么?!”铁香玉怒斥道。

    李坤本要对这些镖师们大发雷霆的,见郑镖头已经懊悔不已准备以死谢罪,这才长叹了一口气,“郑镖头,你觉得你就这么死了有用吗?你死了,你的老婆孩子将来怎么办?他们还能抬起头来做人吗?”

    铁香玉也帮腔道,“对啊,你就这么自残而死,将来嫂子和侄子他们怎么办?”

    接着她尽量放缓了自己的语气,“咱们干镖行的,谁又没遇到过失了镖的时候呢?若是失了镖就的以死谢罪,那咱们龙门镖局也传不到现在了。”

    “可是……”

    郑镖头愧疚万分,“可是这趟镖,失的窝囊啊……”

    李坤怒问道,“你说清楚了,究竟怎么回事,咱们龙门镖局在江湖上名声远播,还是有些面子的,是谁这么不长眼,敢劫了咱们的镖?”

    郑镖头一个大高个子壮汉,虽然只是年近三十,可一脸的沧桑印证了他在镖行里的十多年艰辛历练。

    可在李副总镖头问完的那一刻,他忽然间羞愧的说不出话来,两行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李坤怒其不争似的骂道,“你倒是说啊,流的哪门子马尿!”

    郑镖头身后的一个姓胡的镖头实在憋不住了,开口说道,“郑镖头说这趟镖窝囊,叫我说,不光是窝囊了,而是丢人丢到七舅姥爷家去了,因为,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是谁劫的镖……”

    “什么?!”

    铁香玉和李坤听罢好似旱天放大雷,被雷劈了个外酥里嫩,身子仿佛一瞬间里失了力气,晃晃悠悠差点跌倒在地。

    这世上还有这等事?丢了这么一大批货,还能不知道是谁劫走的?

    李坤又恨又气,眉头皱成了个倒八字,指着护镖头问道,“那你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胡镖头看了看掩面而泣的郑镖头,闭上眼懊恼地叹了一口气,开始讲述他们丢了镖的经过。

    “从初六我们出城,因为货多,走的是明镖,镖物上都是插了咱们龙门镖局的幡子的。

    前两天走的都是大道,过城固,经洋州,直到前天过真符,都是风平浪静的,一路上江湖人士也给面子,小盗小贼也不敢惹咱们龙门镖局。

    直到前天夜里,镖队走到了子午谷口。这次押镖进京没走佛坪道而是走子午谷,也是事先计划好的,因为子午谷年后的日子人少,但凡有什么可疑的人很容易被咱们发现,所以虽然路窄,可走起来更安全。”

    李坤也知道走子午谷这种稍微偏僻一点的道路,确实是事先他制定的路线,比起佛坪道,子午谷路途上相对近一些,只不过路窄相对难走点而已。

    按李坤的经验,平时要是押镖是不走这种偏僻的道路的,一旦天气不好,就容易耽误了行程。

    但是这次货物太多,年后佛坪道繁忙,人多眼杂,所以才选择走人少的子午谷。

    他急切地问道,“难道是在子午谷失了镖?那不可能啊,子午谷这季节空荡荡的,两边上山又没有树木,也藏不了人啊……”

    胡镖头惴惴不安地说道,“那个……不是在子午谷失了镖,而是,而是……还没进谷呢,就……唉……

    前天晚上,镖队在子午谷南谷口歇脚,打算明日天明就进谷,预计用五天时间出谷,七天内就可以到蓝田。

    可是这天夜里,不知为何大家都昏昏欲睡,连值哨的镖师也没能挺住,到半夜有镖师起夜,才发现那几十大车蜀锦,全都不见了!”

    铁香玉和李坤大吃一惊,同时看向了对方,异口同声讶道,“是被人下了迷药?!”

    羞愧难当的郑镖头这时开口道,“正是这样,不然咱们那么多人,不会失了镖,连是谁劫走的都不知道。

    两位总镖头,您也都知道,子午谷谷口地势空旷,没有店家客栈,刚过完年连个茶摊都没有,咱们镖师的规矩也都是自带干粮,从来不会生人那里买吃喝。

    所以那天夜里,为什么所有的镖师都昏昏欲睡跟中了迷药一般,属下想来想去也没有想明白。”

    郑镖头说完,胡镖头也跟着一个劲的点头。

    铁香玉和李坤觉得这件事也太奇怪了,龙门镖局此次押镖已经做到了谨小慎微,事先计划好路线,精挑细选的镖师,几乎每一件事都做到了最好了,却还是以这种让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失了镖。

    如今是不光郑镖头和胡镖头他们这些亲自送镖的想不明白了,连铁香玉这位总镖头和走镖三十余年的李坤也一时搞不懂了。

    从镖师们前天夜里的表现来说,那绝对是了被人下了迷药了,不然不会集体睡的那么死,几十大车的货物被人运走,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中了迷药这一年简直是毋庸置疑。

    可他们又是如何中了迷药的?这一点便很难解释了。

    镖行里规矩,不住生店,不买生人的饮食,而且这一趟镖师们是自带干粮,选择走子午谷,也是因为年后这条路几乎没有多少人走,已经最大程度上避免来来自外界的扰乱。

    但是那价值两万多贯的蜀锦,确实已经被人劫走了,镖师们回来,就是因为连劫镖的人一点的踪迹都没寻见,这才急急的回来负荆请罪。

    铁香玉心头一紧,腹中又开始翻滚起来,极大的压力之下终于忍不住,转身弯下腰去,猛吐了起来……

第936章:债主上门

    龙门镖局里大家正在发愁的发愁,想不通的想不通的时候,门外来人了。

    一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在仆人的簇拥下走进了院子,他脸上明显带着怒气,见镖局的院子里跪了一地的镖师,毫不奇怪地扫视了一圈,冷“哼”了一声,这才来到铁香玉和李坤面前。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陆永年的岳父鲍有德,别看他年纪上和陆永年差不多少,人家把女儿嫁给陆大人做小妾,可就是陆大人的岳父大人。

    鲍有德当着众人的面,开口就骂,“你们龙门镖局怎么回事?不是说关中第一大镖局,号称大宋四大镖局之首吗?全他女马的是狗屁!

    怎么老夫把货交给你们才几天工夫,就被歹人给劫走了呢?今天你们龙门镖局无论如何也得给老夫一个交代!”

    不用想,这是人家找上门来了。铁香玉还在一边难受的想吐,李坤只好站出来赔礼道,“鲍大官人莫急,这事我们龙门镖局还在调查中,等调查清楚了,找到了劫镖的人,一定会把您老的货物给您找回来的。”

    “找回来?放屁!”

    鲍有德仗着他女婿是陆永年,对龙门镖局的副总镖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我家跟着去送货的人回来都说了,你们的镖师,还说是派出的什么最好的镖师,结果睡一觉的工夫我那些蜀锦就全不见了,连是谁劫走的都不知道,还调查?

    调查个屁!叫我看,你们龙门镖局的镖师们都是他女马的狗屁!”

    被人家指着鼻子喝骂,任何一个镖局里的人心中都又气愤又不服气,可事实确实是他们走丢了镖,想还一句嘴的胆气都没有了,只能咬着牙低着头硬听着。

    李坤知道这一定是人家鲍有德家里的派去跟镖的管事、家仆还有马夫什么的,出了事之后第一时间就回家告诉了主子,这才有了鲍有德上门大骂的一幕。

    可他又能说什么,做什么呢?人家的东西已经弄丢了,人家骂也有人家的理由,为今之计,只能是先求人家尽量能拖延几日,给龙门镖局几天时间去查找到底是谁劫了这趟镖。

    李坤刚要开口,鲍有德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你也别啰嗦些别的了,货是你们龙门镖局负责押运的,现在丢了,说什么都是废话,还有个屁用?

    就算让你们查出来是谁劫了镖,等你们这帮废物把东西找回来,把老夫家的买卖也给耽误了,这年头这世道,做什么生意都讲究先人一步。

    老夫知道年后天开始转暖,往京城里贩卖锦缎赚钱,别的经商之人自然也懂的,谁也不是傻子,等你们把老夫的货找回来再送到京城,赚钱的最佳时机就错过了。

    到时候别人赚了钱,老夫的货就只能贱卖了,这损失,你们能负责的起吗?”

    李坤不懂做生意,可奇货可居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卖什么东西都讲究商机,商机到了就能赚最大的钱,就像喝稀饭,先到的就能吃那份最稠糊的,晚人一步的只能跟在后边喝清汤了。

    “鲍大官人你放心,我们龙门镖局一定会负责的,若是找不回来,也一定会按照镖行里的规矩赔付您的货物的货款。”

    “赔?你们怎么赔?拿你们龙门镖局的这破院子赔吗?它能值两万贯钱吗?你可别说你们龙门镖局的招牌,在老夫眼里它就是个屁!”

    “你!”

    铁香玉实在听不下去了,捂着肚子站直了身子,“龙门镖局确实是没把鲍大官人的货物安全押送到京城,半路上遇了劫,是谁都不愿意遇到的事。

    说起来,这得怪我们龙门镖局的镖师们护镖不利,你要打要骂,我们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任由你发泄出来。

    可你绝对不能侮辱我们龙门镖局的金字招牌!我们这一辈无能,我们会自我检讨,可轮不到你来侮辱我们的前辈和祖宗!”

    鲍有德见铁香玉一个小娘子急眼了,也感觉似乎他刚才气急之下话说的有点过了,便装作这话他没说过一般,想起来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把他的损失从龙门镖局讨要回来,又扯开了话题。

    “行行行,这个咱们先不说,说点正事,你们也别跟我废话了,既然你们镖行有镖行的规矩,那咱们就按规矩来,老夫那批蜀锦总价两万一千六百三十贯钱,领头老夫不要了,你们现在赔给老夫吧。”

    铁香玉板着脸,“鲍大官人请放心,我们龙门镖局向来都是最讲信用的,你的损失,我们保证一分不少的赔给你!”

    鲍有德眼前一亮,嘴角稍稍上扬,下意识的就伸出了双手,好似他那双手真的能拿得动那么重的钱似的。

    不了铁香玉话锋一转,“不过我们龙门镖局现在没有那么多现钱,请鲍大官人给我门五天时间,我们这就给你筹钱。”

    “五天?”

    鲍有德一听没钱,立即收起了双手装作悠闲地背在了身后,重新昂起胸膛来鄙夷地看了铁香玉一眼,“五天之后你们要是跑了,我上哪儿找你们去?既然要赔,不如现在就赔!”

    李坤忍着心里烦躁和声和气地说道,“鲍大官人,既然我们总镖头说了赔钱,就一定会赔的,绝对不可能逃走,我们现在确实是拿不出那么多现银来,总得给我们几天时间筹钱不是?

    再说了,我们龙门镖局在汉中也是呆了上百年了,怎么会为了两万多贯钱连家都不要了呢?”

    “哼!”

    鲍有德鄙夷地看了一眼李坤,“你少跟我来你们江湖上那一套,既然是做生意,就会有奸有诈,谁知道你们现在是不是在诈骗老夫,等我一出门,你们就收拾东西逃走了呢?你们当老夫是三岁孩童,那么容易被你们蒙骗呢?”

    铁香玉咬着牙道,“我说了赔钱就绝对不会赖账,你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在龙门镖局门外盯着我们,我们现在就是没钱,想要钱就给我们五天时间,你自己选吧。”

    “好好好,”鲍有德不怀好意的对这铁香玉竖起了大拇指,“铁总镖头说话就是硬气,果然名不虚传。让我选是吧?我选择报官!”

第937章:债主上门(下)

    鲍有德这一声“我选择报官”好似特意抬高了嗓门,是用了最大的力气吼出来的,那气势着实吓到了院子里的所有镖师们。

    巧合的是鲍有德喊完了,龙门镖局门外便走进一个人来,虽然穿的是常服,可谁都认得来人正是陆永年陆大人。

    陆大人迈着官步,面无表情,神色若无其事地询问道,“你们龙门镖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院子里大吵大闹的,也不怕外边过路的看了你们笑话?”

    铁香玉心里立即感到一丝不妙,这陆大人来的也太巧了,偏偏在他老丈人鲍有德高喊一声时,他正从龙门镖局门前路过,成了那个只是进来看热闹的人?

    鲍有德见他当官的姑爷子走进院子,腿脚都灵便了不少,一路小碎步走上前,还恭敬地似模似样地跟他姑爷行了礼,却忽然“哇啦”一声哭诉了起来,“陆大人,小民要伸冤啊……”

    突然之间,铁香玉有点明白这么回事了,心里觉得很好笑,想起杨怀仁常用来形容别人的一句话来,如今用在鲍有德身上应该是最恰当不过,演技太浮夸。

    陆大人的演技就比较自然了,事到如今,人家脸上仍旧一副不明所以的茫然样子,把他老丈人扶了起来,“那个,岳父大人,你怎么也在这里?伸冤?你又有何冤情?”

    鲍有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陆永年这边是越听越表现出心惊肉跳的表情来,这表情演绎的,那才算是细腻、真实,非常的到位。

    鲍有德最后说道,“陆大人啊,当初从蜀地购入这批锦缎之时,可有你出的一半本钱呢。”

    这话好似是无意的提醒,却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兴元府里谁不知道陆大人纳了鲍有德的女儿做小妾,鲍有德就是陆大人的岳父?

    鲍有德平时就喜欢在他的朋友圈子里吹嘘这件事,最近更是把他和陆大人合作做买卖的事情给爆料了出去,龙门镖局自然也知道这笔大买卖里有陆大人的份子。

    陆大人听罢也知道老丈人所谓的“伸冤”的说法,似乎用的不太合适,可人家还是很镇定,转向了铁香玉和声和气地询问道,“鲍大官人所述,可是属实?”

    铁香玉听见“鲍大官人”四个字从陆永年嘴里说出来,又是一阵作呕,不过这次和前边几次不同,这次是心里恶心。

    鲍有德原本就是兴元府里一个小商人,在街边盘了个巴掌大的小铺面,做点布匹的生意。

    没当陆永年的岳父之前,他那点小本钱也就是卖些老百姓最常用的麻布,根本做不起贩卖绸缎生意。

    后来陆永年不知怎么看上了他略有姿色的宝贝女儿,纳了她为妾之后,便开始称鲍有德作“鲍大官人”。

    兴元府里的买卖人,本来谁也没把一个卖麻布的小贩放在眼里,可鲍有德当了陆永年的岳父之后,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凭着兴元府里没人敢不给陆永年面子,大家才明面上也开始喊他“鲍大官人”。

    鲍有德也因为有了陆永年这个靠山,才把买卖做的风声水起,店面越做越大,也开始涉猎成本高,赚钱也更多的绸缎买卖。

    但毕竟靠这种关系做买卖,鲍有德本身是没有多少真材实料的,所以买卖做到一定程度,也就遇到了瓶颈,那进货的两万贯钱,也就是他能拿得出手的所有家当了。

    当然,鲍有德口口声声说是跟当官的姑爷合伙,其实陆永年不一定能出到本钱的三成,只是鲍有德顾及陆永年的面子,才说他出了一半罢了。

    铁香玉已经猜到了这里边有什么猫腻,鲍有德敢上龙门镖局气势嚣张的要钱,看来是早就知会了陆永年,这才有了陆永年来的这么巧之事,也就是明摆着是借着姑爷的官身来要钱了。

    可铁香玉也不是个没见过大场面的女人,面对陆永年,她不卑不亢的站出来说道,“民女见过陆大人。

    陆大人明鉴,鲍大官人所说,确实是实情,不过他所说的冤情,民女看来就完全不存在了。

    我们龙门镖局走丢了鲍大官人的镖,按镖行的规矩,按照咱们大宋的律例,我们龙门镖局愿意照价赔偿,鲍大官人又何冤之有?”

    “呃……”

    陆永年见铁香玉说的有理有据,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鲍有德从一边凑上来指着铁香玉道,“陆大人别听她一派胡言,她嘴上答应赔钱,可那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谁不会啊?她也没真把钱赔给老夫啊!”

    铁香玉又道,“陆大人明鉴,两万多贯钱,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是我们龙门镖局,一时半会儿里要立刻就拿出那么多现钱来,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所以民女跟鲍大官人商议,请他宽限我们龙门镖局五天时间,让我们在这段日子里去筹措这些现钱。”

    陆永年一听,铁香玉的话里还是天衣无缝,这兴元府里,确实是除了那几家最大的商贾,其他人谁也没可能立即就拿出这么多现钱来,人家需要时间四处筹措,也合情合理。

    鲍有德也辩驳道,“陆大人千万别听信了她的谎骗,龙门镖局怎么回事,这几年经营的如何,汉中谁不知道啊?

    还筹钱?别说五天了,给她五十天她也筹不来两万贯现钱,她这时故意拖延,伺机逃走呢!”

    “你!?!”

    铁香玉还想再辩,不料陆永年似乎真的听信了鲍有德的话,抬手阻止了铁香玉继续说下去。

    “铁总镖头,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何苦硬撑呢?你们龙门镖局是拿不出这么多现钱来的,筹钱?上哪儿筹钱?你们那几家分局比总局还穷,这是谁都知道的啊。”

    陆永年见这几句话似乎说到了铁香玉的痛处,让她脸色凝重,便知道试探出了她还真没地方筹钱。

    于是继续说道,“不如本官帮你出个主意,可以立即就偿还了鲍大官人的损失。你们龙门镖局虽然没有现钱,可不是还有城外的千亩水田吗?”

第938章:我看谁敢动

    铁香玉听罢陆永年的话,心中大惊!

    龙门镖局经营百年,镖局自然是主业,可随着镖局开了几家分号,镖师也越来越多,单纯靠买粮食养上千人,实在是开销太大。

    后来龙门镖局的老辈子人便开始把镖局的盈余积攒起来,在兴元府城外选了个好地方买了上千亩的好地,雇佣了附近的庄户当佃农,便解决了一项巨大的开销。

    渐渐的,龙门镖局在城外的土地所产的粮食,缴纳了税赋,用粮食作价支付了佃农的佣金,满足了自家上千人的口粮需求之外,还能有不少的结余,反而成了一部分镖局的额外收入。

    按照现在的地价,那一千多亩的良田,差不多正好能值个两万贯钱。

    陆永年提出这么一个赔偿方案来,表面上是替龙门镖局找到一个解决事情的合理方案,可铁香玉越想越可怕,总感觉事情开始变得复杂了起来。

    鲍有德似乎很是满意他姑爷子提出来的赔偿方案,站出来说道,“老夫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你们龙门镖局在城外的水田,按照现在的地价,差不多能抵个一万五千贯。

    我鲍有德也是个善心人,就让你们抵价两万贯。铁总镖头,只要你肯跟老夫,还有陆大人回府衙过了地契,咱们就算两清了,老夫也绝不再来找你们龙门镖局的麻烦。”

    鲍有德说的洋洋得意,一直以来都在隐忍的李坤实在忍不了了,咬牙切齿狠狠地说道,“鲍有德,你倒是愿意,可我们龙门镖局不愿意!

    还什么我们城外的良田能抵价一万五千贯,你给三万贯我们都不卖!

    我们铁总镖头既然说了五日之内给你筹措两万贯现钱,就一定能筹措的到,五日之后你派人来取便是,想要我们龙门镖局的土地,白日做梦!”

    铁香玉完全同意李坤的说法,龙门镖局现在虽然经营不善,一直都在勉强维持,可正因为有城外的土地挫着底,龙门镖局才没有倒闭。

    最近几年,虽然镖局里接的大活不算多,可也够给众多镖师们发出基本的月钱来,镖师们也都重情重义,没有谁因为赚的钱少就离开龙门镖局自谋生路。

    城外的土地打的粮食,也足够镖师们和他们的家人吃饱穿暖,衣食无忧,虽然日子不像以前那么富足,可任一个镖局里的人,谁都没有因此不满,也都相信总有一天龙门镖局会重振雄风。

    而本来一直表现的很公正的陆大人听完了李坤的话,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鲍有德站出来又骂上了,“不识抬举!怎么样?怎么样?老夫早就知道你们打定了主意不打算赔钱了,什么五天时间筹钱,全都是借口,全都是放狗屁!

    你们龙门镖局还真是给脸不要脸,老夫的话你们可以不听,陆大人的话,你们也当是狗放屁吗?”

    铁香玉心里暗骂,鲍有德这个狗东西,平日里喜欢吹嘘他是陆永年的老丈人也就算了,可从来也没这么嚣张过,特别是在龙门镖局面前。

    他一口一个狗放屁,殊不知今天放的狗屁最多的,正是他自己。

    从另一个角度去看今天的事,铁香玉越来越明白鲍有德这是约好了他姑爷陆永年来龙门镖局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是早知道龙门镖局如今的状况赔不了他们的损失,才打起了城外那千亩好地的主意。

    陆永年怎么也是个读书人出身,不管心里有什么龌龊的想法,表面上还是要装的很斯文的,其实他也看不上他老丈人鲍有德的这些土包子暴发户嘴脸,可他女儿实在是让陆永年着迷,这才一直忍着鲍有德罢了。

    如今因为知道自己没有途径再升官了,这才想到了趁着退休之前能赚一大笔养老钱,而在古人的思想里,钱总有花完的一天,可土地却是能祖祖辈辈继承下去的最可靠的东西。

    陆永年抬手制止了鲍有德,冷着脸对铁香玉道,“铁总镖头,既然龙门镖局拿不出现钱来,你又不愿意赔地,是不是像鲍大官人所说,你就是铁了心打算赖账了?”

    不等铁香玉开口答话,陆永年忽然摆出一副大官架子,换了一种威严的口吻继续道,“那本官就有点为难了,欠债不还的,按照咱们大宋的律例,本官可只有请铁总镖头去衙门里走一趟了。”

    陆永年话一出口,还没来得及落地呢,他身后便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十来个手持水火棍的衙役来,一字儿在铁香玉面前摆开了阵势。

    若是江湖人比武或者对峙,就凭陆永年带来的这十来个衙门里当差的武功水平,铁香玉还真不会放在眼里,她一个打这么十个,甚至再来十个也不在话下。

    就更别提龙门镖局里还有成百的镖师,个个都比衙门里的武功高出不知多少了。

    可这并不是是江湖中人比试武功,衙役们虽然武功不行,但人家可是穿的官差的衣服,是奉了陆大人的命令拿人的。

    龙门镖局的人不管是谁敢跟衙差们动手,那可就不是小事了,往小了说是殴打公差,往大了说你是造反你也得兜着。

    龙门镖局里镖师虽然多,可那也大都是拖家带口的人,如何也不能连累了他们的家人。

    李坤这么沉稳的人一听陆永年要拿了他们的总镖头,一时头脑发热,一个健步冲上来挡在了铁香玉面前,指着官差们喝道,“想拿我们总镖头,先要过了我李三拳这一关,我到是要看看,谁敢动?!”

    鲍有德这下笑得更阴了,他凑到陆大人身边,“陆大人,老夫都没想到龙门镖局的人竟然这么大胆,还敢拘捕了。”

    陆永年脸色越来越难看,瞪直了眼睛望着李坤,“李坤,你可知道阻碍公差拿人,是什么罪过?本官劝你还是识时务一些,赶紧给我闪开!”

    李坤鼻子都快气歪了,也察觉到了一些怪异的气氛,陆永年根本就是带着人来他老丈人撑腰的。

    铁香玉不忍连累李坤,便从他身后拽了他一把,“李叔,您的心意我领了,让我跟陆大人回衙门,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李坤早已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只是一心保护她,甩开了她的手,又大喝了一声,“我看谁敢动!”

第939章:奇怪的迎亲队伍

    李坤作为龙门镖局的副总镖头,无论是在江湖还是汉中当地,还是有不小的名头的,当年三拳捶死盗匪得了李三拳的诨号,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这么挺身大喝,那气势把十来个衙差也吓得后退了半步,他们心里清楚谁第一个上,谁就可能挨上李坤传说中的三拳,小命不保。

    鲍有德却出乎意料的并不惊慌,反倒是露出了奸计得逞的阴笑,他添油加醋道,“陆大人,看见没,这就是咱们汉中的豪强恶霸啊,啧啧啧,连官差都不放在眼里,说弄死你就弄死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陆永年怒极,斯文也不要了,嘴唇都抖动了起来,指着李坤呼喝道,“给本官把铁香玉拿下,谁敢阻拦,以造反论!”

    铁香玉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她绝对不允许李坤为了她而被人冠上抵抗官府的罪名,故用力扯着李坤后退了几步,自己走上前来。

    “陆大人,要民女跟你回衙门对吧,不用麻烦几位差爷了,民女跟你回衙门便是。”

    “他们……”

    李坤神色焦急,想说鲍有德和陆永年他们翁婿两人蛇鼠一窝,今天就是合计好了,冲着龙门镖局的千余亩田产来的,让铁香玉小心上当。

    铁香玉没等他开口说出来,便微笑着制止了他,“李叔,事情我都已经明白了,可现在的情况,动手只会把事情搞得越来越乱。

    按照宋律,欠债不还,训诫。逾二十日笞一十,每二十日加一等,逾百日罚没财产抵债。这不还没到二十日嘛,陆大人是个熟悉宋律的人,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李坤听完立即就明白了,鲍有德和陆永年想谋划着要巧取豪夺龙门镖局的田产,就算陆大人仗着他是官身,也得按宋律来。

    今天才第一天,他只能训诫一下而已,欠债不还二十日,才抽十鞭子表示惩戒,到欠债一百天之后,他才能按照宋律罚没了他们想要的田产抵债。

    陆永年虽然口口声声要拿了铁香玉回衙门,顶多也就是训诫,大不了骂几句难听的,可也没有律法上的依据去打她或者关她,一会儿还得把她放回来。

    所以陆永年摆了半天威风,并不能达到他想要的东西和效果,只不过是虚假的威风一下下而已。

    铁香玉这话听到陆永年耳朵里,越听越像是说给他听的,他心里也明白这些,拿了铁香玉回去,也是给自己找回面子而已,他也不敢把铁香玉怎么样。

    若是放在平日,或者在兴元府里其他什么人身上,一听要被抓回衙门里,早就被唬的全身酸软跪地求饶了,可人家龙门镖局上下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更懂得宋律的条文,根本不吃他们这一套。

    陆永年这下可尴尬了,好像刚走上了高楼威风凛凛地摆好了造型,却被人抽走了楼梯,没有了台阶下了。

    这人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抓回去?按律他也不能把铁香玉怎么样,只能是装模作样训斥她几句,可她一定是当耳旁风不理你的,你纯粹白费口舌;

    不抓?那你面子何在?当着这么多人,你一府之尊说了话不算数,不正像是他老丈人挂在嘴边的那句话,狗放屁了吗?

    陆大人脸皮薄,一时之间没了对策,便变得有些面红耳赤了,恨不得玉皇大帝此刻能派些天兵天将来帮他解围。

    说来也巧,龙门镖局门外忽然传来“滴滴哒哒”吹喇叭的声音,而且很快那声音越来越响,眼看着几十个穿着大红的喜服吹着喇叭的汉子们从大门里走了进来。

    不论镖局里的人还是来上门讨债的人,这会儿都看懵了,陆永年心说事情虽然奇怪了些,不过正好可以让他借着这个机会岔开刚才的话题。

    “都别吹了别敲了,你们是什么人,滴滴哒哒的来龙门镖局里做什么?”

    “你是不是傻啊?看咱们穿的这身行头,还看不出这是来迎亲的?”

    说话的是个骑着高头大马的英俊少年人,可看那样子又不像是新郎官,因为和他并排骑着大马走进们来的还有一位身材魁梧的黑脸汉子,和那少年一般的装束。

    陆永年心中不喜,心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跟我一个府尊如此语气讲话?

    他们懵,龙门镖局的人也懵,这才刚过完了年,还没出十五呢,怎么就有成亲结婚的?更怪异的是,那少年人说是来龙门镖局迎亲的,可又是迎的谁家的亲?

    镖局里镖师们的家眷里,好像没有谁家在今天要出嫁女儿啊?而且来的这俩骑马的汉子,他们也没有一个镖师认得是谁。

    鲍有德突然想到点什么,便凑到陆永年耳朵边上小声道,“说不定是龙门镖局早知道咱们要上门要债,便事先做好了准备,不知从哪找了这么些人,假借成亲来拖延,之后还不知道要耍什么阴谋呢。”

    陆永年听了老丈人的想法本想摇头,可后来一想,龙门镖局里都是江湖人,江湖人做些常人不好理解的事情,也不算奇怪。

    于是他指着那俩骑马的汉子大声问道,“你们说是来迎亲的,是不是走错了门了?”

    黑汉开口笑问道,“敢问这位仁兄,这里可是汉中龙门镖局的总局?”

    陆永年呆呆地点了点头。

    黑汉开怀笑道,“那就没错,我们正是来龙门镖局迎亲的!”

    陆永年扭头去看铁香玉,发现人家龙门镖局的总镖头也一脸迷糊,就让他更迷惑了。

    “那,你们是哪里来的,又是哪家的迎亲队伍?”

    黑汉抬手指了指,“东边,杨家的。”

    东边?杨家?陆永年绞尽脑汁去脑袋里搜寻信息,兴元府东边城内或者周边村子里,能摆的出如此大排场的,又是姓杨的大户人家或者本地士绅,他好像没听说过,城西倒是有家姓杨的大户,可人家仨女儿,没有要成亲的儿子。

    这下陆永年似乎越来越相信他老丈人的话,这拨人就是龙门镖局自己找来故意扰乱视听的,目的就是拖延不还账,然后伺机逃脱。

    他指着马上两个汉子叱喝道,“胡闹,简直是胡闹!见了本官还不下马,简直是放肆!”

第940章:奇怪的迎亲队伍(下)

    黑汉只是笑而不语,年轻些的汉子在马上稍稍伏低了身子,对着陆永年问道,“你又是谁?胆敢阻挡了小爷的迎亲队伍?”

    陆永年气不打一处来,偌大个兴元府里,还有人不认识他陆永年陆大人的?简直开玩笑!

    陆永年寻思着大概是他穿的便服,才让他们没看清,便稍事整理了下衣服,上前一步昂首挺胸道,“本官便是兴元府的府尊,陆永年!”

    陆永年本以为他表露了身份,眼前这帮迎亲的人就该知道他的厉害了,起码下马行礼是该有的。

    可那年轻汉子只是咧着嘴轻笑了一声,对黑汉说道,“黑牛哥哥,这厮说他是兴元府的府尊,叫陆什么黏糊什么的,名气起的也怪,反正小弟是不认得,不知道你可认得他否?”

    黑牛哥哥摇了摇头,“没听说过,不认识。”

    陆永年大吃一惊,心道这哪里来的俩愣头青,连我陆永年都不认识,这下更气了,指了指马上两人,开口骂道,“好大的胆子,见了本府尊还敢如此放肆,来人啊,给我把他们乱棍打将出去!”

    那十来个衙差糊里糊涂的,心说陆大人今天看来是真生气了,一会儿要拿龙门镖局的总镖头,一会儿又要拿新走进来的俩汉子,可他们被两边的许多人围在中间,好像他们才是最弱势的那一群人。

    可长官有话,他们不得不从,于是便转过身来,又要去拿马上说话的二人。

    黑牛哥哥坐在马上稳如泰山,柯小川这边也只是不屑的轻笑一声,“来一个我宰一个,来一堆我宰一双,来十个嘛,那小爷我只好大开杀戒了。”

    这话一出口,吓得衙差们又停住了脚步,颤颤巍巍回头望了望刚才大喊“我看谁敢动”的李坤,再看看马上轻笑的两位汉子,心说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哪一边都不是好惹的主儿啊?

    “胆大包天,敢威胁本官?我看你小命是不想要了!”

    陆永年心里似乎察觉出哪里好像不太对,可一时半会儿也没想明白,只是自己当着这么多人面前丢了好大的面子,心中自然不忿,只得努力太高了声音,好似这样能把面子找回来似的。

    柯小川抬手顶在自己下巴上,好似怕它掉了似的,“哎呀呀,你看你吼什么吼,吓得我啊,下巴要不扶都差点掉地下了。

    这位陆什么黏糊大人,你刚才说我们来迎亲是胡闹,这会儿又说我们胆大包天,恐怕谁才是那个胆大包天的人,还真说不定。

    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这院子里,胆子最大的,一定不是我们兄弟俩,也不是人家龙门镖局的人,陆什么黏糊大人,看你样子凶神恶煞的,好像胆子应该挺大的。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啊,强抢民财也就算了,可连咱们圣上都不放在眼里了,这胆子,全天下我可是第一次见到,黑牛哥哥,你见过没?”

    黑牛哥哥继续摇头,“没见过。”

    圣上?陆永年感觉脑子不够用了,我要账,你迎亲,跟圣上又哪里有半文钱关系?

    陆永年是不相信大过年的圣上会亲自来兴元府的,鲍有德这种就更不信了,他笃定了这帮人就是来拖延时间的,便又去咬他姑爷子耳朵,“这帮人虚张声势,不用怕他们,我就不信在兴元府还有人敢拿你怎么样的。”

    鲍有德眼睛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发现无论是龙门镖局还是新来的迎亲队伍,都是人数众多,他们这边也不够二十来个人,心里多少还是怕这些江湖人不讲道理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便又加了一句,“要不行咱们会衙门里调人,还能让这帮泼厮坏了咱们的好事不成?”

    陆永年脑子有点乱,本来这个计划好好的,在他看来也是件很轻松的事情,只要能从龙门镖局要到那千余亩的地产,他后半辈子都可以安心享受了。

    但没想到龙门镖局这边骨头硬得很,又来了一帮说话更硬气的人,还搞不清他们的来路,让他更加左右为难,下不来台了。

    另一边的铁香玉和李坤等镖局的人,一开始也没搞懂这究竟怎么回事,但慢慢的,铁香玉有点明白过来的,有个人说了年后尽快就来汉中迎娶他过门,他的迎亲队伍,这不就来了吗。

    从年前两人分开,到现在他派了人来接她,也才过了短短不到二十天的工夫,想到这里,铁香玉心里高兴,感觉很暖和。

    只不过,怎么没见到他人呢?唉……他这个人总是说要低调做人,可行起事来,却总忘了挂在嘴边的话,干什么都要高调,有气派,好似威风耍够了,他不肯罢休似的。

    他这会儿还不现身,并不是说他还没有到,而是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偷偷的看着这场热闹,要让欺负了她的陆大人出尽了糗,才肯闪亮登场。

    陆永年这边左思右想,还是没想出今天的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眼下的情况是,即便他有心想离开这里,回去带齐了人马再杀回来,面子也已经丢的比狗添的饭盆子还干净了。

    陆大人这会儿是懊恼至极,怒向胆边生,恶从心中起,为了找回一点脸面,身份也顾不得了,转身从衙差手里抢过一根水火棍来,极其不协调地扭动着身子把棍子抡起来,朝着迎亲队伍里的人打去。

    前头吹喇叭敲锣的见这人发了疯,便赶忙连跑带跳地躲到了一边,一旁的鲍有德却兴奋了起来,加油助威似的喝彩道,“打,打得好,使劲打,不打白不打,打了也白打,打死这帮天杀的泼厮,老夫就不信在兴元府,还有人敢翻了天了!”

    陆永年也在老丈人的喝彩声中越来越兴奋,打不着敲锣打鼓的,便又再去打马上二人。

    可他手上水火棍子抡起来没打到马身上,却只见马上你年轻汉子早从马背上飞身翻了个跟头跳跃下来,一记飞腿直冲着他面门踢来。

    陆永年也不是个练武之人,等他看清楚迎面踢过来的那一张脚底板时,说什么也晚了,只觉得面门剧痛无比,鼻子眼睛嘴巴被踹到了一块,变幻了本来的位置一般。

第941章:怒火中烧的陆大人

    陆永年迎面吃了一记脚底板,顿时满眼繁星,趔趔趄趄后退着倒坐在地上,鲍有德忽然大喊大叫起来,“造反了,有人杀官造反了!”

    在场的人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一个堂堂府尊大人,竟然被一个年轻人一脚踹翻在地,一时间里都看得呆了。

    龙门镖局的镖师们虽然心里欢喜,可也暗暗为新来的骑马的二人担心,他们就这么打了兴元府的府尊大人,陆永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看来他们是闯下了大祸了。

    一个跪在地上的镖师按着酸胀的双腿站起来,趁着陆永年倒地他的人都去扶没注意这边的工夫,在柯小川身后小声说道,“这位好汉,我们龙门镖局上下都非常佩服好汉的义举。

    但你打的可是个大官,你们惹不起的,不如……你们还是快点逃吧。”

    柯小川回头对那镖师好意的提醒抱拳表示了感谢,淡淡地道,“不必担心,没事的。”

    那镖师见他竟然无动于衷,直道他是年少气盛的江湖后生,做事不考虑后果,再劝也是没用,只好摇了摇头从新跪了回去。

    衙差们忙去扶躺在地上天旋地转的陆永年,有的去掐他的人中,有的抽手巾帮他去堵汩汩流血的鼻孔,忙活了好一会儿才让陆永年幽幽转醒过来。

    他睁开眼看着围着他的衙差和老丈人,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一下,这才记起来是那个骑马的年轻汉子在他面门上踹了一脚。

    他一下子无法抑制的爆发了,蹭地一下竟挺身跳了起来,怒火中烧地指着柯小川怒骂,“来人啊,给我打死他!打死他!”

    柯小川看着陆永年脸上还带着他刚踢了一脚留下的脚印,忍不住捧腹大笑,他越是笑得欢畅淋漓,看在那些衙差们眼里越是可怕,竟没有一个衙差敢上前一步的。

    鲍有德算是看明白了,就算他姑爷是个当官的,可和这些根本没把官府放在眼里的江湖中人讲道理,根本就行不通。

    他拽住正在发作的姑爷的衣袖,悄悄在他耳边说,“姑爷,和这些粗人讲不通道理的,而且……而且现在人家人多势众,不如咱们先回,等带足了人,回来再找他们算账不迟。”

    陆永年稍稍镇定了一下,发觉自己的出离愤怒,让他乱了分寸,也失了仪态。

    想想老丈人的话说的对,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他今天来帮着老丈人要账,就没想过会遇到这等事情,所以只不过带了十来个衙差过来壮壮门面。

    眼下的情况,这十来个衙差根本就不够看的,就算他们真动手了,那几个货色也肯定不是对手,只能是更加的丢人现眼。

    他很快想明白了事情的性质,骑马的年轻汉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可看样子就是江湖上的痞子而已,不像是有后台的人。

    这年轻汉子敢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打他一个朝廷命官,那“杀官造反”听起来虽然夸张了些,不过这罪名安在他头上他是跑不了的。

    既然理在他这边,不如现在先撤,等他回去立即调了兴元府当地的厢军来镇压,顺便以雷霆之势让龙门镖局不得不屈服就范,把田产讨过来,到时候一起再把脸面找回来也不迟。

    陆永年点点头,对身边的衙差小声道,“回府!”

    他们正要离开,身后传来一个让陆永年觉得有点耳熟的声音。

    “陆大人,这就走了么?方才本公听说有人要杀官造反?这人在哪儿呢?”

    陆永年等人这是面朝这龙门镖局的大门,声音是从他身后传来,陆永年便以为是龙门镖局的什么人故意嘲讽他了。

    他头也不回地丢下了一句,“这事跟你们龙门镖局无关,等本官处理了眼前的事,再来跟你们龙门镖局讨债,你们别以为就没事了。”

    但他还要继续往门外走的时候,刚才那些还在滴滴哒哒吹喇叭的人却摇身一变,好似变作了门神一般,列队叉腰堵在门前,不让他们走了。

    陆永年大吃一惊,心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这些人真的敢杀官造反不成?

    陆永年听不出来说话的人是谁,那是因为他跟杨怀仁接触的还少,而铁香玉却是在杨怀仁开口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便热泪盈眶了。

    杨怀仁笑呵呵地领着天霸弟弟从后院里走了出来,走到眼含热泪的铁香玉身边,只是温暖的笑着微微点了点头,一只手非常自然地扶住了她的后腰。

    那一刻,铁香玉感到从后腰上传来一股暖流,很快便传遍了全身,杨怀仁的手扶着她后腰的力道其实很小,但就是这么很小的力气,却让她感到仿佛她整个人生,都被一只温暖的手支撑着似的,从此她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李坤知道总镖头和这位杨郡公的关系,见杨怀仁来了自然心中欢喜的紧,忙弓身行礼,“小底见过郡公大官人,您来的真是太是时候了。”

    杨怀仁也抱拳还了礼,接着又自然的把手放在了铁香玉腰后,“李镖头不必多礼,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讲究。”

    陆永年这回听出来是谁了,他回头的那一刹那,看到杨怀仁和铁香玉的亲昵动作,然后听到了杨怀仁和李坤说什么“将来大家都是一家人”此类的话,便忽然间想明白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心道本想从龙门镖局这里捞一些好处,却没想到这手伸出去,好处没捞着,却好似把手伸进了油锅里,烫得一手泡。

    不用想也知道,那俩骑马的汉子,一定也是杨怀仁的人了。

    陆永年一时间里意识有些慌乱,可冷静下来转念一想,好像杨怀仁如今也已经不是钦差了,年轻就听说他路过汉中回京交差,算算日子眼下肯定也早跟官家复了命交了皇差了。

    虽然论地位和品秩,他比杨怀仁低了几级,可既然如今杨怀仁已经不是钦差了,那么按律像杨怀仁这样京中的官员或勋爵,也是无权干涉地方上的治理的。

    反而杨怀仁如果在兴元府干涉地方县治,还会被谏官冠上一个滥用职权的罪名。

第942章:“不屈不挠”

    想通了这一点,陆永年似乎不那么担忧了,整了整衣服转过来走到杨怀仁面前,暗含笑意地叉手行了一礼。

    “下官见过杨郡公,不知杨郡公又来到兴元府,是为何事啊?”

    陆永年的神色有些轻佻,杨怀仁看在眼里,却也并不在意。因为他脸上那个大脚印子太逗了,闭上堵着的两块手巾还没取下来,实在是好笑。

    杨怀仁也叉手还了一礼,若无其事地说道,“本公那点事,那都是私事,又何足挂齿?还是陆大人的事才是大事,比如,方才本公听说这里有人要杀官造反?”

    “杀官造反”这四个字,最先是从鲍有德嘴里冒出来的,这会儿他只顾着琢磨为何这些说是来龙门镖局迎亲的人为何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却没注意杨怀仁这个新出现的人。

    听到有人接了他的话茬说事,鲍有德来了劲,回身见龙门镖局的铁总镖头身边又多了一个穿着便服的年轻人,也没听到方才他姑爷跟这个年轻人见礼,故并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于是鲍有德指着堵门的汉子们骂道,“是这帮天杀的,要杀官造反。”

    说完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只是见他姑爷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却没点明了眼神中的意思,便没头没脑地冲着杨怀仁又来了一句,“你……又是哪里来的……呜呜……”

    一句话最后俩字没说出来,鲍有德被陆永年匆忙伸过来的双手用力的胡噜住了嘴巴,鲍有德也没搞明白姑爷这是怎么了,手劲也忒大,差点把他按得向后倒翻过去。

    陆永年龇牙咧嘴得给老丈人打眼色让他闭嘴,本来他觉得他是占着理的,要是让鲍有德一句“哪里来的狗屁”说出来,便又被人家抓住了自己的把柄了。

    杨怀仁装作帮鲍有德说话,“陆大人这是怎么了,干吗不让这位老汉讲话啊?”

    陆永年好不容易从鲍有德的眼神里看出来他知道不会再开口说话了,才松开了手,对杨怀仁回道,“没什么,一些家事,让杨郡公见笑了。”

    杨怀仁这才笑了出来,“呵呵,是挺好笑的,陆大人的脸上,有一只大脚印子,是白里透红,红里透紫,看样子没个十天半月的,是消不了喽。”

    陆永年见杨怀仁肆意的笑了出来,自知颜面尽失,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指着柯小川问道,“这二位,杨郡公可认得是何人?”

    杨怀仁笑道,“认得,当然认得。”

    他打了手势让黑牛哥哥和柯小川走到近前,才介绍道,“这两位都是禁军龙武卫的都指挥使大人,也是本公的好兄弟,一位名叫李黑牛,另一位叫做柯小川。”

    陆永年一听这官名就惊出了一声冷汗,按照宋朝的官制,禁军一卫的都指挥使,那可是正五品的职官,论品秩比他地方上一州一府的府尊还要高出半级。

    单论品秩,北宋崇文抑武,虽然品秩上来说陆永年似乎低了半级,但是职权和官场地位来讲,他还是占着优的,只是禁军的武官,那可是代表着他们是官家的亲兵,他也不敢不敬。

    而实际上杨怀仁是故意编了瞎话忽悠陆永年的。

    当初龙武卫移营改编,都只有些普通的将士和基层的小武官,是有点官职的武官赵煦担心他们的忠诚早就贬配到地方厢军任散职去了。

    杨世虎的虎贲卫那边,怎么也还有通远边军的军官编制平移过来管理,而龙武卫这边,真的是只有兵,没有将。

    后来杨怀仁训练他们的时候,是临时让担任了自家府卫将军的兄弟们临时充作了高级将领带领将士们训练的。

    也不是没想过为他们真正从兵部要些实打实的官职来,可兵部那边担心龙武卫情况特殊,一直在等赵煦的意思,便没有立即给杨怀仁答复。

    杨怀仁三天两头去催,他们自知也不敢得罪杨怀仁这么个大愣子,只好推诿说他推荐的人太年轻没有带兵经验,他们做不了主,只能等枢密院那般大佬们的意见。

    等他们说话,杨怀仁就知道遥遥无期了,朝堂上那时候正暗流涌动,忙着内斗呢,赵煦也忙着制定变法新政,枢密院那班新人也是在没工夫去理杨怀仁这头,这事才就这么一直拖着没了下文。

    不过杨怀仁知道龙武卫也不可能就这么一直有兵无将下去,因为不久之后他要率领龙武卫出使辽国,这才在出门前又去兵部催,还给枢密院递了话,相信不就之后他帮兄弟们索要的官职会有一个结果。

    如今在陆永年面前,反正他也不认得黑牛哥哥等人,便先把他们将来的军职说出来唬他一下,先来个下马威再说。

    陆永年陷入了深思,就算那俩骑马的汉子真的是禁军的将军,也是无权随意就打人吧?而且还是打的他一个朝廷命官?

    杨怀仁你地位再高,如果我有理的话,你也没权力派人这么戏弄我吧?再说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在我的地盘上这么欺负我,真当我陆永年是好欺负的?

    陆永年对李黑牛和柯小川先行了礼,接着用一种质问似的口气道,“两位将军,我陆永年品秩不如二位,可怎么说也是一州之尊,是朝廷命官。

    你们部分青红皂白就这么打伤了本官,本官跟你们讨要个说法,总不算为难二位吧?”

    杨怀仁在一旁装作不知道的问,“哦?陆大人脸上的大脚印子,是这二位将军给踢上去的?”

    陆永年见他明知故问,就是故意看他的热闹,心中好不懊恼,可又不好直接对杨怀仁发作,只好继续对柯小川道,“这位将军要是给不出让本官满意的说法,那本官也不能白白受了这份气。

    等本官回府,一定写一份奏折上奏朝廷,把今天的事情说个明白,本官要官家给本官做主,看看禁军里的将军,是不是就能肆无忌惮的欺压同僚!”

    “说得好!”

    杨怀仁忽然高兴地大喝了一声彩,把陆永年又惊吓了一次,他接着说道,“陆大人真是不屈不挠不卑不亢啊,既然要上奏朝廷,不如把今天的事情,一股脑儿说个明明白白!”

第943章:上奏天听(上)

    陆永年听出来杨怀仁话里有话,心中起疑,问:“杨郡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杨怀仁微微一笑,“意思很简单啊,陆大人不是要把今日之事写作奏折上奏朝廷嘛,本公这里有点资料,想说出来,请陆大人一起上奏朝廷。”

    陆永年眉头一皱,想来想去他应该没什么把柄落在杨怀仁手里,又问:“杨郡公有什么资料要下官代为上奏?”

    “呵呵”,杨怀仁指了指身边的铁香玉,“陆大人可知道本公和铁总镖头的关系?”

    陆永年再傻也看出来他们之间关系亲昵了,结合迎亲的队伍方才说是东边杨家的,这才想明白这个东边杨家说的是杨怀仁。

    可他有点懊恼先前马上的年轻汉子说话大喘气,这“东边”能代表的范围,也太大了些,谁又能想到是来自东京城的杨家呢?

    为了糊弄过去,他脱口而出道,“莫非杨郡公和铁总镖头……恭喜郡公,贺喜郡公……”

    杨怀仁抬手制止了他道贺,“先别忙着道喜,陆大人,刚才有人说本郡公纳妾是胡闹,大家可都听见了,是谁说的?来来来,站出来看本郡公不一巴掌扇死他!”

    “呃……”

    陆永年自知“胡闹”二字出自他口,见杨怀仁作势要发飙,便佯作谦卑解释道,“方才下官不知迎亲队伍是郡公府上的,所以才……”

    杨怀仁抢话道,“原来是陆大人说的啊,那就好办了。其实陆大人不必因为骂了本郡公而担心,京城方圆百里谁不知道本郡公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愣子?

    平时里就有好多人骂本郡公,说胡闹都是好听的了,那些难听的,本郡公是个读书人出身,那些腌臜的字眼本郡公都说不出口呢。

    再说本郡公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别人骂我几句,我都习惯了,也不会真的放在心里或者记仇什么的,更加不会报复或者追究人家什么责任。”

    陆永年听杨怀仁说不介意不追究,便松了一口气,心说得罪他杨怀仁是肯定的了,好在他们在官场上交集不多,杨怀仁也没办法因为他骂了他一句话就针对他,反正他现在也是仕途无望,并不在乎这一点。

    所以陆永年只是讪讪道,“杨郡公胸襟广阔,下官佩服,佩服……”

    杨怀仁又一次打断了他,“哎,也别忙着佩服本郡公,本郡公当然胸襟广阔,不过嘛,你这胡闹二字可不止是骂到了本郡公头上。”

    “杨郡公这又是何意?”

    “本郡公身为官家赐封的堂堂郡公,要出京办事,是要禀告陛下的,所以本郡公先前进宫,跟官家面对面禀报了此事。

    官家知道本郡公要纳妾,除了恭喜之外,还说了一句话,我想想啊……说的是‘朕预祝你此行顺利’,还要我带些龙武卫的禁军兄弟们一起来迎亲。

    可现在本郡公俩到兴元府,派人到龙门镖局迎亲,却被什么人骂说是‘胡闹’,本郡公可以不在乎别人骂我,可官家高高兴兴预祝我此行顺利,可事情办得并不多么顺利,你说此事该怎么算?

    不光有人说这是胡闹,还动手要打了本郡公派来迎亲的人,你说这人,没把本郡公放在眼里也就算了,可连官家的口谕不当回事,是不是狂妄至极?

    陆大人,你作为一州之尊,地方上有这等人欺君罔上,意图作乱,是不是应该写进奏折里上奏天听?”

    陆永年越听越觉得后脊梁上涔涔冒冷汗,暗骂官家一句闲聊的话,你杨怀仁竟然拿来当皇帝的口谕来说事,是不是有点拿鸡毛当令箭了?

    可这话是没法说得出口的,圣上说过的话就是圣谕,杨怀仁这么去说,这么去理解,一点毛病没有,就算是拿鸡毛当令箭用,陆永年也没办法。

    要是真把这种事写进奏折里上奏天听,官家会怎么想谁也不知道,但陆永年一定是完蛋了。

    最近朝堂上那班新党正在搞什么同文谤狱,就是专门找异党的人曾经不经意间的一句话或者一句诗词的毛病,鸡蛋里挑骨头,不知搞的多少大官被贬放地方,终生不得进京。

    那些大官都躲不过,就更别说陆永年这么一个小小府尊了,真稀里糊涂混进了党争的漩涡里,他这一辈子可就玩完了。

    “下,下,下官不知啊,”陆永年这下吓得舌头都折了,说话结结巴巴,“求,求,求杨郡公网,网,网开一面,放下官,官,官一马。”

    “你不知道?”

    杨怀仁依旧慢条斯理,“你不应该不知道啊。”

    说罢杨怀仁给黑牛哥哥和小川弟弟使了个眼色,黑牛哥哥大手一挥,那些方才扮作了迎亲鼓乐队伍的汉子们,忽然把外边喜衣一扯,露出了里边的禁军衣袍来。

    杨怀仁给陆永年指了指,“陆大人请看。”

    陆永年眼睛都直了,心说这是早就预备好了,在这儿挖好了坑等我跳呢。

    柯小川也脱了外衣,里边穿的是一套禁军武官的官衣,他拽着自己衣服故意凑近了示意给陆永年看,“陆大人,这下你看的清楚吗?”

    陆永年恨得牙花子都痒痒,可如今的情况,他也只能咬嘴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扭过脸去闷哼了一声。

    可柯小川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陆大人,咱们素未谋面,你又是穿着常服,末将还真是没认出来你是个当官的。

    但末将可是穿着官衣的,这禁军的衣服,恐怕陆大人不会狡辩说你不认得吧?

    末将猜一猜啊,难不成是陆大人根本没把官家的禁军放在眼里,所以才要轮棍子打人吧?末将记性不错,方才好像是陆大人先动的手,末将才自卫还了陆大人一脚吧?

    也是陆大人口口声声说我们胆大包天,看来陆大人的胆子也不小,比胆大包天的人胆子还大几圈呢,啧啧……”

    陆永年被柯小川接连的质问问得一句也答不出来,连解释的勇气也没有了,因为他知道,面对杨怀仁这样巧舌如簧之人,他越是解释,便越是有更多的话柄落在人家手里,越是跳进了黄河也洗不清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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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大宋介绍:
天才小厨子穿越到大宋,开动头脑风暴忽悠到万贯家财开了家饭馆。
杨怀仁看着水深火热之中的大宋子民大声宣布:“哥来拯救你们了!”
百姓们说:“吃了他做的面,腰不酸腿不疼了,上楼都不费劲了!”
皇帝说:“吃了他做的菜,朕觉得龙体康泰,一夜十八次郎不再是梦!”
将士们说:“吃了他做的饭,砍起胡人来如砍瓜切菜,爽!”
番邦蛮子们说:“我要做宋人!我再也不要做胡人!”
烹东西南北四方菜肴,品酸甜苦辣百味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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