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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山里汉:神医美娇娘全文阅读

作者:高山日初     种田山里汉:神医美娇娘txt下载     种田山里汉:神医美娇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6:身后的大尾巴狼

    董惠莹是热醒的,身旁有个人总往自己这边靠,她推开几回,但是很快的,那人又粘了上来。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首先看见男人性感白皙的胸膛,她愣了下,接着俏脸一黑。

    “梁淑君——!”

    “妻主,怎了?一大早的,肝火竟这般旺盛。”

    男人单手托着太阳穴,侧躺在她身旁,衣衫不整的样子很是撩人,半垂的眸子,唇角的风流,也增添了几分慵懒迷人的魅力。

    董惠莹匆匆坐了起来,她飞快检查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嗯,上衣下裤都还在,她这才安了安心。

    梁淑君心觉好笑,他也坐了起来,并从后面揽住她肩膀。

    “妻主~~~~~~~”嗓音很媚,像撒娇一样,他居然还用脸颊蹭了蹭她肩膀。

    董惠莹蹭地一下窜起来。

    她脸上青青白白的,也不知是气的,又或者是吓的。

    “要死啊?”

    她咒骂一句,然后又看看地上的地铺,“你——”她想问,梁淑君怎么爬上自己的床?

    之前两人同室而眠,但一直是一个睡床,另一个睡在地上。

    但一觉醒来,忽然看见男人和自己躺在同一张床上,她心里吃惊极了,也,也有点羞窘。

    梁淑君眉梢一挑,“我们是妻夫啊,同床共枕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嗯?”

    他尾音上挑,之后拢了拢墨黑的长发,徐徐起身,迈下了床铺。

    董惠莹咬着牙,“别逼我!”

    “嗯?”

    淑君一副困惑的模样。

    眼看着男人妩媚的朝自己走来,董惠莹‘呵呵’一声。

    这人总是学不乖,看来真的欠收拾。

    她定了定神,忽然一个箭步冲向他,重新把他压在了床上。

    梁淑君惊讶了一下,床铺太硬,咯的他后背生疼,他闷哼了一声,但眸子里满是柔媚。

    “妻主,您想要了?”

    他眼神里有几分紧张,笑容也不太自然,下意识地就想推开她,但董惠莹忽然一用力,他手臂被按在头两侧。

    她整个人跨坐在梁淑君腰上。

    “知道么?”她声音沙哑了几分,“勾引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徐徐俯下了身子,梁淑君忐忑的吞咽着口水。

    “呵,呵呵,妻主,您莫要再开玩笑。”

    “我开玩笑?”

    她柳眉一扬,“这可是你先起的头儿。我想明白了,我们是妻夫,但一直有名无实,我看我得努力一下,坐实这个名分,你看对否?”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这副不正经的样子真叫人喜欢。

    梁淑君手臂上冒出小疙瘩,身体有点激动。

    若她还是以前那副模样,他看她一眼都嫌厌,可是最近,他忽然有了另一种念头。

    “好啊,”他笑似春光明月,人也平静下来,不再抗拒她的接近,反而合上眼,撅起唇,一副等待采摘的模样。

    董惠莹愣了下,之后对准他的唇,凶狠的往下吻。

    反正这男人是自己的,他又总撩她,就算没感情,但为免以后他招惹自己,她今天打定主意,要好好的教训他一通。也好让他知道,女人可不是好惹的。

    但是没等吻上他的唇,他忽然握住她的腰,二人位置瞬间颠倒。

    她被压在下面,他则覆在自己身上。

167:谁是自己人,谁又是外人

    董惠莹有点懵,刚才明明是自己占上风,可怎的,这般轻易的,自己竟被镇压了。

    梁淑君俯瞰着她,单手撑在她耳旁。

    “妻主,这毕竟是我们的第一次,理当是淑君好好服侍您才对。”

    董惠莹面无表情道:“我喜欢在上面!”

    “上面的人出力多,这种粗活怎能妻主来做。”

    “你先从我身上下去。”

    “这怎么能行?”

    他衣衫早已扯开,露出大片的肩膀,肤色白的亮眼,直叫人恍神。

    分开她的腿,置身于她中间,隔着布料,他往上顶了顶。

    小妻主的身体瞬间僵硬了,活像是惨遭雷劈的模样。

    淑君妩媚的问,“妻主,您是真的想要,对吧?”

    “我——”这回忐忑不安的换成自己了。

    他又顶了顶,小妻主的身体更僵了。

    这个人,这个人,青天白日的耍流氓?

    “滚开啊——!”

    一只小爪子捂住脸,另外一只掀飞了梁淑君。

    好在他早有准备,在她推开自己的同时,就借力翻身下床。

    董惠莹无语。

    撩人不成反被撩?

    真是……讲真,她是一个无论心理还是生理都很正常的女人好吗?

    但也不代表她可以无爱而性啊。

    做·爱这种事,只有和爱的人做,才最有感觉!

    梁淑君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看来妻主还没准备好,也行,那我就再等等。”

    之后,他抓起一件粗布麻衣,性感的回眸一笑,之后推开了房门。

    只是,董惠莹正沉浸在羞窘之中,完全没注意,他离开的样子竟是有些匆忙的。

    直至出门之后,梁淑君拍拍自己的胸口,“可吓死奴家了!”

    还以为妻主真要把他办了呢。

    他耳尖热热的,哪还有之前轻浮风流的浪荡,竟是难得露出一副青涩腼腆的表情。

    他又低头瞅瞅自己下半身,无奈的扯了下唇角。

    这是男人早上正常的身体反应,他叹了口气,但回想之前的交锋,心口砰砰跳,忽然口干舌燥了起来。

    ***

    董惠莹在屋里磨磨蹭蹭好半晌,才黑着脸出来。

    早饭是梁淑君煮的玉米面,两人面对面而坐,一个唇角噙着笑,一个冷若冰霜像冰块。

    飞快的吃完玉米面,董惠莹就揣着自己的钱袋子出门了。

    梁淑君反正是闲着没事,就跟着她一起出去了,但对于身后的大尾巴,她视若无睹,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

    董惠莹真心觉得,她忙啊,她太忙了,但也没有办法呀。

    在原来的世界,她有神医之美名,一身医术就算称不上天下无双,但只要她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可问题是,穷啊,她太穷了。

    太行镇只是一个小地方,哪怕坐拥大山,但这个时节山中成熟能用的草药太少,而且就算草药很多,也得自己去挖。

    她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时间,至于花钱购买镇上的草药,她又实在是囊中羞涩。

    梁家哥几个,老二是个病秧子,其他兄弟,老大梁智宸的情况她不是很清楚,但想想原主恶劣的性子,恐怕也是一身的伤疤,而且右手还废了。

    老三梁淑君的身体遍体鳞伤,疤痕叠着疤痕,几乎没有好肉。

    老四梁浩铭是疤脸,衣服底下的身体有很多大火伤出来的伤疤,老五梁越宁也是一样,而老六逸宣瘸了一条腿。

    这些都能治,但治起来很麻烦,需要很多东西,很多草药,而那些草药是不可能平白无故从天上掉下来的。

    她顶着神医的名号,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是很难办呀。

168:悔之太晚

    董惠莹在镇上逛了逛,买了一些能用得上的草药,腰包瞬间缩水了一大半。

    她找了一家铁匠铺子,画了几张设计图,想打一套医用手术刀出来。但是匠人一看见图纸,就一副直犯愁的模样。

    “小妹子,这活我想接,但能耐有限。您画上这些刀子钳子薄如蝉翼,我是真的弄不出来。”

    董惠莹有点失落,这时梁淑君捧着两个大包子,乐颠颠地朝董惠莹跑来。

    “妻主,都晌午了。看,我买了包子?”

    他一副献宝的模样,桃花眼亮晶晶的,仿佛是在求虎摸,求夸奖。

    小妻主唇角抽搐了两下,“我说,跟着我好玩吗?”

    终于没办法再无视,她内心不禁想道,梁家兄弟的基因里,是不是有跟踪狂的怪癖属性?

    目前为止,貌似老四梁浩铭偷偷摸摸的跟踪过自己,老五梁越宁也曾对自己跟前跟后,她身后的大尾巴换了又换,现在居然又换成老三梁淑君了。

    淑君眉开眼笑,“哪有?人家是舍不得妻主,想和妻主多亲近亲近。”

    她扶额一叹,表示无语。

    梁淑君今日没戴笠帽,他又生得一副俊美妖娆的美貌,走在街上很引人注目。

    有人认出他,知道他便是花名在外的天青楼凤血,期间还曾有人主动上前和他打招呼。

    他全部微笑应对,可注意力一直放在董惠莹身上。

    每当被小妻主冷落,他就冲上去撩拨两下,然后再被小妻主忍无可忍的赶走。

    他拿这个当做一种妻夫情趣,而且还像是玩上瘾了,乐此不彼。

    “凤血——”

    两人拉拉扯扯,正要回家,忽然何素朝这边走来。

    何素是听闻吓人的通报,这才匆忙赶来的。

    她忧伤惆怅,眸子里像有万般言语,可每当想要开口时,又都欲言又止了。

    梁淑君笑容不变,只是神色冷淡下来,“凤血见过何娘子。”

    他行了个礼,之后退至董惠莹身后,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素来轻浮,人们骂他离经叛道,他也很少在意旁人的眼光,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知轻重。

    妻主还在呢,他可得管好自己,免得小妻主多想。

    家里家外,谁是自己人,谁又是外人,他心里明白着呢。

    况且他对这位何娘子,是真的没有儿女之情。

    但何素一副很受伤的模样,她看得出‘凤血’的故意疏离,心里翻江倒海,痛苦不已。

    梁淑君轻轻拉扯一下董惠莹衣角,“妻主,时候不早了?”

    董惠莹挑起了半边眉梢,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嗯。”

    她又冲着何素点点头,当做打招呼。

    之后越过何素,大步流星的走人。

    “哎呀,妻主!?”

    梁淑君赶紧追上,“您慢点呀,走的太快了,人家都快追不上了。”

    小妻主趔趄了一下,忽然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梁淑君一眼。

    她算是明白了,这人一口一个‘人家’,肯定是故意的,故意恶心自己呢。

    “闭嘴!”

    真的有点受不了,好好的一个男子汉,干嘛总是故意做出一副娘里娘气的样子?

    在她的怒视下,淑君反而很得意。

    两人打打闹闹的往回走,而留在原地的何素,只能是黯然神伤了。

169:右眼皮跳跳

    祛疤膏这个东西,效果好的,立竿见影。效果不好的,抹再多也没用。

    董惠莹要配的祛疤膏总共需要十八种中草药,但其中缺了两味主药,镇上的药铺里没有。

    梁淑君在镇上混了好几年,人脉很广,结识了许多三教九流。他表示镇上有一家医铺,过几天准备新进一批药材,而董惠莹需要的两位主药也在名单之中。

    董惠莹懒得折腾,于是也没急着回村,而是留在了镇上。当然,为免家里担心,托人往村里带了个信儿,言明过几日再回。

    与此同时,何素整日茶饭不思。每天晚上都准时去天青楼报道,但戏子‘凤血’已经离开了天青楼,她身在此中,却是怅然若失。

    她整日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这天夜里,她在天青楼喝的酩酊大醉,哭喊着‘凤血’的名字,为情所苦,被情所困,最后是被铁海兰扛回来的。

    何府之中,侧夫高见被关禁闭,正夫罗杨拿着帕子为醉的迷迷糊糊的妻主擦拭脸颊。

    他看着昏睡中不时梦呓的何素,忍不住一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当初?”

    铁海兰拎着只酒壶,慢悠悠的啜饮着酒水:“罗正夫,何素和那个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觉着,这罗杨似乎是个知情人,而何素对‘凤血’的感情,似乎很不简单啊,简直是如痴如狂。

    罗杨苦笑,“无非是因果循环,当初种下一个因,而今收下这恶果。”

    他恍惚中想起,那一日,大雨滂沱。俊美妖娆的男子,在府外长跪不起。

    若不是那时妻主心太狠,又哪会有现在这多事。

    只可惜,悔之晚矣。

    ***

    铁海兰对何素和‘凤血’之间的事情很感兴趣,而那日之后,何素大病了一场。

    她整日神思不属,一副厌世的模样。铁海兰见她这般苦楚,心有不忍,于是让人查了一下。

    她得知凤血本名梁淑君,家在太行山脉的靠山村,年满十五便开始在镇上做工,一开始是帮人扛沙包搬石头,后来似乎曾和何素有过一段短暂的交集,但也不知两人之间具体都发生了什么。

    只是一年前,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凤血在何府门外长跪不起,第二日竟当众宽衣解带,被人嘲笑是疯子。

    没多久,凤血卖身天青楼,开始他的卖唱生涯,又过了不久,梁家招了一位入赘的妻主。

    铁海兰摸了摸下巴,啧啧称奇。

    “我铁海兰见过的混人也算不少,可像这位梁家妻主,像董大宝这般恶劣的实属少有。”

    这位董娘子入赘梁家之后,干过不少混账事,但也有一点引起铁海兰的注意。

    董大宝,但前阵子不知为何改名董惠莹。

    她今年才十八,本是大柳村一女猎户之女,天生巨力,长相水嫩,也算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美人,但她儿时是个小哑巴。

    后来,小姑娘六岁那年,忽然有一日离开了大柳村,一走就是十年整。

    十年后,她回来了。

    她的哑疾不知是被何人治好了,但人也长歪了。不仅性格凶暴,还黑不溜秋的满脸麻子,干出很多不是人的事儿,可谓是人嫌鬼厌,人见人怕。

    再后来,因为一件小事,董大宝打伤了她亲爹,家里实在受不了她,于是相处祸水东引的招数,用十两银子骗婚梁家,这才令她成为梁家兄弟六人的妻主。

170:火烧梁淑君

    铁海兰暂时客居何府,罗杨来时她刚用完午膳。

    “铁娘子。”

    罗杨愁容满面。

    铁海兰知道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何素又怎了?”

    “妻主——哎!她不肯用膳。”

    铁海兰愣了下,之后脸色一黑。

    “我看她是不想活了,之前喝了一场酒,然后就开始生病,这病还没好利索呢,居然又闹上绝食了?”

    “铁娘子,我家妻主年少失怙,而您和妻主义结金兰,感情素来不错。罗杨恳请您能劝劝我妻主,好歹让她先振作起来。”

    铁海兰僵着脸点点头,然后直奔何素居住的院落。

    铁海兰来时,就看见何素坐在床头,身后垫着个软垫,她腿上盖着被子,正痴痴的看向窗外的庭院。

    “何素。”

    铁海兰唤了她一声,她恍惚了一下,之后用空洞的眸子看向铁海兰。

    铁海兰有点恨铁不成钢,但也知道,何素这是心病,吃再多药也没用,这病只有‘凤血’才能治。

    “你到底在作什么呢?你要是真喜欢凤血,我可以帮忙。我铁海兰本事不多,但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何素垂眸不语。

    铁海兰又定定瞅了她半晌。

    “也罢,你等我消息吧!”

    何素愣了下,当她抬头时,铁海兰已快步冲出了房门。

    她张了张嘴,想要喊回铁海兰,可不知为何,最后竟攥着拳头,闭上嘴,一言不发。

    ***

    这几天梁淑君没再去天青楼,大丈夫一言九鼎,既然决定金盆洗手,便没再想要回去。

    董惠莹在镇上逗留了几日,直至凑足了自己需要的草药,这才和梁淑君一起,两人拎着大包小袋往回走。但刚出镇子,忽然听见有人在喊‘凤血’二字。

    梁淑君一回头,就看见一名天青楼的小倌气喘吁吁朝自己跑来。

    “凤血,鸨哥让我来找你,他有要事和你相商。”

    梁淑君迟疑了一下,“妻主,您在这等我一下,行吗?”

    董惠莹点着头,于是梁淑君和小倌一起走了,留下董惠莹一人守着堆在地上的大包小袋。但她等了大半个时辰,依然没见梁淑君回来。

    她按了按眼角,心里有点不安。

    “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这右眼皮一直跳,也不知是在跳什么祸事。”

    犹豫了一下,最后拎着东西冲向了天青楼。

    刘鸨哥得知董惠莹的来意,他顿时愣在当场。

    “凤血?不对啊,我没让人找他啊?”

    董惠莹微微一怔,之后飞快的冷静了下来。

    “敢问可有笔墨?”

    “有有有。”

    董惠莹记性不错,挥笔如毫,她飞快地画下一章人物肖像图。

    而这画上的人物,正是不久之前叫走梁淑君的小倌。

    “刘鸨哥,麻烦您帮我看一下,这小倌可是您这天青楼的人?”

    刘鸨哥惊艳于董惠莹的画技,但也没时间感慨,他知道事关重大,于是辨认之后,老实的回答。“是小青啊?但他昨日赎走了卖身契,已经离开我们天青楼。”

    董惠莹思忖了半晌,旋即道谢,并向刘鸨哥告辞。

171:神医是仵作

    回到老三在镇上的租屋,不出意料,这里没人。

    董惠莹将原本要带回靠山村的大包小袋放在祖屋,之后踹上银子飞快的出门寻人。

    她拿着之前在天青楼画下的人像,一路打听,居然还真的查出点线索。

    “是这人啊,我见过,他领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往那边走了,进去之后就一直没回来。”

    董惠莹回头看向身后的小巷子,她匆匆道谢,之后立即冲进巷子里。

    这巷子并不是死胡同,里面四通八达的,纵横交错,她在原地徘徊了很久,忽然有人推开一扇门。

    “咦,是董娘子?您怎么在这?”

    董惠莹也愣了下,“方姐姐?”

    还真是巧了,女衙役方澜姗竟是住在这里的。

    方澜姗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韩官人和名司监的庞官人一直不太对付,她之前在庞官人那里当差,后来又被调到韩官人这里。本以为自己很难在韩官人这里得到重用,但因办事能力不错,居然得到韩官人的赏识,还晋升为捕头。

    “实不相瞒,我家中三夫君被人拐走了,方才有目击者称人被带来这里了。”

    方澜姗愣了下,正在这时,浓烟呛鼻,忽然有人高喊出声。“哎呀,不好了,着火啦,快来人救火呀!”

    ***

    火势汹汹,等大火被人扑灭后,两具烧焦的尸体被人抬出来。

    “小青这孩子可怜呀,从小就死了娘,还被他爹卖进天青楼。这好不容易赎了身,咋就出了这种事呀?”

    “另一个人是谁啊?这尸体高高的,烧焦了看不出长相,但骨架挺大,不过看起来似乎是一名男子?”

    董惠莹抿着嘴角。

    她想起风流浪荡的梁淑君,想起他曾吻过自己,想起他的嬉皮笑脸,也想起他受伤时的模样,想起这几日的相处。她头脑恍惚了一下,身形一晃,差点没栽倒在地。

    着火的院子,是天青楼那名小倌的家,偏巧,这烧焦的两具尸体中,其中一具,即使已面目全非,但身量和淑君差不多。

    怎就这般巧?

    这好好的为何突然着了火?

    董惠莹咬着唇,内心不敢相信,就在近日上午,还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居然死了?居然被烧死了?

    不对!

    她忽然冲向焦尸,盯着焦尸的右手。这人右手是畸形的,这不是梁淑君!

    “董娘子……”方捕头来到董惠莹身后,想劝一句节哀顺变,但看董惠莹的样子,又不忍开口。

    人最怕的便是生离死别,这事若是搁自己身上,恐怕也很难承受。

    “梁淑君没死!”

    董惠莹眼神亮亮的,“没死就好,这尸体不是淑君的尸体,这男尸右手畸形,而且还散发着恶臭,这证明他至少腐烂了两天以上。还有这一具,你看他耳朵里有不少泥土,若我猜的不错,这两具尸体,早在几日前就已入土下葬,却被某人为了某种目的挖出来,成了现在这副被烧焦的模样!”

    方澜姗也是一惊,“这事必须上报官人。”

    董惠莹眯了眯眼,她头脑清晰,但神色也有些不解。

    这事究竟是谁干的,又为何如此大费周折?

172:就连傻子都不信

    方澜姗找来仵作验尸,情况和董惠莹推测的差不多。

    这两具尸体一个死了六天,一个死了八天。

    韩官人下令严查这桩案子,方澜姗带着几名女衙役四处走访,想要查出焦尸的身份,这时董惠莹找上了方澜姗。

    “我想验尸!”

    “啊?”

    这可把方澜姗吓了一大跳。

    “小董娘子,这……这不合规矩啊,况且……”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董惠莹。

    小姑娘的外表太稚嫩,太幼齿,就像一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而仵作这个,和死人打交道,她就不怕吗?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但我必须验尸之后才能做出精准的判断。方姐姐,麻烦您通融一下。当然,我只需要看一眼既可,并不一定真的要对那两具焦尸动刀子。”

    方澜姗有点犹豫,但架不住董惠莹太坚持。

    “那咱们可说好了,只能看,不能碰。还有,万一你被吓到了……”她还没说完,就看见董惠莹笑道:“放心,我胆子挺大的。”

    总之,方澜姗被董惠莹说服了。

    无主的焦尸正暂时安置在义庄,义庄的气氛阴森恐怖,没等接近就有恶臭传来,而这里的看守是一名年过半百的老妪。

    董惠莹掀开白布,这焦尸实在不太美观,再加上腐肉散发着臭气,招来了不少苍蝇。

    “果然,看来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方澜姗定定看着她,焦尸的样子实在太恶心,就连自己这个捕头看了都直反胃。可是少女优雅自信,淡定从容。

    董惠莹道:“且看这里,这人口鼻处有土渍,像是泥水蒸干之后留下的痕迹。”

    “我推测,这两具无名焦尸家境不富,甚至很穷。按照当地的习俗,家里死了人,哪怕只是一个稍微体面一点的人家,也肯定要弄个棺材再下葬,但若是身在棺中,通常而言,泥水是渗不进去的。再者,近半个月晴空万里,天不下雨,又何来泥水?由此可以推测出几条重要的线索。”

    “一,这人家穷,再不然就是在家里不招人待见,死后席子一卷抛尸埋了。”

    “二,这埋尸之处肯定是近水的,不然哪来的这些泥水?”

    “三,有人故意弄出这两具尸体,偷梁换柱,为的便是想要让我以为梁淑君死了。这人谋的不是命,而是想要淑君这个人,不然也不至于这般大费周章。”

    “四,淑君之前是一名戏子,每晚只要他开嗓,天青楼内总是座无虚席。但很多人只是为了凑一个热闹,也可能是真的欣赏他的皮相和嗓子,但真正迷他迷到这个地步的,却是少有。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赶快找出梁淑君,而只要弄清楚淑君究竟是何人带走的,这桩案子也就能真相大白了。”

    方澜姗眸中异彩涟涟。

    妙啊,太妙了,这小姑娘真是太聪明了!

    自己这些人对查案毫无头绪,可她只是瞄一眼尸体,就吧啦吧啦为自己提供了不少的线索,她可真是为自己带来一个大惊喜!

    董惠莹又道:“方姐姐,我看不如这样。这件事,事关淑君,我肯定不能置身事外,但若只有我一人,查案也不是很方便。韩官人下令尽快查出两名死者的身份,以及弄明是何人暗中搞鬼。你我二人不若联手,釜底抽薪!只要先排查一下淑君的人际关系,再查查那名拐走淑君的倌倌小青之前和什么人接触过,这事自然能水落石出。”

173:看似风流,实则贞烈

    方澜姗一想也是,官府的捕头又不是只有自己一个,眼下都铆足了力气追查两具焦尸的身份,但自己完全可以和小董娘子合作,这样一来利大于弊,介时韩官人论功行赏肯定少不了自己的好处。

    当然,她好歹是个当差的,同僚也不少,但因为之前在名司监当过差,上面两位大佬面和心不合,底下的人自然也是不对付。她这些日子得了韩官人的青眼,但私底下也没少被人排挤,眼下不如利用小董娘子提供的线索,收买一些人心。

    方澜姗的眼神越来越亮,她大力拍打董惠莹肩膀:“小董娘子,您可真是姐姐我的福星啊!”

    她哈哈大笑着,而董惠莹则是嘴角微微一抽。

    亲,您莫不是不知道,您力气有多大?我这小身板都快被您拍碎了。

    董惠莹腹诽了一通,但因为这种‘合作’关系,两人的距离也瞬间拉近了不少。

    接下来,方澜姗找上另一名捕快,二人互通消息,交换情报,之后又带着董惠莹前往天青楼,主要是为了筛查倌倌小青和梁淑君的人际关系网。

    一晃两日之后。

    董惠莹和方澜姗这边进展的不错,已查出了几分眉目,也初步锁定了几个嫌疑人。

    而另外一头,铁海兰豪气冲天。她冲进何素的院子,脸上堆着满满的笑容。

    “何素!”她声若洪钟,看似心情很好。“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何素眸子闪了闪,“我这病还没好利索,近日见不得风。”

    铁海兰神秘兮兮,“难道你不想见凤血?为了这事,可着实费了我不少手脚。”

    “啊——”何素一副呆怔的模样。她一把拉住铁海兰的手,“海兰,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你千万不要伤害他,有些事不能强求,我们有缘无分,我也从未怪他,我只愿他能过得好,就心满意足了。”

    铁海兰揶揄道,“瞧,一提起凤血你就急上了,若说你不在乎他,就连傻子都不信。”

    何素咬了咬嘴唇。

    铁海兰道,“你也不必担心,从今往后,他既不是天青楼的戏子凤血,也不是大山里的梁家三郎,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自由人。”

    何素又犹豫半晌,最后被铁海兰半拖半拽地拉出了何府。

    府外有一辆马车,二人上车后,铁海兰道,“走,去刘家村!”

    车夫马鞭一甩,拉车的马屁哒哒哒地走远。然而没人知道,何府门后,高见的脸色青青白白,他神色恼怒,又有几分怨毒。

    正好是一个时辰之后。

    董惠莹和方澜姗急匆匆的赶来何府,就在不久之前,她们又筛查了一遍。原本锁定的嫌疑人之中,只有何素和铁海兰的嫌疑最大。

    但是当二人赶来何府时,却得知何素和铁海兰一个时辰前就已出门了。

    董惠莹眉头一皱,她有一种紧迫感。

    “二位,留步!”

    才几日而已,但高见却像是瘦的脱了相,他神色中闪烁着疯狂之色。“我知道凤血在哪!”

    董惠莹和方澜姗对视,二人交换个眼神,之后齐齐地看向了高见。

174:他想杀了她

    刘家村,离太行镇不远。

    何素坐在马车里,越是接近目的地,她心情就越发忐忑。

    其实,铁海兰做的事,她是知道的。就算一开始不知,后来也猜出了几分,而她则是采取默许的态度。

    这世道只能休夫,不能和离,而男子一旦被休就要被充军,但铁海兰偷梁换柱,设计了这一出好戏,从此世间再无凤血,也再无梁淑君。

    可是,他又是否能接受自己?

    何素用力的闭了闭眼,想起‘凤血’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她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答案,不须问,她自己便知晓。

    可心里,还是存着几分妄想。想着,没准能化解从前的恩恩怨怨,没准只要自己对他好些,他就能逐渐被感化,也能逐渐爱上她。

    可是再一想他看似风流实则贞烈的性子,她又挫败了。

    她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而她的妄想,就也只能是妄想而已了。

    ***

    “吱呀——”有人推门而入。

    梁淑君口中塞着团破布,身上的衣衫已几日没换,他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手腕被绑在身后。

    他神色有些憔悴,可见已有几日没睡,而当循声一看,不意外的,来人是何素。

    “凤血……”何素见他这副模样,很是心疼。她弯下腰,想要取出堵在他口中的破布,却见他满脸警惕,像个刺猬似的,冷冷的偏头避开了。

    她眸色一黯,但无视他的排斥,一把扯下他口中破布。

    她想再为自己争取一次。

    “何素,我劝你最好放了我!”他似乎很冷静,但他的神色也相当的冷漠。

    何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开始为淑君松绑,同时也垂眸说,“你被关在这里,大概不知,海兰找了两具尸体冒充你和天青楼的那个小倌,现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凤血,也没有梁淑君,只要跟我离开这,你完全可以换一种活法,再也不用像以前那么辛苦了。”

    “呵,”他眸中满是讽刺,“辛苦?是啊,真的很辛苦。就算我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整日在天青楼卖唱,被数不清的女子围观,被人评头论足,我是很辛苦,但也早就习惯了。”

    何素心里涩了涩。

    她已经解开了绳子,想要扶梁淑君起来,但他动作更快,活像她是洪水猛兽,更像是某种可怕的瘟疫,完全不愿同她有任何肢体接触。

    “你若真是为我好,你若真的感激我,你就不该做出这种事!之前的一年,再苦再累,我都熬过来了。而现在你又来打扰我的生活,怎么,你又想像当年那样,将当年对我做过的事情再重新做一遍?”

    “我……”她泫然欲泣。“我不是故意的,凤血,真的,如果我早知道……对不起,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可是这么久了,我也一直在真心悔过。”

    她做出一副忏悔的模样,但梁淑君看都没看她一样,笔直地往外走。

    “凤血,不要走——”她忽然冲上来,想要抱住他,但梁淑君已经忍无可忍了。

    他陡然转身,修长的五指扣住她脖子,将她按在墙壁上。

175:千年人参

    男人眸中满是狂暴和阴翳,他神色冰冷,身上充满危险的气息。

    何素有些心悸。

    当年她们一家八口外出远行,途中遇见一伙马匪,她的娘亲,几位爹爹,还有她的妹妹,全都死了。只有她一人侥幸逃过了一劫。

    但是她这一生永远都无法忘记,当时那些大肆屠杀的马匪,他们的眼神充满狂虐和杀意。

    而现在的‘凤血’,让她想起当年那些马匪。

    他想杀了她。

    他竟然真的想杀了他?

    是,她可以理解,毕竟要不是自己,他的生活完全可以是另一番模样,甚至就连入赘梁家的那位小娘子,若不是自己,梁家又何必忍着恶心招了一个那样的女人?

    梁淑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的身体在发抖,内心的恨意几乎要冲出胸腔。

    “你从来都没有听过我的话,我也说过无数次,我只希望你永远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但你又是怎么做的?”

    “你时不时的跑来我面前,提醒我一年前我有多愚蠢,你自以为那叫做忏悔,那是你赎罪的方式,你想要得到我的原谅,可你懂吗?”

    “每次只要我一见到你,我就能想出几十上百种杀人的方式。可是想到我大哥,老二,还有我四弟五弟六弟,我就得忍着,我必须得控制我自己!”

    “因为你的命,太贵,若有个闪失,我赔不起,我也不想赔!”

    “我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葬送自己的一生,我就算不为我自己着想,我也得想想我家里的兄弟。”

    “可是,何素,你为什么要逼我呢?”

    “你就非得让我和你同归于尽吗?”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按你之前的说法,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怎样都无所谓了,反正从我‘死’掉的那一刻开始,这世上就再也没有梁淑君这个人了。”

    何素被掐住脖子,呼吸越来越困难。

    “凤血,你——你冷静一点,”她像是离了水的鱼,张大嘴呼吸,但喉咙越来越痛了,下意识就想撕开他的手,这完全是出于求生的本能,但他却依然一副冷淡冷漠的样子,不动如山。

    “你大概不知道我忍的多辛苦,我这辈子只恨过两个人。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我家妻主。但是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家里那个妻主是怎么来的?十两银子,怪不得人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当初若不是出了那种事,家里也不至于为了凑足十两银子给老二看病,招了一个祸害进门。”

    “何素,你一直以为自己很无辜,你总说你知道错了,说你不是故意的,可真相是这样吗?”

    “一年前,暴雨如瀑,我在何府门外跪了一整夜。”

    “第二日,你从何府出来,你是怎么对我说的?”

    “我至今仍然记得你脸上的恶意,毕竟在你看来是我不识抬举,屡次三番伤你面子,所以我当众脱衣,被围观,被嘲笑,之后何家的下人把我拖进何府。”

    “你又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梁淑君闭了一下眼。

    当初的事情他至今仍不愿回想,那是埋在心底的伤口,被恨意包裹。

176:他跪了一整夜

    不堪回首的事情实在太多,似乎自从认识这个女人,不,是被这个女人盯上开始,噩运接踵而来。

    梁淑君想起一年前的事情。

    痛苦和畅快的心情在心海中酝酿。

    他看着何素一点点窒息,唇边却勾出一抹醉人的笑容。

    和平时的风流浪荡不一样,他是真的笑的很开心,很纯净,很潇洒,很畅快。

    但掐住她脖子的手,也越来越用力了。

    原来主宰一个人生死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曾经那个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像蔑视蝼蚁般随意操纵自己的生死,逼的自己走投无路的人,竟也有今天。

    而他也清楚,只要他再稍微用一些力气,这个人,这个他恨了很久的人,就能死在他手里。

    ***

    梁淑君小时候听见过一些闲话。

    十里八村,一胎一个,从未见过双生子。偏巧,他和淑玉便是一对双生子。

    据说两人出生时,他是个胖小子,重八斤,老二却瘦怜怜的,只有四斤四两。

    村里人说他是妖魔鬼怪投的胎,是他抢走了老二的生气,才害得老二刚一出生就差点夭了折,还连累了整个家,为了养活老二,给老二看病,愣是把一个好好的家拖垮了。

    后来山里干旱洪涝,再接着又是瘟疫爆发,爹爹们死了,娘也瘫了,大哥既当爹又当娘的拉扯他们兄弟几个。

    大哥告诉他,不要多想,他不是妖魔,而老二身体不好,这是命,不是他害的。

    但没人知道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年少时的那些流言蜚语,那些闲话,对他造成怎样的影响。

    也不知从什么开始,他渐渐的有了这种想法。

    既然老二是被他害的,他就有责任,有义务,养着老二,治好老二。

    所以当年纪相近的老四浩铭还在玩泥巴的时候,他就开始跟在大哥的屁股后干活。

    十五岁之前,他跟着大哥在山里打猎,十五岁之后,他无视闲言碎语,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他以男儿之身,在镇上做工。

    一开始是真的很累很累,他跟着那些力气比自己大,嗓门比自己粗的女人一起扛沙包,扛麻袋,做的全是苦力活。

    后来他攒下些银子,就租了一个铺子,开始做上小买卖,生意也算是不错。

    有一回他出门匆忙,忘记带笠帽,恰好家里又没米了,于是就去了粮庄。

    他曾无数次后悔,假如当日他不要着急,他戴上笠帽,或者是去别家粮庄,而不是贪懒图方便去了离自己最近的何家粮庄,或许后来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当日他遇见何素,何素一眼就看上了他,之后是永无休止的纠缠。

    何素生性高傲,那时候的她就像一只冷漠的孔雀,人也霸道,但他对她没兴趣,在他心里家中兄弟第一位,赚钱养家第二位,从未有过成家的打算,况且这人又不合他眼缘,他就算真的想找个妻主,也不可能找一个像何素这样的。

    但是何素不这样想。

    一开始是采取怀柔政策,但见自己无动于衷,就开始施压。他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只好另寻他法。

    恰在这时,老二吐血昏迷,急需一棵千年人参来救命。

177:不识好歹

    人参很贵,更何况还是千年老参。

    梁淑君得知老二病危,于是立即盘点自己的积蓄,回家之后又四处凑了凑,将兄弟六人的家底掏了个一干二净,总算凑足了这笔银子。

    但就在他出发去买人参时,半路被人一棒子敲昏。等他醒过来时,身上的银子全都不见了。

    没多久,何素差人给他带了个口信儿。

    信上说,想要银子,就去求她!

    这不是小钱,况且老二正急需千年老参救命,一刻也耽搁不起。

    所以他去了,却被何府家丁挡在了外面。

    “我们娘子说了,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你若三跪九叩,真心认错,她若是心情好了,没准能考虑出来见你一面。”

    那时正值黄昏,他心知对方是存心折辱,但他的尊严,他的骄傲,他的一切,比不上老二的命重要。

    事实上这些年来他想过无数次,他宁愿一出生就体弱多病的人是自己,他恨不得代替老二去受那些疾病体虚的苦。

    三跪。

    膝盖落地,他仿佛听见自尊崩碎的声音。

    九叩。

    他亲自拔除自己的骄傲。

    他身为男子,在这个世道,求生不易,却赚了不少银财,他有自己傲气,但在现实面前,这些傲气被打击的涓滴不剩。

    又跪又磕头,他以为这就够了。

    当他想要起身时,家丁拎着竹板,一板子拍在他肩上,将他身体往下压。

    风雷阵阵,大雨滂沱。

    于是他在何府外面跪了一整夜。

    第二日。

    何府大门打开,他淋了一整夜的雨,又跪了一整夜,身体冰冷,也早已麻木。

    她嘲弄的看着她,“呵,我道是谁一大早就堵在我何府外面,感情是梁老板您呀。”

    他看着她,没说话。

    她整理着衣袖,用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羞辱他。他知晓她是成心在报复,只因她曾想娶自己为夫,而他没答应,只因自己的拒绝令她恼羞成怒,只因自己不识抬举,敬酒不吃,于是她给自己准备了罚酒。

    何素说,她和名司监的庞官人关系不错。她还说,她与镇上的医铺药铺交情甚笃,而只要她开一句口,莫说他此刻没钱,就算有钱,也买不来千年人参。

    他倒是可以去郡城,但路途遥远,一来一回耗时太久,老二已命在旦夕,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我看你这衣裳碍眼。”

    于是他闭上眼,当众扯下腰带,除去外衫,四周哄笑声响起。

    “这里衣有些难看。”

    于是,身上又少了一件。

    最后她似乎玩够了,于是打了个手势,何府的下人将他扯进了何府。

    她说,只要三日之后,他能活着走出何府的大门,那些银子,就全都还他,还会再送他一棵千年老参。

    三日时间,盐水鞭子,滴蜡,他遍体鳞伤,痛到最后已没了知觉,他像一条狗一样匍匐在地,她则面带浅笑欣赏他的惨状。

    三日之后,他已陷入半昏迷的状态,身上全是血,神志已不清,却还记得自己的来意。

    但她却讽刺的说:“银子?什么银子?梁老板莫不是癔症了,我可不记得自己曾欠过什么银子。”

178:娇娇的,小小的,真可爱啊

    他被耍了。

    却并不意外,似乎早已有过这样的心理准备。

    何素鄙夷地看着他,“你又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像是你这样子的男子连我何家的杂役都比不上,我之前看上你,也不过是图个新鲜感而已,你难道以为我是真的喜欢你?接二连三的拒绝我之后,如今又像狗一样的趴在地上来求我?像你这样的,我何素不屑!”

    最终,他被下人扔出何府,他晕倒在大街上,等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

    然而那三日,就像是跗骨之蛆,如噩梦一样夜夜缠绕。

    他忘不了三日的羞辱和痛苦。

    走投无路,他只好卖身天青楼,用卖身钱换来一小截人参,从此成为戏子凤血。

    刘鸨哥说,什么时候他还清了卖身钱,就放他离开。他庆幸自己有把好嗓子,又精通音律,客人图个新鲜,他也招揽了不少财主。

    但老二病的越来越重,寻常人参的效果比不上千年老参,大夫说必须再加几味辅药,而这几味辅药,若是想买下来,共计十两白银。

    但以当时的处境,他尚未在天青楼站稳跟脚,也没办法再向刘鸨哥预支银钱,家中一贫如洗,甚至还欠下了一大堆外债。

    于是,大柳村的董家钻了这个空子,从此他们梁家多了一个入赘的妻主。

    他有时会想,若是当初没有遇见何素,若是当初他再谨慎些,是不是就能买到千年老参,自己就不必去天青楼卖唱,残暴的妻主,是不是也就不会入赘梁家?

    但木已成舟。

    曾经想过的那些,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

    “住手!”

    铁海兰冲进门,看见梁淑君正将何素摁在墙壁上。

    眼瞅着何素快要窒息了,她不由分说的,一把拉住梁淑君,猛力往后扯。

    他身体重重撞在墙壁上。

    铁海兰扶住何素,“没事吧?”她担忧地问。

    何素揉着脖子,大口的喘息。

    她艰难地摇着头,但看向梁淑君的眼神却充满了畏惧。

    就在之前,她离死亡是那样的近,她差一点就死了。

    要不是铁海兰及时赶到,她没准真的要死了!

    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

    “呵,”

    梁淑君讥诮一声,眸子里盛满了冷清。

    铁海兰愤怒地看向他:“你这人,简直不识好歹!”

    “是,我是不识好歹。”

    他笑得性感极了,艳至糜烂。

    “若我善解风情,当初也不至于落得那样的下场。我曾自诩聪慧,却失算人心,可我又怎能料到,不过是萍水相逢,竟惹来这多祸事?”

    铁海兰愣了下,她云里雾里的,也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她心里很是恼火:“虽然我不清楚你和何素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何素就算有千般不好,也比你家那个妻主强百倍!这一年来,你们兄弟过的是什么日子,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那位姓董的,压根就不是良配,而你们兄弟身上的伤残,也几乎全都是她留下的”

    如果这人的妻主是纯善之辈,她大概也不会帮助何素做出这种事。

179:我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个

    在铁海兰看来,姓董的对凤血又不好,而何素又心念于凤血,她这么做也算是一桩善举,帮他脱离苦海。

    梁淑君讽刺一声。

    何素眼圈通红,她拉住铁海兰手臂。

    “海兰,我没事,你少说两具,这事怨不得凤血。若真是要怪,就怪我当初目空一切,太过自大。”

    她泫然欲泣,顿时又叫铁海兰心疼不已。

    铁海兰这人粗豪爽朗,她和何素认识多年,但起初二人交情并不深。只是一年前,在她最落魄的时候,何素曾帮过她的忙。

    从此,她明里暗里护着何素,并且还和何素义结金兰。

    两人的友情掺杂了恩情,不然若是换成旁人,她也懒得多管闲事。

    屋外,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那声音越来越近,铁海兰的脸色微微一变。

    梁淑君也怔忡了一下。

    他徐徐转身看向外面,只见女捕头方澜姗骑着一匹马,身材娇小的小少女横趴在马背上,正吐的稀里哗啦的。

    当马蹄声停下,方澜姗嘴角直抽抽。

    她潇洒利落地跳下马背,然后又将趴在马上的董惠莹拎了下来。

    “呕——!”

    实在忍不住,要不是方澜姗闪的够快,没准她已吐在方澜姗身上。

    呕出酸水和胆汁,董惠莹嘴巴里面苦苦的。

    等吐够了之后,她小脸煞白煞白的,看起来很虚弱,却摇摇晃晃地走向梁淑君。

    “呕——没,呕——没事吧?”

    她头昏脑涨两眼冒出小星星,这一路上为了追上何素和铁海兰的马车,方澜姗可谓是快马加鞭。

    她从来没有骑过马,被颠的骨头都快散架了,最重要的是,泥煤的她居然晕马!?

    梁淑君怔怔看了她半晌。

    “怎么了?”

    她先是瞅瞅淑君身上的衣服,见还算整齐,这才稍微安了安心。

    早在这人失踪时,她心里就已做出最坏的打算,也总是想起逸宣,想起朱杏芳,有点担心他被人强暴。

    梁淑君本是极阴郁的,但看见她懵懂困惑的小眼神儿,身上的阴气忽然散开了。

    他重新恢复成平时玩世不恭的样子,忽然敞开双臂紧紧的抱住了她。

    “梁淑君!?”她叫声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

    这,大庭广众的,耍流氓么?

    梁淑君用自己的脸颊狠狠磨蹭她发心,“妻主,人家被关了好些天,人家好想您呀。”

    董惠莹:“……”

    蛇精病,一天到晚发神经,就不能正常点吗?

    铁海兰一看见董惠莹,眼神顿时一亮。

    娇娇的,小小的,真可爱啊!

    不对,

    这人是凤血的妻主?

    说好的黑不溜秋,满脸麻子呢?

    眼前这位分明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美人呀,

    而且看样子青涩稚嫩,着实很招人喜欢。

    方澜姗警惕地握住了佩刀,她冷声道:“果然是你们?二位,还请跟我回衙门走一趟!”

    何素抿着嘴,一言不发,而铁海兰眼神一闪。

    她恋恋不舍地瞄了小妻主一眼,这才看向威武的捕头方澜姗。

    “我本以为这太行镇只是一个小地方,没想到你们办事效率很不错,居然还查到我头上来了?”

    方澜姗不爱废话,于是冷笑:“二位,请吧?”

180:今后,我们重新开始

    何素跟着铁海兰一起上了马车,临走前她眷恋地回头看向梁淑君。

    只见他抱着自家的小妻主一顿撒娇,一顿磨蹭。

    她苦涩的垂下了眸子。

    他故意在自己面前和少女亲热,是想气她吗?

    她知道少女是他的妻主,也知道少女待他不好。

    “凤血……”

    她唤着他的名,但他光顾着和小妻主腻乎,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她。

    方澜姗翻身上马,“小董娘子,我这便走了,您是跟我一起,又或者是?”

    “呵,呵呵——”

    董惠莹僵着脸。

    “没事没事,我自己走!你只有一匹马,也驮不了三个人,况且这村子离太行镇不远,我俩还是走着回去吧!”

    方澜姗暗笑,知道这人来时差点被马折腾的没了命,眼下是被吓住了,于是也没有强求。

    “行吧!这案子已水落石出,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方澜姗抱了抱拳,然后马鞭一甩,‘驾’了一声,高壮的大马顿时扬起了蹄子,只在身后留下一串的尘烟。

    董惠莹目送方澜姗押着马车上的二人回镇上,忽然冷风一吹,她激灵灵哆嗦了一下,赶紧搓了搓自己的脸蛋。

    “妻主——”

    淑君撩起她脸颊旁边的碎发,审视着这张有些灰暗的小脸儿。

    “您这几日没睡好吗?”

    黑眼圈都出来了,小小的人像是霜打的茄子,看来这回妻主没少为他操心。

    可是怎的,他心里竟甜滋滋的?

    董惠莹翻了个白眼,“走吧!”

    她扯了一下梁淑君,但刚迈出两步,就又停下。

    “话说回来,那个何素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

    他看起来乖极了,用清醒纯粹的眼神看着她。

    董惠莹拍了他一巴掌,“少在这装糊涂,这几天我查出不少事。”

    她意味深长地瞄了他一眼,

    “你和那个何素,纠缠很深啊?至于铁海兰,虽然这次的事情她是主谋,但也只是为了帮何素而已。她是何素的挚友,据说来头挺大,家在郡城,和平昌郡守走往密切。”

    梁淑君眼神冷了冷,但只一刹那就恢复成平时性感风流的样子。

    他慵懒的眯起了眸子,一把抓住她的小爪子,按在自己的胸口。

    “妻主,您很介意吗?但是您要知道,淑君心里只有您一个。”

    “呕——!”恶不恶心?

    董惠莹做出一副想吐的表情,但神色也有些无奈。

    “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我只求你正常点,别整天总不正经的撩拨我。”

    “撩拨?”

    淑君眸子闪了闪,“妻主,人家分明是认真的。淑君心里真的只有您一个。”

    董惠莹‘呵呵’一声,懒得理他。

    可她正要往前走,忽然被他拉住了臂弯。

    “妻主。”

    她回头,只见他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

    风吹落叶,他长发飞舞,但他的神色,庄重,肃穆。

    而本是妖娆妩媚的眸子,也似是清流,划过人心,荡起清冽的涟漪。

    “我是认真的。”

    董惠莹突然有点窘迫。

    这人,这人……

    早已习惯他风流浪荡的样子,他忽然认真起来,她竟有点无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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