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真笨
其一，二长老这边的人手并未当真相信自己是个无脑草包的人设。
其二，二长老这边信了，但其他人没信，暗中隐藏着另一伙人正在按兵不动，自己这个院子成分复杂，并不完全是二长老安插的人手。
而若是答案的真相是第二个，很可能，对方以为自己生活在她的监视和控制之下，但并不知晓，其实她自己的势力已被旁人渗透，要不然，就也不会有今晚这顿清汤寡水的寒酸饭菜。
越宁想想，然后：“哎！脑阔疼。”
然后，越宁瞥了一眼桌上的瓷器茶杯，心里估算着时间，直至夜色越来越深了，他忽然抄起茶杯咣的一声。
“岂有此理！”
茶杯摔碎在门上，然后怒红着眼珠子，做出一副特别生气的模样。
“来人啊，来人啊！人都在哪呢，你们居然就给我吃这个？还有没有把我放眼里，太不把我当一回事啦！”
他霍然一下推门而出，虎头虎脑凶气十足。
看起来似乎特别生气，眼珠子都红了，任性骄纵拿捏的恰到好处，眼神里居然还带上几分委委屈屈的意思。
而他一开始嚷嚷，整个院子都被惊动了，附近一些其他的院子也是一脸呆愣。
这事儿很快就传入了二长老耳中。
同一时间。
夜色之下，包袱款款正准备爬墙的董惠莹：“？？？”
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在墙根底下。
这：“……”
“咳咳咳！”
冷风刮进嗓子眼儿，她呛咳着，然后那脸色就开始变得超级诡异了。
这个粗豪的大嗓门，这……这真是越宁？
而且嗓音分明很凶，但听着咋像是在可怜委屈似的？
总之就有一点违和，分明还是那个人的嗓音，但变化太大，她险些不敢相信这就是她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梁小五。
旁边淑君见妻主一副震惊不敢置信的表情，她难得出糗，逗的淑君忍不住噗噗直乐。
大哥智宸也是内敛一笑，眉眼之间满是温柔。
而二哥淑玉则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这家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居然还开始吐槽上了。
“真笨。”
董惠莹：“？？？”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后，狠狠咽下一口气，也莫名的有一点丧气。
“是，我笨！”
真的是很不甘心，但家里早已看穿的事情，唯有自己没能看透。
究竟是越宁的演技太高竿，还是因为她对越宁的认知一直停留在很久很久以前？
竟然忘了，学海无涯，人一直随着时间和经历在进步，从无一成不变的人，活上一辈子，便也成长一辈子。
她又忍不住笑了下，“看来还真是白担心了啊。”
这时候，喜欢闹腾的淑君一个箭步冲上前，他一把抓住董惠莹的手。
“走走走，妻主！难得小宁儿他开锣表演，咱们作为家人当然得去给他捧场呀？”
然后水媚的眼珠儿还转了转，表情特别的灵活，像是迫不及待了。
这家伙分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打算去看戏的。
52 只有一个可能
董惠莹笑了声，“好，我们走！”
然后一大家子翻过墙根，避开秦府下人的耳目，循着声音往越宁那边摸了过去。
……
“你说什么？”
书房内，二长老洗完手，甩掉手上的水，听闻身后人的汇报，她猛然蹙了一下眉。
二长老是个女的，论岁数也就比秦老夫人稍微小上一点点而已，但实际上两人若摆在一起，区别真心不大，反正，都是年过半百的老太太，都已是头发花白。
但，真要是论起来，没准老夫人要比二长老年轻一点儿，毕竟前段日子董惠莹没少捣鼓养生药膳，最后这些药膳全都变着法儿的进了老夫人肚子，以至于现在的老夫人是越活越年轻，都快赶上老妖精了。
来汇报的人正是之前错把越宁当做逸宣接引至秦家的老妪。
“二长老，少主那边正在发火，似乎是因为下人端上来的晚膳出了问题。”
老妪小心翼翼地瞅了二长老一眼，在得知这事儿时，她就已知晓，准是要出大事儿了。
单是少主那边的寒酸晚膳，这儿，就算闹起来，也顶多是当个乐子看。
但老妪心里明白，这晚膳可不是冲着那位傻了吧唧的少主去的，而是冲着二长老这边，是暗中有人在宣告她们的存在，也相当于一个宣战的信号。
简言之。
如今梁越宁院里的下人全是按长老这边安排的，本来为梁越宁准备好的晚膳哪怕不至于多好，可好歹也是凉菜一汤，而不是这么敷衍了事的寒酸东西。
秦家内部分裂严重，屈居于秦老夫人之下的几位长老心思各异。二长老自以为越宁院里全是她的眼线，殊不知，她自己的班底之中早已埋下旁人事先就已预设好的暗桩钉子。
也就是，不管今晚这事儿是出自谁的手笔，总归对二长老而言无异于挑衅，相当于是明着打脸，我知道你在干什么，你也别小瞧了我，你的野心我都清楚，你也该是时候注意一下我这个对手了。
总之，这明争暗斗的太过热闹。
老妪瞟眼二长老的脸色，便见二长老的表情已是铁青。
“今晚这事儿，只有一个可能！”
二长老脸色一凛。
“三长老那边想和我争权，但明面上保持一个和谐的假象，这种时候她冒头于她不利，更不必借此来招惹我怒火，无缘无故，她不至于如此。”
因此，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我那老姐姐，她回来了！”
这是秦老夫人对她的敲打，这事儿也只能是出自秦老夫人的手笔。
相当于一个明白的警告。
你苛待我的人，我都知道了，你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
二长老又冷笑一声。
“可她这般做，却是落入了下乘，无异于自曝其短。她定然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又或者是不方便露面，不然她早已闯回老宅祖地，又何须这般暗着警告？”
二长老自认为这番推测合情合理，秦老夫人那边肯定是遇上了大麻烦，这才导致她难以现身，甚至是为此藏头露尾的。
53 很有三哥当年的风采
而既然秦老夫人遇上了麻烦，那么于二长老而言，便是一桩好事，一桩喜事。
只可惜，二长老怕是想破了脑袋都不会想到，老夫人她哪是遇上什么麻烦？
她之所以没露面，是因为她在哄孩子玩儿呢，陪孩子一起做游戏呢。
是的，就是孩子，而这个孩子却不是指无忘，而是逸宣这些小辈们，这些兄弟，还有董惠莹，在年过半百的老夫人看来，可不就是孩子么？
东陲城某个不抬起眼的小院儿里。
“回来了？”
老夫人一抬头，就看见秦春从外面归来。
秦春恭恭敬敬地进行禀报。
老夫人她黑着一张脸。
“我那二妹狼子野心，也幸亏今日阴差阳错，要不然……”
要不然，若真是逸宣被二长老的人接回秦家，却被如此苛待，老夫人肯定早就坐不住了。
她确实是很少回秦家祖地没错，但就算是很少回来，却不代表这边已经脱离她的掌控。
只不过，这场博弈，对手太多，也是艰辛。
今日她敲打一番，是免得二长老那头太过分，免得让越宁那孩子受更多的罪。
可是，似乎想到了什么，老夫人又笑了。
“我这一生，无儿无女，可逸宣他们，却像是我的儿，像我的孙，是我的亲人啊。这份亲缘，是老天成全。”
以前，老夫人认可的唯有逸宣一人，但如今，可能是爱屋及乌，整个梁家都已被她视作自己人。
当然，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这肉，却也有肥瘦之分。
很显而易见，就算认可了梁家，但不论何时，逸宣再老夫人心里，才是位置最重的，也最得她喜爱的。
……
另一头，秦家祖地。
梁越宁做出一副脾气暴躁的模样，狠狠地作妖一通。
直至二长老派人过来，重新为他备上一桌规格不错的膳食，他这才臭着一张脸，像是稍微好受了一点儿。
他狠狠搓了搓鼻子。
“等着，都等着！等我回了山庄，等我跟我秦奶奶见面，我一定要告你们，让她惩治你们。谁让你们都合起伙来欺负的？居然让我吃糠咽菜，哼！”
他做出一副无脑草包的样子，气哼哼的，然后轰走了院内的下人，做出一副我在生闷气，都不要过来吵我的样子。
“嗤。”
越宁的耳尖尖忽然动了动，然后眼神唰地一下就亮了。
也恰在这时候，阴冷潮湿庇荫处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然后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总之全家总动员，如入无人之境地翻窗进来。
“啧啧啧。”
三哥梁淑君啧啧称奇，方才在窗外嗤笑出声的人也正是他。
他揶揄打趣着五弟越宁。
“越宁啊越宁，不错呀，很有几分三哥我当年的风采。”
越宁老脸一红，然后偷偷摸摸的瞅了董惠莹一眼，做出一副特别实在，又特别窘迫的表情。
这一刻他是真的很不自在。
妻主跟三哥他们来多久了？又听了多久，看了多久？
他期期艾艾的。
“莹莹？”
小小步地凑近了董惠莹。
54 你别讨厌我好不好
这一刻简直慌得一批，生怕莹莹认为他心机太深，从此再也不搭理自己。
其实梁越宁老早以前就发现了，当初，妻主对上大哥他们，有时候可能要玩玩儿心眼，因为都是心思比较深的，是擅长谋略的，而聪明人相处，也是有着一些隐形的规矩的。
但在自己面前呢？
可能，可能是因为他傻吧。
从最初的最初开始，那时候妻主和大伙的关系还很水火不容，可是自从那时起，妻主在自己面前就从不遮掩，更像是有什么说什么，说话都不过脑子的那种，越宁反而很喜欢这种感觉。
私底下甚至还曾为此暗喜，因为这代表妻主很信任自己呀，对自己很放心呀。
可是之前演了一出戏，万一妻主变得讨厌自己可如何是好？
这一刻，梁越宁，愁至头秃。
董惠莹：“……”
就面无表情的，一板一眼看着梁越宁，努力学着四哥浩铭的样子做出一副冰山脸，然后又剽窃大哥的神韵做出高深莫测的模样，再之后又效仿二哥，眉眼淡淡，轻薄里噙着几分讥诮之色，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瞅着梁越宁。
梁越宁：“……”
我压力山大！
愁的都快要哭了。
抓着妻主的衣袖，很小心翼翼地轻轻拉扯了一下下。
“妻主？”
董惠莹：“……”
“莹莹？”
董惠莹：“……”
男人眼睛都有点红了，扁着嘴。
“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讨厌我好不好？”
董惠莹：“……噗！”
憋不住了，绷不住了，也不能再欺负了，要不然这家伙怕是真的会哭给她看。
她抱着肚子乐的前仰后合，眼角都开始飙泪了。
好半晌，笑得肚子直抽筋，她狠狠揉了揉小肚子，这才揩去眼角的泪水，噗嗤噗嗤地喷笑着说。
“梁五哥，你行啊，很行嘛？你太鸡贼了，我居然着相了？”
她眉眼弯弯，水亮的大眼睛亮闪闪的。
本以为家里就小五最单纯了，哪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正切跟家中这些个白切黑相处在一起，小五竟然也逐渐染上这些家伙心机的毛病。
这何止是长了一点点智商而已？
简直都妖精了，太妖邪了。
愣头愣脑的家伙居然瞒了自己这么久，最重要的是自己居然一直都没看出来，一直以为他仍然是最初那个炮仗脾气的愣头青。
哪成想，人家早就化茧成蝶了，完美实现一场心性上的大蜕变。
见妻主笑得这么欢，越宁脸一红，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自己刚才是被妻主涮了。
他笨笨的，憨憨的瞅了瞅妻主。
“莹莹？”
然后又动作轻轻的，小幅度地拉扯一下董惠莹的袖子。
“不生我气？”
他像是试探着问。
董惠莹忍俊不禁，险些再一次笑喷。
“我干嘛要生气？”
这家伙，就算比起从前多了点儿心眼，但她心里明白，这些心眼儿全是对外的，而不是对内的。
要不然，他既然有这份心机，真要是用在家里这些兄弟们身上，也不至于常常被二哥骂蠢，更不至于动不动就被哥几个欺负的很蠢。
55 越来越可怜了
梁越宁，今日一整天下来，他装疯卖傻示敌以弱，甚至是肆无忌惮的往他自个儿脸上贴金。
但有一句话他并没有说错。
赤子之心。
无论怎么变，无论长没长智商，有没有心眼儿，当人在家里时，在妻主面前时，面对家中这些兄弟时，他依然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从未忘初心。
他始终是那个他，在家人面前，始终都还是那个笨拙近乎憨傻的梁越宁，而不是名传大元的鬼匠阿五，更不是心机附体的深沉戏精。
……
“快看，我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
董惠莹冲着越宁招了招手，旋即扬了扬拎在手中的布袋子。
梁越宁愣头愣脑的，他鼻翼抽动着，狠狠闻了闻，然后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
“有好吃的！”
这不是疑问，是肯定。
然后一副毛毛躁躁的样子，似乎是想立即打开袋子，但是，又忍住了。
“咳咳！”
他挺直腰板，做出一副很正经的模样。
形象啊，形象！
人说女为悦己者容，但其实换成男人也是一样的。
在心爱的人面前，也会下意识地顾忌自身的形象，会考虑自己是否穿的体面，甚至还有一些人会故意耍帅吸引心爱女孩的注意，总之就像是孔雀开屏，会想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在对方面前。
见他明明急着想吃还偏偏一副死犟的模样，学着二哥淑玉做出一副寡心寡情的淡定表情，可这真的很不适合他，反而更容易引人发笑。
于是董惠莹又再次‘噗嗤’了一声。
“呐，快吃吧。”
她把袋子递给梁越宁。
越宁打开来一看，然后哇地一声，忍不住张圆了嘴巴，之后又哧溜一声，像是在吸回险些流出来的口水。
越宁有点尴尬的摸摸自己后脑勺，然后盯着袋子里面的东西笑得像个大孩子一样，那笑容格外傻气。
“是牙签肉呢！”
他最喜欢的食物之一。
然后小眼神很骄傲地看向在场的兄弟们，从袋子里拿出用牙签串起来的油炸肉，吃的津津有味的，甚至还故意吧唧吧唧嘴，就好像在故意馋其他人一样。
梁家几兄弟：“……”
梁小五，好样的，你等着！
见自家兄弟眼神冷飕飕的，心大的梁越宁这才后知后觉。
咳咳咳，莫炫耀，他好像貌似有那么一点点过分？
可是转念一想，梁越宁又真心觉得自己好可怜。
“现在好了，我留在这里，不能随时陪在妻主身边，倒是你们，想吃什么，妻主就给你们做什么，我却只有羡慕的份儿。”
很失落的垂下眼睑，但眼角余光却小心留意着兄弟那边。
见大伙为之一怔，本来闹的最欢的三哥淑君都不禁静默下来。
梁越宁就凄凄惨惨戚戚，做出一副我真的好可怜的样子，而且还越来越可怜。
但是忽然间。
大哥智宸敏锐地瞧了梁越宁一眼，见五弟很隐晦地偷瞄自己这边。
大哥：“……”
同一时间，二哥淑玉仙里仙气的讽刺：“还真是变聪明不少。”
56 今夜，他出奇的静谧
三哥淑君愣了下，然后嘴脸狰狞了：“好你个梁小五，你居然敢骗我们！”
四哥浩铭：“嗯，骗，盘他！”
“哎呀我去你们都不是我亲哥，别揍我别揍我，哎呀我错了还不成嘛！”
越宁抓着他的牙签肉抱头鼠窜，场面好不壮观，哥几个纷纷下场圈踢梁小五，倒是董惠莹那边为此一阵阵傻眼。
泥煤的。
她前不久还曾感叹小五这孩子虽说长了点儿智商，比起以前多了点儿心眼，但这心眼儿从不用在自家人身上。
可哪成想，这才刚过了多久啊？就直接被她心目中老实巴交的憨厚梁小五啪啪打脸！
“妻主，求我呀，哎哟谁踹我屁股！”
越宁挨了好几个拳头，又挨了好几脚，他狼嚎着向董惠莹求助。
结果，董惠莹脸皮子一抽，面无表情地扭开头，做出一副‘我啥也没看见、我啥也没听见’的模样。
事实上，要不是看这家伙是真的有点惨，连她都有点手痒的想要下手了。
于是，梁小五破天荒跟自己家的兄弟们玩心眼之后，这下场，啧啧啧，怎一个惨字了得啊。
……
越宁和哥哥们‘玩’的很开心。
但作为家中最小的兄弟，梁逸宣，他却伫立于一旁。
隽雅的男子模样温柔，可那神色里头却透出了几分寒色来。
大伙在旁边闹的很欢。
董惠莹忽然注意起逸宣这边的情况。
“怎么了？”
看逸宣的样子很不对劲，她走了过来。
逸宣按了下眉心，有些无奈地看了董惠莹一眼。
“我就是在想，五哥这是替我受过了。”
他才是秦宣，才是老夫人的养子，秦家未来的继承人，秦家的少主。
可是，今日五哥代替他，被秦家接了过来。
也就是说，五哥如今的待遇，本来，全是自己的，全该是自己经历的，而五哥是代为受之。
……
早在董惠莹和梁家男人一起夜潜秦家的时候，当时正在翻墙头，就曾听见越宁扯脖子嚷嚷。
他们甚至还躲在一旁看了很长时间。
当时看得热闹，但如今逸宣分明是想的多了，便也为此生出几分复杂的感触来。
董惠莹拍拍他肩膀：“越宁他没觉得苦。”
逸宣轻叹，“我知道。”
秦家，哪怕再如何苛待所谓的‘少主’，但比起自己一家从前过的苦日子，也是小巫见大巫。
他们哥几个都是吃过苦的人，他只是觉得心里有些愧对五哥。
更是因此。
大伙在一旁闹腾，若是往常，兄弟一家打打闹闹，这种事儿肯定少不了逸宣暗中下黑手。
但今夜他出奇的静谧。
“秦家。”
他蹙了一下眉。
旋即又再度苦笑。
“难怪秦奶奶不让我回来。”
老太太分明是怕他吃苦，怕他遭受秦家的苛待。
就算老太太是秦家的掌权者，而所谓的秦家几乎富可敌国，更是东地明面上的霸主。
但东地这潭水，实在是太深。
内里头隐藏的那些东西，牵连甚大。
甚至于，没准就算秦老夫人亲身在此，也要为之保持忌惮。
57 他不傻，但懒得动脑筋
气氛是热闹的。
越宁住的这个院子有几名下人负责盯梢充当暗哨，但早在董惠莹几人进入院子时，就暗中洒下一把粉末，使这些人陷入昏迷。
另外四哥浩铭那些‘小帮手’再一次发力，负责示警，负责监视，一旦有个风吹草动肯定逃不过四哥这些耳目。
因此就算动静闹的大了点儿，但还是安全的，不用担心被秦家发觉，更不必害怕露馅儿。
最后，当大伙安静下来时，越宁脸上顶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儿，大哥智宸头发乱了，二哥淑玉衣服皱了，三哥淑君气息有点喘，四哥浩铭则是面无表情的，木着一张脸。
逸宣拉着越宁叮咛了一些事情，越宁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而后，见天色不早了，大伙便带着董惠莹打道回府。
主要是，月至中天，妻主的作息可不能乱，哥几个这是不想让妻主熬夜，在体恤妻主。
董惠莹临走之前也留下一些东西，越宁一个人在秦家，她多少还是有点不放心，因此争取提高安全系数，留下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让越宁防身。
越宁心里暖融融的，末了，扯着妻主的衣角，怯怯问：“我不擅长动脑，小六做事有规划，我听他的，所以一时半刻可能回不去，那……莹莹，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
董惠莹被他逗笑了，五哥这傻样真的一点都不精明。
她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嗓音。
“你猜呀？”
小模样十分的顽皮。
梁越宁：“？？？”
小心肝砰砰跳，被妻主无意中的模样撩到了，他耳根子有点红，但紧接着，又郁闷的扁扁嘴。
都怪家里这些坏心眼太多，看，都把妻主带坏了。
越宁怏怏不乐的，以眼神控诉着家中那些‘坏心眼’兄弟。
董惠莹‘噗’地一声，旋即抬起小爪子摸摸他狗头。
“好啦，可不要忘了，你是秦家少主，半路遇劫匪，是被咱们顺道捎带过来的。”
然后，她又冲着他眨眨眼。
越宁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董惠莹笑眯眯的。
“这秦家不太美好，赶明儿咱们光明正大的来一趟，为你撑腰！”
免得越宁被秦家欺负。
这人吧，或许不傻，但也是真的懒得动脑。
越宁这才算是满意了，乐颠颠地送走了董惠莹，等大伙离开后，他转身拿起尚未吃完的牙签肉，小表情美滋滋的，乐出了一脸傻笑。
满心满眼都在期待着。
明天呀，明天就又能看见妻主了。
真好！
……
第二天。
越宁这个人睡相不好，一旦睡实了，就跟猪一样，哪怕天塌了都很难吵醒他。
当然，这毛病是从前的，自从当年单独跟着妻主在外头找大哥他们，后来又开始四处盖房子，他早把这个毛病改正了。
在家里的时候，在兄弟身边的时候，他一切照常，但要是一个人在外面，他则是很浅眠。
就算是睡着了，也睡得不踏实，稍有个风吹草动就会从睡梦中惊醒。
因此当翌日清晨院子里的下人拿着笤帚开始扫地时，他听见动静，唰地一下睁开眼。
58 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
越宁支棱着耳朵，细细地分辨着屋外的声音。
等确定并无危险后，心道无需在意。
于是翻了一个身，张大嘴巴打哈欠，然后抓着枕头抱在怀里，重新闭上眼浅眠。
但这个回笼觉并未睡多久，就再一次被打断。
……
旭日东升。
晨曦的光线洒落下来，像为整个世界镀上一层浅浅的金粉。
一顶轿子停在秦家老宅大门外，之后，一个脸色苍白的小丫鬟撩开轿帘。
她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地请出坐在里面的颜家小姐。
这丫鬟正是昨日曾淋雨罚跪的颜家小丫鬟梨落，而这位小姐的身份自是呼之欲出，那位声称与秦家少主有着婚约在身的颜惜玉。
颜惜玉一大早就登门拜访，递上来的名帖在第一时间送交到秦家二长老手上。
二长老这会儿正在窗前逗弄着一只八哥鸟。
她瞥了那名帖一眼。
“这丫头来秦家作甚？”
颜惜玉和秦宣的这桩婚事是二长老一手促成的，即便还只是一个口头婚约而已，尚未交换庚帖以及定亲信物，但这事儿已是有了谱。
可当提起颜惜玉时，二长老却满是不待见，似乎是很看不上这颜惜玉。
负责伺候二长老的心腹其实也有点不解。
“长老，您为何要帮少主选中这门婚事？”
颜惜玉这人骄纵是骄纵了些，可身份摆在这儿呢。
颜惜玉虽非颜家主亲生，但有传言颜家主想要培养颜惜玉作为接班人。而少主秦宣是秦老夫人名义上的养子，这门婚事可谓门当户对。
但真若是让秦宣跟颜家扯上关系，于二长老而言，似乎并无好处？
因此，心腹对此很是想不通。
二长老笑了声。
“秦宣既是我秦家少主，无论他名声多差，却总不能屈就低配，不然便是在往我秦家脸上抹黑。”
“可是，这颜惜玉未来没准要继承颜家？”
真若是如此，这幢婚事反而会成就秦宣，会是一桩好事，会使秦宣得到一个庞大的臂助。
二长老放下鸟食，伸一只苍老枯瘦的手，心腹立即递上一张帕子。
等擦完手后，二长老拿起搁在桌案上的名帖，神态淡淡地丢进桌边的纸篓之中。
“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
心腹心神一凛，瞬间明白，二长老这么做绝不是好心，这所谓的婚事怕是挖了一个坑，是一个陷阱，少主秦宣真要是跳进去，保不准要倒霉。
但作为一名下人，常年伴在二长老身边，虽不至于如履薄冰，可多少也是有点儿眼力见的。
因此，心腹心头虽困惑重重，却并没有追问下去。
须知，有些事，真若是知道了，反而是会要命的。
既如此，还不如按住自己的好奇心，免得一不留神坑害了自己。
……
二长老去议事厅接见颜惜玉，颜惜玉大大方方地表明了来意。
“晚辈给二长老请安。实不相瞒，此次叨扰，是想见那秦宣一面。晚辈有些事，想跟秦宣当面谈。”
二长老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59 你敢骂我
见颜惜玉提起秦宣二字时神色难掩鄙视，二长老瞬间了然。
看来，这颜家的闺女，是不喜这桩婚事啊。
“也罢，你二人迟早是要成婚的，让他见见未来的妻主，提前培养一下感情，也确实是应该的。”
二长老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差人去请‘秦宣’，而颜惜玉在听见成婚二字时，当机就拧巴起一张脸，做出一副十分反胃的模样来。
秦宣这人声名狼藉，据传是秦老夫人的脔宠，而她那位名义上的母亲竟然想让她捡一只破鞋，这可真是心思恶毒啊。
这是存心地折辱于她！
颜惜玉攥紧了手心，心里对颜家主的怨愤更深了一些，偏偏又努力做出一副镇定的模样。
只可惜，她早就漏了底儿，心事早已写在了脸上，更是难以蒙骗如二长老这等人老成精道行深厚的老狐狸。
……
越宁的回笼觉刚睡到半道，就被二长老派过来的人给打断了。
他睡眼惺忪的，一脸狂躁地挠挠头发，又狠狠揉了揉眼角，做出一副起床气很重的样子，恶声恶气地哼哧着那些表面对他恭恭敬敬，私底下嘲笑鄙夷不屑的下人们。
直至过了半晌，他洗漱完毕，身上穿的是一件蓝袍子，衬得他玉树临风很是不凡。
只可惜。
他这个头实在太高，不是大元女子喜欢的款。
以大元早已畸形的审美来看，女人太矮，男人太高，都是坏事，就跟那些一出生就长了三只眼睛四个脑袋的怪物差不多，不是时下审美的主流，也为此招人嫌弃不待见。
越宁慢悠悠的如闲庭信步，负责带路的下人忍不住嘴角狂抽。
“少主，您能走快一点不？二长老那边还在等着呢。”
越宁眉眼一横：“她爱等就等呗，反正又不是我叫她等的。”
这话说的相当不负责任。
下人忍不住腹诽，你就狂吧，死乡巴佬，草包一个，头脑空空，目中无人，高傲自大。
真就纳闷了，秦老夫人精明了一辈子，怎么临了反倒看上这种傻缺货？
越宁忽然眯了一下眼，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
“你敢骂我？”
那下人：“？？？”
越宁撇了撇嘴，“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这会儿说不准是怎么在心里头编排我呢。”
下人：“……”
喵的，你又不是长在我肚子里的蛔虫，我不就是腹诽两句，你居然连这个也能看出来？
忍不住有点怀疑，这货到底真傻还是假傻？
越宁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奶奶告诉过我，用这种眼神看我的人，都是在瞧不起我，而既然敢瞧不起我，直接打杀了便是。我既然是秦家少主，总归这点权利还是有的，你说对吧？”
昨天夜里逸宣看出越宁的打算，知道越宁在示敌以弱。
但逸宣却不愿见五哥一味地委屈他自己，因此逸宣曾对越宁说。
秦家这些人，这些事儿，不必忍着。
如今虽将越宁推到台面上来，让人以为越宁便是秦家少主，但……
60 眼珠子不想要了
这也只不过是一重身份而已，方便逸宣暗中行事，却不是真的想让越宁在这里吃苦受罪。
逸宣甚至就只差明明白白的说上一句，咋作咋闹都可以，反正咱自己过得舒坦就成。
于是……
此刻，越宁心里暗搓搓地想道，老子忍你们够久了！
看不起谁呢？
老子会盖房子，你们会吗？
还敢看不起老子，鄙夷老子，轻蔑老子，不屑老子？
都胆儿肥啊！
惹急了，大不了就把那些帮我盖房子的工头叫过来，到时候我吓死你我！
梁越宁横眉竖目的。
下人是真没能想到，自昨日开始，这位傻了吧唧的少主就一直一副心无城府的无脑模样，哪知这会儿反而逞上凶了。
尤其是当他凶起来，居然还真有几分吓人的意思。
可是紧接着，下人又道，就让他狂吧，他怕是还不清楚他自己到底来了一个怎样的地方，秦家虽好，但对于这傻子而言却是那龙潭虎穴，就这点智商，又如何能斗得过谋略深沉的二长老？
恐怕最后就连他自己是什么死的都没法知道。
下人表面溜须拍马赔着笑脸，可心底里却是付费不断，但不论如何，也不敢再催了，总之得配合着梁越宁来。
越宁瞟下人一眼，一切心中有数。
他人在外面脾气凶暴，但并非嗜杀之人，之前也不过是敲打敲打，痛快痛快自己的嘴巴。
当然若这下人再敢蹬鼻子上脸，他也肯定不会再客气就是了，毕竟他又不是泥捏的，当然有火气。
至于眼下？
全当不知下人那些小心思，按部就班地慢悠悠的跟在下人后头走，直至抵达了秦家的议事厅。
越宁拍掉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施施然地进入其中。
接着，就陡然听一个嗓音问：“是你？”
颜惜玉的表情变幻莫测，坐在上方的二长老正在核查，闻言神色一顿，旋即做出一副慈祥的模样。
“玉儿可是见过秦宣？”
颜惜玉冷着脸，心道何止是见过，她甚至还曾在黑市发布悬赏，想要弄死包括这个男人在内的那些人，但诡异的是黑市那边派出去的人手竟然全军覆没了。
另外则是，昨日得知‘秦宣’抵达东陲城，她特意找人想要把事情闹大，让人在秦宣的‘污名’之上再添加一笔。
哪知这事儿也仍是没个定论，就连那个被她买通的女人都折在了这些人手中。
如今生死不知，更不知下落，八成已被这些家伙暗中弄死了。
颜惜玉的脸色很是不好。
梁越宁凶着脸，心道这眼珠子是不是不想要了？这是瞪谁呢？显摆你眼睛大咋的？
他自顾自地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旋即皮笑肉不笑。
“呀，还真是巧。”
旋即，扭头看向二长老那边。
“这位就是二长老吧？我秦奶奶目前有要事在身，暂时被拖住了，没法来东陲。这么说，如今秦家应该是二长老做主的，对吧？”
二长老愣了愣，之后就忽然见越宁做出一副气恼又悲愤的表情。
61 聋了，还是傻了
“二长老啊，我命苦啊，既然你是咱家做主的，那你可得帮我主持公道啊！”
“这疯女人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半道上就直接威胁我，说要弄死我，还有那些捎我回东陲城的朋友们。”
“她可真是没安好心眼的，巧的是就在不久之后，我们这里，还真就出事了！”
越宁想起那天晚上，那件事逸宣全权负责，其他哥几个并未掺和。
可事发地距离他们当时落脚的村庄并不远，哥几个又不是瞎子聋子，而且还皆是身怀内力的。
以至于，当夜的事情，除了内力稍差几分的妻主之外，其余人，却全是心中有数的。
虽没明着问，但心里知道自己这一行人险些遭刺杀，是逸宣动用了某些人手摆平这件事。
颜惜玉没成想梁越宁一开口就是告自己黑状，她腾地一下站起身，脸色很不好地说道：“二长老，实不相瞒！惜玉此次登门正是为退婚！如秦少主这般人物，惜玉无福消受！”
冲着二长老拱了拱手，颜惜玉又道：“秦少主，那日我虽与你们一行人起过些争执，却也别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我头上扣！”
这是打定主意死不认账。
颜家势大，秦家同样不俗，有些事儿可以心知肚明，但不能明明白白的摆到台面上，不然没办法收场。
真要是因为这点儿‘小事’起冲突，最后的下场肯定是两败俱伤，然后再被旁的人家浑水摸鱼、渔翁得利。
颜惜玉心道二长老是个有分寸的，况且又一直跟掌家的秦老夫人不合，这事儿肯定是轻拿轻放，绝不会为了一个杂种追究自己的责任。
但不论如何，颜惜玉自认还不算太蠢，她想退婚，可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却必须立于不败的制高点。
因此，她又掀起嘴皮子奚落道。
“早先便有所耳闻，我与秦少主有婚约在身，虽家母极力地想撮合这门婚事，可，这天下男子守着贞德，何曾见过未行婚契的男子同旁的女子亲昵亲厚。”
“秦少主既已心有所属，惜玉自然也想成人之美，免得夺了君子所好。”
她这话语说的，可真不是一般的敞亮，然而这些话，越听越不是味道。
明着暗着都在指向一件事，秦少主不检点，不干净，私生活糜烂，身上无婚契，是个未嫁的男子，在这种情况下本该恪守礼教，可他却与旁的女子不清不楚，总之这压根就不是啥好的。
颜惜玉自称不愿夺君子所好，称此次退婚为成人之美，可只要是个明白人都能听出来，她这退婚，分明就是看不上秦少主，不待见秦少主，认为秦少主配不上她。
越宁横了颜惜玉一眼。
“你在那儿看不起谁呢？阴阳怪气的墨迹个鬼？你要是不会说人话就趁早闭了你那张臭嘴。”
“你说什么！？”
颜惜玉顿时瞪起了眼睛。
越宁徐徐从凳子上起身，冷笑着睥睨颜惜玉。
“怎么，聋了，还是傻了？这都听不明白？”
62 贱人，你敢辱我
我看你那个脑袋大概是摆设，既然如此你看用不用我帮你一个忙，直接剁下来，我再踩一脚，啪叽一声踩烂它，还能听个响儿。”
颜惜玉的脸色极其铁青，她砰地一声拍案而起。
“贱人，你敢辱我？！”
“草！”
梁越宁相当干脆粗暴，直接就骂了个粗口。
比脾气，他还真就没怕过谁，他自认自己这个狗脾气是真够呛，天生的炮仗，也就是在自家妻主跟兄弟们的面前才稍有收敛。
至于旁的？敢骂他是贱人？
他扯动着嘴皮子：“辱人者人恒辱之。你先跑来辱骂我，言语之间满是指桑骂槐，反而还怪我辱你？”
眼瞅着颜惜玉黑着脸想要开口，越宁满不在乎地掏了掏耳朵。
“贱人，给我闭上！”
一记凶狠的眼神射过去。
“再敢比比，老子立马弄死你！”
颜惜玉：“？？？”
气得险些没吐血。
二长老也蹙了一下眉。
越宁这火爆性子是真不好相与，你要是不惹他，他懒得搭理你，你要是上赶着招惹他，那怕是想要坟头上长草。
他就算不动手，单凭一张嘴，也能气的人想上吊。
想当初梁越宁与董惠莹关系不太友好时，也曾被这小子气过不少次。
家里哥六个，论起毒舌功力，二哥最深谙此道，但越宁也未必会差到哪里去。
大概是因为家里那些人精都太阴险，一个个争宠争的恨欢，越宁心眼实，不像兄弟们满肚子机关算尽，此前似乎存在感不强。
但，若是将他与二哥放在一起对比。
二哥的毒舌，是阴着的，是暗着的，是不动声色的淡淡嘲讽。
而越宁的毒舌，更像是光明正大，直接掰开人家的嘴，往人家的嘴里塞炸药，末了还得再在人家心底点上一把火，保准能气得人跳脚。
甚至于以前董惠莹还曾用这么一句话形容过梁越宁。
炮仗脾气，疯狗，见人就咬！
“粗俗！”
颜惜玉的脸色相当难看，因太过火大整张脸都已涨红。
“你如此不识抬举，那也别怪我将话挑明。”
“秦宣。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骄傲自信，还敢在我面前展现你的优越感？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所谓秦家少主不过就是一个笑话，像你这种男人，就好比那粪坑里爬出来的臭虫，只要是个正常的女人，就绝不会看上像你这种不干不净的腌臜东西。”
颜惜玉又冷冷一笑。
“当然也不排除这世间有那么几个不正常的，比如年过花甲的老太太，又比如……”
她想起董惠莹，蹙了一下眉。
虽只见过一面，对方的美貌却在她内心留下深刻印象。
而当时，那名少女身边聚拢着不少男人。
“左右，不会是什么好人，要不然，谁会与你走得那般进？”
越宁本来像一座亟欲喷发的活火山，可这一刻，突然听明白颜惜玉的意有所指，身上的气焰霎时消散。
从极度火辣的状态，转瞬变成极致的冰冷，似千古不化的玄冰。
63 冤家何处不相逢
他那眼神里头却透着寒气儿，甚至就连他看颜惜玉的眼神，都仿佛在看一个死物，在看一个死人。
“你不该动我逆鳞。”
颜惜玉骂他，别看他回嘴讽刺，实则心里还真就没当一回事，就只是觉得这人太可笑，简直是一个傻的。
但这会子，颜惜玉提起他家妻主，言语似有暗示，他却是动了真怒。
真正生气的时候，他反而不凶了，但脸色也绝对谈不上友好，没什么表情，就只是一副很冷的样子。
他徐徐地迈出一步。
“看来，你是存心想找死。”
陡然抄起桌案上的茶杯，咣的一声，茶杯先是砸在颜惜玉的脑门上，又砰地一声摔碎在地上。
颜惜玉只觉得脑门一痛，伸手摸了摸，猩红刺痛她双目。
她瞪了瞪眼，“你打我？”
“打？”
越宁像是在品味这个字代表的含义，他面无表情的看向颜惜玉。
“打这个字儿，不适合。你要是把打换成杀，倒是更贴切。”
下一刻，就只见他身形一闪，而后砰的一声，颜惜玉的身体倒飞而起。
这一变故震惊了所有人，甚至就连二长老都没能想到，这位‘少主’他居然还是一个练家子！
而正当事态近一步发酵时，忽然有下人来通报。
原来，有人递上了名帖，而这名帖上只一个姓氏，一个董字。
但越宁已了然来人是谁，顿时心底窜上了几分欢喜来。
……
董惠莹是乘坐马车而来的，昨晚夜潜秦府特意避开旁人耳目，而今却是光明正大的登门拜访。
她特意带来了许多‘礼物’，名为礼物，是登门拜访的伴手礼，但其实全是给越宁准备的小零嘴儿。
今日她过来，除了隶属于亡魂女兵的刘艳充当车夫帮她赶车，就只带了逸宣一个。主要还是顾虑到一大家子一起登场容易让人有太多联想。
逸宣心有谋划，此次算是轻装简出，因此人员也少了一点儿。
二人在府邸外耐心等着，直至一名下人过来引路。
董惠莹和逸宣一起走进秦家，他们准备的拜帖不是递给二长老的，而是指明了，是来见‘少主’的。
“这是？”
眼瞅着临近了议事厅，董惠莹一愣。因为她看见一具女尸……啊呸！不是女尸，还活着，就是那形象可真狼狈。
满头满脸的血，趴在地上，神色怨毒。
她又细瞅了一眼，忽然这表情就有点微妙了。
这可真是，冤家何处不相逢？
早先颜惜玉威胁要弄死她们一家子，董惠莹对这事儿印象很深。
越宁眼睛亮晶晶的，一个箭步冲过来，要不是顾忌此刻有外人在场，他甚至想一把捧起妻主的手。
董惠莹笑了：“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越宁的眼睛又再次一亮。
“秦宣，你找死！”
这时候，颜惜玉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恶狠狠地吐出一口血，旋即一脸阴骘地瞪着梁越宁这边。
逸宣下意识地看了五哥一眼，就见五哥脸上多出一抹少见的狠辣。
64 神叨叨的忽悠人
“让你闭嘴，你却不听，那就打爆你狗头！”
他作势就要冲上去。
逸宣怔了下，旋即失笑。
五哥这是炸毛了，真是难得啊，似乎很久没见过五哥这么毛躁火大的一面了。
简单一想，也就明白了。于是逸宣的视线重新兜回妻主身上。
董惠莹：“……”
这一刻的感觉，只能说，特别无语。
“你生什么气啊？你要是一直这个性子容易短寿的我跟你讲，气大伤肝，而伤肝也就意味着折寿。”
越宁愣了愣，气息缓了缓，顿时乖得不像话，像只小猫儿似的。
“嗯，莹莹说得对。”
可谓是十分顺从了。
董惠莹奖励似的摸了摸越宁的狗头，旋即又笑吟吟地看向颜惜玉那边。
“哎呀，这不是之前那位威胁想要弄死我的姑娘吗？不过，我这边倒是一切如常，都过得挺好的，怎么姑娘你却这副模样，这么凄惨呢？”
她笑得像是一朵儿娇艳的小花，可这嘴巴里面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的气人。
颜惜玉一脸的阴狠。
“奸·夫·***！”
董惠莹眉梢一挑。
越宁一听又想炸了，却被身旁的人反手一拉。
回头一看，却见拉住自己的人是逸宣。
逸宣一副清隽淡雅的样子，眉眼亦很柔和，神色里却淡薄许多。
他压低了嗓音，“别闹，妻主想玩，让她玩。”
越宁愣了愣，这才沉沉吐出一口气，然后抓着逸宣去旁边坐下，“成，咱俩看戏！”不打扰妻主的雅兴。
董惠莹笑嘻嘻的。
“姑娘，你这是在骂谁？说起来我跟人打听过一些事，听说你姓颜？而且还是秦少主的未婚妻？可我怎么不知……秦少主又是何时与人定下的婚契？可别是想男人想疯了吧。”
说完，她又摸着小下巴，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嗯，说起来还真有点可能。虽说大元女人不喜个头太高的男子，但我昨日在这东陲城里逛了逛，发现这地方也有不少大金那边的，像秦少主这般个头的，这般容貌的，真要是放在大金那边，那可是绝对的抢手货啊。”
“不过呢。”
她又再次扬了扬眉。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上赶着往你自己脸上贴金，这得是多厚的脸皮？才能承受得起金属的重量？”
“我看姑娘你印堂发黑，这是不详的噩兆啊。”
可能是因为此前曾当过一段时间尼姑，事后虽说小光头长出了头发，但她也留下一个后遗症，喜欢神神叨叨的忽悠人。
“嗯，嗯，嗯，越看越像一濒死之相，姑娘，你大祸临头了。”
颜惜玉气得直哆嗦。
之前在越宁那里受了气，因为越宁如今头上顶着一个秦家少主的名头，就算不待见越宁，可也不敢撕破脸。
但在董惠莹这里，她却没那么多的顾忌了。
“你找死！”
颜惜玉陡然一声爆喝，刷地一声抽出腰上的佩剑，她杀气凛凛地直奔着董惠莹而来。
“哎呀，我好怕怕呀！”
简直是气死人不偿命的，
65 本小姐宰了你
董惠莹拍拍自己的心口，麻溜地往旁边一闪，之后还一脸无辜。
“姑娘，我看你真是大祸临头了，你最好赶紧去山上寺庙烧个香拜拜，不然怕是真活不了多久了，甚至没准要祸连全家呢。”
“你这***！”
她再一次持剑逼近了董惠莹。
“满口胡言，本小姐这就宰了你，割了你那招人厌烦的烂舌头！！”
颜惜玉杀机满满地冲向了董惠莹，但董惠莹看似笨拙，每一次都是险而又险的避开，可颜惜玉这里，却偏偏碰不着她半根毫毛。
尤其是董惠莹的这张嘴，这是真贱，太贱太贱了。
装模作样笑眯眯，却偏偏说着气死人的话。
颜惜玉简直是怒之成狂。
事到如今，秦家的二长老反倒是成了个摆设。
按理来说，二长老资历摆在这里呢，是一个长辈，就算董惠莹在名贴上写的清清楚楚是来见秦家少主的，可不论如何，见了二长老，也该寒暄两句，打个招呼问个好之类的。
可自从她来到这里后，先是和越宁说话，后又忙着挑衅颜惜玉，却独独漏了二长老，仿佛二长老根本就不存在。
二长老眯了一下眼。
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就比如颜惜玉想杀董惠莹，却每每被董惠莹顺利的躲开。
颜惜玉以为这是因为董惠莹的运气比较好，可在二长老看来却并非如此。
这姑娘肯定是个练过的，她完全像是猫戏老鼠似的，在耍着颜惜玉玩儿，简直就跟逗猴儿一样。
二长老面上不动声色的，甚至还捧起茶碗抿了口茶水，却忍不住思维发散，视线瞟向了越宁那边。
却见越宁手里抓着一根烤鸡腿，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看着场上的乐子。
而越宁身旁，则是一名身着翠色长衫的年轻男子。
看年轻人的模样，岁数应该比起越宁小上一点，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举止透着良好的教养，温柔温润，斯文有礼，言笑浅浅，是个犹若清风皎月般的清丽之人。
甚至于，单看这模样，更像个书生，一股子文人之气。
二长老从未见过董惠莹和逸宣，眼下不禁猜测这二人与越宁之间的关系。
同时，她必须得承认，她这心里不大爽快。
毕竟，不论越宁，颜惜玉，还是后来的董惠莹和逸宣，都已经是摆明了，眼里根本没有自己这个长辈，完全将她忽视的彻底，犹如在挑衅她自身的威严。
但，不论心中有多少念头，二长老却依旧做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在二长老观察逸宣的同时，逸宣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二长老。
秦家内部的分歧主要是来自二长老和三长老这边，另外还有几个长老，却没这份野心。
坊间关于逸宣那些不堪的传闻，便是这位二长老的手笔。
甚至就连这所谓的未婚妻，颜惜玉，也是由二长老一手促成。
眼下逸宣手上有不少情报。
一部分，是他自己查出来的，也有一部分，是三哥淑君借由惠字商号搜集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