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两个世界的碰撞
“那家伙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娇媚的淑君磨着牙，他挨着妻主，坐在妻主身边，双手紧紧挽着妻主的胳膊，像是生怕妻主被旁人抢走。
而大哥提起萧青和，也令淑君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对那个男人，他始终不放心，因为他一直知道，对方虎视眈眈。
而且，尼姑批命，算出妻主命中注定的三大劫难，至今为止还剩下最后一个人劫。
这所谓的人劫也一直是压在兄弟几个心头的重石一块儿。
智宸看向逸宣，沉默着，没开口。
最后才侧首看向董惠莹：“看来，还是得让惠亲自问你。”
逸宣怔了怔，旋即眉眼染上了几分无奈。
“不必，我说。”
若是家中哥哥问他，他兴许会敷衍过去，但若是妻主开口，却很难敷衍，不想对她撒谎，想对她诚实。
他叹了一声，“早就知道瞒不住，现在坦白也好。”
逸宣这番话出口，顿时成为在场几人的焦点，大伙儿纷纷看向他这里。
“当年离开家里后，我先是在东地这边遇见秦奶奶，之后，秦奶奶本想带我去罗兰城，她老人家不爱回秦家祖地，因此一直生活在罗兰城那边的秦家。”
罗兰秦家，存在的意义类似于惠字商号的分部，都是属于秦家的，却不是权力核心。
君子不受蹉来之食，逸宣这人骨子里有点清傲，想要的，自己去赚取，这是深埋在骨子里的东西，也是从小到大形成的思想。
这一点在其他兄弟身上也有体现，因为他们从小就没有依靠，也无人可以依靠。
当遭遇逆境的时候，他们不会怨天尤人，只会怨怪自己的无能，会将所有不幸归咎在自己身上。
“我当时并不知道凤溯的身份。”
他与凤溯的相遇很是平淡，早便猜出梁母是大金的人，可能是因为心里一直有一个解不开的心结，在吹雪山庄初步成立时，山庄酿酒，除了在大元内地进行销售外，也开始往大金那边发展。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邂逅了凤溯。
凤溯当时需要回大金一趟，但不能明着来，必须做掩护，似乎是出于某些原因必须隐匿他自己的行踪。
那一次逸宣亲身上阵，率领队伍通过边防，凤溯混进逸宣的队伍之中。
“我早就看出，他这个人很有问题。”
但当时却是看破不说破，并未挑明，仅是暗中观察。
“后来又经历了一些事情，发现彼此思想接近，于是就成了朋友。”
“凤溯在大金那边的情况算不得多好，当年女皇陛下与一名金人有过一段情缘，后来双方闹的很不愉快。”
“对方带着凤溯回到大金。凤溯的父亲来头不小，是大金那边的一位侯爷。”
逸宣私底下猜测，女皇与凤侯或许真的有过一段情。
但。
大金，大元，就像是两个世界。
一个男权，一个女尊。
不同的思想相互碰撞，一个大男人主义，一个大女子主义，最后发现彼此合不来，也是正常的。
82 月宫
只是不知为何凤溯特别不喜欢大元二皇子这个称号，似乎对皇室有恨。
即使两人私交甚笃，但逸宣明白，就算感情再好，也要给彼此留些余地，有些事情不该问，就不能问，不然反而会使友情变质，严重些甚至没准会破裂。
“我当初在查梁玉茹的事情。”
提起梁母，他甚至都不唤‘娘’，而是连名带姓的。
“和凤溯之间的合作起于这件事，得到一些线索，有人目睹当初一伙金人带走梁玉茹。”
但当时逸宣查探有关梁玉茹的事情，也顶多是心结作祟，顺手而为。
孩子渴望母爱是天性，最简单的感情却从未得到过。
但他心底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
在意那人是生是死，又或者类似于解谜，想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历。
“转折是去年妻主返祖，在山上，我们遇见了苗青。”
后来大哥情绪失控，吐露了那个预知梦，吐露梦中有关自己一家兄弟的惨景。
从那时候开始，逸宣将这件事情放在第一位。
“最近这一年，因为十一，因为云鸽，凤溯没再回大金，而我早先在大金那边的动作相当于埋下一颗种子。”
“自从得知梁玉茹的潜在威胁后，我就开始调查大金那边的宇文家。”
“大金如今的摄政王……算是咱们的娘舅吧，宇文家是大金幕后的王，皇帝为傀儡，真正掌权的人是他们。”
“而妻主口中的银面月牙，隶属月宫，这个月宫……”
是逸宣弄出来的。
这一年来与宇文王展开过多项合作。
说到这里，逸宣笑了下。
“萧青和这个人，他的好坏难以界定，至于与虎谋皮，这我知道，但总归我得先做准备。”
“不然若有朝一日，金人铁骑踏破大元山河，如苗青所说，我们兄弟首当其冲，被梁玉茹视作一生污点，她肯定会对我们下手。”
“但她大概难以想到，昔日她口中的大元孽种，竟然成为她们宇文家的战略盟友，这也能算是一种灯下黑。”
三哥淑君听到这里，不禁感到很是哑然。
“我……我以为我都够能折腾了。”
但比起六弟却自愧不如。
这小子，嘶！
淑君龇牙咧嘴地嘬着牙花子，“你这盘棋下得够大啊。”
逸宣蹙了一下眉。
“也算是阴差阳错。”
他思量着。
“在来东陲城的路上，月宫那边来人通知，大金那头有人跑到东陲城。”
“当日东陲城外，三哥把五哥推出来，让人以为五哥是秦家少主，这对我而言正是合适。”
“我曾去过大金，虽然当时只在边缘地带游弋，但难保有人见过我，眼下我得隐于幕后，不能被人发现我的身份。”
“还有一件事……是我今日得知的。”
逸宣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笺。
“这封信是月宫拦截下来的，宇文那边，又或者是梁玉茹，她正在查！查我们兄弟。”
“我想，她大概是按捺不住了。”
大哥智宸接过信笺，梁玉茹的字迹他认得。
83 总有一日，兵戎相见
当初逼着瘫痪在床的梁玉茹教导他们兄弟琴棋书画等等技艺，对方的字体哥几个早已烂熟于心。
大金这边有金人的探子，这事儿不是秘密，而这封信便是命令那些探子去太行山，似乎是想要斩草除根？
他们六兄弟是不被亲生母亲接受的污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智宸回想起一些事情。
“在我梦里，也正好差不多是现在这个时间点，那个女人的手段越发激烈。”
两相对照。
“她那里大概是出了一些事情，以至于她本就恨着咱们，更加恨了，恨不得立即将咱们这些污点全部抹除。”
气氛突然变得很沉重。
良久，大哥起身，重重的拍了拍逸宣的肩膀。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逸宣抿直了嘴唇。
他之前提起布局大金，轻描淡写，却为详细说过他心中想法。可本就是同气连枝的兄弟，彼此知根知底，谁不了解谁？他在想什么，早已被兄长看透。
就连越宁都总说，越宁总是笑出一副文静温柔模样，似乎像只小白兔一样，无辜又无害。
但是，他精明吗？他当然精明，可偏偏是这种精明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后果远比常人更可怕。
他心里都知道，比如他们六兄弟，在亲娘心中无一席之地。这事儿从小就埋在他心里，在他年幼时就已有过这样的认知。
可他还是渴望，还是对那个女人报以奢望。
要不然他为何会布局大金？为何暗中查探有关那个女人的事情？若说恨，或者怨，终究都太牵强，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他怀揣一份美好的愿望，近乎痴傻的妄想。
“我知道。”
逸宣哑着嗓子，沉静的垂眸轻笑。
“早在当初在那山头上，从苗青口中得知她的线索，听大哥叙述那个预知梦，我就知道了。”
这是一个时间差。
当初离家出走，即便心中有怨，也没有恨透，甚至心里还是存在着几分不切实际的希冀。
于是那段时间他的主要目标是向大金发展。
可是当被家里找到后，得知在原定的生命历程中，那个女人对他做过的一切，他就彻彻底底的心寒了。
“我现在对她，是真的死心了。”
他笑了声，“就像大哥说的，不属于咱们兄弟的，求也没用。”
挖眼，割舍，砍断四肢制作成人棍，又岂是一个亲生母亲会对自己的孩子做出来的事情。
他的确渴望母爱，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有一些残忍的事实真相，再自欺欺人下去，也只会自伤，只会伤害到真正关心自己的这些人。
逸宣深深吸了一口气。
“必有一日，兵戎相见。而若那时，我绝不手软！”
这是他的立场和态度。
兄弟几个又沉默了半晌。
智宸叹了一声：“接下来，我准备去金三角一趟。另外，太行镇那边也需有人照应着。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淑君是个爱闹的性子，他看了妻主一眼，旋即：“我回太行镇。”
84 懒骨头终于想动了
那里是他们的大本营，他们那个娘至今都还在以为，他们兄弟，依然如从前那般没用。
老四梁浩铭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吐出两个字，“一起！”
三哥脑袋聪明，但武力值不高，浩铭和淑君一起回去，安全系数会大大提高。
董惠莹的心情有些沉重。
她预感一场战争就在不久以后的未来。
她日子过得闲散，有一颗淡泊名利之心，一直以来都在认为，只要一家人整整齐齐就好，甚至就算是金钱，够用就好。
但是现在，她的想法也不自觉的开始了变化。
她垂下了眼眸。
……
第二天早上，梁智宸启程前往金三角，他曾在那里建立过一个升龙殿，哪怕后来他失忆那段日子带着升龙殿的班底远行，之后在江南建立了雾城，可金三角那边依然有着一些尚未动用的棋子可以为他所用。
另外则是金三角威远堂的堂主战寒云。
昔日董惠莹曾在金三角和战寒云进行过接触，甚至曾得到过对方的帮助。
战堂主原本隶属九皇女麾下的暗卫营为朝廷效力，直至八九之争才销声匿迹暗中回到金三角，然而以战寒云的心性，哪怕如今并无一官半职，可一旦国难当头，她自然会义不容辞。
智宸此行也是想和战寒云碰个面。
……
智宸出发当日，淑君也带着浩铭依依不舍的向董惠莹告别。
不管智宸，还是淑君和浩铭，临行前都带上了不少东西，全是董惠莹为他们准备的。
而哥仨一走，东陲城这个院子里，就只剩下二爷淑玉和小六逸宣。
越宁人在秦家。
董惠莹突感怅然。
大势之下，没人能保全，家国战乱，一触即发，看不见的战火硝烟正在弥漫。
“我去隔壁一趟。”
白日里，逸宣在外面办事，董惠莹跟淑玉说了一声，旋即自己一个人去了隔壁。而隔壁住着的，也正是来自八万亡魂的精兵。
如此一来，这院子更空了。
一身白衣的淑玉坐在老树下，轻抚自己的古琴，良久，他似是思绪幽幽，可这张俊容却很是清冷。
突兀的笑了声。
“一个一个，都太能折腾。”
指尖划过琴弦，铮铮作响，可神仙似的男子，眼底却似是血腥浮沉。
“既这般热闹，我，便也凑上一凑。”
他向来是个闲人，从某方面来讲，哥几个各自有人生追求，然而与董惠莹的志向最相近的，却是淑玉。
二人都是那种想过平淡日子岁月静好的类型，可是如今演化成这种局面，所有人都在忙着奔走筹备，甚至就连董惠莹都不例外，而淑玉，他这懒骨头，也终于想动上一动了。
他这人很没上进心，既不嫉妒大哥创建的势力雾都，也不向淑君喜欢敛财，从未羡慕浩铭精通兽语的能力，也懒得像越宁那样与砖瓦泥沙为伍。
甚至就连最小的六弟逸宣，如今既有一个天下第一庄，兼并一个小荷初露尖尖角的月宫势力。
哥几个各自有发展的方向。
85 国若不国
这般对比，似乎唯独他这个二哥最是没用。
迄今为止，无所事事的混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并无自己的班底，他自己也从未觉得这有何不对，他本就不是那种事业心很重，非得干出一番大事业的人，他更喜欢弹琴听曲坐看日升月落云卷云舒。
但是如今，许是心境变了，就连琴声里，都透出一股子凌厉杀伐的意味来。
……
“将军？”
董惠莹来到隔壁的院子，刘艳一开门，就见绝美的少女身着紫衣，可那神色里，却少有的深沉。
董惠莹走进院中。
她沉默许久。
许是她的态度使大伙察觉，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唯能听见隔壁二爷抚琴的声音。
良久。
“大战将至，国若不国，便也无家。”
她难得的少了几分跳脱，有些苍凉地目视着前方。
“传我之令，八万亡魂，速至东陲！即日起，练兵，备战，大金既为敌，便踏碎他山河！”
轰的一声，刘艳脑海阵阵嗡鸣，其余‘亡魂’也是如此。
她们双目赤红。
“属下，遵命！！”
由衷的期盼着这一刻，她们从未提，可她们这些人，本就是刀口舔血，便不是亡命之徒，也注定了是饮血沙场的英勇之士。
从前将军下落不明，她们自己也在云军医的带领下忙着求生，忙着藏匿，忙着寻找将军的下落。
后来奇迹出现了，将军还活着，但将军有了家庭。
她们私底下也曾讨论过。
“有没有可能，有朝一日，咱们追随在将军身后，再一次向从前那样，征战沙场，杀的他大金丢盔卸甲？”
但，她们心底里，其实是知道的。
很可能，再无那一日了。
将军不再是从前的将军，比起上阵四杀，她更倾向于护好小家。
可这一日，却终究还是来了。她们内心的念想，盼望，有了实现的机会。
董惠莹心里有许多感触。
“我这样，太自私了。”
她看向刘艳这些人。
“于我而言，大金那边的宇文家族是我大敌，为了保护我的家人，我需要借助你们的力量。”
“我能做的保证，不多，我只能告诉你们，我会尽我所能，不抛弃任何一个。”
“等大战之后，我会带着你们所有人，完完整整的回来！”
刘艳单膝跪地，拳头重重叩在自己左胸口，她双目之中因狂喜激动而酝酿着泪。
“我等愿为将军效死！本为渴血战刀，金敌性命为我口粮！将军这不是自私，是大义，是成全！”
董惠莹失笑。
“你们啊。”
像是在感叹。
“这一生，真的是活够本了，我赚了太多太多。”
“能遇将军，才是我等之荣幸！”
而后，刘艳立即带人传递消息，她们目光炙热，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儿，通知身在远方的亡魂来此汇合。
而日后的‘不死军团’，也是从今日开始正式诞生。
铁血英勇，以一敌百，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是沙场之上的传奇神话，当然，这是在未来才扬起的美名，而今的她们尚未经历来自魔鬼教头的生死考验，距离那一目标还太过遥远……
86 这一场东风
东陲城每日人口流动很是惊人，但最近分明能发现这个数字正在稳定上涨。
那些人全是女的，一个个身高八尺雄伟魁梧，她们身上有着不凡的气质，却很擅长于伪装。一旦通过城门后，便迅速如一滴水融入海洋中，就算有人察觉，也难以寻出其踪影。
同一时间，葬龙山上的尼姑庵，一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从庵内走出，她乘上一辆马车。
“家主，惜玉小姐想要退婚。”
美妇人轻叹一声，“这孩子太过顽劣，她迟早会知，我是一心为她。”
东陲城，秦家。
为逸宣身份做掩护的梁越宁闷闷不乐，二长老那边对他没安好心，府中下人轻视于他，当然这些都算是小事儿，他最在意的是另外一件。
出事了。
大哥三哥四哥走了，城里只剩下妻主，自己，还有二哥和六弟。
他能够察觉有一些事情正在发生，最明显的证据是妻主开始变忙了。
天气变得越来越暖，这天越宁甩开二长老那边跟踪自己的暗哨，他偷偷摸摸来到大哥买的这个院子，却见只有二哥一人在树下抚琴。
“莹莹呢？”他满头雾水，往隔壁看了看，刘艳那些亡魂也全都不见了。
淑玉徐徐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惠莹出去了。”
“啊？她去哪了？”
淑玉侧首，他所遥望的，正是城外的方向。
“去哪，不知，但总归是安全的。”
“那莹莹她啥时回来啊？”
淑玉垂了垂眸，“许是几日，许是几月，谁又知道呢。她既走了，我，也该动身了。”
越宁一脸懵逼，整个一大写的糊涂。
……
东陲城外，有一处隐秘的大峡谷。
云鸽带领一支数百人的精兵队伍押运着一批重要物资赶来和董惠莹汇合。
她依旧是一身黑衣，戴着独眼的眼罩，三千华发雪白，可看得出她心情很好。
“真打算动手？”
董惠莹身着一袭紫色劲装，长发不再像平时那样梳理成一个精致漂亮的发髻，而是高高吊起成一束利落的马尾，衬得少女整个人更显英姿飒爽。
云鸽阵阵着迷的凝睇着董惠莹，简直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眼。
她的紫茴，巾帼须眉，这一身戎装，穿在她的身上，美得尖锐又刺目，能多走人全部注意，仿若耀日一般，明烈灼眼。
但是，瞅了瞅少女的手，瞧见她手上拎着一只啃了一半的烤鸡腿，手上沾满油，可说是十分吃货了。
云鸽：“……”
就忽然有点不知如何形容的感觉？
董惠莹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自己手里这只鸡腿，旁边远道而来的红飞为她递上一条雪白干净的手帕，她擦了擦手，又抹了抹嘴。回答云鸽之前问的那一句，是否真打算动手。
她眉梢一挑，“那是必须的，眼下大伙全都到齐了，万事俱备，你运来的这些东西正好是一场东风。”
云鸽闻言，顿时便有点忍俊不禁。
“真没想到啊，竟然还能有与你并肩作战的一天。”
87 牛刀小试
她真的是很嫉妒梁家那些男人们，原以为有那哥几个，这辈子都休想再见紫茴从前的英姿。
董惠莹笑眯眯的：“我就是觉得吧，大金那边保不准啥时候就要弄出点幺蛾子，总归还是得先准备着。”
提起这个云鸽倒是一脸认真的点着头。“陛下已暗中回京和姬九凰汇合，她们那边也肯定会有大动作。”
她其实是想安慰董惠莹，别给她自己太大压力，毕竟还有皇室在呢。
有些事情，云鸽是知情的，就比如关于梁母以及大金的部分。
董惠莹轻笑两声，旋即，她三两步登上押运车，站在押运车的顶上，她拍了拍手。
“小的们！”
嗷唠一嗓子，少女的嗓音青青翠翠的。
云鸽愣了愣。
因为这个地方，这附近，她就只看见包括刘艳在内的十几人而已，可怎么，紫茴居然站到车上去了。
“咱们今日，大醉一场！今朝一醉，往后，便是血与沙发，便是突进大金敌狗！”
她拎起一个酒坛子，扯掉用来封坛的红绸，乳白色的酒膏散发出异香。
云鸽特地跑了一趟，这些酒膏，正是董惠莹返祖时，梁家哥几个在迷雾之森从八皇女手中截获的那批果子，当初这些神奇的异国全部酿制为救，曾在山头上埋了许久。
董惠莹唇角勾出一抹凛冽的笑，可这笑却显得有些狰狞。
同一时间。
暗中。
一处，两处，三处，四处……四面八方，无数个地方，冒出无数的人影，就连云鸽都被震惊了。
这是何等手段？
竟然隐匿的这般完美？
自己一路走来竟从未发觉任何异常！
而这些人，竟然全是亡魂？
足足八万，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无穷无尽，实在是惊人得很。
云鸽目睹这一幕，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震惊。
她目瞪口呆。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侧首看向董惠莹，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保准是紫茴的手笔。
董惠莹神秘一笑。
“只不过是利用光线的折射角度而已。”
这涉及一些科学知识，简单来讲，利用得好，借由光影两极，一草一木皆可作为自己的隐蔽。
云鸽匪夷所思地瞅着董惠莹。
她听了董惠莹的解释，可不但没能领会理解，反而更感懵逼。
“如果光天化日就可隐身，那咱们这支队伍岂不是要逆天？”
介时敌暗我明，我看得见你，你却看不见我，这大概类似于一种视觉幻术，隐蔽于盲点，特别适合搞暗杀，绝对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
董惠莹摆手，“哪有那么神奇，假如你是从南边来的，就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她们。”
云鸽呆了呆，“也就是说，你这回算是牛刀小试，是专门针对我的，从我这个角度看不见她们，从其他角度她们却会暴露出来？”
“是这样不错，不同角度看见的东西也不同。”
“但这还是很厉害啊！”
云鸽惊叹着。
“也就是说，这相当于一场埋伏，我已深入敌营却不自知，
88 天时地利人和
云鸽近一步感慨。
“我甚至都没有发现她们。如果你这种战术运用在战场上，绝对能有奇效！”
董惠莹负手而立。
“这得讲究天时地利人合，涉及的东西比较多。”
“比如这场视觉幻术需要光线做配合，如果换一个时间点也难以起到类似的成效，这就叫天时。”
“至于地利，便是我们此刻所处的地势，倘若是在一马平川的地方，这就不适用，毕竟连个遮蔽物都没有，对方又不眼瞎，实在没地方可藏。”
“而人和，则是一种心理战术。”
刘艳红飞等人已经自发性地过来取酒，这些酒的效果她们很清楚，比如将军返祖之后失去了从前的天生神力，如今的内力，便像是梁家一样，借由异果而来。
董惠莹看向云鸽。
“所谓心理战术。其一，你远道而来，临近了目的地，也是心神最松的时刻。”
“其二，是你对我的绝对信任，你完全相信我，你知道你在这里绝不会出事，所以你的警惕性很低。”
“这所有一切，时间，地势，心理，全部配合在一起，才会有这种效果。”
“而还有一点，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你的内力不足以发现她们的潜藏隐匿，否则如果换成智宸他们，就算肉眼看不见，但在内力感知上，也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她们的存在。”
云鸽忽然就有点无语。
莫名有一种感觉，就好像被人往自己的嘴巴里塞了一大把狗粮？
她狠狠叹息。
“你别跟我提那几个姓梁的，我跟他们相看两相厌，估摸着上辈子是仇敌。”
董惠莹噗嗤一声，她安慰似地拍拍云鸽的肩膀，旋即身姿轻盈的，宛若蝴蝶一样，从押运车上跳下来，翩然落地。
“来，咱们今日，在此畅饮！”
这些果子酒，是她最大的底牌。
内力随着时日而渐深，这需要一个过程。
哪怕此处人手众多，足有八万，但这些酒膏早已发酵完毕。
就算无法将这八万人全部改造成如智宸淑玉那样的绝顶高手，但也一定可以远胜寻常士兵。
她不愿拿性命做赌注，不论是自己的，还是身边这些人的。
这场战事，是为了捍卫她心中的重要存在，是为了守护，但她不愿见任何牺牲。
跟随自己出生入死或许是这些人的心愿，可是，她也承诺过，就算大战将至，也要尽量保全所有人，让她们在战事结束后，完完整整的跟自己回来。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需仰仗这些酒膏的力量。
她眯眼发笑，一时间前世今生亮相重合，她逐渐偏离心中期许的轨道。
何为安逸？
后顾无忧，才是安逸！
……
翌日，董惠莹打开一张地图，地图上山峦层叠，正是她们所在的方位，以这个隐蔽的大峡谷为中心向四周伸展。
集体练兵绝不是小事，八万人搞出来的声势也实在是太过壮观，太过宏大，而她是打算避着人的，这八万人将在日后成为她手中最重要的一张底牌。
89 我当然爱你呀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八万亡魂暗自嘀咕，她们的将军变成魔鬼教头，此中坚信暂不细数，总之每一天都仿佛是在死境中求生。
而董教头总是笑眯眯的，一副人畜无害，甚至是很可爱的样子。
但八万亡魂逐渐从敬爱演变成畏惧，到了后来甚至只要一看见她就乖的像是一只只小鹌鹑，安静的不能再安静，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紫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一身黑衣的云鸽啃了口泥巴，她的白发早就变脏了，整个一泥人，都几乎看不出人样来了。
四周，以红飞为首的近百名士兵捂着嘴偷笑，连着几日下来，不但他们这些士兵挨了不少操练，就连军医云鸽也是在劫难逃。
董惠莹坐在一把藤椅上，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
“我当然爱你呀。”
她冲着云鸽挤眉弄眼。
“你和她们一样，身体素质是够了，所以我传授你们的多数都是各种技巧，锻炼你们的应变能力以及求生知识。他日上了战场，风云瞬息万变，唯有一身强大的本事才是保命的根本。”
云鸽丧着一张脸。“可我是大夫啊！紫茴，我真的就只是一个小大夫而已啊？”
鼎鼎有名的神医云鸽竟然自称为‘小大夫’，这要是传出去保不准得惊呆多少人。
董惠莹忍俊不禁：“必要之时后勤也需上火线。”
云鸽：“……”
这倒是真的，她又不是没上过战场。
以前跟紫茴出征大金时，前面的人上阵冲杀，自己作为军医坐镇后方，可有时候为了救人也得上前线。
云鸽大写的无奈，她狠狠叹息了一声。
“你这人真的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天啊！”
她累瘫了，自己躺在地上张开手臂，完全是个‘大’字型。
自从服用了果子酒之后，有董惠莹调配的药物作为辅助和催化，她们之中任何一个都能清晰感受到自身的变化。
尤其这些酒水又是以特殊手法进行酿制的，本身就可称之为药酒，而且还从清酒变成了固态的酒膏，效果远胜单纯服用异果。
董惠莹一个箭步冲过来，她蹲在云鸽身旁，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云鸽气鼓鼓的脸颊。
“好啦，别生气了。”
云鸽懒懒的翻了个白眼，“我哪是生气，我就是太累了。”
累的都不想说话了，但心里也清楚，紫茴是为自己好，想提升自己保命的资本。
没人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就比如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紫茴只有一个，需要照看的东西实在太多。
不说别的，便比如在场这八万亡魂，每一个都累的跟死狗一样，却从无任何抱怨。
因为她们知道，当深陷绝境的时候不能讲希望寄托于其他人身上，哪怕，是她们的将军！
倒不是董惠莹会袖手旁观，而是……
万一远水救不了近火呢？
万一几个不同的地方同时发生危险的事情，她分身乏术只能救一处呢？
魔鬼教头董惠莹，她所做的一切，全部全部，就只有一个目的，
90 扬手就是一个嘴巴子
是为了让她们活着，让她们拥有自保以及战胜危险仇敌的能力。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
“闭门造车于成长不利，现在，我们可以出去逛逛了。”
她唇角抿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出来好几天了，还真有点想家了。
她想回东陲城那边看看，也不知道淑玉逸宣他们怎样了，还有小五梁越宁，越宁还在秦家呢。
于是她小手一挥，依次下达了命令。
“即刻起，十人为一小队，百人为一中队，千人为一大队，万人为一军，队长首领你们自己决定，而我给你们的任务是……”
她眯着眼，笑得像是一只小狐狸。
“不费一兵一卒取敌首级，从这一刻开始，禁止动用武力，开动你们的脑筋，揪出那些潜藏在东部大地的大金密探！”
东部这地方，她早就发现了，人口很杂，有大金的，也有大元的，甚至还能看见些洋人。
听闻以前女皇陛下掌权时，大元境内人口纯粹，可是自从八皇女上位后，那人大概是跪习惯了，所谓的无冕之王更像是一个笑话。
捧着海外洋人，甚至开始和大金搞通商之类。
通商这事儿吧，其实不是不行，但问题是，那位估计也是一个心大的主儿。
前线烽火狼烟，居然又引狼入室，让大金的人进入大元境内，这可不正是可笑！
若和平年代两国互通当然可以，但大战之下还敢如此，那人怕是没长脑子，也难怪大元内部的风气是一年不比一年。
“走，咱们也回去瞧瞧。等这次之后，我可能要带着你们出远门，到时候，也不知要分开多久才能和他们见面。”
董惠莹拉着云鸽，又朝身后招呼一声，带上红飞刘艳张瑜，五人五马，绝尘而去。
……
东陲城中。
“该死！”
颜惜玉黑着一张脸。
前些日子在秦家受到羞辱，并且重伤，她好不容易才养好。
但近几日因为上山礼佛的颜家主从山上回来了，她整日忙着跟颜家主玩阴谋搞阳谋，可她哪里斗得过那个老狐狸？
眼下她自己心里是憋了一肚子的闷气。
小丫鬟梨落一直跟在颜惜玉身边伺候，二人是主仆，但梨落心里也明白，自己的存在更类似于小姐的眼中钉肉中刺，类似一个污点，在提醒颜惜玉从前那些不堪的过去，所以这个人，其实看自己不爽很久了。
收敛那些发散的思维，梨落欲言又止地看了颜惜玉一眼。
其实她真的很不懂，小姐为何天生反骨？
明明，家主所做那一切，全是在为小姐好，可为何小姐就不明白呢？
颜惜玉气冲冲的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看见小丫鬟梨落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之前在颜家主那里吃了瘪，眼下心头更是窜起一股子邪火。
“你看什么看！”
她怒吼了一句。
小丫鬟梨落心里一激灵，连忙收回自己的眼神。
可颜惜玉却还不肯作罢，一个箭步冲过来，扬手就是一个嘴巴子！
“梨落！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91 打死得了
颜惜玉恶声恶气的。
“你可别忘了，当初你我算是同病相怜，我虽发达了，却也将你带在身边，而若是没有我，你又哪有现在这等好日子？”
好日子？
梨落哑口失语。
这哪是什么好日子？
但她不敢反驳。
自从成了小姐的贴身婢女，起初她感恩戴德，可在明白这人骨子里自私刻薄的恶毒心性后，她甚至开始怀念从前那些苦难的日子。
见小丫鬟做出一副悲伤的表情，颜惜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气死我了，你也不过是我的一条狗，居然也敢跑来这里给我心里头添堵？来人啊！”
颜惜玉大喝一声，梨落的脸色忽然一惨，小脸便有些发白，预感即将到来的会是一场恶毒的暴打。
果不其然。
“拖出去，仗刑二十……不！五十，不……打死得了！我已经再也不想看见她了！”
梨落瞳孔一缩，“小姐！奴婢，奴婢知错了，小姐……”
她跪下来向颜惜玉求饶，试着想要抱住颜惜玉的大腿，但颜惜玉反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恶狠狠地打偏了她的脸。
“滚开，你这个贱婢！”
扇完一巴掌，颜惜玉仍是没能消火，又狠狠地踹了梨落一脚。
小丫鬟被一脚踹趴在地上，有恶奴唯颜惜玉马首是瞻，立即冲上连架住梨落的胳膊往外拖。
梨落呆了呆，忽而哽咽着怒喊：“颜惜玉，你不得好死！”
这一刻，泪水唰地一下流淌下来，一直以来的隐忍在这一刻被引爆。
她回想当年，与颜惜玉萍水相逢，对方对她很是和善，笑起来又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后来颜惜玉回了颜家，她也作为颜惜玉的婢女一起跟着颜惜玉回来。
当年两人曾共同患难，所以她也一心为颜惜玉好。
曾以姐妹相称，可渐渐的，颜惜玉告诉她，主仆有别。
又渐渐的，她开始对她上演暴行，她本是热乎的一颗心，逐渐因那些欺压辱骂而变冷，可到底还是活着的。
甚至还曾天真地为颜惜玉开脱，帮颜惜玉找借口，认为颜惜玉此前过惯了苦日子，是因一朝暴富才迷失了心性。
可是直至今日，积压了许久哀怨全部冲上了心头，小丫鬟煞白着脸，却声声嘶哑控诉着颜惜玉。
颜惜玉本来已经要走了，但听见这胆大的丫鬟竟敢辱骂自己，气得冲回来抓起一只花瓶咣咣几声砸在梨落的脑袋上，而后又抄起一根棍子。
她活像气疯了一样，抓着棍子往梨落身上抽打，断骨之声接连响起，单从这些声音就能听出梨落伤势之重。
直至最终，梨落满头是血地卧倒在血泊当中，像个疯婆子似的颜惜玉这才停止了行凶。
她眼角余光瞟见自己戴在手腕上的佛珠手串，唇角仰起一抹轻蔑的笑容。
这时旁边的下人探了探梨落的鼻息，因梨落呼吸太微弱，下人以为梨落已经死了，于是便汇报给了颜惜玉。
“行了。”
颜惜玉摆了摆手，“将人丢出去，免得脏了我这个地方！”
92 偏执，阴翳，像一个病娇
“可是，丢出去？丢哪？”
颜惜玉眉眼一横，下人立即噤声，赶忙抬走了梨落。
……
马背上坐着一名娃娃脸的少年，少年的装束看起来很是干净，他的脸庞清清秀秀，甚至还有点婴儿肥。
只是那目中的神色，偏执，阴翳，像一个病娇。
但，却又十分诡异，显得异常沉默。
倘若董惠莹或者是梁家的人在这里，定能认得出，这少年模样的男子正是苏浪。
岁月待他以温柔，若是按照年龄来推算，他应该已经二十左右了，但依然如最初相见时那样，十分少年的模样。
他看起来变化不大，但其实，这些年下来，他也遭遇过很多很多事。
董惠莹因为返祖曾只身一人前往京城，在那阵子，她曾在乱葬岗遇见苏浪，并且阴差阳错的救了苏浪一命。
当时京城的局势不比其他地方，因此那些日子，心性失常的苏浪跟在董惠莹身边，却是易容成一名黑脸汉字的模样，看起来貌不出众的。
直至后来，似乎心灵上的伤口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愈合，他封闭的感情重新流露了出来，却再也，回不到当年的原样儿。
董惠莹当初离开京城时，是被萧青和掳走的，事出紧急，也就将苏浪给忘了。
那段日子梁智宸联合梦王与九皇女肃清老八残留在京城之中的力量，苏浪也曾帮过一把手。
至于此次从遥远的京城来到东地，是因为，他得知了一条线索。
临近了东陲城。
少年身怀内力，有功夫傍身，这一路上倒是并未遭遇任何凶险。
他攥紧缰绳迫使马匹停下，而后乘坐在马上，遥遥眺望着城门的方向。
此处已能看见城池的轮廓。
“就是这里？”
他自语着。
只要顺着这个山坡笔直而下就能够进城。
少年的眼神偏执阴翳，可沉默的样子却使人心慌。
“师父……”
他徐徐吐出二字，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些事情。
那个男人，萧青和。
那个人，于他而言，亦师亦父，亦兄亦友，是他心中永远无人可以替代的存在。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眸中有百般感触，却似一堆灰烬，再也兴不起任何的喜怒哀乐。
他遭遇了很多，那些伤害是深深刻在心灵之上的，就算愈合，也已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想起当初，被那个男人充军为妓，在军营之中遭受了无数侮辱，苟延残喘。
他曾恨过那个男人，以为那人对八皇女用情太深，是因为自己曾对八皇女不敬才舍弃自己。
后来他带上一伙人，从军营里逃出，得益于师爷梁智宸的帮助，他们这些军妓改头换面，最终成为黑风寨的匪寇。
而后，就在那一年，他又一次进京，因为他得知了一些消息，他阴差阳错，意外得知，萧青和对八皇女并无感情，他甚至知晓了迷心蛊的存在。
以为从前那些伤害全是因为萧青和中了迷心蛊。
他甚至……
曾想过原谅，想过冰释前嫌。
93 萧青和，我来了
他甚至是想过，一定要找一个办法，帮他解蛊，让他重归自由。
于是他去了。
他去京城之前，曾给梁智宸写过一封信交代自己的动向，可是后来，却又再度发生了许多许多事，他险些死了。
甚至要不是遇见梁家那位小妻主，没准他真的就死了。
苏浪不含任何情绪的笑了声，可这笑声里，听不出悲喜。
“萧青和，我来了。”
“我知道，你在这里，就在这里。”
他徐徐垂下了眼眸，眼底的阴翳偏执也更加深刻了。
就在这时候。
苏浪听见了一些动静，侧首往山坡下方看去，瞧见一条蜿蜒的血痕，像是有人曾从那里爬过。
他蹙眉顺着血痕看了过去，瞧见一名头破血流的少女，她伤的很重，之前似乎遭受过毒打，胳膊断了，腿也断了，满脸的青青紫紫，那些暴虐让苏浪想起从前的自己。
想起被充军为妓的那一段过去，他曾丧失全部尊严，沦为新三军那些女兵的玩物。
他也曾为此深深憎恨过，认定了天底下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可是如今，瞧见那名凄惨的少女，过往那个自己却像是被拉扯至眼前。
……
“她她她，她怎么又活了？”
负责将梨落带到城外抛尸的下人一脸惊惶，下人惊恐地看着梨落。
“不行！”
另外一人说：“惜玉小姐既然让她死，就不能让她活，咱们不能当做没看见，否则回头若是惜玉小姐知道了，咱们就得步上这个丫鬟的后路。”
“对，是这样不错！她非死不可，必须得让她死！”
两个下人凑近了梨落，梨落脸上糊满了雪，她愤怒的抬起头。
“颜家，没一个好东西。”
她奄奄一息，如今能活着也全是凭借自身的求生欲，但她不甘心。
她恨。
真的很恨颜惜玉，也恨当断不断优柔寡断的自己。
早在发现颜惜玉的真面目时，她就应该离去，她不该再留下，可是……就算她想走，又要如何走？
颜惜玉，握住自己的软肋，并且以软肋来作为要挟。
她若是走，便会害了全家人。
她凄凄咽咽。
“我又到底做错了什么？”
眼见那两个下人要对自己下洗手，梨落心中已满是绝望。
可就在这个时候。
一名少年飞身而至，那少年面若白玉，极其的清秀漂亮，可唇角却不自觉地向下压，显得整个人都在发阴。
“滚！”
少年一脚踹开其中一名下人，下一刻长枪出鞘，他目之所向皆为蝼蚁，有着仿若能够睥睨天下的凛然霸气。
那两个下人愣了愣，又瞅了瞅对方的长剑，顿时便有些胆怯。
“走啊！”
其中一人拉住自己的同伴，慌不择路地奔逃，像是生怕在此葬送自己的性命。
苏浪目视下人背影，并未追击，而是回首看了一眼重伤的少女。
少于有双秀丽的眼睛，而那目中的神色让他想起当年的自己。
他短暂思忖，旋即收起了长剑，徐步而来。
……
这是一名陌生的少年，他皮肤白的晃眼，
94 满不在乎地瞟了少女一眼
他容貌也是真的清秀，近乎漂亮的，近似阴柔的女性美。
他身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这白衣穿在少年身上，就仿若是世间最干净的颜色。
梨落怔愣着，回不过神来。
苏浪从怀中取出一物，从前在京城跟在易容成尼姑模样的董惠莹身边，有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日子里，他从董惠莹那里得到不少东西，其中就有用来疗伤救命的。
瞟了一眼少女的伤势，胳膊腿断了，来自外力暴击，毫不留情的出手，甚至可谓是果决，喀嚓一声，掰正少女的断骨，少女疼得眼前一黑，闷哼着，险些没晕死过去。
旋即，一枚药丸子被苏浪推进少女的口中。
最后，他满不在乎地瞟了少女一眼。
“活着，才可以报仇。”
然后，他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又过了许久。
梨落指尖轻轻动了动，她徐徐爬了起来。
分明就在不久之前还伤得很重，可如今却像是重获新生。
她原本的重伤竟然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着，甚至就连断开的胳膊，还有腿，也重新接上了。
她忽然抱住了自己，压抑的轻轻低泣。
末了，她抹了一把脸。
“他说得对，活着，才能够报仇。”
然后，她站了起来，身上依然很疼，可目光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颜惜玉……她既然想弄死我，也肯定会对我阿爸他们下手，我得先找到他们，希望还来得及。”
小鼻子轻轻一抽，她一步一个脚印向前方走去。
……
董惠莹，云鸽，红飞，刘艳，张瑜。这五个人从练兵的大峡谷出来，马不停蹄地赶回东陲城。
而在半路上。
“咦？”
此处距离城门已是近了，马蹄声忽然停了下来。
董惠莹笑着看向旁边。
“小姑娘，你怎这般惨？”
梨落满身血迹，怔愣了片刻，才忽然想起就在前不久，曾见过董惠莹。
这绝美的少女一身仙姿，是人间罕见的绝色，只要见过，就绝难忘记。
“我……”
她眼眶红彤彤的。
“等等，紫茴？”
云鸽忽然狐疑地瞅了梨落一眼，“她身上怎么会有你的药？”
“我的？”
董惠莹愣了一下下。
云鸽冲着梨落那边扬了扬下巴颏，“你自己看，她身上受了不少伤，那伤口血肉蠕动的模样，只有你的药才能够做到。”
董惠莹认真思考了一下，“好像还真是。”
云鸽很早以前就曾赞叹过董惠莹医术神奇，但对于她而言，她从前的医术虽然可说是神医，却远没有如今这么恐怖。
直至昔日为自己解开迷心蛊时，钻研蛊经，蛊中有毒，医毒一家，她的医术也因此而再次升华。
此后秉持着学海无涯的精神继续钻研，这才有了如今的神效。
董惠莹摸着下巴思索了一瞬，“你要去哪？我送你一程，顺便问你点事情。”
梨落茫然的看着董惠莹，忽然想起白衣的少年。
这时候马上的董惠莹正在和云鸽聊天。
“你说，救了她的到底是谁呢？逸宣？淑玉？或者是越宁？
95 特别的生无可恋
董惠莹思忖着说。
“我思来想去也就他们几个。”
因为如今这东陲城中只剩下这哥几个。
云鸽一听董惠莹提起梁家那些人就忍不住的有点黑脸，完全是条件反射，是不经大脑的下意识反应。
“你自己问问她。”
梨落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他穿的是白衣服，个子大概这么高。”
梨落伸出小手比划了一下。
董惠莹蹙着眉。
这……应该一米七多，估计不到一米八。
但梁家的男人都很高，就连逸宣最近这两年都长了个子，如今已经有一米八四了。
“还有其他特征吗？”
董惠莹一边问着，一边冲着梨落伸出手。
梨落稍微犹豫了一下下才接受这份好意。
“他看着年岁不大，是个少年。”
“少年？”
董惠莹更糊涂了，压根就没往苏浪身上想，完全将苏浪忘到脑后了。
“这可真是奇了，到底是谁呢？”
一个身穿白衣，拥有自己药物的少年？
按理来说，自己那些东西，只有身边这些人才有。
她不禁一脸糊涂。
梨落上马之后，董惠莹又帮梨落把了一下脉。
“恢复的不错，但还是得多养几天。对了，你还没说呢，你打算去哪？虽说已经临近城门了，但要是走进城去少不了得费些功夫。”
梨落犹豫了一瞬，才红着眼说：“我想去找我阿爸，还有我小弟，他们被颜惜玉藏起来了，我想找到他们。”
小丫头哭的不能自己。
董惠莹：“颜惜玉啊，这名字耳熟啊。”
云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用你的说法，你这叫老年痴呆，岁数大了，健忘！”
董惠莹：“……小鸽子，我告诉你，我也是有脾气的好吗？你要是再敢毒舌我，万一我管不住自己的爪子你可别怪我。”
云鸽哼唧一声，“你来啊，你来啊，当我怕你呀。”
董惠莹小脸一凶：“好！这可是你说的，等一会儿进了城，你看我不把你按在床头上，好好的挠挠你不可！”
这俩人的对话太容易让人想歪了，但其实董惠莹只是想挠云鸽的咯吱窝而已。
云鸽嘴角一抽抽，这人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红飞，刘艳，张瑜！到时候咱们一起上，别忘了她这些日子是如何折磨咱们的，正好帮咱几个报仇了！”
红飞几个憋着嘴，明明想笑，却又不敢真的乐出声来，以至于眼下一个个的，那表情，那叫一个扭曲，就跟脸抽筋了似的。
“属下不敢。”
最后还是红飞，好不容易才压下满肚子的笑意说了一句。
云鸽：“……”
咱们还是同袍吗？
果然有了将军就不需要我这个军医了。
此一刻，云鸽就觉得，特别的生无可恋。
这时，董惠莹拍了下脑门：“哎哟，我想起来了。颜惜玉啊，颜家的那个，说什么我家逸宣跟她有婚约的那个，还登门退婚来着。”
她贵人事忙，尤其是这几天一直在大峡谷里忙着练兵，完全没理会红尘俗世，这才想起来梨落口中的颜惜玉到底是哪一号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