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这得是多大的来头
云鸽闻言愣了愣:“你说啥?退婚?”
董惠莹策马前行:“可不是,那天她跑去秦家退婚,自取其辱了一通。也不知道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乌龙,口口声声说什么颜秦两家要联姻,可这事儿就连逸宣本人都被蒙在鼓里。”
想起逸宣,董惠莹又笑了。
“也不知道他那边的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东陲城里全是不好的风评,我前阵子逛街的时候听过一耳朵,那可真是难听啊。要不是他说想自己解决,我都差点要忍不住出手了。”
云鸽砸了两下舌,这才看向刘艳问:“刘艳,你之前一直跟在紫茴身边,你跟我好好说说,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
刘艳忍俊不禁,却也是知无不言。
云鸽得知详情后,顿时一脸的无语。
“我去!不会吧?这一整座城的人难不成全都是傻子?还有搞出这些风言风语的幕后魁首,还真以为秦家是个香饽饽,人人都想咬下来一口?”
董惠莹笑:“秦家虽非香饽饽,但这只是我们的看法,别人却不见得也如我们这般想。”
董惠莹几个聊得很嗨,与董惠莹公乘一骑的梨落却是暗暗心惊。
因为这些人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有无意中透露出来的态度,却是令她明白了一件事。
这到底得是多大的来头?
提起颜家,竟然那般不在乎,甚至就连颜惜玉,在这些人眼里,都仿佛一个跳梁小丑般。
还有秦家,众所周知的东地霸主,至少明面上是如此,可说是富可敌国,但这些人就算是提起秦家,也只是一副平平常常的态度。
就在这时候。
梨落听见云鸽说。
“你家老三那个惠字商号发展的不错,虽说比起秦家稍微差上一点点,但也就是一线之差,就连那颜家都比不上他。”
“况且这些家族传承了数百年,都是老牌势力。而梁淑君呢?虽说我烦他那副总是闲着没事腻在你身边的样子,但也不得不承认,经商敛财这本事,这天底下怕是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
“满打满算也就两三年?竟然把惠字商号做到这等规模,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赶超东地这些大家族,那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梨落又是一愣。
惠字商号?
就算梨落此前是颜家的下人,自诩为孤陋寡闻,却也曾听说过这个大名鼎鼎的惠字商号。
众所周知,惠字商号的幕后东家乃是一位姓梁的公子,人称梁三爷,喜欢穿红衣,更是一奇男子,其大名自然是如雷贯耳的。
梨落麻木着一张脸,已经不止该作何表情了。
忽然之间,她仰起小脸看向董惠莹。
“姑娘?”
梨落的声音甚至是在颤。
董惠莹扬了扬眉,“怎么?”
梨落双目红了红,可目中神色却是无比的灼亮。
……
一行人进入了东陲城,临进城之前,董惠莹让梨落套上一件黑斗篷掩饰住身形和容貌,免得梨落被人认出来。
她唇角噙着一抹笑,心道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97 一个仙,一个妖
没成想竟然还偶得一份意外之喜。
而这所谓的意外之喜,自然便是梨落了。
就在不久之前,两人做了笔交易。
“我回来啦!”
骏马停在院子外,董惠莹飞身从马背上下来。
逸宣徐徐回首,审视着少女,轻笑一声:“回来就好。”
董惠莹先是冲进灶房里头喝了一口水,这才问:“淑玉呢?”
二爷整天闲闲没事干,那是一把懒骨头,他和淑君真不愧是一对孪生兄弟,只不过是一个仙,一个妖。
逸宣拿着沾了水的帕子帮妻主擦脸,本来以为妻主离开了好些天,就算不变瘦,也得晒黑些,但看妻主状态不错,气色也很好,一袭雪白的皮肤甚至一点都美黑,倒是旁边的云鸽几个肤色黑上了一些。
逸宣帮董惠莹擦完脸,这才说:“二哥最近大概是想活动活动筋骨,他没和我说,但估摸着是发现家里都满忙的,就他自己一个人闲着,他过意不去了。”
董惠莹:“噗!”
她笑喷了,顺手接过逸宣递过来的果盘,拎起一串葡萄开吃。
“你说的这个我真不信,二爷呀,咱们二爷他没这份自觉。”
那人懒人懒性儿,要是真有这份心志早就忙上了,也不必等到现在了。
但转念一想,估摸着是大敌当前,大金那边的情形连自己都能感受到威胁,更不用说心思聪颖的二爷了。
逸宣幽幽地瞟了董惠莹一眼,“妻主每次唤二哥二爷,逸宣都总会有一种感觉,就仿佛二哥比逸宣长了一个备份。”
董惠莹呆了呆:“我这就只是打趣而已?类似于调侃?”
逸宣失笑,也是这时才注意到跟在云鸽几人后面走进来的黑斗篷。
“这位是?”
董惠莹眼神一亮:“对了,我差点忘了,这位叫梨落,咱们之前见过的。来东陲城之前,她曾跟在颜惜玉身边,是颜惜玉的丫鬟。”
逸宣怔了怔,见董惠莹要起身,便连忙按着妻主的肩膀将人按回去。
“你坐着就好,一路回来也该累了,得多歇歇。”
然后又给董惠莹沏了一壶茶。
直至将董惠莹安排妥当后,他重新看向梨落,梨落也是这时摘下自己的斗篷,露出一张受过伤的脸,而斗篷下的衣服也沾着很多的血污。
逸宣心细如发,瞬间了然了一些事情。
“妻主将这位姑娘带回来,不知又是?”
为了什么?
他了解妻主的性子,看妻主的神态简直像是一只偷了腥的小狐狸,甚至有种隐秘的窃喜,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快夸我!”
董惠莹吃完了葡萄,又开始抓起一枚梨子啃的不亦乐乎,期间还不忘招呼着云鸽,又往红飞几人那里扔去一挂香蕉。
“我运气真是太好了,你让梨落自己说。咱们之前不是谈过东地水深吗?此前一直寻不见苗头,但这下子,或许是能找到根源了。”
梨落规规矩矩的,眼神不敢乱瞟,她心里也有点紧张。
回想之前在城外,她与这位姓董的姑娘做了个交易……
98 山神
东陲城外。
“姑娘,您认识惠字商号的梁三爷?”
“嗯啊。”
董惠莹点着头。
梨落猜测出一些事,这些人的身份背景远超自己从前的想象。
她急着想要救出被颜惜玉拿捏起来的家人,但单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肯定很难,所以她必须寻求外援,而眼下,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姑娘,奴婢也曾听闻惠字商号的事情。惠字商号在我大元花开遍地,但是,奴婢猜,梁三爷的惠字商号在进入东地后,肯定会遇上阻碍,这其中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梨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东地,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外来人想要在此做买卖,必须要缴纳一定的‘孝敬’。即使是东陲城的秦家,颜家,也不例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定期将一批金银财宝运送到葬龙山上孝敬山神……”
……
时间拉回到现在。
逸宣闻言沉吟,“孝敬,山神?金银珠宝,葬龙山?”
梨落忐忑地点了一下头。
“奴婢也是因为机缘巧合才得知。”
“家主……”
“颜家的家主,她每隔一段日子就要上山拜佛,但这其实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葬龙山上住着一位山神,十几年前,东陲城里曾有一个传承了上百年的大家族,不弱于颜家,但因惹怒了山神,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家破人亡,从此再也寻不见踪迹。”
“山神有通财只能,东地各地皆有类似的场所,商铺掌柜将自己赚来的金银孝敬给山神,可以保一家人无忧。”
“比如曾有一位虔诚的信徒,每年都将全部金银送给山神,后来这位信徒的仇家想要寻仇,本来是灭门的惨祸,却在山神的庇佑下安然无恙,倒是仇家,死的鸡犬不留。”
“有关山神的传说非常多,但梁三爷的惠字商号若想彻底在东地打开局面,单靠他自己的力量不行,必须拜山头才成。”
“拜过山神的信徒之间彼此互有联系,会守望互助,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很是团结。”
梨落娓娓道来,逸宣不禁和董惠莹对视了一眼。
董惠莹这会子翘起了小脚丫,乱没形象的,她托着小下巴,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说:“这所谓山神怕是人为搞出来的,招摇撞骗的神棍,在东地经营了很久,关于山神的传说也流传了很久,具体起源于何处也不可考。”
“但我倒是能确定一件事,那山神,绝不是什么神。”
她从凳子上头蹦下来。
梨落闻言很是害怕,“姑娘,噤言!奴婢今日敢在私底下言论山神便已是有罪在身,姑娘切莫对山神不敬,免得惹祸上身。”
董惠莹觉得梨落这丫头也是有趣儿。
她笑着看向逸宣:“你怎么看?”
逸宣轻笑。
“自是与妻主一致的,所谓山神不过是骗骗不知真相的人,民众将其当信仰,但那些关于山神的传说也不过是棍棒甜枣齐下罢了。可惜奶奶最近乐不思蜀,带着忘儿在城外转悠,不然这些事情倒是可以问一问秦奶奶。”
99 小梨子
董惠莹摸了摸下巴,“我估计秦奶奶也肯定没想到,咱们这次来东地,竟然会对山神感兴趣。不过……话说回来,你的那些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逸宣笑容浅浅的。
“正要和你说,妻主此次回来正好能赶上一场大戏。”
逸宣居然满是诙谐地冲着董惠莹眨了眨眼。
董惠莹:“???”
先是冒出几个问号,旋即就兴奋起来。
“这岂不是很棒?”
这意味着,自己回来的很及时啊,正好能看一场热闹!!
然而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得先处理。
小丫头梨落的心思太浅显,董惠莹也明白梨落的意思。
再加上逸宣这边虽说要收网了,但还差最后几步棋,得先布置布置,所以趁着那之前,闲着无聊的董惠莹就陪着梨落走了一趟。
……
深夜之中。
梨落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名身着紫色戎装的绝美少女,少女的装束很是潇洒干练,她吊高了马尾,头发在脖子后面一甩一甩的。
她手里还抓着一串冰糖葫芦!
梨落:“……”
提心吊胆的,真的,这次出来只有她和这姑娘,并未带其他人手。
梨落觉得这有点不靠谱,生怕出什么意外。
董惠莹大咧咧地拍拍梨落的肩膀:“有啥好担心的,有我在呢,就算龙潭虎穴都能闯一闯。”
梨落心中有苦却难言。
“姑娘,要不然咱们还是再去找些帮手吧?”
她神色很紧张。
梨落的家人被颜惜玉拿捏在手里,这几年在颜惜玉身边当丫鬟,梨落也曾想过逃,但,一旦她逃走了,她的家人呢?又该如何是好?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害死父亲和弟弟。
所以她都忍耐下来了。
直至这一回。
早些时候,逸宣让人查出梨落家人被关押的地点,据情报透露,那附近把守着不少人。
董惠莹变身董大胆,其实暗中一直有月宫的人保护着她,但这件事儿,她知,逸宣知,云鸽等人也知,否则又如何敢如此放心地纵容她一个人出来浪。
但小丫头梨落却被瞒在鼓里,对此丝毫不知情。
董惠莹心道,这丫头还真是小看了她。
甭提暗中有月宫策应,而就算是没有,以她的本事,医蛊毒无双,不就是救人而已,就算是屠了颜家都很轻而易举。
以至于,她心态很轻松。
只是,却苦了对董惠莹不够了解的梨落。
毕竟……
这也不怪人家梨落。
小妻主苗苗条条的,长得美,是个娇俏的人儿,与大元那些五大三粗的女壮士相比,就好比蒲柳之姿,弱不禁风。
梨落瞅了瞅董惠莹,又瞅了瞅自己,简直都快哭出来了,但转念一想。
哎,罢了。
左右这些人已经帮她查出家人的踪迹和线索,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大不了,大不了……就跟那些人拼了!
不过,董惠莹咬下一枚山楂葫芦,她也有点纳闷一件事。
“小梨子,其实有一件事情,我很好奇啊。”
梨落:“???”
小梨子,这又是什么鬼?
100 为了一个丫鬟,至于吗
董惠莹笑吟吟的,做出一脸无辜的表情:“这叫爱的昵称。咱们先来说正事儿。”
眼下距离目的地已经近了。
“我就很纳闷呀,按你说的,你是颜惜玉身边的婢女,她又不是无人可用,干嘛要抓住你的家人威胁你,怕你跑掉吗?”
可是,为了一个丫鬟,至于吗?
倒不是董惠莹轻视梨落曾身为颜惜玉贴身婢女给颜惜玉做下人,而是,就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以颜惜玉的身份,想要人伺候,有得是人可供她驱使,所以,她拘谨梨落家人的行为就显得很异常了。
反正,要是说这里面没鬼董惠莹是不带相信的,因为这有违逻辑,不合常理。
梨落愣了愣,旋即才黯然的说:“当初我和小姐……我和颜惜玉,我们一起来东陲城,但那时候,她只信得过我,却又怕我被人收买,她不放心,所以才会把我的家人抓起来。”
梨落眼眶红了红,“她变得越来越坏了,我上一次见到阿爸他们,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董惠莹蹙了蹙眉,梨落说的这个,听起来似乎还算合理,但不知怎的,她心头依然有种违和感。
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到了。”
梨落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她看向前方。
隐匿于深夜小巷之中的院落,屋里点着一盏烛灯。
颜惜玉让人对梨落的家人严加看管。
还没等接近那个院子,董惠莹就灵光一闪,顿时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她想通了。
但是还没等她开口,就忽然听见:“……贱人!!”
先是一名中年女子的粗暴咒骂,而后咣当一声,仿佛有人被踹倒在地。
附近有一些人家听见动静,对此习以为常。
人类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当某些事情反复上演发生后,心和感知就会渐渐变麻木。
就比如这个院子,比如这些凌虐辱骂等。
院内是一名中年男子,干瘦的身材很不起眼,他身上有一些伤,有一部分是以前的,也有一些事最近这几天叠加上来的,整张脸青青紫紫,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男人被一脚踹在地上,他倒地之时,肩膀撞上旁边摞着簸箕的木头架子,架子轰然倒塌,他下意识地抱住头,一声不吭。
而加害者则是再次逞凶,冲上来对准了男人拳打脚踢,脸上竟然满是快意。
这些暴行往往能为加害者换来从身到心的畅快和爽利,而男人忍着痛,最多是皱上一下眉,剩下的便是永无止境的麻木,似乎整颗心都已封闭了起来。
“阿爸!”
一名少年,同样的骨瘦如柴,他踉踉跄跄地冲了过来。
这竟然是一个瘸子,尤其当他跑快几分时,瘸腿跛得更加厉害了。
中年男人麻木的眼底波动一瞬,他正要开口撵走这名瘸腿的少年,可一个大嘴巴子直接落在他脸上,抽得他头昏眼花,阵阵昏黑,当场挨了一巴掌的腮帮子就肿了起来,唇角更是溢出了一丝丝的血。
101 跟你们拼了
“啊,我跟你们拼了!”
跛脚的少年怒之成狂,抄起一根烧火棍冲向那名施暴的女人,女人抬脚一蹬,这一脚踹在少年的肚子上,将少年整个人踹飞了好几米。
而在不远处,女人那些同伴,有人在冷眼旁观,有人在似笑非笑,也有人像是看一场热闹,甚至还拍着巴掌一叠声叫好。
“哈哈哈,一个老贱人,一个小贱人,一窝子贱货!”
女人不断地辱骂着。
之前挨了些拳脚的中年男子一身狼狈,他跌跌撞撞地冲向少年。
“小山……”
手在颤抖,嗓音极度的干哑,他抱起少年的上半身,目中之麻木,就像是早已死了心,像是早已没了求生的意志。
那女人不肯罢休,冲过来还想施暴,但是。
“阿爸,小山!”
少女脆生生的嗓子从院外传来,这一刻,就仿若是幻听。
男人和少年下意识地望向院子外,可他们脸上却满是呆愣。
这嗓音,都快忘了,是深藏于记忆之中的,已经有好几年不曾听过了,可是……
院子外,小丫头梨落一脚踹开院门,她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看见父亲和弟弟身上那些伤,梨落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阿爸,小山……”
这二人,是她的血亲,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可他们却变成了这样,竟然变成了这样!
梨落哽咽着,旋即怒睁着充血的眸子,愤恨地瞪向这些颜家的爪牙。
不论是之前施暴行凶的,还是那些冷眼旁观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颜惜玉的人,听令于颜惜玉,负责囚禁看押梨落的父亲和弟弟。
“你们……该死,该死啊!”
梨落气得声在颤,她目中有泪,忽然拎起一把木头凳子,对准了之前暴揍她父亲和弟弟的女人,狠狠的往下一砸。
但她高举的凳子没能砸在对方身上,反而被女人抬臂挡下了。
“她怎么在这儿?”
有人一脸愣然地这般问。
这是一个绝密的所在,梨落一直被瞒着,不知家人被关押于何地,这个地方只有这些女人和负责发号施令的颜惜玉知道。
因此,当见到梨落出现,负责看守的女人们很是纳闷。
有心思聪颖者隐隐察觉到不对,但之前那个逞凶施暴的女人却并未多想,反倒目中满是轻视。
“呵,你倒是有几分血性。”
女人扯起嘴皮子奚落,旋即便要对梨落下人。
她们这些人跟在颜惜玉身边吃饭,颜惜玉是如何对梨落的,有目共睹,上行下效之下,这些负责看守的女人也不屑于梨落,认为梨落很好拿捏。
而这一想法确实没错,此前的梨落便像是一个面团儿,因为自己的家人被颜惜玉拿捏在掌心,不论颜惜玉,又或者是颜惜玉的那些走狗如何对她,为了她的父亲和弟弟着想,她都只能忍辱负重。
她这些年来着实是挨了不少的欺负。
可是,大抵是死过一次。
如若没遇见苏浪,如若苏浪没善心大发,她怕是真就要死了。
102 出一口恶气
更遑论就在不久之前,她曾亲眼目睹自己的家人被欺凌,她真是恨毒了这一切,完完全全是不顾一切了,甚至是想要玉石俱焚。
哪怕是搭上自己这条命也好,她也要弄死这些人为父亲和弟弟出一口恶气!
梨落从未练过武,她所能仰仗的唯有近乎天真莽撞的血腥,她抓住女人的胳膊狠狠地往下咬,一口就已见了血,狠狠地从女人手臂上咬下一块肉来。
“呸!”
这肉吐在地上,她狰狞着小脸,那女人抱臂惨嚎,旋即蒲扇似的大手掌朝梨落扇了过来。
可就在这时候,暗中咻地一声,一枚小石子击中女人的肩膀,瞬间就洞穿了一个血流不止的血窟窿。
“啊!!!”
女人再一次哀嚎,这一变故令她的同伴心惊不已,纷纷拔出长刀佩剑一脸警惕。
“谁!”
“何方宵小,出来受死!”
这暗夜之下,一声声爆喝陡然响起。
梨落更是一呆,她知道有人在暗中帮她,她回头看向身后,却见身后空荡。
下意识地就想起了那位姓董的姑娘,可紧接着又迅速摇头。
对方看着年岁不大,是一少女,而且长得绝美,是个娇俏的人儿,像是在蜜罐之中长大的,不像刀口舔血的恶徒,理当无这份凌厉手段才是。
这些想法转瞬之间掠过心头,旋即,梨落抄起弟弟小山之前拿在手中的烧火棍,活像是不要命了,她像个小疯子一样冲向这些女人。
这些女人都是练家子,每一个都是练过的,就算不说功高盖世,算不得内功高手,可一身本事却远胜于梨落。
然而。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太令人错愕。
每当梨落挥出烧火棍,棍棒被她舞的虎虎生风。
这些女人本来是能避开的,但咻咻咻地破空之声急速响起。
暗中之人再度出手。
一枚枚看似很不起眼的小石子射穿这些女人的身体,而且竟像是先一步预知她们的闪避方向,逼着她们不得不‘受死’,不得不‘挨揍’。
而若是她们反击,那些从暗中射出来的小石子更是变本加厉,会直接打穿她们身上的穴道,害得他们身体不听使唤,就只能瘫痪在地任梨落鱼肉。
暗夜之下,狭窄的院落里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人,这里已是满地的血腥。
虽未血流成河,可这份血腥却熏人作呕。
梨落身上血迹斑斑,她脸上也溅了不少血。
当呆呆地看向父亲和弟弟。
“阿爸,小山……”她哽咽着,忽然就惨烈地嚎啕起来。
她相当痛苦地哭嚎出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能自己,这泪水就算是想忍也难以忍住。
她分不清此刻自己心头是一种怎样的感触,只知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倘若当年没有遇见颜惜玉,就不会发生着一切。
她阿爸不会骨瘦如柴,她弟弟小山本是一个憨态可掬玉童似的孩子,也不会在磋磨之下变成这副模样,不会变成一个跛脚的瘸子。
这一切都是她害的,
103 抱头痛哭
是她遇人不淑,都怪她遇见颜惜玉那个灾星,都怪她。
是她为父亲弟弟带来了灾难。
“落落……”
梨落的父亲哽咽着。
方才梨落发疯,也真的是吓坏了男人。
此刻男人吸了吸鼻子,闻着这满院的血腥,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落落竟然回来了,本以为这辈子都很难再相见了。可落落竟然回来了,一家人竟又重逢了。
心底里,也不知是酸苦多些,还是庆幸多些。
回想这些年的噩梦,再看看哭的像个孩子一样的落落,男人心里算了,也是忍不住哽咽。
“姐姐……”
少年小山爬了过来,忽然一把抱住了梨落,像是唯有借此才能确认梨落的存在。
“姐姐,姐姐!”
少年小山一声声的呼唤,泪水冲刷脏脏的小脸儿,在少年脸上留下一条条蜿蜒的痕迹。
这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哎……”
房顶之上,一个姑娘,她身着姿衣,干练的戎装衬得她巾帼须眉,可那绝美的眉眼却有一种古灵精怪的感觉。
然而此刻,少女手里抓着一串冰糖葫芦,她瞅了瞅梨落一家三口,心里忍不住有些感叹。
她突然想起一些事。
想起从前的梁家,生活在噩梦似的阴影之中,无尽的羞辱与打骂,就像是梨落的嫁人这般,是被压榨虐待的一方。
幸好,那些都过去了。
这一刻她忽然好想回去,好想见见逸宣他们。
于是她拍拍手起身,“你们,留下几个,帮我照看他们。”
四下里,除了梨落一家三口宛若宣泄多年痛苦委屈的哭声,便只有寂寂的风声。
但董惠莹知道,藏身暗处负责保护自己的暗卫已经听见了,梨落这边不需自己担心,月宫的暗卫会负责护梨落周全。
于是她扔下一把没用完的小石子,施施然地踩着屋瓦纵身一跃,几个起落就已消失于夜色之中。
……
“怎么了?”
见妻主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身后并无梨落身影,逸宣轻怔一番,似是为此疑惑。
但逸宣是名清隽俊逸的男子,就算心底疑窦,也依旧笑出一副如沐春风的模样。
他察觉到妻主的心情似乎很低落。
“是谁惹你了?”
他放下手中画笔,朝董惠莹这边走了过来。
董惠莹皱着小眉毛,“没人惹我啊。”
噘了噘嘴,然后扭扭捏捏地说了句:“就是忽然很想见见你们。”
她不愿多少,逸宣便没再多问,左右这点儿小事回头自会有月宫的人向他汇报。
也正是在这时,一身白衣的神仙男子,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怀里抱着一张古琴,施施然地伴着夜色而归。
淑玉见气氛有些不对,瞟了逸宣一眼,旋即放下他自己的宝贝古琴,像是变戏法似的,忽然掏出一朵小花。
“给。”
这花儿是浅粉色的,二爷的浪漫亘古不变,自从迷上帮妻主采摘花朵之后,除非是环境不允许,否则总会变着花样哄董惠莹开心。
董惠莹噗呲一乐,本来心里有诸多感慨,却被这一朵小花化解开了。
104 淑玉的冷幽默
她接过花朵,插在自己耳边,笑盈盈地问:“好看吗?”
淑玉淡淡的,“丑。”
董惠莹:“?”
请问这是二爷的冷幽默?
唇角狠狠一抽抽:“二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说一遍!?”
淑玉沉默一瞬,“美。”
董惠莹这才算是满意了,却接着又噗嗤一乐,也不知是被任性矫情的自己给逗笑了,还是感念于淑玉的求生欲,被这份爆表的求生欲给逗笑了。
见她笑出一副很好看的样子,淑玉依然清清冷冷的,眉眼却微微一弯。
他也像是在笑,目光很是温柔,只是这份温柔与笑一样,都不太明显,很快就被他一身清冷的仙气给掩盖过去了。
……
梨落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这件事还没完,对于梨落而言,她心有无数怒火,她很想报复。
就算单凭自己的力量什么也无法做到,可是如果就此隐姓埋名的过上一生,她也很不甘心。
但,虽说不甘心,可她也并不贪心就是了。
她知道董惠莹已经帮了她许多,比如家人被关押的地点就是逸宣帮忙查到的。
能够与家人重逢,这必须要感谢人家,感谢这份帮助。
所以,她一只手搀扶着父亲,另外一只手拽着弟弟,她来到董惠莹这些人居住的院子,她是来道谢的。
董惠莹见梨落一家三口进入院中,心里大致上明白梨落的来意。
她瞅了瞅小山的瘸腿,下意识地看向逸宣,心里对少年的跛脚很是在意。
或许,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逸宣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和遭遇。
她思忖了一会儿,“算了,何必乱心,既然想做,那就做了。”
梨落歪着头看向董惠莹,心里还满莫名其妙的,像是听不懂董惠莹的感慨。
可是在接下来的时间中,梨落一脸懵逼。
因为董惠莹把她的弟弟小山叫走了,等小山重新出现在梨落的面前时。
“小山,你……”
梨落掩面惊呼,在发现弟弟瘸了腿之后,还以为小山会残疾一辈子,她心里早就没有任何希望了。
但是此刻,她却惊讶地注视着弟弟小山,小山的腿竟然……
董惠莹笑呵呵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就当结一场善缘好了。”
正是她治好的小山。
这时候都已经后半夜了,董惠莹招呼着梨落,让梨落坐下。
旋即,她自己喝了一杯茶提神,逸宣做了一些宵夜给董惠莹端来。
旁边,淑玉也没睡,在一旁陪坐,只不过清冷仙气的二爷,一双眼刀子却是频频地往梨落身上瞟,他眼底冒寒气,也不知梨落到底是哪儿惹到了他。
梨落坐立不安的,对此很是摸不着头脑。
倒是董惠莹,很忍俊不禁。
“行啦,晚睡一点又没什么关系。”
她知道二爷的怒火是从何而来,经历了很多事情后,目前家里这些男人总是将她的安危健康放在第一位,二爷是在气自己熬夜。
安抚了淑玉后,董惠莹提起一件事。
“有一件事情,我之前就觉得很奇怪。”
105 剩下的,你自己想
“但那种违和感,又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反常让我觉得不对劲。”
“直至见到你的父亲和弟弟,还有那些负责看押他们的女人时,我终于明白了,想通了。”
“但是因为当时的情况,我也来不及多说,直到现在正好有空,我倒是可以帮你分析一下。”
今天晚上实在是发生了太多太多事,也是直至现在梨落才后知后觉。
对哦,之前这位董姑娘分明是和自己一起行动的,但怎么消失不见了呢?
还有那个暗中利用小石子帮助自己的人……
她倒是没往董惠莹身上联想,主要是因为董惠莹的外表实在是太具有欺诈性了。
因此梨落认为,那个暗中帮忙的神秘人,很有可能是董惠莹这边的,是听令于董惠莹的安排,也就是,董惠莹的手下,而非董惠莹本人。
董惠莹见梨落一副很是困惑的表情,还以为对方是在纳闷自己想说什么,完全不知,人家疑窦的,其实是所谓的神秘人,也就是她董惠莹本尊。
……
现下,董惠莹笑得像是一只小狐狸似的,狡猾狡猾的。
“我只问你几个问题,剩下的你自己想。”
“其一,听你的意思,颜惜玉以前生活在另一个地方,你与她相识于微末之时,她来到颜家无人可用,于是将你拘在身边。既然如此,她又是从何时开始囚禁你的父亲和弟弟?”
“其二,既然她能下令让人看守你的父亲和弟弟,这些人手又是哪来的?”
“其三,综上所述,所谓的无人可用乃是一悖论,这相互矛盾解释不通,所以真相则是,她分明有可用的人手,却依然将你拘在身边,为此甚至不惜拿捏你的软肋作为威胁,借此阻止你反水离开。”
“剩下的,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你自己想。”
梨落听闻这些话,恍惚之中愣住了。
悖论?矛盾,解释不通。
正如董惠莹所说,颜惜玉并非是因为无人可用才留着自己,而此前梨落竟然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她听信了颜惜玉当年的说辞,而今董惠莹的话语就仿若是掀开了一张遮羞布,将多年以来被谎言掩盖隐埋的问题挖出来,搁在梨落的面前。
而这一切,近乎于颠覆,颠覆梨落多年以来坚信不疑的认知。
“行了,正好我这里也有一个空房间,这更深露重的,你们一家人可以先在这里休息,至于日后想要去往何处,又具体打算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董惠莹放下茶杯,她离座而起,施施然地伸了个懒腰,旋即跟淑玉和逸宣打了声招呼,揉着眼睛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夜深了,忙活了一宿,她也该睡了,不然等会儿天都要亮了。
……
第二天,梨落再度向董惠莹道谢,旋即带着父亲和弟弟离开。
董惠莹对淑玉的动向有点在意,因为二爷其实是一个很懒的人,但听逸宣的意思,淑玉最近似乎不懒了,整天出门,而且还一副很忙的样子,也不知到底是在搞些什么。
106 对淑玉的爱又深了几分
她问了淑玉两句,淑玉一副神仙模样,清清淡淡地反问回来。
“妻主这般在乎,可是对淑玉的爱又深了几分?”
董惠莹:“???”
脸呢,脸哪去了?原来二爷你是这样的吗?
这般厚的脸皮,都快比得上城墙了。
一脸无语地闭上嘴。
“行叭,我不问就是了。”
淑玉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忽然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而后凑在唇边轻吻一记。
“放心,别担心,我没有做不好的事情。”
董惠莹脸上有点发烫,这男人撩起来,还真的是……
她挠了挠耳根子,“你自己有数就行。”
之后董惠莹又去了秦家一趟,光明正大的拜访,而不是翻窗爬墙。
“莹莹!”
越宁见到董惠莹,眼神一下子就亮了,像只撒欢的大狗狗,乐滋滋地冲向董惠莹。
看起来愣头愣脑的男人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发亮,他的欢喜全部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脸上。
“莹莹你这几天去哪了?”
越宁拉着她,一副急火火的样子问。
董惠莹将自己练兵期间发生的一些小趣事拿出来当谈资,气氛倒是很不错。
越宁偷偷摸摸地攥住她的手,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但耳根子已是完全红透了,却还在力持镇定着。
就差没在脸上写上“我什么也没干”这几个大字。
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小六说了,秦家这边的事情快要结束了,等弄完秦家,我也要去西北一趟。”
他的班底在北方地带,如今家里人人都在备战,甚至就连二哥都反常地忙了起来,越宁也想出上一份力。
他知道,天下将乱,而敌国大金那边的宇文家,则是他们全家的心头大患。
……
转眼又过了一日。
逸宣这边在准备收网,而董惠莹则完全是以看戏心态的,她知道这些事情自己插不上手,准备等东陲城秦家这边的事情结束后,她就带上人马继续去练自己的兵。
然而就在这天上午,有一则消息传来。
颜惜玉所在的颜家家主,她竟然乘坐马车去秦家拜访,至于颜家主拜访的目的,则是事关秦颜两家的联姻。
逸宣蹙了一下眉。
“联姻……”
温润俊逸的男子,食指轻叩桌面,敲出笃笃声响,他似乎在思索什么。
此前已知的线索是秦家内讧,二长老想要夺权,他也是在为此而进行布局。
但是秦颜两家联姻这件事,却使他有几分迷惑。
二长老不看好秦老夫人这一脉,既然如此这桩婚事肯定有问题,绝非福分,更有可能是一个火坑。
也就是说,二长老事先挖了一个坑,一旦所谓的少主秦宣跳进去,于二长老一脉有利无害。
但这桩婚事里头的隐情,又到底是什么呢?
二长老所布下的疑阵,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逸宣思忖了良久。
“总归,还是得先试探一番。”
他心性谨慎,这般保守的作态也是因为另一件事。
这段日子逸宣针对二长老进行布局,却发现二长老的背后疑似有一座靠山。
107 又见面了
董惠莹闲着无聊,于是突然心血来潮,决定出门逛逛。
梨落一家三口已经安顿好了,三人住在城外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中。
董惠莹也曾问过梨落的打算,得知梨落是想等所以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带着她的父亲和弟弟远行。
而在那之前,梨落想要搞清楚,弄明白,看看颜惜玉到底在搞什么鬼。
董惠莹心想闲来无事,决定去城外看看梨落一家三口,但既然是拜访,总不能空手上门,那有失礼节。
所以她在街上逛了逛,买了一些东西当做伴手礼。
而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娇喝。
“是你!?”
董惠莹迷迷糊糊地往后一看,之后大眼睛眯了眯,做出一副很是开心的样子。
“哎呀,看来真是人间山水有相逢,颜大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这一次,只见颜惜玉立身于一辆马车之中,她这队伍很是气派,前有两名女孩子开路,后有一支铁骑保驾护航。
她从马车上下来,目中像是针尖一样绽放着寒芒。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投!”
她一脸阴狠地凝视着董惠莹,细数二人这几次照面,从无任何一次愉快过,甚至于,颜惜玉还曾屡次在董惠莹手底下吃瘪。
第一回,是在来东陲城的路上,董惠莹这边人多势众。
第二回,是在东陲秦家的老宅,董惠莹以猫戏老鼠的心态耍弄颜惜玉,而后颜惜玉险些误伤秦家二长老,最后被秦二长老身边的心腹一掌打成了重伤。
董惠莹满不在乎地掏了掏小耳朵,“什么天堂什么地狱?我在人间活的好好的,这日子神仙都不换。”
她小脑袋摇晃的像是一只拨浪鼓,做出一副有听没懂的样子,可大眼睛像月牙,笑吟吟地瞧着脸色铁青的颜惜玉。
她这人吧,可能是跟淑玉淑君这对孪生子相处久了,因此也被两人传染了,变得有点懒了,很怕麻烦的。
就比如吧,有一些人,她弄不死你,但她膈应你,这就好麻烦的。
这时候一名像是信差模样的女子策马而来,她匆匆下马,向颜惜玉抱拳,然后呈上一封书信。
颜惜玉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忽的眉心一拧,露出一副相当不悦的模样。
转而,她像一条毒蛇,阴森地眯着眼看向董惠莹这边。
“你可知我是何身份?我乃颜惜玉,是颜家的人!在这东陲城中,你得罪我,便等同于半只脚踩进了鬼门关。但是现在,我倒是也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和你私了,不再追究之前的事情。”
董惠莹:“???”
小表情懵懵的,这大姐还真把她自己当成一个人物了?
另外,听听,这施舍的语气,啧,真是太高大上了,就好像九天之上的神祗在俯瞰凡人界的蝼蚁。
只不过,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呢?
董惠莹心底思量着,旋即笑呵呵的:“颜大小姐还真是大度呢。”
她像一壶小万金油,轻描淡写地应了声,态度十分的圆滑。
108 答应我的要求
已是下定决心,以不变应万变,且看这厮到底又是想要耍什么花招。
颜惜玉冷视着她。
“当然,饶你一命有个前提,你必须答应我的要求。”
“哦?”
董惠莹抱着膀子,笑得特别散漫,她这吊儿郎当的样子跟梁三哥相比,简直像是从一抹模子里拓印出来的。
须臾之后,董惠莹一脸懵逼,她眼皮子狂抽。
颜惜玉神色淡淡的,“如何?这对你来讲百里无一害,况且你与秦宣之间本就不清不白,你若能帮我一把,此前诸事,一笔勾销。”
董惠莹龇牙咧嘴地嘬着牙花子。
至今为止,东陲众人依然被蒙在鼓里,不知所谓的秦家少主是越宁假扮的,真正的正主儿乃是逸宣。
而这个颜惜玉,哪怕双方接触不多,但董惠莹也能明白,这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她所谓的‘一笔勾销’完全可以当个屁放了,她如今是想利用自己来退婚,等此间事了再秋后算账,她相信这种事情颜惜玉一定能做得出来。
而最令董惠莹在意的,却还是这个‘退婚’。
按理,颜家秦家门当户对,坊间有不利于秦少主风评的谣言,但谣言止于智者,总之她就非常的纳闷。
这个颜惜玉是不是脑子坏了,又或者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否则为何跟魔怔一样,执意退婚?
既然她想请自己做‘外援’,可见这事儿她做不了主。
也就是,颜家主想要撮合这门婚事,颜惜玉反对,但不敌颜家主,只好另谋他策?
心里转过各种念头,董惠莹忽然就懒洋洋地来了一句,“行啊。”
看来是答应了。
颜惜玉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她抬手按了按自己太阳穴,一串平凡无奇的黄木手串挂在她雪白的手腕上,但这朴素的黄木,与她身上的华裳,却显得极其为何,很不对称。
像是两个世界的东西硬凑在一处。
董惠莹不禁多瞅她一眼,心底掠过一抹浅浅的思量。
……
马车队伍抵达秦家的府门外,颜惜玉递交门贴,秦府的下人来此接引。
依然是上次那个议事厅,走进此处,颜惜玉的脸色很是不好,她想起上一回曾在此地受辱,并且还出尽了洋相,更甚至是被打成了重伤。
她脸色有一瞬间阴翳扭曲。
接着,她见议事厅内,除了二长老,以及那个形影不离的心腹外,还有另外一名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人。
这位美妇人,正是颜家的家主掌权人。
颜惜玉皮笑肉不笑的:“原来家母也在。”
她嘴上称呼颜家主为‘母亲’,可眼底里却半点情谊都没有,可见并不真心,甚至是猜疑痛恨。
颜家主抿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今日倒是凑巧,你这丫头平日总是避着我,可今日却与我同来一处,为母甚是欣慰。”
颜家主称得上和气,哪怕颜惜玉已摆明了不待见她,她依然是笑脸相迎。
这所谓‘母女’,二人的相处模式却叫人感到很是稀奇。
109 所谓赔罪
二长老坐在一旁没开口,仅是淡淡地瞥了颜惜玉一眼,旋即视线越过颜惜玉,落在另一名身着紫衣的小少女身上。
少女笑吟吟的,当接收到二长老的视线时,她居然还很是友好地笑出一口小白牙。
二长老:“……”
忽然就想起了那天的闹剧。
“你怎么在这儿?”
二长老直接问道。
董惠莹一脸无辜地眨眨眼,这时候,颜惜玉一步上前,垂眸道:“二长老,惜玉上次多有冒犯,请您原谅,今日是特意来登门赔罪的。”
之后,颜惜玉拍了拍手,她从颜家带过来的下人搬了不少木箱子进来,等打开之后,全是金银珠宝,闪的人都有点眼花。
董惠莹啧啧称奇,怪不得之前看见颜惜玉乘坐的马车后面还拉了另外一辆车,原来全是真金白银啊。
之后,她又似笑非笑地看向二长老和颜家主那边,就觉得,今日这场乐子,还真是有够好看呢。
和上一回相比,这次的颜惜玉似乎长进了不少,像是收敛起身上的一些刺儿。
但她这个人,也不知是太过要强,还是太过好胜?又或者是虚荣,想要突显她自己,博取全场的关注?
总之,这人哪怕比起之前收敛几分,但言行方面,依然有种喧宾夺主的感觉,就好像不管在哪儿,都想当个焦点,做控场的角儿。
“二长老,您见笑了。”
这时,颜家主笑吟吟地向二长老赔罪,是替颜惜玉赔的。
几大箱真金白银,若是放在外头恐会引起轩然大波,但对于秦家和颜家这种地位而言,所谓的赔罪道歉,直接拿几箱金银珠宝?
这既不大气,也不豪迈,更像是在打发要饭的。
就好比,秦家。
秦家是东地首富,金银之物,何曾缺过?
由此可见,颜惜玉所谓登门赔罪心意不诚,否则她带过来的,就不是金银珠宝了,而是更加名贵的古董字画,又或者千年灵参之类的药物,也唯有这些东西才能入秦二长老的眼。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二长老摆了摆手,看似不计较,却也是绵里藏针道:“说起来,那一日也算是我这把老骨头命硬,不然险些被你们这颜家姑娘害了条老命。”
颜家主再次轻笑:“那日的事情晚辈已知,二长老莫再计较。”
旋即,颜家主从袖中取出一物,是一张薄纸。
“这是我颜家的诚意。”
颜家主办事滴水不漏,这张薄纸之上记载的东西,足以平息二长老的怒火,因为此次颜家主竟割让了颜家五分之一的产业,这份诚意足以换来二长老的满意。
而这,也才是真大方!
颜惜玉猛然一惊,怨毒懊恼地瞪了颜家主一眼。
颜家一切全是她的!可这个人,所谓家母,这颜家主竟然拿她的产业送人?
另一头,二长老虽是满意,可嘴上却在推辞着:“这可使不得,太贵重了。”
颜家主心道,这老狐狸分明是笑眯了眼,居然还在假惺惺的拒绝,可真是有够虚伪。
110 用心良苦
但颜家主也是一戏精。
她云淡风轻地表示:“并不贵重,好歹惜玉将娶秦宣过门,这些,也可算作我颜家拿出的聘礼。”
二长老笑呵呵地拿起那张薄纸揣进了袖子里,“如此,我一长辈,又怎能和小辈计较。正好今日惜玉也在,便挑个良辰吉日,让秦宣那孩子进你颜家的大门。”
颜家主像是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却在这时,忽然干咳一声。
她神态自然,以深色的手帕掩在唇边,分明是咯了一口血,却细细擦拭自己的唇角,末了,还将染血的帕子攥进了手心,不露分毫痕迹。
在场这些人里,也就唯有董惠莹一人发觉了异常,她瞄了一眼颜家主攥在手心的帕子。神色的手帕,暗褐色的,就算是沾了血,也不太容易看出来。
“我不同意!”
正这时,颜惜玉开腔了。
“惜玉福薄,自认如秦少主那等男子惜玉无福消受!”
她这态度斩钉截铁,不容回拒。
“况且。”
颜惜玉不怀好意地看向董惠莹:“秦少主早已有了心爱之人,这证人我都带过来了,我二人真若勉强凑在一起也只能是一对怨偶,二长老与家母又何必当那恶人棒打鸳鸯!”
颜家主笑笑,“二长老莫怪,惜玉她是小孩心性,况且自古至今,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岂容她一人置喙。”
言下之意,就差没明着告诉二长老,别搭理颜惜玉。
颜惜玉猛然痛恨地瞪向颜家主。
“你给我闭嘴!”
她吼了一句,尽力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颜家主脸上一僵,旋即徐徐的,蹙着眉,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略带无奈地看向了她。
“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眉眼之中满是困扰。
“你我之间虽无血缘关系,可我好歹是你名义上的母亲,我总不会害了你。”
颜惜玉冷笑一声。
“我心有所爱,我已声明无数次!我颜惜玉这辈子,要么不娶,要么,就只娶易公子一人!”
颜家主微微黑脸,“那个姓易的,你若喜欢,养在外头当个外室,我相信秦少主是不会介意的。”毕竟,有些事,是不成文的规矩,彼此心照不宣,各玩各的。
所谓联姻,也不过是一场合作,各取所需,借由这份婚约关系,将彼此绑在同一辆战车上。
董惠莹其实就是一个来凑热闹的,颜惜玉这是真被惯坏了啊。
另外就是,颜家主,您听听您自己说的那个话?竟然鼓励劈腿出轨养小三?您居然还能这么云淡风轻的,这么坦荡荡?
她挠头大雾。
果真神人也!
但心里又有点不解,颜家主和颜惜玉之间,并非血亲,这份母女关系仅仅是一份名义,可,既然不是亲生的,颜家主,又为何处处为颜惜玉考虑呢?
可算是用心良苦。
甚至就连董惠莹,都已明白了几分。
颜家主的身体情况大概很是不好,而,她极力促成这幢婚事,其实,是为了帮颜惜玉找了一个靠山?
是希望在她过世之后,秦家能看在这份姻亲关系上,照拂颜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