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秘辛
这心思有点深啊。
颜家主在下一盘大棋,处处都是为颜惜玉考虑,简直都恨不得掏心挖肺了。
可颜惜玉呢?
似乎一点都没有领情,反而一味的虎视眈眈,拿颜家主当大敌。
颜惜玉贼憋气,她就闹不明白了,这两个老菜帮子到底是咋想的?
自己这边心有所属,秦少主那边也和这个姓董的不清不楚,一拍两散不是正好,干嘛还偏要撮合?
甚至鼓励婚后各玩各的养外室?
“母亲大人,其实惜玉心里一直有一句话,以前顾念着您的脸面,就一直隐忍着没说。但是现在……”
颜惜玉也真是被逼的没招了,她目中无人,但至少这点逼数还是有的。
以她现有的力量干不过颜家主,真要是死磕肯定是自己吃亏。
但那又如何?
她敢对颜家主动手,可颜家主,却不会对她动手。
这也正是颜惜玉多年以来放纵的资本和底气。
“您名义上虽为惜玉的母亲,但惜玉想,惜玉自己的婚事,您怕是……还没权利干涉吧?”
颜家主蹙了蹙眉,旁边的二长老则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抚摸着自己捧在手中的釉彩茶杯。
颜惜玉见此,不禁露出一抹得意的眼神来。
“我言尽于此,您心里也得有点数。总之这桩婚事我不愿,我倒是也想看一看,谁能强迫得了我。”
颜家主抿直了嘴唇,本是风韵犹存的美妇人,眉眼含笑,但如今渐渐变得严厉了起来。
颜惜玉轻蔑一笑,似乎丝毫没将颜家主放在眼中,很是敷衍地行了个礼,旋即道:“既这般,惜玉就不叨扰二位雅兴了,这便告辞了。”
颜惜玉施施然地往回走,颜家主注视她背影,却什么都没说。
这态度还真是反常,颜家骨子里,也透出一种奇怪来。
不论是颜家主,还是颜惜玉,还是二人之间名义上的母女关系,像是掩盖着天大的秘辛,意味着一段无人知晓的过去。
……
董惠莹这一趟完全是跟过来看热闹的,她对颜惜玉无感,至于颜家主和秦二长老,那就更加无感了,跟陌生人没两样。
从秦家府门出来后,颜惜玉回首瞟了董惠莹一眼,本来她也不愿使出最后那招杀手锏。
本以为只要表示自己心有所爱,而董惠莹作为秦少主不贞的人证,便能把这桩婚事敷衍过去。
可哪成想……
颜惜玉嫌弃地瞥了董惠莹一眼,心道这可真是一个没用的玩意儿。旋即长袖一甩,她踩着下人的后背当足蹬,钻进了马车中。
直至车队走出一段距离后,颜惜玉撩开马车的帘子,瞟了一眼旁边的骑兵。
“收拾干净!”
“是!”
下人领命,立即抽走了半数人马。
……
董惠莹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她之前已经卖了不少伴手礼,这会子正准备出城去探望梨落一家三口人。
但,她这边刚要动身,就发觉身后跟上了几只小尾巴。
隐晦地打了个手势。
月宫暗卫负责保护她安全,
112 跃跃欲试呢
这些来自月宫的死士隐蔽很好,但几乎是无所不在的。
她示意月宫按兵不动,而她唇角,则是噙起一抹神秘顽皮的笑容。
真是巧了。
正好身子骨有点僵了,倒是能活动活动手脚。
……
董惠莹走走停停的,一路闲逛,陆陆续续买了几个小玩意,最后笔直地奔着城门而去了。
暗中的人依然跟着她。
直至来到城门外,见四下荒芜,她大眼睛弯弯的,顿时笑得像是小狐狸一样。
不久之后。
听命于颜惜玉的那些下人追到此地,便见少女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是特意在此地等待。
“你们来了呀。”
她相当亲切地打了声招呼,旋即,“正好,都过来陪我活动活动?”
她笑得越发迷人了,可不知怎的,竟叫人发自内心地感到战栗。
……
须臾。
原地几名颜府下人五花大绑,一个个鼻青脸肿的。董惠莹从兜里摸出一小把瓜子,一边吃的开心,一边围绕着这些来自颜府的下人们踱步。
“说起来,你们颜家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颜惜玉,和颜家主,又是怎么一回事?嗯?”
最后这一个‘嗯’字十分的撩,像是一把小钩子,勾得人心痒难耐的。
当然,这并非故意的。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带头那个倒是刚强,像是打定了主意什么也不肯说。
董惠莹眉梢一扬:“你看看,我想跟你好好商量,可你不配合啊。”
但瞅她那个眼神,怎么看都有种跃跃欲试的味道,就仿佛正中她下怀。
“说起来,我可是很久没做过这种事情了。至少从吹雪山庄出来后,就没再做过这种事情了。”
她笑眯眯地解下自己腰上的小香包,从里面抠出一只小瓶子,然后笑得越发无辜了,也越显人畜无害了。
“我的真言蛊又能派上用场了,这可真是太好了,你们可都是大好人呢,我得感谢你们才对呢。”
说完,居然还做出一副十分真诚的样子来,旋即,她瓶口倒扣,蛊虫听她驱使,以闪电般的速度扑向了颜府的下人。
“蛊女!?”
有人大惊失色。
但,晚了。
……
“行了,收拾干净吧。”
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董惠莹冲着空无一人的身后挥了挥小手,旋即施施然地迈开了小脚。
她来到梨落一家三口暂时落脚的村庄。
叩叩叩。
“有人在家吗?”
“来了来了。”
来应门的是一名少年,正是梨落的弟弟小山。这孩子曾遭受过虐待,甚至还残了一条腿,后来还是被董惠莹给治好的。
而今,少年已不再是那副衣衫褴褛的模样,反倒是眉清目秀的,衣衫整洁。
“董姐姐?”
见到董惠莹,少年小山大喜过望,旋即回头冲着院内招呼着:“爹,姐,董姐姐来啦!”
这下子,屋里俩人也坐不住了,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董姑娘?”
梨落很是惊喜,她们一家对董惠莹非常热情。
董惠莹将自己带来的礼物递给梨落,
113 难不成是她多想了
梨落还推辞了一番,最后实在是盛情难却,才接下东西,拉着董惠莹一起进屋喝茶。
然而在被梨落近身这一刻,董惠莹却忽然闻见一种若有似无的味道。
她心里怔了怔,便是明白了,却打定主意看破不说破。
两人进门后。
董惠莹提起之前偶遇颜惜玉的事情。
“她那人心性太歪,后来让人对我下手,不过反而被我问出一些事情来。”
“她原来曾生活在另一个地方,是前些年才被颜家主接回来的?并且,颜家主,身份尊贵,但出身卑微?”
梨落愣了下。“是这样的不错,家主本是颜家家奴,据传当年颜家发生灭门惨祸,家主带着下人重建门楣,这事儿在东陲城中算不得秘密,知情者不少。”
董惠莹点了点头,“那就解释得通了。”
怪不得颜惜玉总是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样子。“她不但不是颜家主亲生,反而,她拿颜家主当下人,是这样的,对吧?”
颜惜玉,但是这名字,便叫梨落无比痛恨。
“她目空一切。”
这是梨落对颜惜玉的评价。
“她那张脸,你见过的,看外表温温柔柔,实在不像是气焰嚣张跋扈的类型,一开始刚回颜家时,也曾装巧卖乖,但后来是大概懒得装了,就露出了本相。”
董惠莹扬了扬眉,“我今日看见颜惜玉,她手腕上,戴着一条黄木珠子的手串。”
那手串太过质朴,与一身华丽衣裳的颜惜玉格格不入,也因此而给董惠莹留下了算是深刻的印象。
“啊,那个啊。”
梨落拧了拧眉,似乎是想起一段不愿回忆的过去。
“她这个人,我是真的弄不懂她。”
梨落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两人沉默了半晌,最后董惠莹看向外面的天色,见时候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梨落送走了董惠莹,回想着董惠莹之前看似闲聊提及的那些事,总觉得,对方好像是在向自己暗示什么。
但是。
“难不成是我多想了?”
梨落又摇了摇头,暂且将这个念头压在了心底。
晚饭之后。
梨落冲着父亲和弟弟微微浅笑:“阿爸,小山,我进城一趟。白日董姑娘来咱这里时,不小心落下了一只耳环,我得给她还回去。”
梨落的父亲忧心忡忡,一叠声的嘱咐着注意安全,却又哪知,梨落也不过是寻个借口托词罢了。
她捞起一件黑斗篷披在身上,旋即一步踏入了夜色之中。
……
同一时刻。
董惠莹换上一身夜行衣,鬼鬼祟祟的凑近了逸宣。“逸宣逸宣?想不想看一场热闹?”
“嗯?”
逸宣微笑着回首,见妻主脸上表情贼兮兮的,仿若唯恐天下不乱。
两人对视,她眉飞色舞的。“今晚,颜家,要出乱子了。”
逸宣见她兴致不错,为之露一抹笑容。
“也罢,那便一起去逛逛。”
正好满足妻主的好奇心,陪妻主看一场热闹。
男人温柔的微笑,那神色可谓是十分纵容,甚至是近乎溺爱的。
114 夜访颜家
近日来,逸宣比较喜欢穿翠色的衣裳,但今晚为了配合妻主行动,他特意换成了黑衣。
说起来,黑衣的逸宣,倒是十分特别,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主要是在此之前见惯了他白衣翠色的模样,反而是这深沉稳重的黑,罕少穿在他身上。
董惠莹呆了呆,男人本就皮肤白,家里人曾感叹,逸宣是皮子最嫩的,一不留神就容易留下些乌青,以至于同是一般严重的伤,旁人几天就好了,可换成逸宣这里,就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够彻底消除青紫的痕迹。
而今,这黑衣如墨衬得男子更加白皙,也更加挺拔,他身材清瘦,俊容皎皎,以至于,
董惠莹竟是仰起小脸儿。
看着看着,就冲着他这张脸发起了花痴。
真是,太好看了!
逸宣难得地腼腆了一瞬,他搓了搓微微发热的耳根,“怎么了?”
“呲溜!”
连忙把口水吸回去,欲盖弥彰说:“没什么,走!咱们赶紧去,要是去晚了我怕错过开头戏。”
然后她一溜烟地跑了,逸宣短暂轻怔,旋即又忍俊不禁。
真可爱呀。
……
怎么着也来东陲城有段日子了,城里的地图早就被董惠莹给摸透了。
所以这一趟身着夜行衣跑来颜家‘看热闹’,她算是轻车熟路的。
最近二爷淑玉早出晚归逮不着人影,本来整整齐齐的一大家子分散在各地,共同备战,各自有各自要忙的事情。
因此这一次,明面上,只有董惠莹和逸宣两个人出动,而暗地里,则是月宫那些暗卫死士紧紧相随。
董惠莹跑来颜家,这时机不早不晚,正角儿还没登场,她拉着逸宣藏在一棵树上。
逸宣心道今晚这事儿肯定是和颜家有关,但也不清楚今晚颜家到底是在唱什么戏?又或者妻主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不过那不重要。
反正只要妻主开心就好。
……
夜色渐渐深了,颜府后门,一名小人鸟鸟悄悄地拿下了门栓。
“梨落,我帮你干这事儿可是冒了好大风险呢,你可千万别被惜玉小姐发现,不然真追究下来我肯定得吃锅烙。”
梨落在颜家待了很长一段日子,明面上她人缘似乎不太好,就算在颜惜玉那里受了惩罚也没人敢帮她出头,可私底下却有一个好人缘。
日前以为梨落被颜惜玉打死,这个下人就曾惋惜过好长一段日子。
直至梨落和这人搭上线,下人得知梨落没死,而后又因梨落的委托有了今晚这件事。
梨落拉下斗篷帽子:“我知道,但我家人不知是生是死,日前见她书房搁着一封信,那上头很有可能写了我父亲和弟弟的下落,我看一眼就走。”
这也不过是一个借口。
“但书房挨着惜玉小姐的闺房,平时上着一把锁,你真能进得去?”
“放心,我有办法的。”
可她想要进去的,又哪是什么书房,分明是颜惜玉的卧房!
之后,梨落重新披上斗篷帽子,她对颜家了若指掌,但一路走来也是相当谨慎,如履薄冰。
115 做了一个梦
直至渐渐临近了颜惜玉居住的院子,她眸中像是跳动着火焰,忽然攥了一下拳。
这时候天都黑透了,院子里的丫鬟婢女服侍完颜惜玉,自己也犯困了。
梨落曾在颜家生活过很多年,不客气的讲,她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若指掌。
在这夜色下,黑斗篷是她最好的保护色。
她没有直接去书房,而是轻巧地推开卧室的房门。
避开打盹的丫鬟,她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徐徐凑近了床帐的方向。
……
颜惜玉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她刚来颜家的时候,颜家主为她找了不少先生,她跟着先生学字念书,后来又开始学武。
那时候梨落作为她的伴读,也跟着一起学。
但是渐渐的,她开始产生一份不安的感觉。
因为先生夸奖梨落,因为梨落比她自己要来得更加的出色。
这份出色令她恐慌,尤其是在听过颜家主欣慰惋惜的感叹之后,这份恐慌变得更加深刻。
于是,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不再让梨落做自己的伴读,而是只让对方做一些端水洗脚的活儿。
每当看见梨落在自己面前露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服从表情时,她心里都有一种莫大的快感,令她身心舒畅,很是安慰。
梦境中的时间线很是混乱。
忽然又梦起,在来颜家前,她当惯了扒手,整日衣衫褴褛犹如乞丐。
那时候,和她一样的孩子还有很多,她们上头有个管事的,每天偷来的钱都要上缴管事,不准私藏,不然就要换来一顿毒打。
她那阵子真的很惨,她曾那般的卑微,她甚至是吃不饱肚子。
后来她遇见一户人家,听闻那户人家本是四口人,但当家的妻主过世了,就只剩下一个寡夫和一对儿女。
她初遇梨落那天,小女孩一身清贫,但还算体面,至少她身上干干净净的,不像自己总是脏兮兮的。
那是一个善良的小女孩,看见乞丐或者流浪汉,分明自己都快吃不饱了,还大方的接济其他可怜人。
当时颜惜玉就在想,与其便宜那些人,还不如便宜我。
于是有一回,当少年时期的梨落被住在附近的小孩欺负时,颜惜玉挺身而出,此后如她所愿,梨落拿她当最亲近的人。
直至一年后,二人的命运发生了转变。
……
“唔唔唔!”
猛然被捂住口鼻,颜惜玉梦境中断,不得不从睡梦中醒来。
她首先看见一片暗影,之后她瞧清斗篷人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五官。
是梨落?她竟然没死?
“唔唔!”
她挣扎着,但梨落的脸上没有表情,一片麻木,两只手叠在一起,用帕子捂住她口鼻,从上向下,用力使力,按压着她。
颜惜玉察觉出不妙,她不可避免地吸入帕子上的东西,她感觉气血上涌,五脏六腑都已在顷刻之间开始燃烧。
这不是蒙汗药,这是毒?
颜惜玉脸上唰地一下流了不少的冷汗,她心惊肉跳,忽然反手伸至枕头底下,握住一柄匕首,猛然用力刺向了梨落。
116 府邸布局
梨落闷哼一声,但抿着嘴,不肯退让,依然死死按压颜惜玉的口鼻。
这时候,外间的婢女被惊醒。
“惜玉小姐?”
婢女迷迷糊糊地走进来一看,下一刻一脸震惊。
“啊——!”
婢女扯着脖子叫了起来,顿时本是昏暗的府邸亮起一盏又一盏灯火。
“我地妈呀!”
之前帮梨落开后门的下人一脸惊吓,心道这肯定是出大事了,顿时吓得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婢女的叫嚷顿时引来了不少人,在下人的撕扯之下,总算是拉开了梨落。可是,在梨落被下人们从颜惜玉这里扯开之前,她却狠狠一拽,抓住颜惜玉手上一物,那眼神更是阴森恶狠。
这场大戏终究是彻彻底底拉开了帷幕。
院落之外,董惠莹和逸宣分别占据一根横向生长的枝丫,身着夜行衣的小少女坐在枝丫上,她漫不经心地晃悠着两条悬空的小腿,两只小手拖住了腮帮子。
逸宣坐在另一头,他背靠着树干,手中拎着一只玉葫芦,长腿一弯一直,胳膊肘搭在了膝盖上,写进了风韵惬意。
云雾朦胧。
逸宣笑着瞧向下方人来人往的院落。
“妻主想看的好戏,便是这?”
董惠莹笑眯眯的。“我今日去了梨落那儿一趟,一看见她我就发现了,她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那是毒,并且毒性很强,发作迅速,但同时也有一个限制。”
“必须在今晚之内使用,否则一旦过了子时效果大打折扣。”
因此董惠莹预测梨落今晚肯定是要有所行动的,而她思来想去,目前梨落最恨的人只有一个,也只有可能对颜惜玉下手。
所以她就拉着逸宣乐颠颠地抛来看戏啦。
这种热闹自不可错过。
逸宣莞尔,他拔开玉葫芦的瓶塞,抿了一口里面的薄酒。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竟变成一酒鬼,大概是从妻主离家出走的那段日子起?
他当初气走了妻主,即便后来妻主回来了,即便早已练成了千杯不醉,但每逢闲来无事,却总会喝上一些杯中之物。
大概是应了人们说的那句话,小酒怡情吧。
……
本该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却因颜惜玉这边出了事情,闹得整个颜家人心惶惶。
董惠莹发现颜惜玉住的这个院子很是僻静,至于颜家主极其亲生的儿女则是远远住在另一头。
富贵人家的房屋是很有讲究的,古代人大多迷信风水。
说起来这些事情还是董惠莹从梁越宁那里听来的。
比如盖房子就很有讲究,坐北朝南。
又比如朱门大院,主人家住的东厢,西厢用来待客,若是家里有祠堂,则是搁在南厢,而府邸正门位于北面,北面也可称作为外院,通常都是杂役们住的。
而,颜家的格局很是奇怪。
颜惜玉住在最东边,客房在西边,老祖宗的祠堂在西边,但颜家主,极其儿女亲信心腹等,却是住在最北面,靠近府邸正门的位置?竟是和下人杂役混居在一处?
117 猪狗不如,不配为人
董惠莹扬眉一乐,就觉得这很有意思。
颜家主被惊动后,立即披上衣裳朝这边赶来,其儿女住在颜家主附近。
颜家主的子嗣这些年死了不少,但并未绝后。
下人走在最前头为主子们掌灯。
越是临近颜惜玉所居住的东厢,颜家那些少爷小姐们的脸色便越是不好。
“娘……”其中一人上前搀扶颜家主。
颜家主紧皱着眉,忧心忡忡。
直至一行人赶来此地时,梨落已经被颜惜玉这院的下人制服了。
身上披着黑斗篷的姑娘满面狰狞,既快意又痛恨。
她是来报仇的,如地狱修罗。
颜惜玉身着雪白中衣,她怒不可遏。
“该死!”
扬手就是一个嘴巴子,狠狠抽在梨落的脸上。
“你这贱人,你竟敢害我!”
“害你?”
梨落唇角溢血,却死不悔改:“我便是害你又如何?当年你我相识一场,你却控制我多年,多少砒霜蜜糖,我只恨我自己醒悟太晚!”
“颜惜玉!”
梨落冷笑着,“惜玉惜玉,你这名字,是我当年翻遍了诗书帮你取的名,可你又怎配?你玷污了这二字!”
已是彻彻底底的撕破脸,梨落心中再无任何顾忌。
“你从前那段过去,如何不堪,你莫不是都已经忘了?”
“你残害我家人,对我下毒手,你狼心狗肺!”
“还有,当年那些小算计,你以为我真不知情?那些打我的孩子分明是你的同党,你却故意跳出来在我面前装好人!”
“可我却在想,算了,我不计较,因为你可怜,因为我怜悯于你。”
“然而你又是如何对我的?”
梨落惨惨一笑,“本以为,我对你好,便能换你真心,也真的曾经以姐妹相称。可是一年之后,当颜家的人找到你,所有一切就都变样了。”
“你一下子就成了高高在上的颜家大小姐,而我却必须仰仗你鼻息,哪怕我对你无恶意,甚至处处都是在为你考虑,可你却总是不安。”
“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自己心思龌龊,便以为我也和你一样,怕我在你身后对你捅刀,所以你抓了我阿爸和小山。”
“你甚至让人关押他们,囚禁他们,看守他们!”
“你俨然已经忘了,当年你微末之时,他们是如何对待你的!”
“我阿爸拿你当另一个女儿,小山亦视你如亲姐,我们全家所有人,都将你当做我们的家人!”
“可你呢?”
“你所行之事,猪狗不如,不配为人!”
梨落仿似声声泣血,每一句都是对颜惜玉的痛恨和指控。这些话语憋在她心里太久太久了。
以前,不是没怨言,但也只能忍着,直至她险些死在颜惜玉手上。
直至她亲眼目睹颜惜玉那些爪牙是如何苛待她的父亲和弟弟的。
这一切全是导火索,引爆了多年积攒成山的怨气和怒火。
“你闭嘴!”
颜惜玉气疯了,冲上去不管不顾地厮打着梨落。
坐在树梢上的董惠莹看见这一幕,眉梢一挑,忽然掏出一把小石子。
118 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老祖宗说,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做人总归还是善良一点比较好。
也许,善心未必能换来善心和善果,可是,如果对身边发生的所有一切都置之不理,那活的,是不是太冷漠了?简直像个工具人一眼。
董惠莹说,她今天晚上是来看热闹的,但,又何尝不是出自于一份发自内心的怜悯。
梨落这孩子可怜,遭遇可怜,遇人不淑,识人不清,连累血亲。
想报复,是理所当然。
但若是为了一个渣滓葬送自己的生命,却有些不值。
可能是动了恻隐之心,所以今夜她以‘看戏’为借口,实则是想暗中相帮的。
她早就已经做好打算,一旦局面失控就出手。
但。
董惠莹从怀里掏出一把小石子,一只温玉似的手,忽然覆盖她手背,轻轻握住她的小拳头。
她侧首看向旁边的逸宣。
逸宣微笑着,一如初见的模样,眉眼似皎月柔和。
他竖起一根食指贴在形状好看的嘴唇边。
然后,就见他摘下一片叶子夹在指尖,薄薄的叶片也可成刀刃。
在内力的震荡下,飞叶似飞刀,陡然刺穿颜惜玉的身体,同时将颜惜玉逼退。
颜惜玉捂着肩膀处血流如注的伤口,她微微瞠目,瞬间倒退了几大步,白色中衣被血水染红,但这血红却透着诡谲不详的暗色。
只是这异样的血色,却只有梨落,以及树上的董惠莹逸宣注意到了。
梨落之前用帕子捂住颜惜玉口鼻,帕子上浸了毒,分明是这毒素开始发作了。
来到院子外,已旁听了半晌的颜家主忽然蹙眉,“阁下何人,还请现身一见!”
分明是有高手暗中相助,不愿见惜玉伤害梨落那丫鬟。
然而四下无声,无人回应。
这时,本是搀扶着颜家主的年轻女子疾步而来,她穿过院子,一把推开压制梨落的下人,反手拉着梨落的臂弯将人扶了起来。
“还好么?”
年轻女人这般问,这人是颜家主的长女。
本来颜家该由这位大小姐继承,却在颜惜玉来到颜家后,被颜惜玉半路截胡。
梨落愣了愣。
万万没想到从前总是对自己冷言相向的大小姐竟会在这种时候伸出援手。
“你在干什么?”
阴森森的质问声响起,正是来自颜惜玉那边。
颜惜玉身上的伤口依然在流血,却更加的气怒懊恼。
“你竟然帮她?帮一个贱人?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你这是想要和我为敌吗?”
颜大小姐冷冷地瞥了颜惜玉一眼。
“颜惜玉,若非你有体内流淌着尊贵的血,你以为,如你这般无脑,放肆,嚣张,跋扈,能活到现在?”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今夜颜惜玉受了太多气,她拔起挂在墙壁上的剑,愤怒的杀向那位颜家大小姐。
然而。
啪!
十分清脆的一个嘴巴子,一掌就将颜惜玉扇飞了十多米。
“我早就忍你多时了!”
“不可!”
这时颜家主一步上前,似欲阻挠。
119 各执一词
颜大小姐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气。
她冷着脸,回身望着颜家主那边:“母亲,您且看,若您当年侍奉的那位还活着,又怎会愿意见她自己的后代这般不堪?她这些年丢的人,难道还不够吗?”
颜惜玉口中喷出一口血,她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
“你这贱婢!”
这位颜大小姐就算是在整个东陲城中都足可算作一个人物,只不过她平时太低调,其人光彩完全被颜惜玉嚣张的气焰给掩盖。
可如今,颜惜玉竟然在责骂颜大小姐为‘贱婢’?
婢之一字,奴婢,下人,侍女,丫鬟,看似寻常的称呼,但若是按在颜家的大小姐头上,却是实实在在的辱人脸面。
然而颜大小姐却并未发怒。
“贱?”
她反而还冷笑一声。
“我们这一脉,虽为婢,却从未贱。”
“昔日颜家覆灭,我娘为颜家奴仆,却挑起大梁,一心报主,重振颜家。并且从未有过一星半点的私心。否则,你以为如今这颜家之中,又怎么可能会有你颜惜玉一席之地!”
“做人,要感恩。”
“我娘为报知遇之恩重振颜家,我们兄弟姐妹也遵循娘亲教诲不争不夺退避锋芒,这便是感恩。”
“而你,若非娘亲斥资无数,花费重金坚持多年寻找颜家子嗣后代的行踪下落,并且在发现你之后将你带回颜家,你又哪会有今日这光景?”
“颜家于我娘有恩,我娘已报答。而同样的,我娘也于你有恩,你又可曾报答过半分?”
怪不得此前一直很违和,为何世人提起颜家主和颜惜玉之间的关系,总是以‘名义上的母女’来形容,原来这还真就是名义上的,压根就没有血缘的,这事儿也真的瞒的够死的。
甚至于,单看下方那些颜家人的脸色,就足以推测得出。
这个秘辛,怕是就连颜家都没几个知道的。
不过,颜惜玉肯定是知情者之一,她眼下像是有点心虚,她飞快地瞟了梨落一眼,旋即迅速镇定下来。
她这份变化,在场其他人或是没来得及注意,又或者是注意到了却没有多想,再不然就是因为梨落此刻正和颜家大小姐站在一起,因此被人误会颜惜玉看的不是梨落,而是颜大小姐。
总之,唯独树上的董惠莹瞧见这一幕,弯唇浅浅地笑了笑。逸宣侧首看了董惠莹一眼,先是一怔,旋即也是一笑,像是领悟了什么。
“你休在此地放肆!”
颜惜玉暗暗攥了攥手心,为自己壮胆。
颜大小姐冷嘲道:“放肆?难道我所说不是事实?”
颜惜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并未否认,因为我一直知道,我才是颜家真正的后人,而你们,所谓的家主,小姐,公子,本就该是我家仆,本就该服侍我!可你们呢?又做了什么?”
“独霸大权,哪怕把我找回来,却也架空了我!而今不论外人,还是府内下人,提起我,也顶多是一句惜玉小姐。”
120 黄木佛珠
“仿佛我是这颜家的客居者,可这颜家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颜大小姐气笑了。
“颜惜玉,你还真是没脑子。”
“你说什么?”
“若我娘心意不诚,又何必将你带回来?你当年孤苦伶仃,就算杀了灭口又如何?又有谁会去在意一名孤女的死活?”
“时间会让人忘记很多事情,哪怕偶有不公,但岁月流淌,也总会有淡忘的一天。”
“更何况,区区一孤女,又如何能与颜家相抗衡?”
“若是想要对付你,这些年来我们有过太多太多的机会,不说明枪暗箭,单是下毒,就足够毒死你上千次。”
“你还真以为你自己很高明?以为你自己很有心计?在这里装腔作势,却不知,你能活到这一天,是我们留了情!”
颜惜玉狠狠的傻了傻。
颜大小姐又徐徐转身看向满面苍凉的颜家主,颜家主此刻的神色仿似有万千言语,却全部哽在了心头。
一直以来都在掏心挖肺,可养出来的,又是什么?一个白眼狼吗?
颜大小姐心里一疼,是真的心疼,心疼她娘的忠心耿耿,也心疼娘亲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
“娘。”
大小姐的嗓音微微有一些儿哽咽。
“您曾对我们兄弟姐妹反复强调,您当年服侍的那位,是颜家嫡出的少主,颜家遭人害了,落得满盘皆输家破人亡。”
“那人心性高洁,又怎会生出这种东西?”
“我甚至都在怀疑,是不是我们错了?”
“就算她手持那位的遗物,也未必真实那位的后代。”
颜惜玉瞳孔一缩。
“你住口!”
她似乎是真的慌了,色厉内荏,犹如被触碰心中的痛处。
“你们颜家容不下我,我早已知道!不就是想要除掉我吗?别寻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看颜惜玉的态度,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咬死这点不撒口。
大小姐失望地摇摇头。“话不投机半句多,你既喜欢这颜家,留给你便是。”
旋即,大小姐又再次看向颜家主等人:“娘,妹妹,弟弟,我们走!今日我带你们净身出户!这一切,便当做全了娘昔年那一场情分,不要也罢!”
大小姐领着人欲往外走,颜惜玉愣了愣,本以为大小姐是来逼宫的,却没料到最后竟这般干脆,而且,净身出户?
什么也不拿,什么也不代表,就这般洒脱地放弃这泼天的富贵?
她简直难以置信。
大小姐往外走了一步又忽然一顿,她看向旁边的梨落。有些事她看在眼中,也曾见过梨落被苛待,曾隐晦的帮助过一些,比如梨落每每受了惩罚之后,会让人将梨落使用的便宜伤药换成更加贵重的药物。
这丫头是个可怜的,今日她们一走,若将梨落留在此处,保不准得遭颜惜玉毒手。
转瞬之间心里已做出决定。
大小姐忽然抓过梨落攥在手中的黄珠手串,她隔空抛向了颜惜玉,可神色也忍不住的带上点复杂。
“我宁愿,当年不曾惊鸿一瞥,不曾见过这十八颗黄木佛珠。”
121 遗物
当年很多事情都已模糊,但至今大小姐依然记得,当年茫茫人海,始终找不到人,她娘的心渐渐冷了。虽然依旧在坚持,可其实已经认命了。
是她,有一次陪娘亲外出洽商,她那日嘴馋,在街上买了一串冰糖葫芦边走边吃,忽然瞧见人群中有一乞丐似的小孩儿,那小孩手上带着黄木的佛珠手串。
这曾是‘那位’当年从不离身的信物,她娘曾画在纸上,因为见过,再加上记性不错,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后来她把这事告诉她娘,娘喜极而泣,随后动用了不少人手,她们在第二天上午找到了乞丐小孩。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们颜家多了一位惜玉小姐。
大小姐冷冷地收回视线,她牵着梨落往外走,可梨落却怔怔的回不过神来,颜惜玉更是一脸骇然,甚至目中都有点儿失神了,活似是一副死到临头的表情。
梨落立定在原地,她阴冷的视线紧盯着颜惜玉。
“那佛珠手串,分明是我的,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真相在这一刻揭晓。
梨落的嗓音宛若风沙般干哑。
颜惜玉身形一晃,她踉踉跄跄的,撞在旁边的柜子上。
忽然否认。
“不,你住口!别在这里瞎编乱造!我知道,你就是嫉妒我,梨落你在嫉妒我,你这是在挑拨!”
梨落此言一出,不但颜惜玉反应剧烈,就连颜家也心神一颤。
沉默了许久的颜家主一脸震惊,她颤巍巍的上前一步,以难以置信的口吻问:“你说什么?”
梨落用力的闭了一下眼,过往的一幕幕跃然于眼前,只觉得自己真是相当可笑。
“我说,那是我娘留给我和弟弟的遗物!”
这近乎怒吼。
怒红着眼睛,痛苦地咬住嘴唇,她紧攥着双拳。
“我娘是聋子,还不会说话,她过世早,脸上还有很多疤,她是病死的。”
她吸了吸鼻子。
“娘过世的时候,把这只手串塞进我手心里,后来我遇见颜惜玉,她看上我的东西,趁我不注意,从我娘留下的首饰盒中拿走戴着玩儿。”
“那时候我们关系好,我没法因为这种事情就对她生气,况且她也说了,只不过是戴两天而已,回头就还我。”
“结果没过多久,你们来了。你们只说,她是颜家的大小姐,我却不知你们为何笃定她身份,原来……原来是这样的。”
关于黄木手串的事情,梨落从不知道。
后来颜惜玉回了颜家,梨落也曾想过索回娘亲的遗物。
但可想而知,颜惜玉的身份待遇全是由此而来,她怎么可能会放弃唾手可得的富贵?
当时的颜惜玉才多大?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但孩子,却未必没有心计,未必就真的不知道好坏。
……
这件事的转折太过惊人意外,包括所有颜家人在内。
颜惜玉大厦已倾,这是事实,藏了多年的秘密一朝曝光,她瞬间就被打回了圆形。
并且,也是在梨落揭秘这一刻,梨落早先下在颜惜玉身上的毒,全面发酵。
122 狸猫换太子
她忽然捂住心窝喷出一大口浓黑的鲜血,肩膀处本是有伤,本来就有些偏暗的血色也逐渐变黑,那些乌黑的血液看着很是诡异。
董惠莹坐在树上,她打了个哈欠。
“妻主困了?”逸宣笑着问。
董惠莹揉着眼睛点点头,本来还想帮下面那个可怜的小丫头保驾护航呢,但原来自己是白忙活了,白操心了。
“是有点困了。”
“谁!”
大小姐功夫不错,异常警觉地看向这边。
董惠莹:“完咯,被抓爆,被发现啦。”
俏皮地吐了吐舌,和逸宣对视一眼,然后从藏身的树梢上跳了下来,即使没穿紫色的衣裳,但一身夜行衣的少女依然美的像个小仙女,像是夜下的精灵和仙子。
“董姑娘?”
梨落认出董惠莹,朝董惠莹走来。
“真笨。”
少女两只小手背在身后,似乎是染上二爷淑玉的恶习,居然小小地毒舌了一句。
“早就暗示提醒过你了,但你没能领会我的意思。你应该早点找上颜家主她们的,介时就算不费一兵一卒,她的下场也肯定好不了。”
董惠莹朝颜惜玉那边扬了扬下巴颏,这时候颜惜玉已毒发,手扶着墙壁,身体徐徐的下滑,扭曲的表情仿若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梨落懵了懵。
暗示提醒?
董惠莹忍俊不禁:“怎么还是一副没想明白的样子?呐,我之前去郊外看你的时候,你仔细回想一下。”
可能算是她的一个恶趣味,所以没有把话说明白。
颜惜玉这个人很变态。
高傲,目空一切。
并且反常。
比如她囚禁梨落的嫁人,将梨落捆在她身边,让梨落为她鞍前马后,这一切都显得很变态。
尤其是当目睹颜惜玉手上戴着模样平凡朴实的黄木手串时,这份质朴无华与颜惜玉的高调成反比,董惠莹当时就有点异样了。
后来去郊外探望梨落一家三口,她也曾问起过黄木手串的事情,其实当时心里就已经有了几分把握,梨落虽未明言,但看梨落当时的神色,董惠莹就已经知道了。
自己心里这个猜测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狸猫换太子。
赝品换真货。
眼下,董惠莹似笑非笑地瞧了赝品颜惜玉一眼,她手中依然攥着小石头,这时候小手一松,石子哒哒哒地掉落在地上。
“行啦,看来你这里不用我担心了,那我和逸宣就回去睡觉了。”
大咧咧地拍拍梨落的肩膀,她伸着懒腰,再次打了个哈欠,然后转身走向等在身后的逸宣。
“走叭。”
妻夫二人几个起落,便使用轻功内力离开此地。
梨落望了望二人在月色下飘然远去的背影,又徐徐垂眸看向董惠莹扔在地上的那把小石头。
忽然想起营救阿爸和弟弟小山的那一夜,曾有一名神秘人暗中以小石子相中。
她当时曾以为,没准是董惠莹,或者董家那些男人的手下。
但原来,其实是董惠莹本尊?
梨落一脸愕然。
……
董惠莹二人虽已离去,但颜惜玉这件事,却并未到此结束。
123 下雨了
这人使用心机,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
又怎么可能就此罢休!
有仇报仇。
早该清算了!
“不,不可以,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颜惜玉的脸色惨惨发白,然而因为中了梨落的毒,她变得十分孱弱。
就算想要反抗,想要逃跑,都已无力气做到。
梨落怅然的看了颜惜玉一眼,又垂首凝睇自己这双手。
她知道颜惜玉必死无疑,也知道,自己算是报了多年以来的仇。
可是接下来呢?
她自嘲一笑。
她其实真的一点都不想变成如颜惜玉这般谋害人民的凶手,可是,她终归还是沾染上鲜血。
最后,颜惜玉被颜家的大小姐抓了起来,当夜有人看见颜家的下人连夜前往东陲城中最有名望的医铺,连夜请来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
有人以为是颜家的人生了重病,然而猜测虽错,可这位大夫却也正是为颜惜玉而来。
梨落没有问,她知道大夫能医人治病,但解不了这种毒。
这毒的方子是她偶然所得,并且她也知道,颜家想要保住颜惜玉的性命,也只是暂时的,只是因为想从颜惜玉口中问出更多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情而已。
比如当年始末,以及颜惜玉这些年做过的恶,又或者是心中曾经有过的打算。
而一旦问出全部,理清来龙去脉后,颜惜玉必死无疑。
这事儿已算是尘埃落定,再无回旋余地。
……
梨落一身寂寥地往颜家外面走去。
颜家主嗓音颤了颤,想要唤梨落一声,可少女却像是知晓她心中的想法,只轻轻的吐出一句:“家主。梨落,依然只是梨落。”
这颜家,她不想回。
从前多年苦痛,全是在这颜家之中,哪怕颜惜玉没能落得好下场,可从前发生过的那一切,却很难从心上抹除。
梨落倒不是在憎恨颜家,从始至终对她进行加害的只有颜惜玉,以及那些被颜惜玉收买,为颜惜玉效命的爪牙。
可是,颜惜玉的底气又是从何处而来?
她所做过的那些事情并非光明磊落,甚至必要之时,整个颜家上下都得忙着帮她擦屁股。
梨落不清楚自己到底该如何看待颜家,但总归是,五味杂陈,十分复杂。
……
“我想吃麻辣鸡翅呀,还有水煮鱼,麻辣烤鱼,麻辣涮串,麻辣火锅,麻辣烫……总之就麻辣麻辣!”
董惠莹从屋子里出来,她今日多加了一件衣服。
可能是因为后半夜下过雨的缘故,她今早起来感觉有点冷。
这种天气真的太适合吃麻辣口味了!
想一想似乎很久没有吃过麻辣了,想死了,嘴巴都快要流出口水了。
于是大眼睛亮晶晶的,起身之后就高高兴兴地往外跑。
但忽然之间。“咦?”
临时刹住脚,一脸奇怪地看向院子外,只见浑身湿透的少女披着一件黑斗篷,她一脸麻木地站在院子外。
这时候天刚蒙蒙亮。
董惠莹眉梢一条,想了一下下,才朝院门处走去。
“你在这里多久了?”
124 吃喝不愁呀
啧,瞧瞧,身上都湿透了,这孩子一副惨兮兮的样子,也不知淋了多久?
然后又往天上看了看,天是阴的,看不见阳光,但小雨依旧淅淅沥沥的,突兀想起半夜里似乎听见暴雨敲打屋瓦的声音。
哪怕雨势已变小,但这潮湿的天气反而因为这些雨水变得更加湿冷了,遍地的水泡混凝着泥巴。
梨落突然打了个喷嚏,然后搓了搓鼻子,像是回过神来了。
然后望着院内的董惠莹,她晃晃失神一瞬,表情有点窘迫。
“我……我也不知道。”
夜里从颜家出来后,晃着晃着就来到这里。
当时已是夜色深深,逸宣公子似乎刚躺下不久,曾从房里出来,遥遥瞧了她一眼,便退回屋内,没再管她。
那名公子看似温润,然而大概也只有在董姑娘面前才会收敛起身上的锋芒,他其实,并不是个温柔的人。
又或者,他的温柔是有针对性的,全部赋予他心中所爱,至于对待旁人时,则是事不关己的淡漠。
从这一点来看,逸宣的心性,似乎和他二哥淑玉有点像。
然而逸宣又与淑玉不同。
淑玉不论穷苦还是富贵,都依然是副老样子,除了家里这些人,从不把外人搁眼里。
而逸宣,他卑微时,迫于外在因素,不得不隐藏本性,迎合外界,做出温润假象,似乎脾气很好。
可一旦拥有足以掌控自身命运的能力,他不是变了,而是他本性如此,他其实不想配合外界委屈自己,能令他甘心温顺的,也只有这个家,只有家人所在的这一小方天地。
董惠莹瞅了梨落两眼。
“你先进来吧,等下我问问刘艳他们,看看有没有多余衣物。”
梨落有点无错,像是在尴尬,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进来了。
她其实也不太清楚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知晓,从前被仇恨占据的心脏,似乎空了一大角,隐约有种空无感,感觉很寂寥,像是整颗心都跟着荒芜了。
董惠莹让梨落进门,之后她自己里里外外的忙活。
这种平时的生活令她想起从前生活在靠山村时的日子,那时候很穷,但生活很热闹,每一天鸡飞狗跳,跟家里这些男人斗智斗勇,后来一切渐渐变得和谐了,可不知怎的,生活也渐渐便忙了。
似乎是在为某些东西奋斗,但她最爱的,其实还是平凡朴素的生活。
当然,这有一个前提,必须吃喝不愁,这是人生之首。
……
灶房里,董惠莹将大铁锅刷干净,然后添了一些柴。
梨落那边已经被她安顿好了,虽说早上吃的太油腻不好,但人生嘛,偶尔任性一下下无妨。
今日湿冷,她就特别想吃热的辣的,于是煮了一大锅水捞饭,又弄了一盘麻辣鸡翅,干煸土豆条,还有水煮鱼,再配上爽口的小咸菜,加上一个汤,算是很丰盛了。
逸宣也醒了,现下他坐在灶坑旁边的板凳上,认认真真的帮董惠莹烧火。
125 神仙似的睡美人
两人并无太多交流,可能是相处久了,话说的太多了,聊的无话可说了?
但这种状态并非平淡,也并非厌了腻了,反而更像是岁月熬煮出来的一壶茶,回味无穷,又动人的温馨在同样的心灵中流淌。
“来来来,开饭了!”
董惠莹摆好桌子,逸宣忙着端菜,她侧首招呼梨落一声。
梨落的个子比起大元女人要矮上一些,小丫头看着很少女,但真实年龄其实跟颜惜玉差不多大,只不过因为长得面嫩比较占便宜而已。
不过,就算她面嫩,但肯定嫩不过董惠莹。
董惠莹常常想,她自己大概是个小妖精,童颜不老,而且也不知是她擅长养生的关系,还是因为她和家里这些男人都曾服用过灵果?
她们一家的容貌似乎定格了,一如最初的样子。
不过,这东西,老不老的,短时间内看不出来,估计还得再过几年,要是十几二十年后还是这样子?
嗯,那么她们一家大概真的是修炼成精了。
“我去喊淑玉,那个懒虫,也不知昨天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估计在赖床。”
董惠莹跟逸宣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埋头往淑玉的房间走去。
但行至半路,又忽然折返回来,她瞄了瞄桌上的三菜一汤,小手拎起一只麻辣鸡翅,然后眼神贼溜溜的,一脸不怀好意地冲进淑玉的房间。
果然。
她进门的时候某个大懒虫还在睡觉,不过淑玉的睡相非常好。
清冷的二爷白衣若仙,睡梦时总是平躺着,从不乱动,看起来特别乖顺,特别安然。
她一对水眸神光灿灿,像是在琢磨着鬼主意,想要上演一场恶作剧。
蹑手蹑脚地凑近床边,然后眼睛睁的大大的,小心翼翼瞅了瞅淑玉。
再之后,她小手拎着鸡翅在淑玉的鼻子前面晃了晃。
她对自己的手艺可是超有信心的。
瞧啊?
她多温柔,唤人起床的方式真的好温和,用美食唤醒睡梦之中的仙美人!
淑玉俊容平静,但唇角微微挽起几分,忽然伸手一扯,转瞬之间,便拉着妻主的手腕,把人困在自己的身下。
他握住董惠莹的手,小妻主的手里还拎着麻辣的鸡翅,然后微微俯首轻咬了一口,咀嚼之后才满意的评价,“不错,很香。”
嘴巴辣的红彤彤的,雪白俊容冒出一层细密的小汗珠,就连鼻尖都坠上了一小颗汗滴,并且这些汗起初很少,但忽然一下子,就跟瀑布似的,越流越多,可见是真的辣的不轻了。
董惠莹眨眨眼,当淑玉脸上的汗水啪嗒一声砸在她脸颊上时,她忽然扭开一张脸,然后噗嗤一声。
就像是某种信号,打开一把枷锁,继第一声噗嗤之后,她忍俊不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下子就乐得很没形象,眼角泪水都快飙出来了。
这个憨批到底是从哪来的?
真是她家二爷吗?
她家淑玉不是很精明吗,肿么一副看起来好蠢的样子。
从前,这人身体不好,口来身体渐渐恢复,可体质依然比不上其他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