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1:早已动心
梁智宸似乎已冷静下来,他攥住妻主捏紧的小拳头,轻轻拍拍妻主的手背。
“你们有什么意见,但说无妨。”
老五梁越宁有点怵他,吭吭哧哧道:“真……真的?大哥,我知道错了,你……你别再掐我脖子,也别再和我生气了好不好?”
回想之前风度全无的冲动,梁智宸眯了眯眼,却也不表态,而是径自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便让他们怕着吧,家中这些个不省心的,也确实得教训教训了。
老四梁浩铭幽幽的看了梁智宸一眼,“一起!”一如既往惜字如金,但他的态度却坚固如山,表示要一起去,绝不被留下。
“对!”
逸宣投了一张赞成票,哥几个之前被大哥骂的狗血淋头,眼下气氛还有点僵,所以大家也都是谨小慎微生怕说错话,主要是被大哥喷怕了。
“你呢?”
智宸冷冷地看向二弟淑玉。淑玉捧着一杯白开水,明明水已经喝没了,只剩一个空杯子,却仍是凑到唇边抿了抿,竟难得露出一副傻乎乎的模样来。
“淑君……淑君真的还活着?老三,老三他……”他看向妻主,轻轻眨了一下眼,“能治好吗?”
“能!”
斩钉截铁的一个字,他安心了,仿佛眼前的世界也陡然变得明亮了。“这就好……一起,我也一起去!”
最后由大哥梁智宸做出了结论,“那就这么决定了。”
***
因为这次并非只有一个两个要出门,而是一家子要一起,全部都去,一是人多,二来还得带些东西,家里只有一辆马车,便显得有些不够了。
梁智宸决定去镇上买辆马车,他本是打算自己一个人下山的,但老四却低着头默默跟在了大哥的后面。
“大哥,头发……”老四悄悄瞄了一眼大哥的白发,梁智宸顿了顿,之后叹道:“不妨事的,走吧。”之前他言语失当,往日风度全部无踪,他内心里只盼着家里能越来越好,在大喜大悲之后,精神上却产生一种难言的疲倦。
哥俩骑着马,沉默的下了山,而留在山上的董惠莹等人则是开始打包行李。衣服只需带上几件换洗的便可,最重要的是老二淑玉的那些药,哪怕是期待的都不带,这个也必须带上。
逸宣走进兄弟们的小屋,心想听云鸽说,三哥……看不见了,后来逃进山里,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他带上几件三哥的衣服,又反复思量,帮出门的大哥四哥打包行李,等一切弄好之后,已是傍晚。
只听一匹快马之声远远传来,似乎并没过多久,马蹄声就已冲来梁家小院。
马上之人正是老四,他是独子一人回来的。
“宝儿,你别担心,这一路上山高路远的,可得照顾好自己,还有你那些夫君们,盘缠要带足,晚上打尖的时候尽量住客栈,别苦了自己,啊?”
董惠莹正在向董家诸人告别,老四大步流星朝她冲了过来。
“浩铭?”
她一愣,之后老四反手抓住她手腕,旋即拉着他往外走。
“这是怎了,出什么事了?”
被留下的董家众人面面相窥。
602:腊八节
大哥和老四下山之后,正准备去买辆马车,便瞧见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掀起漫天黄烟。
队伍头部由两匹高大威猛的骏马开路,后方是数十名赤裸上臂佩戴骨刀的彪勇之士。
这些彪勇之士皆是女子,但她们的身材,比起大元女子要更为高壮,亦更为粗犷。并且衣着方面也和大元很不一样。
这支队伍护送着一辆马车。
梁智宸瞧见这支队伍,心中掀起大浪。他立马抓着老四躲了起来,就连两人骑的马,大壮和疾风,也被二人放倒。用自己的身子压住马,捂住马嘴马鼻,免得大壮和疾风坏事。
好在,不管是时不时进山逛游的虎王大白,还是这两匹马,似乎只要是养在自家妻主身边的小动物,便变得越来越聪慧,也越来越通晓人性了。
疾风和大壮安静的卧在草丛中,梁智宸和梁浩铭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前方那支队伍忽然停下了。
中间的马车之中,一名脸色苍白的男子,身材很是瘦弱。他身高堪堪一米七出头,衣着华丽,可谓是镶金戴玉,单是脖子上挂着的金链子,便似是能有十几足斤重。
这男子正是曾被何素厌弃侧夫,裴玉!
裴玉移下马车,去路边的树林里解手。等他重新回来时,他遥望太行镇的方向,眸子里涌出几分怨毒之色。
之后,一名壮硕的女子四肢着地,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背脊充当裴玉的脚凳。
裴玉踩着女人的身子钻进马车,不久之后,队伍再次开拔。而前进的方向,正是太行镇!
直至这支队伍离开后,潜藏在草丛中的梁智宸才放开了大壮。
他起身遥望远去的队伍,神色变换不停,似乎是在思量什么。
而后,他从自己身上扯下一片布条,咬破手指在上面疾书。
末了,他将布条塞进老四怀中。
“浩铭!将这个交给妻主!我这就去买马车,介时咱们在村头汇合,一刻也耽搁不得!”
梁浩铭呆是呆了点,但论起智商,却比家中五弟要高上几分。他重重点了一下头,翻身上马。临行前忧虑地回首看向大哥……“小心!”
大哥颔首:“去吧!”
于是,长鞭一甩,兄弟二人分别驰骋两个不同的方向。
梁智宸没敢去镇上,而是在镇外找了一名男子,花下重金,也给了这人不少好处,让这人帮自己弄来马车。
至于老四则是回到了靠山村,他抓住妻主的手腕,将妻主带到灶房。
眼下这时候也就灶房没有人。
他将布条递给妻主,“大哥,出事了!”
老四没头没脑的,倒是把董惠莹给吓了一大跳。
可当展开布条,瞧清楚上面的内容之后,她却是长吁了一口气。
还好,至少暂时没事,但是裴玉……她眸子一闪。
云鸽朝这边走来,“怎么了?”她已看出董惠莹神色有异。
董惠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云鸽,你可知晓塞外的情况?”
云鸽皱了下眉,“知晓!”
她而今不再覆白绫,反倒是重新戴上了眼罩。
603:蒸蒸日上
云鸽亲身体验之后,发现白绫确实没眼罩方便,况且之前自己眼部的缺陷也已经被紫茴瞧见了,索性她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云鸽说,漠北塞外,遍地黄沙,那里的人们过着游牧民族般的生活,常年生活在马背上,骑射之术格外了得。
此外,塞外有一女首领,名为怒沃尔,这怒沃尔手掌十万雄兵,端是了得。
当云鸽提起塞外首领怒沃尔时,她唇边噙着一抹讥讽的冷笑,“这人是个吃里扒外的墙头草,想当年九皇女风头最盛时,她曾主动贡献数十名塞外男子巴结九皇女,你我也曾和她一起共事过。昔日她被你震慑,不敢作乱,可后来你因蛊毒离京……总之,你需知晓,这人心性不佳,断不可交,且她心肠狭隘,当年处处被你压在底下,她不服已久,若她得知你行踪,怕是又得闹出不少风浪来。”
董惠莹心里沉甸甸的,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
“云鸽,你等我一下,我去找我爹娘,我得带他们一起走!”
董惠莹匆匆离去,而云鸽则是恍然了一下。
云鸽,云鸽……
时隔这么久,能再次听她唤自己的名字,真好。哪怕只为了这一声‘云鸽’,她便是死了也甘心。
之后,云鸽唤来张瑜,低声吩咐:“紫茴她不记得从前之事,既问起怒沃尔定是事出有因,你且去查查……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
云鸽眯了眯眼,她心里思量了一番:“其实若我所料不错,准是怒沃尔的人马出现在太行镇附近,若查实真如我推测这般……呵,”
云鸽冷笑着,“怒沃尔屯兵塞外,宫中那人软禁了九皇女,并视这怒沃尔为得力干将,却也生怕怒沃尔有不臣之心。若怒沃尔当真派人进入中土,不论事出何因,总归是个可乘之机!介时你便回去,专心运作这事!而若是运作得当,许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张瑜眨了眨眼,云军医这是……想支开自己?
张瑜板起脸:“云军医,自从将军离京之后,您便是我等的主心骨,您的安危重中之重,若我按您说的……介时您……”
云鸽眉眼间染上一抹傲然之情,但语气却很是温柔,“有紫茴在,任是那些魑魅魍魉也休想动我分毫,况且她只是失去一些记忆而已,我相信她的本事还是在的。”
之后,她又似笑非笑地瞥了张瑜一眼,“你这借口倒是冠冕堂皇,我看你也未必是真的担心我,而是不愿离开紫茴吧?”
“咳!”
张瑜汗颜了一下,之后嗫嚅,“您也知道,咱们这些人,都很思念将军。”
云鸽眉眼间染上几分无奈,“趁着大伙不知紫茴的消息,便让我先霸占她一段时间吧,不然等日后,就算我想霸占,也是霸占不得的。”
“紫茴,自她离京之后,宫中那人便视我为大敌,却也不敢明着动我,几次三番的派人毒害暗杀,也是为了想逼出紫茴,想确认紫茴是否还活着。”
“然而京中又有不少不明真相的人,以为当初被打上“叛军”烙印,后来又诈死逃脱的“亡魂之士”,是以我为马首是瞻,以为我已取代紫茴成为这八万亡魂的精神领袖,更是以为,只要除掉我,便是群龙无首。可实则不然!”
604:大年夜
云鸽胸臆间充满豪情。
“紫茴,她独一无二,任何人,哪怕是我,也休想取而代之。”
“而我与你们,心意相同。若她活着,若她想征战四方,我等便是她手中刀俎。而若她……魂落黄泉,我等亦誓死追随!”
张瑜张了张口,竟不知如何应答。
八万“亡魂”,皆是从微末之时,便开始跟随将军的。即便后来将军已升任元帅,可在她们这些人眼中,将军,永远是她们的将军,而不是这个国之巨臂的元帅!
张瑜想起一桩往事,当年边关战事吃紧,本土足有二十八万兵力被敌国大金俘虏。
大金提出要求,若大元想换回这二十八万战俘,需奉上诚意,割让城池。但当时的朝廷不作为,舍不得疆土,便舍弃了她们,使她们沦落为弃子。
被俘之后,敌国士兵的践踏,亵玩,侮辱,谩骂,长达两年,六百多天犹若人间炼狱的苦难生涯,惨无人道,惨绝人寰,折断了她们本是不惧生死捍卫疆土的铁血傲骨,而这二十万人,有被杀的,也有自裁的,死去八万,还剩二十。
后来,少女年满及笄,才十五岁的年纪,便被破格提拔为武将,这其中有九皇女暗中运作之功,也是因为少女及笄之前曾效力于九皇女的暗部,在暗部声名鹊起,专门帮九皇女干一些见不得光的活儿,是九皇女手中最尖利的一柄战刀,亦令京中众人闻风丧胆,就连女帝都为之赞叹。
少女升任武将,自然招来不少质疑之声,但少女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以一支轻骑突破大金边防,拯救了二十万战俘,从此奠定战神之威名。
但对于当初的二十万战俘而言,她们本是正要面临被敌国大金坑杀的绝境,绝望之际,那人却似救世主般为她们带来生机。
重回疆土,她们曾立下血誓,生死相随!她们所效忠的,不再是国,而是这少女一人!因为若非少女,她们已被大金坑杀,死的完全无任何价值。至于曾经冷酷无情,使她们成为弃子的朝廷,完全不在乎她们这些人死活,她们亦不再信任这个国。
她们这二十万,分散于三军之中,追随已升任统兵元帅一职的少女上阵冲杀。少女练兵如神,但在接连数十场的战役中仍是折损了几万人马,等到后来,击退大金,边防安定,便只剩下十五万人。
也正是这时,少女班师回朝,却也卸任离京。怎料局势动荡,九皇女骤然失势,面对来自朝廷的打压可收拢,人心易变。
数万人,因抗争而死,亦有数万人,背叛了当初的血誓和信仰,最后便只剩下这八万“亡魂”。
一路走来,曾见过腥风血雨,从淌过刀山火海,人数一直在减少,可剩下的这八万,这最后的八万,皆是铁骨铮铮,宁可是抛头颅洒热血,即便屡次被逼入困境,也不愿违背本心接受朝廷的招安。
她们,生是将军的人,死,亦是将军的鬼。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永随!
***
605:朝阳,云海
张瑜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她看向云鸽,用干哑的嗓音道:“云军医,您知晓,在我等心中,将军,始终是当初解救我等脱离苦海,亦给予我等一线生机的将军,即使她后来升任元帅,赞歌无数,也依然是我等的将军。”
“当初将军离京之后,您曾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她活,便与她相伴,而若是将军自己找了一个地方随随便便的死了,我等亦要誓死追随,免她独走黄泉路孤单。”
“我知您与将军是知交挚友,但相应的,将军在我等心中占据的分量,又岂是寻常?”
独占心,人皆有之。
张瑜说来说起,其实说穿了只想表达一个意思,她不想走,不想离开将军,她亦很想和将军多待一会儿。
所以……
张瑜又忽然眨了眨眼,“怒沃尔的事情能不能让别人去做?我想留下来。”
云鸽忍俊不禁:“若只留下你一个,对其他人可不公平。”
张瑜委屈地蹭了蹭鼻子,“可若是只有您自己留下,对我等岂不是更不公平?”
云鸽瞟她一眼,神色淡淡:“我与紫茴相识于微末,相伴十年,尔等能比?”
“呃……”我竟无言以对!!
***
“娘,爹!二爹,三爹,四爹!”
这便是入乡随俗吧?
董惠莹冲入东屋之后,她先是定了定神,旋即挨个唤了一遍。
“刚才是怎么了?你那四夫……”大爹徐文洲一脸担心地问道。
董惠莹微笑起来,“没事,他就是这个性子。其实是这样的,我和智宸打算这次找到淑君之后,便四处逛逛。娘,爹,你们在山里生活了太久,恐怕也没去过旁处,便不如和我们一起吧?也正好四处游玩一番,领略一下外界的风光。”
徐文洲不禁陷入沉思,但二爹却惦记着家里的庄稼地,这眼瞅着便是要秋收了,这时候离开……
“好!”徐文洲侧首看向董飞雁:“飞雁,我认为宝儿这提议很是不错,咱们一家在山里住了好些年,这一辈子为儿为女为了那几亩地忙活,却从未好好的为自己活过哪怕是一天。眼下趁着还不算太老,身子骨也还能走动,倒不如四处转转,也不枉来这世上活一遭。”
徐文洲罕少会对董飞雁提出什么要求,这时二爹却欲言又止,“文洲,家里的庄稼……”
徐文洲抿了抿唇,这时董飞雁忽然道:“便按文洲说的做!咱们和宝儿一起走!”
为母则刚,董飞雁身为山野粗民,或许懂得的道理不是很多,但常年打猎,倒也练出一副雷厉风行的果敢性子。
宝儿没和她说实话,她看得出来。而既然宝儿想要带她走,这倒也好,她也想和宝儿多亲近亲近。
就这般,二爹闭了嘴,心里暗暗惋惜着家里的庄稼地,但以妻为尊,以妻为天,这是这个世道在男人骨子里打下的深刻烙印。
不论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只要是家中妻主发了话,便可独排众议,任何人都不得反对!
对此,董心愿是最开心的。
606:抖机灵的董二愿
“太好了!”
胖胖的大脸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二愿的大眼睛闪着几许狡猾。
大姐和姐夫们的生活和旁人家不太一样,她还等着升升辈份当姨姨呢,看来她得加把劲了!
小弟三念则是兴奋地小脸红了红,他此前从未离开过村子,走的最远的地方便是状告崔老太时的太行镇。他对外界有着一种天然的向往,神秘而未知,却也因此而生出几分期待来。
***
董惠莹从东屋出来时,便见张瑜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身后还跟着另外几名女扈从。
“将军……”张瑜正要向将军道别,哪知……
“哇!将军啊,云军医她好狠的心,属下刚来,没等和您好好团聚,云军医便想要支开属下等人,将军能不能罢了她的职,咱不要她做军医了好不好?”
“将军,属下舍不得您,您可还记得当年大金尸坑旁边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大花子!”
“大花你滚开!将军将军,您真的把咱忘了?哎,您忒无情了,可怜属下为您流尽了万里黄河泪,将军,属下不想走,都怪云军医啊,军医忒不是人了!”
董惠莹:“???”
粗犷的女汉子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居然还有人跪下来抱住她大腿,死活不愿意放开。
她很懵,相当之懵!
“你们这是?呃……地上凉,快起来!”她弯腰欲将人扶起,却被人一把攥住了小手,这跪在她脚边的女汉子捧着她的手,狠狠往脸上蹭,一副着迷的姿态,口中还喃喃念着,将军,我想您,将军,我舍不得您,将军,我不要走,我不要离开,云军医太坏了等等……
“咳咳,”
云鸽清了清嗓子,之后淡淡地瞥了张瑜一眼。张瑜这个气啊,她赶紧拎着女汉子的脖领子将人扯走。
这些个妖艳贱货,忒丢人了!重点是……她还没能和将军好好道别呢!!!
居然敢抢戏?
回头非得揍她丫的!
但不论如何,张瑜和这几个女壮汉,到底还是走了。临走时,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还嚷嚷着让将军等着她们,等她们办好事情之后铁定立即赶过来和将军汇合。
董惠莹忍俊不禁。
真是一群可爱的人啊!
***
董惠莹有一个哨子,是当初在青峰山上弄出来的。
这哨子的声音穿透性很强,大白是森林虎王,森林才是它的家。
自从回到靠山村之后,大白便时不时地往山里跑,有时候会趁着天黑之后拖着一些被它咬死的战利品回来。
这老虎贼奸贼奸的,都快成精了。
至于白天,未免吓到左邻右舍,它便很少出现,偶尔出现时也是来去匆匆的,避着人,免得被人们发现。
等所有该带的,全部打包完毕。
董惠莹知道,他们这些人至少短期之内是不会回来的。
临走时,她吹了一声口哨。
大白虽然喜欢进山玩,但它选择玩耍的位置离村子并不远。
董惠莹告诉大白,自己要走了,可能一人一虎要有很长时间见不到面了。
大白是头聪明的虎,于是用脑袋狠狠的拱了拱董惠莹,之后便扭着大屁股,甩着大尾巴顺着来时的路跑走了?
607:宿醉之后
董惠莹黯然了一下,心道之前在青峰山时,大白陪了她很久,后来回到家,虽然大白总出去溜达,但也经常回来。
她以为一人一虎已经培养出感情来了,说真的她挺舍不得大白的,但大白这个小没良心的家伙……哎,算了,白喂它吃那么多的好吃的了。
“走吧!”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董惠莹看向董家众人,又看向梁家,以及支走张瑜等人变成孤身一人的云鸽。
她迈步朝众人走去,最后,又回头看了看这个院子。老旧的房舍,从今日开始,就要人去屋空了。
竟是有些舍不得。
她低笑了一声。
回想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发生的种种,起初梁家厌憎她,她心里也很憋屈,那段日子着实难熬,却一点一滴,磨合至今。
她会回来的!
会一个不少,带着所有人,回来的!
裴玉,怒沃尔!
一时的离开,也只是为了暂避锋芒而已!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将亡命一世!
***
一行人走时,逸宣和五哥越宁一起去向对门的高老太道别。
高老太胆子小,却也算是一个好心肠的人。
逸宣说,快秋收了,家里的庄稼地,麻烦高老太帮忙收一下,但这个“帮忙”,其实是把庄稼白送给高老太的。
一些事情,董惠莹虽然瞒着董家,不愿父母爹娘担心,但却并没有瞒着其他人。
逸宣等人此时已知,这一回,不只是出一趟远门那么简单,而是举家搬迁。
之后,大伙又去了村头。
董惠莹抱着一个大箱子去向住在村头的林婶子告别,声称自己一家要离开数月,而家中窖藏的粮食等物带不走,便送给林婶子了,至于这个箱子,则是想要拜托林婶子帮她一个忙……
最后,一行人聚集在村外。
众人看向山路,等了许久,直至天黑时,瞧见几辆马车从山路上行来。
***
之前下山时,梁智宸原本只打算买一辆马车的,但因意外知晓裴玉回来了。
裴玉是一大敌,裴玉本人虽本事不大,但背后靠山却太过强硬。
他分析利害,也考虑到了董家诸人的安危,以及这次搬迁可能会带上很多东西,于是,几乎花光身上的银子,竟大手笔地买了好几辆马车回来。
再加上家中原先的一辆马车,竟是总共八车!
这么多的马车,自然不可能独自一个人赶回来,他雇佣了车贩子,等抵达村口之后,他看向妻主等人,而后结清了银子,便一言不发地朝这边走来。
“妻主——”他握住妻主的手,心情,很沉重。
老五的乌鸦嘴,竟是成真了。
他们眼下虽算不上是亡命天涯,但是为了躲避裴玉,却也差之不远。
董惠莹回握住他的手,他指尖冰凉。
她冲他展颜一笑,之后,便和大伙一起,将一大家子的财物,行李,全部搬上了马车。
各种药材,衣物,被褥,钱财,总共塞满了两辆马车,剩余的六辆马车则是用来坐人的,倒也算得上宽敞。
直至最后,在夜色之中,十几人,八辆车,马蹄声哒哒哒,就着夜色,驶向了远方……
608:妻主真下作
太行镇,何府。
何素的侧夫高见之前被关了长达大半年的禁闭,直至前阵子才在正夫罗杨的求情下被允许解禁。
而今何府正厅之中,高见的脸色极其难看。
裴玉大摇大摆地走进正厅,他四处打量着,之后唇上便噙着一抹笑,他恶毒地看向高见,讽刺道:“怎么,高侧夫,我看你的样子似乎很意外?是啊,当年我被逐出何府,又有谁能想得到,我裴玉竟还有翻身的一天?”
“你放肆!”
高见本就性子跋扈,是被富养出来的男儿,以前裴玉在时,便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他厌憎裴玉恃宠而骄,非但仗着救了妻主何素一命和自己平起平坐,还气焰嚣张的想骑到自己的头上来撒野。
而在那时候,因为妻主何素的偏宠,高见也着实是受了不少的窝囊气,所以等裴玉被逐出何府之后,没了何素撑腰,当年裴玉是如何欺他的,他便如何欺回去,逼的裴玉在太行镇生活不下去,这才带着裴父远走他乡。
但没想到,这般风水轮流转,眼下裴玉竟又翻身了,又回来了!
“放肆?”
裴玉已不再是无依无靠人皆可欺的何府弃夫,他反手便是一个耳光,狠狠抽在高见的脸上。
“你又是什么身份,敢说我放肆?”
“你——!”
高见气急,却在这时,本是跟在裴玉身侧贴身护卫的两名塞外女子锵的一声拔出银月般的弯刀。
冰冷刀锋架在高见的脖子上,只需再稍稍逼近一些,便可割破他脖子。
高见气得直抖。
正这时,正夫罗杨步入厅中。
裴玉瞧见罗杨,却一点也未收敛。他拉来一把椅子坐下,之后胳膊搭在座椅扶手上,一副很随意的样子道:“怎么,妻主还是不肯见我?”
罗杨叹息,“妻主抱病在身,无法出来一见,还请裴侧夫您见谅。”
裴玉越发张狂。
权利,权利真是一个好东西!
当年,因他出身低贱,高侧夫看不上他,罗正夫虽不至于欺他辱他,却也很少和自己打交道。可是瞧瞧?
正因他翻了身,正因他有了权利,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扇了高侧夫一巴掌,这高见就算再怒也得忍着,而就连这自持身份的罗正夫,亦开始用‘您’之一字来称呼自己。
裴玉一吐往日之闷气,但之后又很是不爽地皱起了眉头。
“哼,我看她是不识抬举!也对,凤血是她心头朱砂痣,而我纵然在自己额头点上一颗类似的朱砂,也终究是一个赝品!”
说到这里,裴玉脸上煞气腾腾,他霍然起身,“我们走!”
在步出正厅之后,他抿唇回首,之后一字一顿道:“她不是贪恋那凤血的美貌么?我便剥下凤血的脸皮送于她手,再取出凤血那一对眼珠供她珍藏,这世上像我这般有情有义又待她如此珍重的夫郎可是少有。”
他掀了掀嘴皮,之后毫不犹豫地踏出了何府。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
他裴玉,回来了!
凤血?
呵,他拿什么和他比!!
609:被罪恶感压扁
裴玉当年嫁入何府之前,曾生活在山上的村子里,他是被裴父独力抚养长大的。村里人以为裴父是一个从外地搬来的寡夫,裴玉自己也这样认为。因为没有娘,男子在这世道上谋生又不易,家里没个顶梁柱,他从小便吃苦。
他比任何人都要渴望富贵。
年幼时同村的梁家兄弟,即便梁家的爹全都死了,娘又瘫了,但兄弟六人把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若不是因为梁二的病拖累了全家,没准梁家能成为远近闻名的富户,因为这一家子都很有本事。
他当年跟在凤血,也便是梁淑君,他之所以跟在梁淑君身后,是因为梁淑君很擅长打猎,时不时地割下一些肉来,便可帮他改善下伙食。
那个蠢货!
裴玉认为这人好骗,打从心眼里看不上梁淑君,而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竟令他在梁淑君身上栽了一个狠狠的跟斗。
他带着人马上山,哪知竟已人去屋空。裴玉的脸色很是狰狞,于是让人抓来村民,一一逼问之后方才得知,原来就在今晚,梁家竟举家迁移。
他心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梁家妻主是大柳村董家的人,便先去大柳村一趟,拿这董家开刀,介时把尸体吊在太行镇外,没准能逼出这一家子藏藏躲躲的小耗子。
哪知没等动身,便又得知,董家竟是和梁家一起离开的,这令他心中一怒,脸色也是更黑了几分。
***
裴玉来村里时,恰好林婶子外出,因而二人并未相遇。
官府之中,韩大人韩月忽然得知有人拜访,且这人还报出了小董娘子的名号,她连忙抛下手中事物赶了过来。
来人正是林婶子。
林婶子抱着一个大箱子,道:“梁家今日举家外出,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小民受梁家所托,这箱子便是梁家委托小民转交给大人您的。”
在得知梁家外出时,韩月心里咯噔了一下,可等打开箱子之后,又安了安心。这里头罗列着许多小瓶子,全是补元丹,足够苏郎君用上一年半载的了。
韩月向林婶子旁敲侧击打听情况,想知道梁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只可惜林婶子知晓的消息实太少,只能挑着捡着,把自己所知晓的告之韩月。
韩月为此忧心忡忡。
有这些补元丹在,暂时不用担心,可若是等补元丹用完了,又要如何是好?
她又要去何处寻小董娘子回来帮她的苏郎君看诊?
***
天亮之后。
张瑜带着几名女壮汉,她们换上一身普通的衣服,也收起了各自的刀剑,完完全全融入了市井之中,就仿似只是一些普通人而已,这伪装的本事不可谓不妙。
张瑜等人四处打听消息,本是为了探听怒沃尔一事,哪知……
“何素,何府?这个杀千刀的,她肖想谁不好,居然敢肖想咱们将军的男人?龟儿子,看老娘我不灭了她!”
这人叫花子,她作势便要撸袖子冲向何府找何素算账,却被张玉揪着领子拎了回来。
张瑜心里很不舒服:“我万万没想到,在咱们来之前,竟出了这么多的事。当初那个瞎……不,是将军的三夫君,将军三夫从昏迷中苏醒时,便曾提过何素这个名字。将军为何不告诉咱们?”
“士农工商,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家,竟也敢欺到咱们将军头上作威作福!”
610:四哥学艺
张瑜等人对此很是生气,她们气愤填膺,只可惜已错过最佳良机,眼下已查实怒沃尔的人马是为护送何府侧夫裴玉才进入中土,若是自己这边轻举妄动,没准要打草惊蛇,因此就算心里再难受,也只能先忍了。
“我看这姓裴的不是啥好玩意,嘿,单这一人便能把何府闹的鸡飞狗跳,咱们不如留下一人暗中看着,以待合适时机再出手!”
张瑜心里很委屈,关于将军“失忆”一事,直至这时她才有了真实感。若是以前,将军可不会和她们这些人这般见外。而将军之所以没把这些事情告诉她们,看来,是因为将军不记得她们,对于将军而言,自己等人只是外人……
张瑜垂头丧气,“也罢,便先这样吧。但这个何府……哼!要不是因为忌惮怒沃尔,要不是因为咱们这些“亡魂”顾忌太多,行事上亦不能明目张胆……我非得拉出一对人马踏平了这何府不可!”
朝廷对她们虎视眈眈,云神医寻了一秘密之地将她们藏了起来,但这两年朝廷一直不敢对此松懈,一直在明察暗访想把她们全都揪出来,无论如何,总归得先为大局考虑。
但利息还是可以先收一下哒!
张瑜在太行镇停留了两天,两日之后,何氏粮庄的生意一落千丈,莫名冒出许多不实的传言,宣称吃了何家的粮食曾死过好多人。
这一下子,镇上的居民人人自危,宁可千里迢迢去其他地方买粮也不敢再吃何家售出的粮食了,可见人言之可畏,有多么的可怕。
花开千朵,各表一枝。
董惠莹寻夫心切,这一路上八两马车几乎是马不停蹄的日夜兼程,但偏偏有不长眼的打上了这八两马车的主意。
平昌郡这一带盗匪猖獗,但以前黑风寨还在时,黑风寨便是这里的龙头老大,其他盗匪都得盘着窝着,避开黑风寨的地盘。可自从黑风寨搬走之后,这些以前曾被黑风寨欺压过的小土匪便全都猖狂起来了。
董惠莹这一行人遇见一伙打劫的,在董惠莹的妙手医治下,董飞雁的腿伤已快好利索了。她和董心愿一起跳下马车,董惠莹也已掀开车帘从车中走出,身旁是家中大夫君梁智宸,其次是四夫浩铭,五夫越宁,逸宣和淑玉坐在另一辆车上,但这二人虽然并无战斗力,其中一个还是病秧子,却也下了车。
大伙和土匪对峙,眼看场面一触即发,忽然“吼——!”的一声。
先是一道嘹亮的虎啸之声响起,而后则是群虎呼应。
董惠莹愣住了,“大白?”
她满面惊喜,看向左后方的丛林,只见大白雄赳赳气昂昂的甩着大尾巴朝她走来,而身后还跟着一群大老虎。
原来大白并不是一头没有良心的虎,竟是带着自己的虎族小伙伴一路尾随着董惠莹等人乘坐的这八辆马车。
虎群现身,土匪们哪曾见过这等阵仗,吓得屁滚尿流望风而逃。
至于大白,则是傲娇地瞥了董惠莹一眼,它的神色非常人性化,仿佛在表示——女人,我就知道你没有我不行!
611:忽然想笑怎么办
和大白汇合之后,一行人再次出发。明面上是八辆马车,可暗地里竟跟着一支以大白为首的猛虎护卫队,这安全系数杠杠的。
如此,又过了十几日——
***
大山之上。
一只山鸡正抵着小脑袋啄食,它吃的很专心,但忽然之间,山鸡似听见了什么,扑楞着翅膀唧唧唧唧的叫唤着,一下子飞出了好几米。
噗通一声,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保持着似乎要抓抱什么东西的模样,他扑在了地上。之后气喘吁吁地翻了一个身,忍不住揉了揉自己饿痛的胃。
面前,仍是一片漆黑。
梁淑君翻了一个身,平躺在地面上。他伸出手,用力的在自己眼睛前面挥舞了一番,但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他不禁有些丧气。
当初那伙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历,距离他趁乱逃走已有一个多月了,这大山里便像是迷宫似的,对方也真是执着,他一个瞎子,既躲避对方的追捕,又要寻找出路,也真是不易。
淑君坐了起来,然后从怀里掏出一颗酸果子。这酸果子是山上的野果,他摸了摸果子的皮表,左边一按一个吭,他又凑在鼻子前面闻了闻。
这果子是烂的。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烂掉的部分,把没烂的部分吃了,果子酸的他直反胃,但也只能忍了。
啃完果子之后,他呆呆的坐了一会儿。
“妻主……”
他把脸埋在臂弯之间,这辈子似乎还从未这么脆弱过。
他想回家了。
一直都很想回家,好想回家。
他想妻主的温言软语,想妻主为他煮的热乎食物,想妻主的被窝,想妻主的体温,想妻主的唇,想妻主的……一切一切,他好想她。
纵容自己消沉了一下,之后,他又吸吸鼻子,捡起一根树枝爬了起来。
“老子就不信了,事在人为,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困住我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就不信它还能困住我一辈子!”
他伸出手,感应着阳光的温度,内心里判断着,阳光是从左边照射而来的,而这时估摸着是下午,左边是西……
找准方向,他用树枝拨开挡在自己脚边的落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着山中有可能出现的全部危险。
晚上的时候,他躲在一棵树上,听见远远有脚步声传来。瞎子的听力相当了得,他先知先觉,便提前避开了。
后半夜的时候,他换了一个地方睡觉,正好下了场暴雨,他身体被暴雨拍湿,等隔日天亮之时,便哆哆嗦嗦地打了一个又一个喷嚏。
就这般,一天又一天,他已没了个人样,还曾有几回差点被山中走兽吃了,但以伤换伤,付出极大代价击毙了猛兽,却因手里没有生火的工具,再者也是怕生火之后被追捕自己的人发现,只能吞咽着腥膻味很重的生肉。
无论如何,活着,才是重点!
活着,就能回家,活着,就可以努力,不然若是死了,他就再也见不着他的妻主了。
而这一日,
正是黄昏时分。
淑君捡了一些野果子,忽然听见远方有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梁淑君,三儿,凤血,你妻主叫你回家吃饭——!!!”
612:越想越难过
红飞,隶属八万亡魂士兵之一。
当初她和云鸽张瑜等人一起从药王谷出来,这一趟本是因为得到将军的行踪线索,想要去找将军的,哪知半路上因为一场袭击,那个被云鸽捡来的瞎子居然趁乱逃走了。
这人身份待定,云鸽向来是办事稳妥,疑心病重,于是便把红飞留下来搜寻那名逃进山中的盲眼男子。
这一日只见一支车队掀起漫天尘烟,山下有人藏在官路一侧进行放哨。
这几年她们这些亡魂之士一直在过这种藏藏躲躲的生活,生怕被宫中那人的爪牙发现,再摘了自己的人头。
放哨的女兵悄悄望向前方,她数了数,总共八辆马车。
以往官道上也曾时不时地路过三三两两的马车,但这些人马车辆无一例外,最多是停下来歇歇脚,便再度开始赶路。可是这一回,这八辆马车停下后,竟是不走了。
女兵看见头车之中,赶路的男人生得一副俊美冷俏的容颜,但脑袋上顶着一头被风吹乱的短发。
这人分明是一男子,可瞧其体格,竟是高大挺拔。
女兵怔了怔,之后脸颊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她想起当年被大金俘虏之后的事情,大金正好和大元相反,大元男多女少,大金男少女多,大元是女尊国,而大金则是男权国。
昔日那些玷污她们,反复折辱的禽兽金兵,便是这般高大,这般挺拔。
女兵有些手痒,恨不得拔出大刀冲上去乱砍一通,但她忍住了。
屏息凝神,她仔细瞅着,心道这男人看起来很像是敌国金人,这两年朝廷动荡不安,原本被将军镇压的战事也再次兴起,大金越来越不安分,据传前阵子还曾有过一伙金人偷渡而来,在大元境内逞凶作恶见人便杀。
女兵心中紧了紧,心道若这男人真是金人,她头一个不饶,非得把他剁成两半不可。
同一时间,冷俏的短发男子跳下马车,他掀开车帘,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从车中走出,而后是一名满头雪白长发的男子。
这男人生得一副丰神俊朗的模样,和前一个容貌俊美冷俏的男子相比,这人要显得年长一些。而最令人心惊的,是男人的眼眸,宛若深邃古井,静无波澜,却又有着一种仿似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的胸襟气度。
女兵瞧见这名白发男子,又心中暗叹:也不知云军医怎样了,有没有找着人?
哎,要不是当初那个瞎子趁乱逃走,她们这些人也不至于被留在这里。
女兵正这样想着,便听那名白发男子道:“妻主,当心一些,昨日刚下了一场雨,土地泥泞,当心路滑。”
“好,”身材娇小的少女容色极美,妖冶明艳,又透着几分清纯的小性感。
这时剩下的几辆马车之中,也陆陆续续的有人从车上下来。
“妻主,已入秋了,天气寒凉,当心莫要招上了风寒。”
一名清隽温润的男子朝少女走来,他展开一件长衫披在少女肩上。
613:莹莹是不是嫌弃他
少女冲着这人笑了笑。
这时,一名女子身着白衣,同是一头白发,脸上还戴着个黑眼罩,她微笑着朝少女走来,“紫茴……”
咔吧一声!
藏在暗中的女兵差点没等掉了眼珠子。
紫紫紫,紫茴??
世人皆知大元前任统兵元帅乃是战神宝威,而这宝威二字,据传是九皇女赐下的。但云军医一直嫌弃这二字庸俗,便用‘紫茴’二字取而代之。
“谁!”
这时,一名不苟言笑的黑衣男子忽然抽出佩戴在腰上的长刀,他似是性情冷漠,但伶俐冷酷的视线唰地一下朝女兵这里扫了过来,令女兵心头陡然惊跳了两拍。
“准是红飞的人。”这时,云鸽顺着老四梁浩铭的目光朝这边望来,女兵傻乎乎的从草堆里面爬了起来,脑袋上还顶着几片深秋的枯黄烂叶子。
她瞅了瞅云鸽,又瞅了瞅那名妖冶美丽的娇小少女,神色呆滞地干巴巴问道:“云云云,云军医?”
这,这人,难道是……
云鸽笑着和董惠莹对视一眼,之后,她调侃道:“尔等心心念念这般久,怎么如今人出现在你们的面前,却反倒是认不出来了?”
“啊?????”
***
“红飞,快来啊,云军医回来了,她把将军带回来了!”
红飞正在山里抓人,便听见后方传来呼喝之声。她微微懵了一下,之后便见灰头土脸,本是在山下放哨的女兵,竟是欢天喜地,手舞足蹈,眼眶红通通地带着一群人朝自己飞奔而来。
红飞唰地一下看向女兵身后,她首先瞧见的是一名少女,云军医站立在少女的左侧,稍微落后了半步。
即使少女已变了模样,不再是当年的形象,可是瞧着云军医淡淡的笑容,又瞧了瞧少女略带拘谨不安的模样,她目光如炬,仔细分辨着少女的五官,从这张姣美的脸蛋上,寻到了自己熟悉的轮廓。
她张了张嘴,却大概是因为太惊喜,太激动,被这巨大震撼冲击得回不过神来,整个人竟是呆立在当场。
不久之后,一行人已经走近了。
红飞这才像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膝盖微微弯曲,徐徐的,却也重重的,跪在了泥泞之中,但背脊却是挺直的,她自始至终凝望着少女的这张脸,不愿移开自己的视线。
“属下,红飞,参见将军!!”
砰的一声,她右拳重重扣在左心口上,如似宣誓,如似在表达,她仰慕爱戴少女的心意,即便是时隔两三年之久,也依然未变,本心如初!
“快起来。”
董惠莹上前扶起红飞,红飞仍是一副做梦般的表情,这时其他人也已朝红飞这里聚集而来。
这些女兵为了在山上找人,一个个造的像个泥猴子似的,她们呆呆的凝睇着少女,良久良久,也不知是谁先哭出声来。
她们哽咽着,如红飞之前一般,虔诚的跪下来,右手攥握成拳,重重叩在心脏上,而她们的嗓音,亦是极其哽咽的:“属下等,参见将军!!!”
614:喜欢就是喜欢啊
此地有二三十人,剩余人手离的远了一些,暂且不知这里的情况。可单是这二三十人,整齐划一的声浪,所形成的威势,竟仿佛能震裂苍穹。
***
重逢是喜悦的,红飞等人在激动之后,有很多话想问。毕竟将军已经大变了模样,他们想知道将军这两年多来,到底遭遇了什么?还有,将军身后……为何跟着好几名男子?且将军和这些男人之间,似乎很是暧昧?
但云鸽知晓董惠莹心有所系,于是便道:“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但这个容后再谈,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人找到。”
红飞等人一脸迷惑。
之后,在得知那名瞎子……不,那名梁三郎竟是将军的三夫之后,所有人:“……………………”
这世上竟有这等巧合?
原来,那人竟是将军的夫君?
昔日将军孑然一身离开京城,而今竟已众夫环绕?
红飞狠狠的眨了一下眼,之后似是吐出心中的一口闷气:“好,好啊!!”
梁家哥几个,以大哥梁智宸为首,他们看向红飞,莫名觉着红飞这样子,似乎有点不对劲?
好?
这个‘好’字,又是从何而来?
云鸽眉尖一蹙,“红飞,别把正事耽搁了!”
红飞醒悟过来,之后尴尬地瞄了将军一眼,旋即讷讷地说:“这……我还从未见过如三郎君这般了得的男子,他虽眼盲,可这些日子在这大山里头,却将我等耍的团团转。每当我等快要追上他时,他便再度消踪匿迹,我甚至在想,若非三郎君看不见,恐怕此时此刻,早已逃出这座大山了。”
嗯,以前一口一个‘瞎子’,在抓不住人时也曾愤恨咒骂等把人找着之后要如何如何的红飞等人,满脸讪讪。而红飞提起这位‘三郎君’,亦是满心的佩服。
董惠莹的心跳有点快,淑君,就在这里!她和淑君已经离的很近很近了,只要再加一把劲,她就能见到他了,她,和他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老五愣头愣脑,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三哥他打猎很厉害的,这大山里头就像咱自己家的后花园一样,就算三哥……看不见,双目失明,拖了后腿,可他若是存心躲着,就算累死也找不着他。”
“是这个道理不错,”大哥梁智宸蹙眉沉思了半晌,而后眸子一闪,忽然道:“我看不如这样,淑君是个聪明人,想来若他听见了,定不会无动于衷的……”
于是,山里头。
“梁淑君,三儿,凤血,你家妻主喊你回家吃饭!”
红飞等人扯开了脖子吆喝着,董惠莹,梁智宸,梁淑玉,梁浩铭,梁越宁,梁逸宣,还有董家众人,也全都加入寻人阵营。
“三女婿,宝儿来找你了!”这是董家娘和董家爹。
“三姐夫,大姐喊你回家吃饭!——”这是来自胖墩墩的二妹董心愿。
“三,三姐夫……大姐来找你了……”这蚊子大点的声音来自小弟董念。
“淑君,我们来了!”——梁智宸。
“呼,呼,呼——”这是本就体弱,上山之后被兄弟们拉着拽着背着抱着,酡红着脸实在没力气喊的老二淑玉。
“三哥!”——梁浩铭。
“三哥,你在哪啊,你快出来,我们来了!——”梁越宁。
“三哥……出来吧,我们,妻主,都很想你!——”梁逸宣。
615:他笑得憨憨的,傻傻的
这山很大,大伙也是很开找人的,但众志成城,声音越传越远。
此时,山中一棵银杏树下,金黄的叶子落了满地,淑君像个小乞丐似的,睁着无神的桃花眼,正捧着一颗不久之前在山里找到的酸果子准备开吃,便听见这此起彼伏的声音。
他怔了怔。
“淑君,你在哪里?”少女的嗓音犹若火烧,她已经喊哑了喉咙。但这嗓音绝不容错认,淑君霍然起身,连手中的酸果子掉在地上都没在意。
他咽了咽嗓子,整个人都呆了。
“三哥,我们来了!”
“三哥,你别躲了,真的是我们。”
“三哥,妻主想你,你在哪里?”
淑君眼眶一热,他眨巴一下眼,忽然“啪嗒”一声,一滴泪敲碎在落叶上。
他连忙卷起袖子往脸上蹭了蹭,本就脏兮兮的脸变得更脏了。
“我……”尚未开口,便鼻子酸了,嗓子酸了,心酸了,眼也酸了。
“我在这里……妻主!大哥,淑玉,老四,小五,小六,我在这里!!”他两只手在前面胡乱划拉着,跌跌撞撞,狼狈地摔了一个大跟头,顾不得检查自己是不是摔伤了,便又爬起来,踉踉跄跄循着声音的方向往前跑。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他喊的越来越大声,眼角也越来越红了。
忽然一道风冲了过来。
“淑君——!”
在听见声音的同时,两只小胳膊,便环住了他的腰。他认出了这个声音,下意识地伸出手回抱怀中的少女,而后身体被壮的向后倒去。
微风吹落银杏叶,他躺在金黄的落叶中,紧紧的,再紧一点,再紧一点,用力抱住身上的人。
他用自己的额头,狠狠蹭着少女的发顶,他哽咽了一下,然后又深深的吸着气:“妻主,你……你怎么来了?我,我还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他确实是看不到的,但是,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既要面对生存困境,又担心被后面的追兵抓回去。
曾有好多次,他相当气馁,他甚至也想过,会不会……自己再也走不出这座山了,然后,就再也见不到妻主了?
每当这个念头冒出来时,他就赶紧想想其他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因为他不敢想,不想要那样,这种念头单是存在就能击垮他尽力武装起来的一切。
“对不起,我来晚了。”趴在他的胸口上,她眸中满是水汽。本想抬起头的,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却发现他一手按着头,一手固定她的腰,似乎不愿被她看见他此时的模样。
可是,她发尖,渐渐失了。像是下了一场雨,不缓不急,但滴滴无声的细雨洒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洒在她头上,也洒在她心上。
而她耳边听见的,除了深秋的风声,便是他闷闷的,脆弱的,似是在撒娇,在央求抚慰,又像是在自己一个人忍受,想要将这种心情挺过去的,艰涩,暗哑,又很叫人心酸的哽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