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拿惯了刀的
梁智宸抱起柜子上的铺盖卷，他又深深的看了董惠莹一眼。
“那么，祝妻主好梦。”
之后，非常干脆，利落转身。在出门的同时，他还体贴地帮忙带上了房门。
他不否认，他就是故意的。不断摸索，不断试探，他想要知道，失忆后的妻主，她的底线在哪里。
***
梁智宸走后，董惠莹合衣躺在窄小的土炕上，但明明之前还很累，可真正躺下来，反而睡意全无了。
她借着窗外的天色，盯着木头的房梁，心情很羞愧。既是为自己，也是为了从前的董大宝。不断的索取，不断的压榨，鸠占鹊巢。明明自己住的房间，本是梁家兄弟的住处，可是被自己霸占了，反而把人撵来这里。小小的土炕住不下太多人，甚至还要睡地铺，但山里潮湿，夏天潮气重，冬天寒气重，真不知梁家兄弟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想了很久，她又叹息了一声。
就先这样吧，做事要一步一步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有很多事情，在等待自己解决。在那之前，她必须养精蓄锐。
***
快中午时，董惠莹醒了。她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屁股底下传来一阵火烧般的疼。昨晚光顾着忙活梁家几个伤号了，反而是她自己，手臂和屁股上裂开的伤口没空管。之前因为身体太疲倦，也就疏忽了，但一觉醒来，也休息的差不多了，这痛一下子冲上来，叫她痛得直皱眉。
“妻主？”
当董惠莹走进东屋，逸宣连忙起身朝她迎来。
“淑君怎样，他还好吗？”
“醒来一次，但又睡着了。”
她又看了看其他人。
老三淑君躺在炕头，旁边挨着的是老二梁淑玉，淑玉正在浅眠，他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再旁边，则是梁越宁。这两个人昨天没帮上太多忙，但因为心里担忧着梁淑君，也被折腾个够呛，而俩人一个是体弱多病的病秧子，另一个因为捅了自己手臂好几刀，伤口感染，身体气虚无力又一直发烧，眼下气色都不是很好，即使睡梦中也皱着眉头。
“妻主醒了？”
这时，腹黑男梁智宸掀开门帘走进房间，他笑睇董惠莹一眼，身后还跟着木讷寡言的老四梁浩铭。
“我准备等下就上山。”
“好的，麻烦妻主先洗漱，智宸已做好准备。”他拎出一个小包袱，里面塞着一些换洗衣物，以及干粮等等。
董惠莹狐疑的看向老四，“他也要一起？”
“是的。”
梁智宸颔首，“浩铭身手不错，带着他一起进山，总能帮上一些忙。”
“行吧，等我十分钟，之后就出发！”
十分钟？
梁智宸眉梢一挑，下一刻，董惠莹已冲出房间，飞快洗漱，又草草处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口，然后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
“走吧！”正好十分钟之后，董惠莹重新出现在梁智宸面前。
梁智宸心里估摸着，这十分钟，大概也就是一盏茶的时间。
接下来，逸宣一瘸一拐，送董惠莹三人出门。
三人直奔大山，而第一站，便是之前梁淑君恶战黑熊，董惠莹勇战狼群的地方。
77：太行赌坊
来这里是梁智宸的意思。
“可惜了。”
他看见昨日混战时留下的痕迹，但狼群留下的尸体，已在昨夜被其他猛兽糟蹋了。很多狼尸都是不完整的，但好在，他决定来这里，也本就是想碰运气而已。
“老四，刀拿来。”
梁智宸准备出来的小包袱，正背在梁浩铭身上。他一言不发地摸出一把刀子递给梁智宸，接下来，梁智宸蹲下来处理那些狼尸的残骸，比如狼牙，狼尾，又剥下皮子，这些都是可以卖钱的。但因皮子不完整，很可能卖不上价。但也无妨，大不了拼拼凑凑，留着家用。
老四梁浩铭也蹲下来，兄弟俩很有默契，下手飞快。董惠莹看着这一幕，心道梁智宸还真是一把好手，这人惯用的是右手，但右手废了，而今是左手持刀，但剥皮的时候很速度。若不是错生了年代，她想，他一定可以成为一名专业且出色的法医。
半晌之后，兄弟俩重新站起身。
收获也算是不错，蚊子再小也是肉，皮子狼牙等东西卷了一大包，老四背上，然后三人再次出发。
两天之后，三人从山上回来。董惠莹采了一些草药，很多都是便宜的，也比较常见的，但其中有两颗小山参。
回到村子，没等走进家门，三人就发现有点不对。
梁家小院，院门坏了，院子里也一片狼藉，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但屋里屋外，竟满是打斗痕迹。
“这是？”
董惠莹微微一愣，接着飞快冲向了柴房，但里面空空的，朱杏芳竟然不见了。
是被人救走了吗？
“老大，梁老大，快过来？”对门，高老太躲在院门后，小声招呼着梁智宸。梁智宸的脸色很不好，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高老太。”
他向高老太行了一礼。
高老太是看着梁家兄弟长大的，当年梁家兄弟年幼时，她也没少接济梁家。“是周大春呀，昨天周娘子带着人过来，把小六他们全都抓走啦！”
“周娘子？”
这时，董惠莹也已从柴房走出。她微微愣了愣，接着，她想起上一回周大春带人过来要账时，曾言明只宽限三日时间，但这几天实在太忙，她早就忙懵了，反而忽略了这一茬。
“不好！”
董惠莹问梁智宸，“太行山的赌坊在哪里？”
高老太一看见董惠莹，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吓得脸色煞白，身体抖若筛糠。可是当董惠莹问起太行山赌坊时，高老太又怪怪的瞅了她一眼。这董大祸害是太行赌坊的常客，咋，才过了几天而已，她居然连赌坊在哪都找不着了？
梁智宸也知情况不妙，“太行赌坊在山神庙后面，大概要走两个时辰。”
董惠莹抓起一颗小山参藏在衣襟里，然后眸子里闪烁着冰冷的光。“前面带路！”
梁智宸深深看了他一眼，之后轻微点了一下头。也不啰嗦，扭头带着董惠莹出村，而沉默的梁浩铭，则像是一道影子似的，无声地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78：被人抓走了
“大春妹子，您是不知，那姓董的太过猖狂。姐姐我吃了不少苦，回头非得收拾她不可。”
朱杏芳坐在一把凳子上，她小眼睛里满是算计。周大春瞧她一眼，也跟着一起气愤填膺，“可不是，姓董的忒不要脸，之前我看在梁家的面子上，答应宽限三日。但这几日赌坊生意太好，忙的我晕头转向，可董大宝一直不过来还钱，显然是没把我周大春当做一回事！”
朱杏芳添油加醋，煽风点火。“董大宝这小娘皮子是真的胆肥了，她居然把我关起来，还真以为她自己是官老爷了？要不是老娘一时不察，也不至于着了她的道儿。还是大春妹子好，救姐姐我于水火，这份人情我记下了，来日给妹子当牛做马，只要妹子开个口，大姐我绝对不推辞。”
周大人心里很舒坦，“大姐客气了，我也不过是顺手为之。”但朱杏芳这个知恩图报的态度摆出来，也叫她心里乐呵。这朱大姐真是一个敞亮的人，而这份敞亮，才是大元女子的姿态。哪像那个董大宝，扣扣搜搜的，居然还敢赖账，哼，还真当她们赌坊养的这些人都是闲人不成吗？
仗着一身怪力，都快拽上天了。
朱杏芳呵呵笑道，“不过我离开家里这么久，估计我家那个小贱皮子也快坐不住了，我得回家看看。大春妹子，姐姐我先走了，来日再登门拜访。”
“行，”
周大春也干脆。
昨日她带着人闯进梁家，忽然听见从梁家柴房里传来的求救声，一看见鼻青脸肿的朱杏芳，她真是吓了一大跳。最后她不仅抓了梁家兄弟，还把朱杏芳也一并带回来了。朱杏芳的身体很不好，之前挨了董惠莹不少揍，又被饿了两天，身体虚的很，再加上这几日一直担惊受怕的，刚一脱困就昏迷了。
她这是刚醒来，正要偷偷摸摸的溜走，却被周大春撞见了，于是便有了这一出虚伪寒暄。
但是，正这时有人通报：“大春姐，董大宝来了？”
“她来了？哼，真是好胆，她竟然敢来？”
周大春煞气腾腾，反而是朱杏芳，她吓得脸色一白。刹那之间，就想起当日在山上，董惠莹粗暴有效的制服了自己。
这可如何是好？
她泼了董惠莹不少脏水，还故意在周大春这里抹黑董惠莹，可是她自己犯的那些事儿，她又哪能不知晓。真要是露馅了，还不是要苦了她自己。
朱杏芳小眼睛转了转，决定寻个时机偷摸逃走，但周大春居然一把拽住她胳膊，“朱大姐，走？那董大宝不来也就罢了，可既然来了，妹子我定叫她好看！”
朱杏芳叫苦不迭。
她以前也从不把董惠莹当做一回事，但自从被人家生擒之后，她就明白了，董惠莹是个有着真本事的，就算再来几个自己，也不是人家的对手。而今看着周大春这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她就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况且她还犯了事，总之她心虚的不得了。
“大春妹子……”朱杏芳想要推诿，但周大春拽着她胳膊，昂首阔步冲出了赌坊。
79：违和感，不合理
这时天都快黑了，赌坊外面挂着两个大灯笼。门可罗雀，时不时地能看见一些女人进出赌坊，而里面更是传来鼎沸的人声，也有一些粗犷的大嗓门高喊着买定离手。
“等下，先不要动手，动手是下下之策，咱们这回过来，主要是为了救人。”
在进门之前，董惠莹又叮咛了一番。梁智宸这人，实在是深不可测。就好比眼下，他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可是他身上直冒冷气，反而叫人瘆得慌。
梁智宸温和的点了一下头，“一切听凭妻主吩咐。”
嘴角抽了抽，接着，董惠莹一步踏出。
她穿过赌坊大门，只见乌烟瘴气。这里人头涌起，而一张张的小桌子前面，不时的能看见一些神色火热的女赌徒，着魔似的盯着桌上的骰子。
“来来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
“大！大！大！”
“草，怎么又是小？”
“今天点子背，老娘不玩了！”
有人气冲冲的拍了下桌子，可嘴上叫着不玩了，不赌了，但手却很诚实。掏出一把铜板，目光灼灼盯着赌桌。“最后一把，我再赌时候一次，要是还不赢，老娘一定走！”
坐庄的女人是个黑脸的女壮汉，她拿起骰子来回摇晃，最后‘咣当’一声，骰子扣在赌桌上。
“来来来，还有没有下注的，有没有？”
“我赌大！”
“小！”
“我赌顺子，顺子赔的多！”
眼瞅着大伙下完注，庄家心里乐呵了一下，正要开骰，可是忽然间，一颗小山参飞向了赌桌。
“我买一四六，十三倍赔率！”
顿时有人叫唤道，“这人是谁啊，她是来砸场子的吧，咱赌的是银子，又不是草，这小萝卜一样的玩意又是一个啥？”
正在这时，本是挤在赌桌前的众人自动分开向两侧。
董惠莹背着手慢步走来，她身后两名男子，一名雍容大度，一名沉默寡言，脸上还有片被火舌舔吻出来的恐怖伤疤，而这三人刚一亮相，就叫众人吃了一惊。
“是靠山村的董娘子。”
“那两个是董娘子的夫君吧？好像是姓梁。”
董惠莹无视众人的眼神，她立定在庄家的对面，“我用来下注的，是一棵八年的小山参。智宸，这等品相的山参，市价是多少来着？”
她微微偏头，问身后的梁智宸。
梁智宸回答：“像这种山参，年份越高越是值钱。若是换成银子，能值四两。”
董惠莹又看向庄家，“如何，庄家，我这山参可否下注？”
庄家眸子一闪，她俯瞰着身材娇小的董惠莹，“自然是可以的，董娘子，您可有好些日子没来咱们赌坊了。”
“呵，忙，这不是忙吗？既然能下注，那就开骰吧？我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急需银子呢。”
但大伙看她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居然敢赌十三倍赔率？这董大宝莫不是癔症了吧，赔率是高，但输面更大啊！
正当众人猜忌时，庄家拔开骰盅，而接下来的一幕叫人一愣。
一四六，
竟然真的被董惠莹猜中了？
80：瞎猫碰上死耗子
现场其他人也狠愣了一下，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不会吧，
这么小的概率，
居然还真的被董惠莹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没天理啊！
庄家的手微微一抖。
太行赌坊的生意之所以能这么红火，全靠十里八村的供养。但到底是山里人家，就算嗜赌，也没人敢像董惠莹这种，直接甩出一根价值八两白银的小山参。要知道以村里人的生活水准，将近十两银子，稍微节省一点，甚至能吃上一整年。若是人口少的家庭，恐怕一年都吃不完十两银子的口粮。
一开始董惠莹下注的时候，庄家很是开心。她们这些坐庄的，是有分红的。赌坊赚的越多，她们自己的荷包就也越丰满，这是因为坊主洪香君为人大气又仗义，秉着有钱一起赚，有酒一起喝的理念，她从不亏待手底下的这帮人。所以，当董惠莹下注时，庄家满心以为，这棵小山参十拿九稳，手到擒来。
却没料到，董惠莹竟然赌赢了。
“哎呀，今天手气不错呢，按照这十三倍的赔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赚了一百零四两银子。不错不错，看来往后能指着这个发家致富了。”
董惠莹摩擦着一对黑乎乎的小爪子，脸上满是笑盈盈。庄家的脸色已难看到极点，梁智宸和梁浩铭也是狠狠吃惊。
正这时，周大春拉着朱杏芳，怒冲冲的朝这边走来。
“董大宝，我发现你这人就是一个属驴子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给你脸时你不要，现在不给你脸了，你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董惠莹眉梢一挑，“呀，这不是周娘子吗？还有朱大娘子……我说我今个儿回家，怎么人去宅空，就连锁在柴房里的那头猪都没了影儿，感情是被您周大娘子领走了？”
猪？
梁智宸眸子里漾起了笑意。
他此前竟从不知道，妻主居然还是一个毒舌的。
朱杏芳也被噎住了一下，董惠莹可一点都没藏着掖着，直接点名道姓的骂朱杏芳是猪，若是按照朱杏芳往常的脾气，她早就炸毛了。可是之前在山上，她害人不成，反而还被董惠莹给俘虏了。经此一事之后，她对董惠莹，便是深深的忌惮了起来。
因此，眼下就算心里不高兴，但也只能强忍着。
董惠莹眸子一闪，她又看向周大春说道：“不过关于这件事，周娘子，咱俩可得好好说道说道。周娘子趁我外出，抓我家中夫君，将梁家闹的一团糟，还打砸了不少东西。这笔钱，你看是不是得赔偿一下？”
“你说什么？”
周大春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这姓董的，她到底是从哪借来的担子，居然还敢问自己要赔偿？
“早就说过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是你欠钱在先，当日我便曾说，我只宽限三日时间。而事实上，我宽限的日子早已超过了三天，你董大宝却一直装作缩头乌龟，我不自己上门要账，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笔帐瞎了不成？”
81：一百两，拿钱吧
“是的呢。”
董惠莹笑道，“周娘子这番话在情在理，那么咱们再来仔细的算算账。那一日，我总共赊欠了贵赌坊二两银子，那日周娘子带人来梁家要账，从逸宣那里拿走了一两零四文，这也就是说，我而今还欠贵赌坊不到九百九十六文钱，我这笔账算的可对？”
周大春一愣，下意识地就点了一下头。董惠莹见此笑得更欢了，她侧首看向那名已脸色煞白的庄家：“既然如此，周娘子你打砸梁家，本该付一些损坏赔偿，哦，我忘了，上一回周娘子您的人揍了越宁一顿，我还没管您要诊金和精神损失费呢。不过也罢，正好我今日心情好，赢了一笔钱，像那点小损失，就当是我给贵赌坊的孝敬了。”
周大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总觉得情况有点不对，而且赌坊的气氛也有点微妙。
董惠莹笑不露齿，“那么，在下不才，今晚在贵赌坊押了一棵价值八两白银的小山参，而按照十三倍的赔率，总共赢了一百零四两。那四两零头就抹了吧，当做偿还我之前欠下的债务，正好也可以给我凑个整。一百两！”她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一分不能多，但也一分不能少。好了，拿钱吧。”
周大春被董惠莹给绕懵了。
“你说啥？一一一，一百两？？”
她们这家赌坊生意不错，但一年到头，也赚不上一百两。可这董大宝居然狮子大开口？
董惠莹微微板起脸，她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像是漫不经心地说道：“怎么，难道周娘子是想要赖账？须知，这做人啊，诚信为本，更何况贵赌坊又是个开门做生意的。难道只准赌客输钱，却不准赌客赢钱？这是哪来的道理。若欺行霸市便是贵赌坊的作风，那我看这生意不做也罢，免得开一家黑店，坑了这十里八村的父老乡亲们。”
周大春质疑地看向庄家，“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所谓的‘庄家’，在董惠莹那个时代，也叫做荷官。主要负责发牌和回收赌客筹码等工作。
一名好的荷官，能帮赌坊赚的盆满钵满，而若是一个技术差的，那就全靠运气了。
一看见周大春瞪着一双大眼珠子朝自己看官来，这庄家顿时一哆嗦，她吓得都快要哭了。“大大大，大春姐，我也不知道啊？这……董娘子刚才用一棵小山参下注，押了十三倍的赔率，然后，然后……”庄家又看向董惠莹。然后就真的被她押中了，她竟然真的赢了。
唰的一下，周大春看向杜桌，只见三颗骰子分别是一四六，而董惠莹的小山参，也正是押在十三倍的赔率上面。
她赢了，竟然真的赢了！
一瞬间，天昏地暗。
周大春身形摇晃了一下，她差点没被刺激的昏厥过去。
“这怎么可能？”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董惠莹。
董惠莹耸了下肩膀，“怎么就不可能呢？哎，我啊，没准是山神娘娘显灵了，自从伤了脑子后，反而变得灵光了，直觉也变准了许多。这不，随便一押，就赢了。”
这这这，她简直就是来拉仇恨的，瞧她这副神气的小模样，真真是气死个人了。
但场面也僵滞了下来。
毕竟，一百两，这着实不是什么小数目。
82：拉仇恨的
赌坊内，气氛安静的有点诡异。
周大春和赌坊众人，脸色清清白白，脑海时不时地闪过无数过念头，而那些原本闹哄哄看热闹的，也很紧张地关注着事情的发展。
一百两，对于她们这种乡下人，也算是一笔巨款了。
而这太行赌坊，到底会不会给呢？毕竟钱是人家赢的，人家也没用什么下作的手段。
可若是给了，赌坊少不了要伤筋动骨，而若是不给，那么，生意也肯定一落千丈。毕竟，大家来这里耍钱，也是为了一本万利，想要搏一个机会。没准哪天突然运气好了，就一夜暴富了呢？但在自己赢钱之后赌坊却赖账，这岂不是不美，岂不是真像董娘子说的那样，王霸主义，只准自己等人输钱，却不准自己等人赢钱？
而像这样的店家，又有谁还敢来？
“我不信！”
朱杏芳突然叫道，“董大宝，你老实坦白，你到底耍了什么花招？还是你收买了这个庄家？”
周大春凌厉的眼神也瞬间瞪向了那个坐庄的，坐庄的一看见周大春神色不善，连忙慌张的为自己辩解，“不不不，大春姐，我没有啊，我真的没有！”
她继而又看向朱杏芳，简直恨到了心坎上。“朱大娘子，咱们之间，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凭什么空口白牙的污蔑我？我们这些人跟了坊主好些年，对坊主是忠心耿耿，可你今日却当着这些人的面儿，诋毁我名誉，你到底是存了一个什么心？”
“哈，这世上哪有当贼的肯承认自己是贼？再说了，你到底有没有被收买，除了你和董大宝，又有谁知道？”
“行啦，”
董惠莹忽然开口，“我兜里穷的比脸还干净，前几日周娘子去我那里要银子，我连一分都拿不出来，最后还是我那小夫君体贴我，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才凑足了一两零四文给了周娘子。而今日我用来押注的小山参，看根须就能知道刚出土不久，是我这两日从山上采来的。所以……我倒是想知道，依照我之前的情况，就算想收买，也收买不了啊，没有银子，又有谁能为我办事呢？大伙不妨评评理，我说的可对？”
她能言善辩，而且巧舌如簧，瞬间怼的朱杏芳哑口无言。
这是一名女子身着青衣，她头戴玉冠，英姿飒爽，还手握一把水墨纸扇，轻笑着朝这边走来。
“董娘子确实在理。”
女人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她刚一亮相，便叫四周响起一阵阵惊呼。
“坊主！？”
周大春看向女人，之前还惶惶不安，眼下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瞬间安定了下来。
董惠莹眯起眸子看向对方。
想来，这位便是名列太行山三恶榜首的女坊主，洪香君。
洪香君‘啪’地一声，打开纸扇，她摇晃着扇柄，虽面带笑容，但神色中却也透着几分冰冷和探究。
“董娘子，多日不见，你本事见长啊。”
董惠莹皮笑肉不笑，“洪坊主谬赞了，这不是一时手痒吗？咱这十里八村哪一个不知我董惠莹好赌？连着几日没过来，也是手痒得很呢。”
83：先小人，后君子
洪香君看向董惠莹，视线在她身后微微停顿了一秒，旋即直接掠过。
“不论董娘子是用了什么本事下的注，但董娘子赢了一百零四两却是真。只是我也来了兴趣，想和董娘子切磋一把，不知董娘子能否赏我这个脸？”
董惠莹懒洋洋地抬了一下眼皮子，“不是不行，但我那一百两，是不是得先给我兑现一下？不然洪坊主若打定主意要赖账，我可真是想哭都没处说理去。”
“不急，不急。咱先赌一把，到时候再一起结算，你看如何？”
董惠莹无奈，“我看如何？左右不管我愿意不愿意，贵赌坊是打定主意试我一试，既然如此，我的答案也就不重要了。不过，先君子，后小人。我可以答应跟你赌一把，但我有话在先，想来洪坊主应该也知道我为人，若赌过之后，洪坊主仍是这般作态，那可就别怪我真的撕破脸皮了。”
洪香君淡定如初，“这是自然。我也可以承诺董娘子，这一句不论输赢与否，你我此前的帐都一笔勾销。”
“呵。”
董惠莹直接抓起了三颗骰盅，“既然如此，洪坊主，请吧？”
董惠莹扬手一抛，洪香君接住骰盅，接着数了数里面的三颗骰子，旋即微笑道。“那么，董娘子，你且看清了。”
她手腕非常柔软，捏着骰盅来回摇晃，哗啦啦骰子撞击的声音响起。她摇晃骰盅的速度非常快，舞出了一道道残影。
最后，‘当啷’一声，骰盅扣在赌桌上。
“董娘子，请下注。”
董惠莹眉梢一挑，她拿起自己那棵价值八两白银的小山参，挪到一个数字上。
原本胜券在握的洪香君微微一僵，而这时朱杏芳冷哼着说起了风凉话，“啧，这董大宝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她竟然押一？我看她是真的伤了脑子，而且还伤的不轻。”
但董惠莹却不为所动。
“怎么，洪坊主，怎么不动了？我已经下好注了，洪坊主是不是也该开骰了？”她笑眯眯地问，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
洪香君苦笑了一下，“董娘子果真神人也，香君自愧不如。”她冲着董惠莹拱了拱手，接着扇柄往赌桌上一敲，骰盅的盖子被震了起来。
开骰之后，只见一二三，三颗骰子摞在一起，最上方露出一个红点，正是董惠莹押的‘一’。
“我的天！”
“董娘子竟这般厉害？”
“以前真没看出来。”
“她竟然又赢了，一次可以称之为运气，可是连赢两次，而且她押的不是大小，而是数字，这回的赔率是二十倍，她也太厉害了？”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董惠莹不显山不露水，可是今日接连两把赌骰，却是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洪香君瞥眼桌面上的骰子，叹了口气。然后才说：“董娘子，我知晓你来意，请跟我来。”
她在前方带路，董惠莹轻轻掸掉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旋即带着梁智宸和梁浩铭，像闲庭信步似的，悠悠然跟上了洪香君。
84：妖孽
周大春有点懵，她险些回不过神来。
别看周大春在赌坊里地位很高，像个管事人一样。可事实上，洪香君才是这家赌坊真正的主人。
作为坊主，洪香君肯定是有一些压箱底的绝活的，不然要是没点本事，又怎能震住那些赌疯了的赌徒。
赌坊开到现在也有好几年了，一开始也有像董惠莹这种故意闹腾砸场子的，但无一例外，全部被洪香君镇压了。
久而久之，大伙也就明白了，这位洪坊主，赌技超群。
可是这一回，洪香君却败在了董惠莹手中，着实叫人大跌眼镜。
“大春姐，这……”有人凑近了周大春，一脸的担心。周大春稳了稳心神，说：“没事，你们该干啥干啥，我去瞅瞅。”
***
董惠莹三人跟着洪香君来到赌坊后面，这里有一排房子，全是砖瓦砌成的，平时用来给周大春这种在赌坊帮工的小姐妹们住。
来到一间砖房前面，洪香君掏出一串钥匙，从里面找出一把，然后打开了锁头。
当洪香君推开门时，董惠莹嘴角一抽，神色古怪至极。
这……应该是牢房吧？
可人家洪坊主的牢房，居然比自己的东屋还大。里面像是一个套间，进门首先看见一张八仙桌，上面摆着一些春季不常见的水果，和一个水壶，以及四只小杯子。
她又往里面瞅了瞅，里面还有一扇门，连接着炕屋。
整体来看，这砖房干净整洁，而且还点着一盏安神助眠的熏香，比起梁家要好上太多。
董惠莹本以为，周大春抓走了梁逸宣等人，逸宣哥几个相当于阶下囚，肯定会过得很惨。哪知一看见这里的条件她就知道了，住在这里，即使是像犯人一样被关着，也相当于是在享福。
“妻主？”
逸宣端着一个水盆从里面走出，盆子上还搭着一块染血的白布巾。董惠莹闻到了中药味，看来逸宣之前是在帮哥几个换药。
逸宣放下水盆，然后快步朝董惠莹走来。他的瘸腿，平时慢点走还好，可一旦走得太快，就更加瘸了。
“没事吧？”
看见逸宣气色不错，董惠莹稍微放心，但还是问了一句。
逸宣点点头，然后又看向董惠莹身后的梁智宸和梁浩铭。
“好了，董娘子，你看？虽说大春将您家中几位夫君‘请’了过来，但我可没有苛待他们。”洪香君站在一旁，脸上笑盈盈的。
董惠莹瞅她一眼，之后对逸宣说：“淑君伤势如何？”
逸宣叹气，“昨日周娘子把我们带来赌坊，三哥伤的重，又一路颠簸，我看见他肚子和肩膀上的伤口都裂了。”
董惠莹立即冲向里面那个屋子。
身体孱弱的淑玉正坐在炕边穿鞋，淑君和梁越宁躺在炕上。一个脸色煞白，另外一个因为高烧脸蛋通红。
董惠莹看了淑玉一眼，之后利索的爬上炕。她掀开淑君的被子，检查一下淑君的伤口，发现伤口附近刚被人擦拭过，而且还洒上一些白色的粉末。她捻起一撮粉末，凑到鼻尖前面闻了闻。
85：诡异的洪坊主
这种粉末应该是一种金疮药，效果似乎不错。
她回头看向身后，只见洪香君和梁智宸他们也已跟着走进来了。
之后，董惠莹又摸了摸梁越宁的额头，这小子平时脾气暴躁，生病昏睡时反而乖上不少，就是因为发烧，身体高热不知，原本欺霜赛雪的雪白皮肤已经变成一种红艳艳的颜色，他烧的像只煮熟的虾子，就连喷吐出来的呼吸都是炙热的。
“浩铭，你过来。”
她朝梁浩铭招了招手，敏感地注意到，在自己叫到浩铭的名字时，洪香君的身体僵了僵。但是很快，她又重新恢复成从容淡定的模样。
她眉梢微微一挑，略一思量，心里便明悟了几分。
“妻主？”
老四梁浩铭看向董惠莹。
“这样，等下你先出去，找点木头，做一个担架，”她简单描述一遍，老四梁浩铭沉默的听着，最后一声不吭扭头出门。
要不是因为董惠莹好歹和这家伙接触了几天，也算是初步了解这人的性情，她没准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无视了。这小子的情商实在太低了，完全没法和长袖善舞的老三相比，也就比起老五梁越宁稍微好上一点点而已。
***
老四干活麻利，没多久，一张简易担架被他扛进来。出乎意料的是他手工活居然很好，木杆打磨的非常光滑，一点都不扎手。
接下来，老大老四合力抬着梁淑君，一个抱头，一个抱脚，将梁淑君挪到了担架上。而董惠莹呢，她挑眉看向女坊主洪香君，那意思很明显，——拿钱吧！
洪香君嘴角一抽，“董娘子，您看，您家中这几位夫君，在我这里，既没少了吃，也没少了穿，反而还好吃好喝的供着。外头八仙桌上的水果一斤就要几十文，我也一点都没吝啬。”
董惠莹凉凉两个字，“钱呐。”
“呵呵，大春这人脾气不大好，董娘子您之前在我这里赊了二两银子，她也砸了您家不少东西，咱就扯平了吧。”
“我的钱呐。”
“对了，昨日大春大人回来时，我一看见您家三郎身上有伤，就直接拿出自己珍藏的金疮粉，那可是个好东西，一小瓶要十多两银子呢。”
董惠莹撩高了眉梢，接着，她神色似笑非笑。
“洪坊主，这开门做买卖，可不能不诚信啊。我方才在贵赌坊赢了钱，可有不少人见证呢。再者，我总共堵了两把，第一把赢了一百零四两，零头我抹了，只需付我一百两就成，而第二把我压中二十倍赔率，总共加在一起是两百六十两，这笔账您可得好好的想一想，我们这一家上上下下着实不易，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可还等着拿钱买粮呢。”
“咳咳，”洪香君有点尴尬。她前些日子下山办事，花了不少银子，眼下是囊中羞涩，偏巧又出了董惠莹这事儿。这钱吧，拿了，她自己憋屈，不拿，又妨害赌坊的口碑，况且外面还有不少人看戏呢。
她想了想，也知道，这钱是一定要拿的，但怎么拿，如何拿，却还是另一说。
86：有啥猫腻
洪香君心里一番算计。从董惠莹之前的态度，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董娘子还真就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她混着呢，而且还是那种软硬不吃的类型。
既然这样。
“董娘子，实不相瞒，这二百多两银子，就算是我，一时半刻也拿不出来。而且，容我提醒一下。董娘子在赌第一把的时候，确实是赢了一百零四两不错，但在赌第二把的时候，我也事先言明，不管董娘子是输是赢，咱们之前的那些账都一笔勾销？”
董惠莹一阵傻眼。
无耻啊，太无耻了！这不是语言陷阱吗？
洪香君笑眯眯，“董娘子也是在同意之后，才赌第二把的。而这第二把，一棵价值八两白银的小山参，押中了二十倍赔率，董娘子赢了一百六十两，只是我近日出了一些事，实在拿不出这些银子来，不妨妹妹便宽限我数月？”
董惠莹有点不爽了，“上一回，周大春带人来梁家闹腾，还揍伤了梁越宁，威胁着要把我家中这几位夫君卖进天青楼。而这一回，周大春又砸了我家不少东西，我秉着大度，不愿计较，可我赢了钱，洪坊主又这般推脱，是不是欺人太甚了些？”
一见不妙，洪香君赶忙道：“妹妹莫生气，姐姐我也只是想请妹妹宽限我数月而已，可不是想要赖下这笔账。况且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咱们姐妹处好了感情，日后在这太行山，也好歹有个照应不是？当然，我方才也只是开个玩笑，逗逗妹子而已。两百六十两，只要宽限我几个月，我一定一分不少，双手奉上！”
董惠莹也知道这事不能逼的太狠，洪香君敢在山里开赌坊，就证明她不怕官府的人，她把赌坊设在山里，也不过是不想惹麻烦而已。而今日若是自己逼急了，又真的闹翻了，可就得不偿失了。既拿不着银子，又平白招惹个敌人，还真是有一点吃亏。而既然如此，倒不如先顺了洪香君的意。
“也行。”
董惠莹松口了。
洪香君一见这事有戏，她也松了口气。董惠莹这人挺懂审时度势的，她决定俩人各退一步，“两百六十两，可以不必一次付清，但我目前也是真的缺钱。”
“这是当然，”洪香君赶紧笑道，“这两百多两，以我目前的情况，确实是没办法一下子全部都拿出来。我身上还剩二十两，妹妹先拿着，剩下的等我凑齐了再送去您家。”
洪香君拿出一个香包塞进董惠莹手心，董惠莹掂量了两下，心里琢磨着里面肯定是两只大元宝。
她又掀了掀眼皮，“上回周大春从我家抢走一样东西，那是我公爹的遗物。”
“这个好办，我回头便把大春叫过来，让她把那东西还回去。”
“我家中夫君一个是常年病号，另外几个又都身上带伤，我这里还缺一些草药，眼下正值早春，山里的东西还没长出来。”
“这……”咬咬牙，洪香君脸上的表情都快要崩了。“行，正好我这里也有些渠道，能帮妹子用最低价买来一些。”
“也罢，那就写个字据吧。”
“啊？”
董惠莹瞅她一眼，“不然空口无凭的，若是日后洪坊主翻脸不认账，那我找谁说理去？”
洪香君嘴角一抽抽。
得，她这回算是真栽了！
87：家里揭不开锅了
洪香君写好字据，又让董惠莹看了一遍，确认没问题之后，董惠莹才点了头。
“啊，对了！”
洪香君顿时提起了一颗心。
自己刚被董惠莹敲诈了一通，眼下真怕她又提出啥过分的要求。
“朱杏芳这个人，她想要害我，但我看洪坊主您的人似乎是在护着她？”
洪香君一愣，之后非常干脆的表态：“朱大娘子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但既然妹妹和她有私怨，您俩人之间自己解决便是。”言下之意，太行赌坊不插手。
董惠莹这才揣起了字据，然后招呼着梁家兄弟们，“行，那咱们就先回家吧！”当然，回家之前，她也没忘了亲自抓人。冲进赌坊，又闹了一出鸡飞狗跳，最后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抓住了朱杏芳，又用绳子将人捆绑了起来。
洪香君目送一行人离开，这时周大春悄悄靠进了她。
之前周大春已经将抢来的石头坠子还回去了，但她很是想不通，她们坊主一向最雷厉风行，也算得上是个霸道的主儿，怎么这回碰上董大宝的事儿，居然就怂了？
“咳咳，坊主……？”咽了咽唾沫，周大春战战兢兢看向眺望远方的洪香君。
这一刻，洪香君的神色很高冷。
“大春，你跟我多久了？”
“一，一年多了……”当初她犯了事儿，要不是坊主拔刀相助，没准她早就死了，哪还有现在的好日子。
洪坊主看她的眼神很失望，“既然跟了我一年多，我以为我的脾气你是清楚的，你以为我之前为何任由董大宝赊账？”
周大春愣住了，坊主向来心思深，她从不敢擅自揣测坊主的心意，但也看出坊主这回是真的火了。
洪香君一脸的凌厉：“上一回，朱杏芳在董大宝那里吃了亏，就跑来找我，拿董大宝欠我二两银子说事，还想拿我当枪使？我让你去靠山村，又不是真的让你去找董大宝要账，而是想让你瞧瞧，那董大宝是不是真的像朱杏芳所说的那样，心性大变！可你欺上瞒下，背着我威胁她，要将梁家兄弟卖进天青楼？那天青楼是个多腌臜的地方，你难道不知？你这是存心的作践人！”
“还有，你收了梁逸宣的一两零四文，不仅没有告诉我，还抢了人家亡父的遗物？”
“我，我我我……坊主，那一两零四文，我一回来，就放您梳妆台上了啊？您那日喝醉了，直接就扫抽屉里了，现下估计还在抽屉里搁着呢？”
这事她是真冤枉，她真的没贪墨，至于那个石头坠子，她也是真心喜欢，以为只是小事一桩，就没有汇报。
可坊主今日竟然为了这事大发雷霆？
周大春吓得都快没了人色。
洪香君眉头一皱，这事她还真的没啥印象。不过……“上回的事儿也就罢了，可这一回，你又是哪来的胆子？趁我不在，抓了梁家那些个兄弟？大春啊大春，有主意是好事，可这主意若是太过了，就是越庖代俎了！”
周大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坊坊坊，坊主？我也只是想为您分忧而已啊？”
“多管闲事！”
长袖一甩，洪香君又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总之从今往后，你给我离靠山村远点，那董大宝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在她面前，就连我，都不得不夹起尾巴来做人，更何况是你？”
周大春激灵灵一哆嗦。
坊主这事啥意思，还有那个董大宝，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竟叫坊主这般忌惮！？
88：忌惮，试探
董惠莹牵着一根绳子，绳子后面拴着朱杏芳。朱杏芳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大圈，自己竟然又落在董惠莹手中。她气得脸都黑了，又有谁能想到赌坊居然这么不给力？早知道她就不应该留下来看戏，而是应该趁早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早知道。
“董大宝，我承认，是我错了。看在咱俩以往的情分上，能不能别把事情闹的这么僵？”
“情分？你如果是个男的，有我家逸宣这样的身材和相貌，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你提情分就罢了。可你长得这么丑，又肥的像头猪，你哪来的自信和我提情分？”
她呵呵冷笑，“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我听了都腻得慌。”
“你！”
“怎么，还不服气？”
她瞪了回去，“之前我事情多，忙的团团转，也来不及和你清算。但现在咱俩不如好好掰扯掰扯，你先是几次三番的对逸宣出手，之后在山上又企图害我性命，现在被我逮住了，你却和我提情分？我真纳闷你哪来这么大的脸，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还是你以为我真是个沙比，能让你三言两语蒙混过去？”
翻了个白眼，她小脚丫子迈出脚步，有种雷厉风行的气势。“那些虚头巴脑的也甭提了，纠纠葛葛这么久，我也是烦了，等明日天一亮，我就亲自送你去官府。大元的律法虽然偏向女子，上一回你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害得逸宣被抓，也害我为了救出逸宣挨了九十大板，咱俩之间的恩怨是一个死局，无解。”
她话说的很明白，朱杏芳太能搞事，留着这么一个人，她也没办法安心，倒不如一棒子拍死，也省的她动不动就跳出来给自己搞事情。
朱杏芳有点慌张，上一回她搞事情，害得逸宣被名司监抓走，但因为逸宣是男的，人权薄弱，名司监看在她是女人的份上，也就没太难为她。可这次的事情，性质完全不同。她差点害死董惠莹，偏巧，董惠莹和她一样，都是女的，这样一来天枰摆正，她身份不占优势，这事恐怕是压不下去的。
朱杏芳绷着一张脸，焦急的思索着对策。
老大和老四抬着担架，上面躺着老三，老六逸宣搀扶着病弱的淑玉，脾气倔强的梁越宁虽然因为发高烧，人迷迷糊糊的，但却固执地自己走，也不用谁扶着，另外眼下这情况，也实在分不出人手来。他总不能指望董惠莹吧？
虽然自从董惠莹闹了一出休夫之后，他老实了不少，不敢再将自己的敌意摆在明面上，可是心底里，他对董惠莹，观感很复杂。
能不亲近，还是不要亲近比较好。他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
***
一行人回到靠山村时，已是深夜。董惠莹将朱杏芳关进了柴房，朱杏芳气得又吼又叫，还砰砰砰的直拍门，嚷嚷着让董惠莹放她出去。
董惠莹被她闹的心烦，找东西堵住她的嘴，又踹了她一脚，警告她最好老实点，她这才安分了一些。
89：发疯
等她处理完朱杏芳的事情后，从柴房走出，心想去看看梁家兄弟的情况，但东屋一个人也没有。她又想了想，于是掉头跑去兄弟六人那个小屋子。
推开门，只见老三霸占了炕头，中间是淑玉，越宁在炕梢。
小小的一铺炕，显得很拥挤。
老大提着盏油灯，老四将柜子上的铺盖抱下来，然后又铺在地上。董惠莹一看就明白了，看来今天晚上，老大老四和逸宣，是要住在地上的。
她微微皱了一下眉，“怎么没去东屋住？”
“妻主？”梁智宸回首，看他的样子似有些错愕。接着，他云淡风轻道，“不了，东屋宽敞，还是妻主住吧。”
“东屋炕大，我又只有一个人，睡东屋浪费。”
“我以为妻主会喜欢东屋，”
她眉梢一挑，“大房子谁不喜欢？空间面积大，住着心里也敞亮，但我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现在，既然我知道了，就不能再那么自私了。总不能为了自己舒坦，就委屈了你们吧？况且，这里是梁家，姓梁，又不姓董，我之前鸠占鹊巢这么久，也是时候该还回去了。”
董惠莹此言一出，一刹那间，屋子里面静了一静。
“咳咳，”炕上属于慢吞吞的坐起来。梁家人多，董惠莹精力有限，难免会发生厚此薄彼的情况。她比较关注逸宣，是因为雏鸟情节。逸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况且逸宣虽然很有自己的性格，但总体来讲，温和的性子也比较对她的胃口。
至于梁家其他人，她真的不是很了解，更何况是只见过几面的梁淑玉。
印象中，这人整日病恹恹，身体不好，是个仙气十足的美男子，但也很高冷，他并非刻意板起脸，但自己却从未见过他笑容。
“妻主，夜深了，您也早些歇息吧。”淑玉掩唇轻咳，大哥梁智宸将油灯放在柜子上，然后朝淑玉走来，帮他拍着后背让他顺顺气。
这时逸宣也端着一碗水从外面回来，他看见董惠莹，微愣了一下，之后把水递给了淑玉。
淑玉抿了一口水，缓解喉咙的干燥，他眼帘低垂，虚弱的半靠在梁智宸身上。
昏黄油灯映照他完美的侧颜，风姿奇秀，神韵独超，即使身在蓬门荜户，却有一种高贵清华的美感。
董惠莹定定看了他半晌。
“你得的是什么病？”
淑玉朝她看来，只听她说：“我上回在镇上遇见梁智宸，他当时拎着个药包，里面有丁香，人参，砂仁，白蔻仁，白术，炙甘草，制香附，木香，麦芽，神曲，沉香……是用来治疗脾胃虚寒的。可是我看你的样子，应该不仅仅是脾胃虚寒吧？”
淑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又仰面看向大哥梁智宸。智宸眸中也有几分惊讶错愕，这一刻他忽然想起，老三淑君伤的很重，若是别的大夫，恐怕回天乏术。可董惠莹却亲自操刀，在她给淑君缝合伤口的时候，自己也在一边看着。
她手法非常利落，不管是开刀，还是在缝合伤口的时候，面对那样的血腥，从未犹豫分毫。而经过她的治疗，虽然淑君现在依然是一个伤号，但淑君却活着，这条命保住了，可见董惠莹是真的懂医的。
并且，她之医术，应当极高。
90：忧心忡忡
董惠莹认为自己应该多露几手，免得这兄弟还像以前一样以为自己是个不事生产的废物。至于自己为何懂得这么多，她完全可以推说失忆了，想不起来了。
若是有人起疑，也不必惊慌，毕竟谁还没点小秘密。
当然最重要的是，梁家太穷了，连肉的吃不起，最主要的症结是在梁淑玉身上，而自己……养尊处优惯了，真心受不了这种苦日子。既然如此，就只能设法改变目前的生活条件，总不能亏待了自己，更不能亏待了爱吃肉的嘴。
“梁智宸，把手伸出来。”
智宸一愣，随即轻笑一声，“好吧。”
董惠莹将自己黑乎乎的小手搭在智宸手腕上。她知道自己黑，很黑很黑，但看久了也就习惯了。可是梁家兄弟，除了老四，其他人都很白。比如淑玉的苍白，淑君的粉白，越宁的雪白，逸宣的洁白，就连老大梁智宸，也非常的白。
白的亮眼，白到极致，反观自己，黑的像个泥团子。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瞅瞅人家梁智宸白皙的手腕，又瞅瞅自己的小黑爪子，她心里真是尴尬。好像碰人家一下，就会把人家玷污了似的。
所以，飞快的，指尖一触即离，几乎刚碰到梁智宸的手腕，她就飞快缩回自己的小爪子，而且还欲盖弥彰地藏在了身后，脸上却做出一副淡定的样子。
梁智宸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咳咳，”董惠莹清了清嗓子，“你平时是不是不爱出汗？经常口渴，而且还容易头痛？”
梁智宸微愕。
“是不是？”
淑玉，逸宣，还有像个木头似的梁浩铭，全都看向了梁智宸。
薄唇轻抿，“……是。”
“这就对了。”
董惠莹继续说：“按中医的说法，你这叫邪袭肺卫，需要用疏风透表，清热解毒的治法。银花十二克，连翘十二克，桔梗九克，薄荷六克，竹叶九克，荆芥穗六克，淡豆豉九克，牛蒡子九克，芦根十克，用水煎服，喝一段时间自然治愈。另外，你平时是不是关节酸痛？比如膝盖和胳膊肘这些地方？你这是风湿，应该也有好些年了，但问题不大，我可以给你开个药方，你喝段时间调理一下。”
董惠莹说的那个邪袭肺卫，兄弟几个不是很懂，但这个风湿，却直接就叫众人勃然变色。
梁智宸的风湿确实很严重，但除了家里几个兄弟外，没人知道。这病也确实很多年了，每当阴雨天，他痛的不能自抑，就比如这几天时常下雨，他表面上像个没事人似的，可其实大家都知道，他关节很痛，只是他比较能熬，总是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从不流露出分毫。
于是，兄弟几个神色一凝，董惠莹也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儿，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以她在中医方面的造诣，其实很多时候，不需号脉，单从病人的脸色，就能看出一些东西来。
“你们兄弟几个，身体都不是很好。可能是小时候日子过得太苦，根基不稳，现在还年轻，所以倒也没什么，但要是不治疗，再过个几年，又或者是等你们老了的时候，倒是挺遭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