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一棒槌砸死
“就比如梁越宁，说句不中听的话，他脾气太暴，跟疯狗一样，见人就咬，这和他先天性格有关，但其实也是因病而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梁越宁应该是阴虚火旺，每晚睡不着，常常心烦，夜不能寐，头晕脑胀，双耳发鸣，五心烦热，口干舌燥。”
“逸宣应该很怕冷，每当天冷的时候，他都总会腹痛，得温痛减，遇冷更甚，这叫寒邪内阻。”
说完这些后，她又重新看向气虚体弱的病老二淑玉。
“我和梁淑玉接触不多，但是我猜，他除了脾胃虚寒外，应该还有胸痹之症，这种病主要是因邪阻心络，气血不畅。轻则胸部憋闷，重则胸痛彻背，喘息不得。此外，他还有其他方面的疾病，比如食欲不振，肺痨，气血逆乱，肝气郁结，寒湿，头身疼痛，四肢清冷……算了，太多了，我就不一一细数了。”
不过说实话，这个梁家，倒是不错。梁淑玉的病情，她需要把脉才能确证。但单是自己目前能看出来的问题，就已经很多了。他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一个奇迹，但也能叫人看出，这一家子兄弟，是真的在他身上花了很大的心血，不然以他这个破烂的身子，若是没人管，早就病死了，根本活不到现在。
淑玉原本靠在大哥身上，但在董惠莹细数他身上那些病症时，他徐徐坐直了身体，眸若冷电，绷紧了薄唇。
这个男人，他平日里仙气十足，仿似早已看破了红尘，俨然一副出尘之姿，超然世外。但那一切全是假象，真正的他，心思极深，他只是不表示，不外露，像个病老虎，但病了这么久，几乎从一出生开始就是一个药罐子，他若是心志不坚之辈，早就被自己折磨疯了。
而今，他一身煞气凛然，哪怕董惠莹知道他只是一个病秧子而已，体质太弱，完全威胁不到自己。但他气势太重，犹若猛虎，有关爷之勇，浩然中又不失高雅清气，却震得自己连退三步。
“呃……”她抓了抓脖子，“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淑玉又看了他半晌，接着，气场骤消，他萎靡下来，重新靠在大哥的身上。“不，妻主并未说错，淑玉确实已时日无多。”
说到这里，他又咳嗽了两声，唇边溢出血迹。他病的太重，五脏六腑，全是病灶，几乎就没有一处是好的。
董惠莹愣了下。
梁智宸轻轻按住淑玉的肩膀，眸子里也布满了沉痛。
逸宣和梁浩铭陡然愣住。
“时……时日无多？”逸宣看向大哥二哥，他嘴唇哆嗦着，难得这般失态，可是……怎就突然时日无多了？二哥的身体是很不好，但他们一直以为，就算治不好，二哥也不至于走的太早。
但现在听二哥的意思，二哥竟是，就快死了？
“大哥？”
逸宣惶惶然地看向梁智宸。
梁智宸眸子里有几分不忍，他怅然道，“老二不想治了，若不出意外，他大概还能活数月。”
92：仙气十足的美男子
逸宣整个人都傻了。他身旁，老四梁浩铭木着一张脸，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可是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却在微微的颤抖，可见他心中并不平静。
一时间，沉重又悲伤的氛围笼罩了小屋，兄弟们的脸上全部镀上了暗影。
董惠莹也沉默了一下，之后，她犹豫着说，“其实，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梁智宸唰的一下抬起头，他看向她，但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之前，董惠莹分析着兄弟几个的病情，她分析的头头是道，可是这些年，老二看过的大夫难道还少吗？就算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但那些人全都束手无策。
唯今，他只能指望民间那位声名大噪，却行踪不定，有着神医之名的神秘女子。可是，神医又岂是好见的？
前阵子，他得知神医在通州出现，立即带上老二去通州，却扑了一个空。
能不能见到神医是一回事，而见到之后，能不能请神医出手相救又是另外一回事，毕竟……神医性情古怪，从不轻易出手，行事全凭心情。
想到这些，梁智宸又无声一叹，但他本是顶天立地的肩膀，此刻，竟佝偻了几分。
董惠莹有点不忍。
她得承认，人无完人。
她这个性格，或许有点自私，有时候脑袋进水可能还会发挥一下圣母属性，毕竟她的本职是医生，做不到见死不救，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大活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可是，梁家……虽然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但今后只要自己不死，在王霸律法的重压下，一生都要和这六个男人捆绑在一起。甚至就算是死了，葬，也要葬在一个土坑里。
虽然关于这件事她另有打算，决定等攒够了银子，就搬出去住。比如现在，她从洪香君那里得了二十两银子，完全可以抬屁股走人。
但是淑玉，如果自己不出手，他只能再活几个月……哎，好烦啊！
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最后，她闷闷道：“手，伸出来。”
淑玉愣了下，接着，撩起衣袖，露出瘦白的手腕。
董惠莹皱着小眉头，指尖搭在他腕上，这一次，她号脉的时间比较长，主要也是因为淑玉身上的问题实在太多了。
“舌头。”
淑玉：“……”
再接下来。
她黑乎乎的小爪子，在淑玉身上按了几下，“这里感觉如何？”
“疼。”
“这里？”
“微疼。”
“那么这里呢？”
“还好。”
过了好一会之后，董惠莹垂首沉思。
屋内静悄悄的，但有意无意间，梁家兄弟的眼神时不时地往她身上瞟。
或许是夹杂着几分希望的。
又或许，只是需要一份肯定，需要有一个人来说，淑玉，不会死，还能活。
或许，他们要的，只是一个虚幻缥缈的盼头而已。
哪怕，其实他们很清楚那是自欺欺人。
但是……
“能治。”
董惠莹说完，又直勾勾的看向梁智宸，“但是需要很多药材，并且耗时很长。虽然我不太清楚外面那些药材都卖什么价，但如果一棵八年的小山参是八两银子，保守估计，想治好淑玉，至少需要两年，而这期间，单是买药，就要花上数千两白银，甚至还未必能够，可能会超出不少。”
93：神医断症
梁智宸怔忡了一下，而原本正在掩唇闷咳的淑玉，也忽然顿住了。
“你说真的？”他嗓音发涩，眸中神采明灭不定。
董惠莹知道他可能不信自己，她看向炕上对这一切浑然不觉的老三梁淑君。
“淑君就是最好的例子。”
是的，正是如此。
梁智宸攥紧了拳头，
他神色坚毅。
“银子的事情交给我。”
董惠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可要想清楚，几千两，甚至是几万两，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洪香君在山里开赌坊，一年下来，纯利润也不过一百多两而已。
而这动辄几千上万两，对梁家而言，无疑是一大笔巨款。甚至在很多山里的人家看来，就算耗上几辈子，都未必能赚来这么多。
梁智宸低着头，他看向病弱的淑玉，神色怜悯。
钱财是好，但他更想看见老二健健康康的活着，就算他身子骨不好，但好歹，再多活几年，再多看看这个世界。
总归有了一个盼头啊。
***
董惠莹看了梁智宸半晌，她这趟过来，原本是想让梁家兄弟搬回东屋的，可是最后竟忘了自己的来意。
她躺在东屋炕头上，想着梁家兄弟情深。又想起上辈子，她曾见过太多人世冷暖。比如父母重病在床，儿女手中攥着钱，却不给老父母治病。又或者是兄弟姐妹之间，为了老人留下的遗产撕破脸闹不和。
曾经那个世界，物质富足，但多数人心灵空虚，自私冷漠。
梁家很穷，家无恒产，兄弟几个相互扶持着长大，但非常团结，这才是真正的手足。
她想起刚开始的时候，梁越宁误以为自己把逸宣买了，气得差点和自己拼命。而在梁越宁顶撞了自己之后，逸宣怕自己生气，曾单膝跪在自己脚边，代兄长受过。
老大梁智宸，扛着家计重担，哪怕病老二是个无底洞，他也照样散尽家财，就算治不好梁淑玉，也想着哪怕多活一日也是好的。
老三淑君也是一样，
为了赚钱，他被人当做轻浮的戏子，在逸宣遇见危险时，他不顾自身生死。
还有，当他们以为自己要休夫时，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其他兄弟。
他们很少为自己着想，但有一个共通点，把对方看得比自己更重要。
手足情深。
董惠莹叹了口气，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忽然被触动了一下。
第二天。
洗完脸之后，董惠莹看见逸宣像往常一样正在生火熬粥，她想起逸宣背上还有伤，哪怕不如梁淑君严重，但也是深可见骨的。
若换作旁人，这种时候肯定正躺着修养，可逸宣这个人，看着文逸，但一点都不娇气。
“妻主醒了？”逸宣听见声音，回眸朝董惠莹看来。
“嗯。”
她往锅子里面瞅了一眼。
又是粥啊。
但大概是因为家里有伤号和病号，今日的玉米粥，熬的比较稠，不像以前总是稀溜溜的。
“昨天从洪坊主那里得了二十两银子，我准备等下和老四去镇上一趟，家里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正好，我俩可以买了带回来。”
94：时日无多了
逸宣苦恼了一下，“粮缸见底了，还能吃两天。妻主若不嫌麻烦，就买点粮食回来吧。”
“行，我知道了。”
山里的早晨白雾茫茫，空气湿润，混合着泥土的芬芳，格外怡人。
董惠莹心情不错，早上喝了一碗玉米粥，灌了个水饱，然后拍拍肚子，叫上老四梁浩铭，又推开柴房的木门，拎出被她关了一宿的朱杏芳。
“呜呜呜！”朱杏芳口中塞着碎布，被堵住嘴巴，只能用一双小眼睛愤恨地瞪视着董惠莹。
董惠莹不痛不痒，又招呼老四一声，“走吧。”接着，她扯着朱杏芳的肩膀往外走。
逸宣和梁智宸目送三人的背影。
“大哥。”
“嗯？”
“二哥的病，妻主真能治好吗？”这个问题，早在昨天晚上他就想问了，但一直犹豫，一直忍着，实在是因心里没底。
“死马当作活马医，淑玉病的重，但我看她昨天的样子，不像是骗人。”
“这就好。”
逸宣薄唇轻扯，勾出一抹灿然的笑容，就连眉梢都弯了一弯，眼神不似往日平静，反而像水流般温和清澈。
他一笑之后，又重新看向院子外。三人拐了一个弯，接着身影不见了。
“大哥，妻主真的变了。”
“我知道。”
“她今早问我，家里缺不缺东西，我让她带粮食回来。”
“嗯。”
“这种生活，挺好的。”
梁智宸低笑一声，接着宠溺地揉揉他的头，“行了，这院子被周娘子弄的一团乱，我来收拾，你身上还有伤呢，回屋躺着。”
“我没事，”
逸宣拿起笤帚，“两个人一起，也能干的快一点，另外，妻主那屋也得收拾一下了，还有，我昨天看见她又撕了两条袖子，等下得补一补，妻主穿衣太废了。”
可不是，之前在镇上画朱杏芳的人物肖像时，董惠莹就地取材，撕下一片衣角来，之后不管是包扎伤口，还是做其他，她总是第一时间撕袖子。
她本就没几件衣服，再撕几回恐怕都没得穿了。
***
董惠莹这几天又是上山，又是闹赌坊，全靠着两只小脚丈量天下，脚底也磨出了水泡。但她也挺能忍的，路上一点都没表现出来，还时不时的踹朱杏芳一脚，省的这个老菜帮子总是不老实。
梁浩铭像个影子似的跟在后面，他照常木着一张脸，喜怒不外露，但眼神时不时瞟向董惠莹的小爪子。
嗖嗖，嗖嗖！
一个胖乎乎的小家伙追上了两人。
董惠莹回头一看，只见梁浩铭正低着头，他前方半米，有一只雪白的大兔子。一人一兔大眼瞪小眼，这画面竟莫名很萌。
“是这个小东西？”
她想起之前在山上时，梁浩铭总是爱不释手地抱着一只大胖兔子，但后来太混乱了，梁淑君和梁逸宣被狼群包围，混战之后，这只兔子也就没影了。
一人一兔对视半晌，胖兔子扭着小屁股，白乎乎的小爪子不停地拨弄着地面湿润的泥土。
梁浩铭忽然一个箭步冲向它，这兔子也不怕生。他偷偷瞄了董惠莹一眼，然后犹豫着，抱起了兔子。
“呵，”董惠莹忍俊不禁。
“走吧，”她扯着朱杏芳，继续往前走，可是想着刚才梁浩铭抱起兔子的模样，总觉得，嗯，很有爱呢。
95：悲悲惨惨戚戚
镇上还是老样子。
市井繁荣，商品琳琅满目。
可是，自从来到镇上后，董惠莹就发现，老四似乎有点不自在，一直低着头，也不看前方，但她瞅了瞅他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平静无波，实在看不出来他到底是怎么了。
“这位大姐，麻烦您一下，我想报官，不知官府咋走？”董惠莹问了一下路，这大姐是个开馒头店的，也是一个热心肠的。
等问明白路之后，董惠莹揪着朱杏芳，正要去官府，但是忽然间，她又愣了小半晌。
“这人长得磕碜啊。”
“就是，身材五大三粗，居然还是个疤脸？”
董惠莹唰地一下看向对方，只见两个大婶正偷偷摸摸瞅自己这边。当自己看向对方时，对方尴尬了一下。
“……”
董惠莹又回头看向梁浩铭，老四一声不吭的低着头。
眉尖轻蹙，之后她飞快的冲进一家店铺。
“老板娘，笠帽一顶多少钱？”
“十文。”
“来一顶！”
之后，她拎着笠帽，火速冲向梁浩铭，踮起脚尖，伸直了胳膊，啪嗒一声扣在梁浩铭头上。
帽沿上围着一圈黑布，黑布自然垂落，遮掩住梁浩铭的容貌。
他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但最后又垂下了头。
单手抱着肥呼呼的胖兔子，他抿起刀削般性感凌厉的薄唇，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曾被火舌舔吻的脸颊。
明明是个身高一米八多的壮汉型男，可是这一刻，他居然垮下肩膀，无声中散发出一种委屈的讯号，竟显得非常可怜？
董惠莹抓了抓脖子，“那个，你别多想，我只是怕你不自在而已。”
她心想怪不得自从来到镇上后，本就沉闷的老四越发寡言。
因为他脸上的火疤，乍一看还挺吓人的，而且，他五官英俊，面若刀裁，英武中又捎带几分阳刚粗犷的魅力。偏偏大元女子偏爱那种身娇体软的类型。而像梁浩铭这样的，不仅另类，更不招人待见。他出来时又没带笠帽，人们看见他真容，再配上他健美的体格，就像一只大猩猩闯进了天鹅群，这种感觉很突兀，也使人侧目。
老四头垂的更低了，
他戴着笠帽，董惠莹看不见他的脸，但莫名的，她似乎能够感知他低落的情绪。
“没事，是她们不懂得欣赏。”
欲言又止，他迟疑着瞄了董惠莹一眼，“妻主，您是不是嫌弃我？”
“啊？”
“我们梁家的男儿，因为身高，一直被当做畸形，我又长得丑，脸上还有疤。”
董惠莹：“……”
她有点无语，又有些想笑。“我认为这很好，比起小个子，还是高个子的男人更有安全感。”
“真的？”
隔着笠帽的黑布，他希冀地看着她。
她重重点着头，“真的！”
梁浩铭又瞅了她一眼，接着重新低下头。
董惠莹也不知他信没信，但她想起那一日，梁越宁砍伤自己的手臂，正好老四从外面回来。
他惜字如金，但简单的几个字，就轻易震住了梁越宁。
可是……
“咳咳咳！”董惠莹掩面干咳，她真的很想笑，但为了老四的面子着想，嗯，还是忍着比较好。
96：死马当作活马医
接下来，董惠莹又安慰了梁浩铭几句。真的很意外，这个男人居然有着一颗和他高大体格完全不符的敏感心灵。
却也莫名地可爱。
***
官府和名司监不同，名司监专门管婚配，比如夫声，夫誉，夫规，这些全部包含在内。官府的地位犹在名司监之上，权力更大，管的更多，比如刑事偷盗之类。
董惠莹来时，很不凑巧，官老爷居然不在，只剩一名师爷管事。她在官府备了案，亲眼看着朱杏芳被官府暂时收监。
“董大宝——”朱杏芳被戴上脚镣，这脚镣主要是为防止她逃跑。
她憎恨的瞪视着董惠莹，
董惠莹略感不安。
“这位大姐，不知官老爷何时回来？”她想尽快审理此案，一日不定朱杏芳的罪，她就一日心难安。
这人留着肯定是一个祸害。
“我也不知，小妹子不妨先回村听信儿，等我们官人回来，自然有人上门通知。”
“那便多谢大姐了。”
董惠莹感激握住对方粗糙的大手，不着痕迹地塞了一串铜板。这人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心中暗赞董惠莹上道。
等大门合上后，董惠莹长吁口气。“走吧，咱们先逛逛，然后再看看买点什么，”她回头看向老四，老四‘嗯’了一声，不着痕迹地点了一下头。
她逗他，“还不开心呢？”
“没……”
“走，我请你吃包子！”
“……”
两人在镇上逛了逛，董惠莹先去了一趟药店，买了一大堆药材，她也是真舍得，单是这些药材就花了十几两银子。
梁浩铭见她拎着大包小袋，把兔子搁在地上，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走，咱们再买几件衣服，我看家里出了我之外，大伙身上穿的全都贴满了补丁，而且还旧的不像样，况且这都三月了，也得弄几身夏衣了。”
她拉着老四冲进成衣铺子，相中一件浅青色的，觉着这颜色逸宣穿上一定很好看。可问了价钱之后，她又掰着小爪子数了数，“一人一套，啧，有点小贵啊。”
她上辈子生活富裕，从来没为钱愁过，可昨日总洪香君那里弄来的二十两，转眼就没了大半，她不禁为此头痛。
老四瞅她一眼，“妻主真要买衣服？”
“对啊。”
“不用了，家里的都还够穿。”
她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但那些衣服早就洗烂了，肩膀上，袖子，摞着一个个补丁，还是换了比较好。”
“买布吧。”
“嗯？”
老四抿了抿嘴唇，“家里的衣服一直是三哥做的。”
董惠莹愣了下，她想起梁淑君有个针线盒，另外逸宣似乎也经常缝缝补补。唔，要不然就直接买布吧，这样能便宜不少？
于是，她买了几匹相对而言比较便宜的布料，瞥见店家堆在一角的碎布头，她眸子亮了亮，于是和店家磨了磨，店家很大方的送了她一堆，反正留着也没用。
之后，两人又冲向菜市场，肥肉膘，瘦猪肉，麻椒，八角，精米白面，还有粗粮，总之只要是能想得到的，全都买了一大堆。
最后，董惠莹还拎了一些猪下水，大骨棒，还有鸡鸭鹅，以及鸡蛋鸭蛋各一筐。
老四面无表情。
但心里有个小人正目瞪口呆。
实在是，买的太多，太多，太多了！！
97：董惠莹的霸道范儿
直到天都黑了，意犹未尽的董惠莹才完成她的大采购。
她买了不少东西，也深切地体会了一件事，钱啊，真的是太不扛花了。
她专门捡便宜的买，有很多她看着不错的东西，一问价格就怂了。可能是她太能败家了吧？
“走，今晚先在老三的租屋里面过一宿，等明日一早，咱们再找辆牛车拉东西回村。”
老四对此无异议，事实上，他这个人很少有自己的逐渐，董惠莹也和他接触过几回，慢慢的品出来了。老四不是那种事特多的人，他绝大多数的时候都像个影子似的跟在自己后头走，但在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比如东西太多，她没办法全部拿上，又或者是东西太重的时候，他会挺身而出。至于其他时候，沉默，发呆，是他的常态。
来到梁淑君在镇上的租屋，看见院门上挂着一把铁锁，董惠莹懊恼的拍了下脑门。
“要不然……”小眼神滴溜溜的瞄向了围墙。镇上的房子大概是为了防着小偷，不像村子里，随便弄一个栅栏篱笆圈地为王，这里采用的全是黄泥砖墙。她心里琢磨着要不要翻墙，就看见老四蹲下来，挪开院门前面一个不起眼的破烂小花盆，居然从花盆底下摸出一把钥匙来。
董惠莹：“……”
打开院门，将大包小袋的一大堆东西全部搬进屋子里，董惠莹也累了，直接躺在小木床上，四仰八叉的躺尸。
外面传来压水的声音，院子里有一个压水井。她躺了躺，最后好奇地窜起来，等冲出房门后，就看见梁浩铭摘下笠帽，又抓了一大把青菜，正在洗菜。
她脸上涌出几分笑意来。
懒散地倚着门框，她只觉得心情大好，疲惫尽消。虽然老四脸上有一条刀疤，但这条伤疤也衬得他更加英武。她看着他沉默地做着事，忽然有种心灵沉静的感觉，之前采购时像打了鸡血似的浮躁劲，一下子全都不见了。而她的眼睛里，只剩下一院，一屋，一井，一人。
男人长得好看就是吃香，就算嘴笨口拙不甜言蜜语，单是看着也特别养眼，大饱眼福。
又欣赏了好半晌，她这才撸起了袖子，“我来，你也跟着我跑了一天了，先坐下休息休息，等下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老四愣了下，然后定定瞅了她半晌，也没有和她抢活，而是搬了一个小板凳，乖乖地坐在门口，看着她洗菜切菜。
“喵哇——”一只脏乎乎的小猫崽子窜上墙头，董惠莹瞄了它一眼，觉着它好像有点眼熟。
小猫崽子又喵呜了一声，然后轻盈的跳下墙头，火速冲向坐在小板凳上的梁浩铭，直接蹦进他怀里，还亲昵地用自己的小脑袋蹭了蹭。
梁浩铭窘乐窘，他抱住小猫，有点担心地看向董惠莹。
“噗”
他还真是很喜欢这些小家伙呢，之前的小兔子是这样，这只小猫又是这样。
她想起来了，上一回自己被梁越宁砍伤，后来又开始发烧，梁家兄弟带自己来镇上。
98：四哥长得不磕碜
有天她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老四正逗弄着一只小猫。当时老四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像是生怕自己伤害小猫一样。
“喜欢它？”
老四慢吞吞地点了一下头。
“那就养着吧。”
木楞的眸子忽然一亮。
嗖嗖嗖，一只肥呼呼的雪白胖兔子，从老四身后探出头。那无辜的小眼神似乎在问，是不是把我忘啦？
“嗯，还有这个小家伙。”
一人，一猫，一兔。
老四眨眨眼，又狠狠眨眨眼，接着，他闷不吭声低下头，睫毛轻颤着，脖子爬上浅浅的粉色，不禁抱着小猫又往自己怀里搂了搂。
***
之前因为没钱，生活条件简陋，董惠莹不得不忍着自己的口腹之欲，每天和梁家兄弟一样，吃着不太好吃又很刮嗓子的粗粮馍馍，但就连吃那种粗粮馍馍的次数都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稀溜溜的玉米粥，再配上一盘逸宣炒的白菜土豆子。
她吃的食不下咽，主要还是因为前世的富贵病太深，而今日她买了不少米面猪肉，就决定先煮一顿荤的。
因为只有她和老四两个人，明日一早要回村，她也没做太多。焖了一锅香喷喷的大米饭，白米下锅时，她还特意滴了一点油，这样焖出来的米更加莹润有光泽。
作为一个合格的吃货，不仅会吃，还要会做。董惠莹上辈子，每当空闲下来，就在网上搜各种食谱。她大概是在烹饪这方面比较有天赋，另外她接手的病人里面也有一些五星酒店的名厨，以及御厨之后，她专门和那些人学过，擅长中餐，西餐，泰国菜，印度菜等等。
割了一些肉，切片，又简单腌制了一下，之后弄了点肥膘炼了些猪油，她是头一回用这种大铁锅做菜，有点忙不过来。
老四放下小猫崽子，慢吞吞的走过来，蹲在灶坑口，帮她烧火。
她讶异了一下，接着抿唇笑道，“谢谢。”
老四尴尬了一下，扭开头，但动作一点都不慢，干柴被他添进了灶坑，火烧的很旺。
炒菜时，热气腾腾，熏的她一张小脸热乎乎。一道小炒猪肉片出锅之后，她瞥见老四一脸正经的狂吞口水，她眸中笑意加深些许。
接着，刷锅，添水，煮了一锅青菜汤，汤汁清靓而浓稠，这一汤一菜色香味俱全，就连住在附近的几户人家，都时不时地伸出脖子往外瞅，暗道这股香气是从哪来的？
真是太香了，叫人口水泛滥啊。
“好了，开吃！”
洗完手之后，董惠莹招呼着老四，为他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两人面对面而坐。她瞟见一左一右守在老四脚边的胖兔子和小猫崽，于是夹了一片肉放在小猫面前，又拿了点青菜喂兔子。
小猫崽和胖兔子吃的很香，老四看着饭桌上的饭菜，他眨了眨眼，然后拿起筷子，吃了一小口。接着，眼睛变得很亮很亮，飞快的塞了一大口米饭，又夹了一片瘦猪肉，直吃的齿颊生香。
董惠莹看见他狼吞虎咽，顿时成就感倍增，大眼睛笑眯眯，弯的像月牙儿一样。
99：莫名很可爱
风卷残云之后，董惠莹眯着眼唏嘘感慨，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一锅大米饭被两人吃的一干二净，盛炒肉的盘子像是被舔过一样，就连一盆子青菜汤，也全都喝光了。
老四木着脸起身，收拾碗筷，董惠莹叫了他一声，“等下，”然后她又摸摸自己的嘴角，“这里，沾上饭粒了。”
老四愣了下，接着摸摸嘴边，果真摸见了一颗大米粒。
他万分珍惜地舔进口中，接着，脖子更红了，颇有些狼狈地端着碗筷冲向压水井。
董惠莹失笑。
这人还真是可爱。
生得一副威武雄壮的体格，又总是一副冰山面瘫棺材脸，日常不苟言笑，但其实有一颗善良，并且柔软的心灵。
她蹲下身，挠了挠小猫的下巴颏，“他真有趣，是不是？”
“喵哇——”小猫崽子张大嘴巴，似乎也很赞同董惠莹的想法。
之后，老四用炒菜的大铁锅烧了一锅水，又不知从哪拎来一个大浴桶，等董惠莹回过神时，就看见房间里，洗澡水已备好。她不禁轻笑了一声，这人木是木了点，但也很体贴。
***
春日的晚上，凉风飒飒。老四一手抱着兔子，一手搂着小猫崽子，他坐在小板凳上，张望着寒星点缀的夜空。
看他的样子像是在发呆，他保持这个姿势很久很久。直至脖子酸了，才慢吞吞地回头，看向屋子里堆成一座小山的大包小袋。
他又想起今晚吃的那顿饭，那应该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一顿，有肉，还很香，汤也很好喝。
哪怕肚子里的食物尚未完全消化，可是分泌的口水，令他产生一种源自心灵的饥饿。
好想吃。
还想再吃一次。
幽幽的眼神瞟向房门，一开始门里面有水声响起，他知道妻主正在洗澡，但渐渐的，水声没了，也没听见其他动静。
他估摸着洗澡水已经凉了，但是屋子里静悄悄的。
心里犹豫了一下。
“叩叩叩，妻主？”敲门之后，耐心等待，但一直不见人回应。
他心里忍不住疑惑起来。
“叩叩叩，”
“妻主？”
还是没人答应。
“喵呜——”小猫崽子像是嫌弃他太蠢，忽然从他怀里窜出来，小身子撞开了房门。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老四惊慌了一下，接着就看见，房间之中，少女正赤身裸体泡在水里，她仰面睡了个昏天暗地，可见今日是真的累坏了。
阵阵热气爬上他脖子，他踌躇着走进房间。等距离近了，视线穿过水面，少女干瘪的身材一览无遗。
董慧莹这个新身子，不仅皮肤黑，也很瘦，但她胸太小，臀太扁，再加上她个子又娇小，这袖珍的小身板，看起来就像那些还没长开的小姑娘，而不是家有六夫的已婚妇人。也是因此，当她走在街上，人们常常误以为她是未婚的小女孩。
像被点击了一样，
老四呆住了，他晒黑的脸膛上窜过一抹羞窘的暗红，同时也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但奈何心里太好奇，又忍不住眼神乱瞟，多看了董慧莹几眼。
100：喵哇，猫崽子上线
妻主已经入赘梁家一年了，但这还是梁浩铭头一回看见妻主光溜溜的身体。
他从未见过其他女人的身体，也不知其他人是怎样的，但小妻主的身体，真的很神奇。
女人的构造和男人不太一样，但小巧玲珑的胸部，像是两个小笼包，看着很可爱。娇娇小小的样子让人想握在手中把玩一番。
而她的腰肢也很纤细，老四不禁比量了一番，最后发现，他完全可以用两只大手圈住她的腰。
这大概就是不盈一握吧？
梁浩铭又羞窘地往下看了看，隐藏在水下的神秘地带令他鼻尖一热。
并不是多漂亮的景色，但是很诱人，让人看了还想再看。
他小腹燃起一团火，身体也变得古怪。不知不觉，竟支起一个规模可观的巨大帐篷。
“滴答。”
一管鼻血淌下来，
他吓了一大跳，赶紧捂住鼻子仰起头。但是脖子，耳朵，全都红红的，很像一只煮熟的虾子。
***
好半晌后，鼻血止住了。
“妻主？”
他唤了一声，但她睡得很沉。
他犹豫了一下，粗粝指尖轻轻戳了戳她柔软的面颊。
虽然脸上有麻子，不太好看，但是脸颊软软的，很像他小时候吃过的嫩豆腐。
心里划过一丝丝异样，他吞咽着口水，又戳了两下，忽然听见她梦呓般的嘟囔声。
吓！
他瞬间僵直似木头。
胆战心惊地等待了半晌，他杵在浴桶边，心跳声咚咚像打雷。
然而董惠莹睡得很死，她似乎不太舒服，像是想翻身，但她正坐在浴桶里，小身子叽里咕噜地往下滑。
眼看她快灭顶了，老四也不敢再想那些有的没的，粗壮有力的手臂伸进浴桶，洗澡水已是冰凉。
他捞出光溜溜的小妻主，然后又帮她擦干净身体。
在做这些时，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些些肢体接触。
他脸膛热热的，险些再次喷出鼻血来。
而睡梦中的董惠莹，被人伺候的很舒服。
她在床上拱了拱，然后抱住被子，撅起小屁股，继续睡的昏天暗地。
只是可怜了老四。
他怔怔伫立在床边，木着一张刚毅冷酷的俊脸。
壮实的胸膛，宽肩窄臀，健美的身材充满男性阳刚的魅力。然而下面支起的大帐篷，令他显得有几分滑稽。
***
定定瞅了她半晌，他脸像火烧，匆匆忙忙拽出她怀里的被子，帮她盖住身上恼人的春光，然后他踉踉跄跄地冲出门，期间还差点一头撞在门框上。
慌慌张张来到院子里，瞥见水桶，高举过头，然后水柱往下冲，他被淋了一个透心凉。
“阿嚏！”
揉了揉鼻子，他又用压水井压了一些水，反复冲刷自己的身体，用冰凉的井水来灭自己身体里的火，只可惜效果甚微。
想起妻主光溜溜的样子，他口干舌燥。
气闷地撇下水桶，伴随着阿嚏阿嚏声，在院子里面狂奔了一圈又一圈。
直至天快亮了，
他累瘫了。
大字躺在院子里，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也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是汗。
大声喘气，大口呼吸，
他按住自己的胸口，心跳声扎实有力。
他是不是生病了？
木楞的眸子里划过一道茫然。
他对此不解，想不通，也弄不明白。
只晓得脑海中烙印着一副画面，而每当回想，便撩拨得他内火大旺。
101：一人，一猫，一兔
董惠莹这一觉睡得很好，等醒来时，天已大亮。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然后伸了个懒腰。可是在坐起来时，被子往下滑，她陡然呆愣了一下。
这是？
她竟然光溜溜的！！
董惠莹瞠目，她可没有裸睡的习惯。于是拼命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情，她记得吃完饭之后，自己泡了一个澡，但泡着泡着，貌似睡着了？
可是醒来后，自己竟然是在床上躺着的。
这……
眼角一抽搐，董惠莹吞咽着口水。她掀开被子，往床铺上一看。
嗯，身体正常，也没有落红。虽然光着，但应该没有发生那啥啥才对，
可是……
啊，好想死！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是梁老四抱自己上床的。
就算她长得不咋地，身材又干干瘪瘪毫无看头，但被人看光了，看光了，看光了……
心里有个小人正在风中凌乱中。
又过了半晌。
董惠莹纠结着黑乎乎的小脸，她慢吞吞穿上了衣服。
如果可以，她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只可惜她不是穿山甲也不是土拨鼠。
叹息。
“叩叩叩，”
外面有人敲门。
“妻主，您醒了吗？”
是梁老四的声音。
董惠莹尴尬了一瞬，“呃，嗯，醒了。”
磨磨蹭蹭，低着头从屋中走出。她神色讪讪，因为太尴尬，甚至都不敢看老四。
老四也没看他，自顾自地拎起昨日买来的大包小袋。
她愣了下，
瞥见院子外面停着一辆牛板车，赶车的大姐正在啃着一个窝窝头。
她连忙道，“我也来帮忙！”
“啊，”
老四面无表情，瞅她一眼，又飞快扭开头。
董惠莹：“……”
***
靠山村，梁家。
逸宣盛出最后一点玉米面，他看着空空的粮缸，不禁用力的叹了一口气。
妻主是昨天走的，昨晚没回来，而家里的存粮只能再做最后一顿，吃完这顿就要断粮了。
梁智宸扛着一捆木头从外面走来。
“逸宣？”
看见逸宣正杵在粮缸前发呆，他先是为自己舀了一些水洗手，然后才扭头问，“怎么了，在想什么？”
“我在想，地窖里还剩一小袋土豆，白菜已经吃没了，”他又无奈地看向自己盛出的玉米面，“面也只剩这点了。”
梁智宸顿了顿。
洗完手，甩了甩，他才道：“等等吧，要是妻主还不回来，就先去林婶子家借一点，回头我就上山，猎点山鸡山兔卖了也能换钱。”
“嗯。”
逸宣点着头，然后拿了点土豆，做了简单的一餐。
下午时，逸宣闲着没事，就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院子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忽然看见一辆牛车，他先是一愣，接着猛地站起身。
只见牛车上，小山一样，一堆一堆，除了赶车的大姐之外，上面还坐着两个人，正是妻主和四哥。
“大哥，妻主回来了！”他回头招呼了一声，然后拖着自己的瘸腿迎上去。
等牛车停在梁家院外后，董惠莹飞快的跳下车，简直像火烧屁股似的。
“大姐，这是车钱，您拿好。”
几个铜板塞进赶车的大姐手中，她抱着肚子‘哎呀’了一声，“我尿急，我先上茅房，”之后，她撒丫子跑的飞快。
逸宣微愕。
妻主这是怎么了？
102：无数伤疤
等董惠莹跑远后，逸宣这才看向正在卸车的老四。
“四哥，这些东西是？”
“买的！”
嗯，一如既往，惜字如金。
逸宣看了他一眼，暗自奇怪。
妻主和四哥，怎么有点怪怪的？
梁智宸也从屋中走出，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老五梁越宁。
两人看见一大堆的大包小袋，也是狠狠吃惊了一把。
“这……”知道妻主出门，但没成想妻主居然买回了这么多东西。
“居然还有肉？”老五梁越宁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梁智宸稳了稳心神，“都搭一把手，先搬进屋。”
“嗯！”
于是四兄弟忙了起来。
借机尿遁的董惠莹正躲在一旁，看着梁家兄弟忙的热火朝天。
她回想回来的路上，老四闷不吭声，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的缘故，总之她就是觉得，尴尬啊，忒尴尬了！
好半晌之后，董惠莹龇牙咧嘴，心道不就是被看了而已，有啥好害羞的，就……就当自己不知道好了。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做足了重重心理建设之后，她这才轻手轻脚地走进梁家小院，可是一看见老四，顿时又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真，真是……好吧，她承认，她还是好尴尬啊！！
“妻主？”
只是，这一回，没等董惠莹逃跑，大哥梁智宸就已经叫住了她。
“您看，这些东西放哪里？”
“啊，”
董惠莹一个箭步冲向堆在院子里的大包小袋，她从里面挑挑拣拣，“这些先拿进东屋，我要配药。还有这几匹布，梁……梁浩铭告诉我，淑君会做衣服，等他伤好一点，让他自己看着弄。还有剩下这些，主要都是吃的，猪下水，大骨棒，猪肉，这些都拿进灶房，还有这几只活的鸡鸭鹅，我想先养着，这样以后就不愁蛋吃了，另外要是想吃肉了也可以宰了？”
她分类完毕，这才抬起头，只见梁家兄弟的表情如出一辙，神色中全都很是复杂。当然，老四除外，这是个冰山面瘫脸，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叫人实在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啥。
逸宣抿了抿嘴唇，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抱起米面粮油匆匆就往灶房走。
以前，妻主很自私，从不管家中兄弟的死活，还总是搜刮家里值钱的东西卖了赌钱买酒，这是妻主头一回往家里带东西。
他原本以为，妻主能带点粗粮回来就算是好不错的了，可是妻主买回来的这些，全是家里急需的。
逸宣心里是有点感动的，他也相信，这种感动，兄长们也一定和自己一样。
董惠莹看向步履踉跄的逸宣，她想了想，然后拍掉手上的灰尘。
“逸宣，等一下。”
逸宣顿住，回头问，“妻主？”
董惠莹从袖袋里摸出一物，“这个，那天从周大春那里要回来，一直没来得及给你。”
她黑乎乎的小爪子，拿着一个同样黑色的石头坠子。
逸宣微愣，“多谢妻主。”
她挠了一下头，“别客气。”
逸宣收起石头坠子，之后，他看着她，忽然仿若明媚的春阳，笑容里浸满温柔的味道。
董惠莹呆了呆。
这……
吞了吞口水。
好嘛，美色的威力果然不能小觑！
103：他木着一张冰山脸
因为自觉身子被看光实在太尴尬，董惠莹就刻意避着老四，但又觉着如果做得太明显又不太好，于是她只能尽可能地让自己忙起来。
回家不久，她想起病弱的梁淑玉，还有重伤未愈的梁淑君，于是走进兄弟们住的小房间。
淑玉背靠炕头，正捧着一卷书，时不时地轻客两下，手边还摆着一壶凉白开，方便他口渴的时候喝。
董惠莹来时，淑玉掩唇轻咳，她眉头一皱，然后又转身出门。
淑玉看她一眼，接着，又重新捧书看了起来。但是没过多久，又有人掀开门帘。
淑玉抬头一看，见董惠莹又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只碗。碗里面盛着一种焦糖色的浆糊。
“来，喝点这个，专门用来止咳的。”
淑玉接过来，神色淡淡的，但抿了一口，又微微一怔。
“甜的？”
看颜色，他以为很苦，但抿了一口之后，才发现，像蜜一样，津甜津甜。
董惠莹点着头，“以后再想咳嗽，就喝这个，不然咳的太猛，震的五脏六腑都痛。虽说良药苦口，可你这个身体，还是采用药膳食补的办法比较好。”
淑玉饮下小半碗糖浆，果真，一直瘙痒的喉咙好受了不少。
“妻主高明。”
董惠莹被他夸的有点不自在。
这时，她又看向躺在炕梢的梁淑君。刚才自己进来时，这家伙正在睡觉，而现在醒了，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唇边却噙着抹媚笑。
“妻主，您只关心二哥，就不关心关心我吗？”
董惠莹无奈，“其实吧，我觉得，”她挤眉弄眼，“咱们也是可以做朋友的？”
“嗯哼？”
“以前的事情，我是真没办法，毕竟已经发生了。但是以后，我们可以和睦相处，而你呢，也不必撩我，大家可以当朋友相处，兄妹也行，反正这个家里我年岁最小。”
“呵，”淑君忍俊不禁，但也没故意刺儿她。
他这些日子昏昏沉沉，睡睡醒醒，但心里也有数。
自己这条命是妻主救的，这可是天大的人情。不论她以前是如何恶劣，至少这一回，她有恩于自己。
但他也忍不住想要逗逗她，或许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很多事情都看开了不少。白捡的一条命，也是崭新的人生。
“家里的事情一向由大哥做主，妻主能不能做咱们的妹妹，还得看大哥的意思。”
董惠莹嘴角一抽，“我只是打个比方。”
她从炕头挪到炕梢，小黑爪子摸了摸淑君的脑门，然后又掀开他的被子，见他身体略微一僵。她忍不住揶揄，“明明是个很纯情的家伙，偏偏总是装成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你也不嫌累？”
淑君有些狼狈，但很快就调整过来。他慵懒妩媚，一把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妻主，人家这辈子只为您一人纯情，这不是很好吗？”
董惠莹有点想笑，“你又撩我？”
“呃？”
她忽然俯身凑近了淑君，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唇也只差一点点距离，一副想要接吻的样子。
“梁淑君。”
“嗯？”
“对着我这张脸，你真能撩得起来？”
梁淑君：“……”
妻主太有自知之明，连个玩笑都不让人开，真的好心累。
104：惜字如金
看见梁淑君被自己堵的哑口无言，董惠莹满意了。她拆开梁淑君腹部的纱布，为他检查伤口，见他恢复的不错，顿时心下大定。
可是一抬头，忽然看见正杵在门口的老四梁浩铭，这就……尴尬了。
老四瞥她一眼，接着沉默走向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件衣服，接着又面无表情地转身。
董惠莹：“……”
淑君看见这一幕，也忍不住有些想笑。
“妻主惹四哥生气了？”
“我，哪有？”
她费力地吐出这三个字，她只是觉着，自己身体被看光，有些尴尬而已，不过问题是，就梁老四那张冰山面瘫脸，梁淑君究竟是从哪看出他在生气的？
淑君掩面笑了笑，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的意思。
董惠莹讪讪，“行了行了，我先走了，事情一大堆，刚买了不少药材，我还得配药呢。”
一溜烟地冲出门，却恰好和梁智宸对撞了一下。她一头磕在梁智宸胸口，撞的自己鼻子都痛了。
“妻主？”
梁智宸扶住她肩膀，让她站稳。
董惠莹揉着鼻子，泪汪汪地抬起头，“咋啦？”
眸子里藏着几分浅浅的笑意，梁智宸道：“妻主买回来的猪肉实在太多了，逸宣正在头痛呢，就想问问您，那些猪肉要如何处理？还有猪下水，这个……逸宣以前没做过，不是很懂。”
“啊，这个呀，简单。”
于是董惠莹步履一转，冲进灶房，看见逸宣正对着摆满锅台的猪肉，猪下水，叹息着，不知从何处下手。
董惠莹悄悄一笑，“咱们可以做点腊肉，吃不掉的也可以用来腌制，还可以做成肉酱囤起来。”
她自己是不吃内脏的，但猪下水营养价值高，而且还很便宜。只是这东西臭臭的，并且因为杀猪时碰破哭但，有一种苦味，不但使味道不好，而且还有毒，就算是高温蒸煮，也很难消除苦味和毒性。
因此，弄起来是相当麻烦的，也怪不得逸宣无处下手。
她撸起袖子，又拿来一个大盆子。首先是用清水浸泡，之后反复清晰揉搓大肠，又用酒，酵粉，溶解胆汁，消除苦味。
等处理完好猪下水之后，她又拎起菜刀，嘟嘟嘟地剁着菜板子，下刀相当干脆。
逸宣瞠目，有点呆了。
妻主切菜太快了，而且瞧她的模样，竟很是潇洒，黑乎乎的小脸洋溢着自信的笑容，闪耀得很。
“逸宣？”她歪头唤了一声，“可以帮我拿一下盘子吗？”
“啊，好的。”傻乎乎地递来一个盘子，之后又帮董惠莹拿了一些葱姜蒜。
一切准备就绪，董惠莹开始掌勺。
“有句话叫药补不如食补，猪的内脏很多都是好东西，比如猪心猪肝补气补血，而猪大肠，这东西看起来很恶心，但它可以润燥，补虚，止渴止血，也可以用于治疗虚弱口渴、脱肛、痔疮、便血、便秘等病症，只不过因其性寒，脾虚便溏者亦忌。”
用猪肥膘炼了些猪油，舀出一些，等油烧热，葱姜蒜下锅爆炒，油烟从锅中升起，她又将切好的猪大肠放入油锅，很快，香气四溢。
105：杀得对方片甲不留
很香。
以前家里条件不好（嗯，现在也不是很好），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瓣花，节俭为主，能省则省，省下来的银子要么存着以备不时之需，要么就是全都花在病老二身上。
兄弟们很少能见着油星，平时逸宣掌勺，不敢用料，简单的一锅粗粮糊糊，再配上一盘清水煮白菜土豆，心情好就再撒上一点点盐粒子，吃的人都快淡出鸟来了，但生活一日复一日，清水焯的土豆白菜是家中常态，只除了兄弟们上山的时候，猎一些山鸡野兔，也算是改善伙食了，但通常就连山鸡野兔，都舍不得吃，要留着卖钱。
今日，董惠莹爆炒猪大肠，用料很足，再加上手艺好，香气逼人。
单是闻着这种荤菜香，逸宣就觉着自己快醉了。
而灶房外面，老大比较有定力，但一闻见菜香，就像闻见鱼腥的猫儿，他神色微动。老四面无表情，但他狂咽口水，眸子也越来越亮。老五梁越宁那日发了狠，捅了自己手臂好几刀，流了不少血，还大病了一场，身体有点没力气，可显然这也是个好信的，居然伸直了脖子往灶房里面看，喉咙也是咕咚咕咚地咽口水。
香啊，太香了！
没多久，猪大肠盛盘。
“淑玉肠胃不好，这菜他不能吃，油腥太重，他吃了准要拉肚子，等炒完青菜，我再帮他弄一道合口的肉羹。”
她低头刷锅，忽然觉得有点不对。自己逼逼了半天，但梁逸宣连个反应都没有。回头一看，只见逸宣眼睛都直了，他盯着盘子里的爆炒大肠，色香俱全，实在勾人。
董惠莹有点忍俊不禁，“逸宣？”
“啊，”慢半拍回过神。
小下巴冲着前方点了点，“菜先上桌，煮米太慢了，等下我和点面，咱们烙饼配菜吃。”
“嗯！”
逸宣飞快地端起盘子，可刚出灶房就被人截胡了。
“还是我来吧，”
“大哥？”
梁智宸端着盘子向外走，“你身上有伤，不易太过操劳。”
“不，我一点都不操劳！”
“嗯，伤口深可见骨，还是先养着比较好。”
“不，大哥，端菜又不是重活。”
“妻主头一回做菜，看着卖相不错，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梁智宸不知从哪摸来一双筷子，他夹了一片大肠，吃相很是优雅。
逸宣亲眼看着一片大肠被大哥含进口中，他眨了眨眼，忍不住地口水泛滥。
“油而不腻，葱香四溢，很是不错。”
嗖的一下，梁越宁一把抢来盘子，同时抢走梁智宸的筷子，作为大哥的梁智宸只觉得眼前幻影一闪，接着，筷子，盘子，全都不见了，易于人手了？
梁智宸：“……”
说好的兄友弟恭呢？
梁智宸默了，视线在指尖逗留，稍早之前，热度穿透盘子传递而来，指尖还是热的，但菜他只吃了一口，就没了，没了，没了！！
面无表情看向虎口夺食的梁越宁，只见大腮帮子塞得满满的，居然还挤眉弄眼，“好吃，好吃，居然还真的挺好吃的？”
梁智宸眯了一下眼，“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