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1章 不斩来使
凤凛僵立了很久，神情才一点点恢复如常，然后语气有点阴郁地开口：“女皇陛下说笑了。”
满朝文武也不自觉地点头，以为他们的女皇陛下在说笑。
不过殿上群臣有些人其实心里很清楚，说笑不说笑，不过是这位女皇陛下一念之间，他们可不会因为陛下年纪小就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当年项家被灭门时，陛下才几岁？
四年前墨城水患，陛下派了君宇去赈灾兼治理水患，也曾以万金之躯亲赴灾地，还带回了身为墨家嫡二子的皇夫。
陛下这些年虽经常离开帝京，不像别的皇帝那般老老实实地稳坐深宫，可正因为如此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事作风，才让人越发捉摸不透她的性情。
再者，经常出去了解民情的君王往往更加见多识广，心胸眼界和气度都会不一样——当然，若是可以选择的话，大臣们还是希望陛下能老老实实待在宫里。
一个太有主见的皇帝，并不是所有臣子都乐见的。
但无可否认，如女皇陛下这般睿智有主见的皇帝，谁也不敢断定她此时这番话是玩笑还是说真的。
“苏相。”九娆没有回应说笑的言论，视线微转，看向站在前列的苏瑾，“稍后你跟礼部尚书负责设宴，招待这位远道而来的凤王爷和他的使臣们。”
苏瑾闻言，躬身应下：“臣遵旨。”
“朕先让人带凤王爷去歇着。”九娆说着，不疾不徐地站起身，目光幽深地落在凤凛面上，语气淡淡，“晚上设宴，为凤王爷接风洗尘。”
凤王爷敛眸颔首，眼底一片深沉。
九娆目光环视一周：“先散朝吧。苏相，替朕好好招待凤王爷。”
苏瑾应下。
九娆转身离开了大殿，径自去了天机宫。
这两日批阅奏折都是在天机宫，有墨华陪着说说话，也不会觉得太无聊。
一袭月牙白衣的墨华坐在长案后看账册，九娆没有让宫人通报，独自走进殿内，静静看着案后那个白衣俊雅的公子，红唇微勾：“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虽然这句话已经被人用滥了，但朕还是觉得唯有朕的天机君能配得上这句话。”
墨华闻声抬眼，先是恭敬地起身行礼，随即才温润浅笑：“陛下太过奖了，臣被陛下这么一夸，心头小鹿不由乱撞。”
说着，抬手示意九娆上座，温和打量着九娆的表情：“陛下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有贵客来访，朕自然是高兴。”九娆在案后雕椅上坐下，漫不经心地托腮看着墨华，“朕有些想天舒了。”
墨华微愣，随即失笑：“陛下此时身在臣的宫里，却想着别的男子，就不担心臣难过吃醋？”
“你有好难过吃醋的？”九娆睨他一眼，“朕在想，若是天舒在朕的身边，可以让他寻个机会把那位凤国王爷处理了，省得碍朕的眼，你能做到这件事？”
墨华闻言，顿时默然。
过了片刻，他道：“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陵国跟凤国尚未交战……就这么处理了，好像不太合适。”
况且除了天舒，宫里能做这件事的人其实很多，只是不知道陛下的“处理”是怎么个意思。
第1432章 狡猾的小狐狸
九娆没说话，随手拿过一本奏折翻开，“墨华，你觉得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凤国使臣光明正大地留下来？”
留下来？
墨华微讶，随即想到刚刚领兵出征的楚凝长公主，心下明白九娆的打算，刚要说话，外面却响起一个懒散揶揄的男子声音：“小娆儿这个问题应该来问我才是。”
九娆和墨华抬眸看去。
已经消失数日的白卿离从殿外走了进来，苍白秀美的脸色挂着笑容：“几天未见，小娆儿有没有想我？”
九娆垂眸继续看奏折，语气淡淡：“进进出出连通报都没有，白家主这是把朕的皇宫当成自己家了？”
“有小娆儿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白卿离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凤凛这个人交给我来对付吧，我保证他一个月之内没机会回去整顿兵马。”
九娆嗤了一声：“朕怎么相信你是在帮朕，而不是利用这个机会暗中跟凤国密谋？”
“小娆儿这么说可就让我伤心了。”白卿离笑眯眯地盯着她的侧颜看，“我对小娆儿一片赤诚真心，天地可鉴，怎么可能背着小娆儿跟凤国密谋？”
墨华发现这个白家主一来，他已完全插不上话。
白卿离虽然笑笑的，看起来没什么危险性，可他身上仿佛自带一种强大的气场，不管身处什么样的环境里都能轻易掌控全局，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感。
而且他对女皇陛下的态度……也让人费解。
以区区一个白家家主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有资格有胆量称呼女皇陛下的名讳，而且还是这般亲昵的称呼。
墨华微敛眉眼，目光落在账册上，心里却忍不住思索白卿离的背景来历。
宫女沏好茶端了过来，把三杯茶盏放在九娆、墨华和白卿离面前案上，然后福身退下。
白卿离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淡淡开口：“小娆儿想如何处理那位凤国来的王爷？”
“没想怎么处理。”九娆道，“只是既然来了，朕作为东道主，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免得被人说是不懂待客之道。”
说罢，她看了墨华一眼：“今晚设宴，你们全部盛装出席。”
墨华点头。
白卿离嘴角轻抽，似笑非笑：“娆儿这是要以自己的皇夫压阵？”
“白卿离，你知道凤凛来的目的是什么。”九娆挑唇，“朕暂时不想让他知道鸾飞在这里。不管他们心里如何猜测，只要没见到本人，就永远都只是猜测。”
说到这里，她玩味地笑了笑：“知己知彼，百战百殆。虽然朕没怎么把一个小小凤国放在眼里，但若能让鸾飞这个漏网之鱼在凤国皇帝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亲自带兵灭了他的江山，你不觉得很有趣？”
白卿离没说话，静静地扬眉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生动的眉眼，眼底清透睿智的光泽……
这位小女皇陛下比她的母亲更适合做一国之君。
摇了摇头，他有些失笑着低喃：“真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语气里竟透着几分宠溺。
第1433章 不足为虑
九娆听得一阵恶寒。
她委实不知道白卿离这自以为是的情深是从何处而来，也不想知道，任由他整日神秘兮兮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在天机宫把奏折批完，让安雪送去中书省，九娆用了午膳之后，午休也直接歇在了此处。
白卿离陪着九娆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约莫是会会那位凤国王爷去了。
下午没什么事，九娆去了玄隐殿一趟。
南墨昊回来之后就在玄隐殿做了教习，九娆连续几日没见着他了，接到通报之后，南墨昊从玄隐殿中走出来，看见九娆坐在外面凉亭中喝茶。
玄隐殿外三面环水，一面背靠竹林，算是个与宫中其他地方完全隔绝的隐秘之处，殿外各个角落里都隐藏着隐卫，寻常人进不来。
进了玄隐殿的人，唯一的任务就是训练，训练，不间断的训练。
“陛下怎么来了？”
“闲着没事，过来看看。”九娆抬手示意南墨昊坐下，“天舒怎么样了？”
“这几天的训练强度很大。”南墨昊沉默片刻，语气有些微妙，“天舒虽然记忆被封住，但意识还在，这几天很拼，有种随时破殿而去的冲劲。”
九娆挑眉：“有没有受伤？”
南墨昊讶然看着她：“隐卫的训练就是不停的厮杀，且是高手与高手的厮杀，受伤本就是家常便饭，陛下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九娆：“……”好像的确不该问。
她又不是不知道隐卫的训练强度是怎样的，比一般人练武要残酷多了。
寻常人练武追求的是武功的精进，十年修为，二十年修为，五十年修为，靠的是天赋和勤奋努力。
真正追求武术的人一般都是年龄越大，修为越高。
当然，天赋异禀之人除外。
而隐卫的黄金年龄是二十岁之前，所有的武功技能都必须在二十岁之前掌握领会，这种强度完全是把五六十年要学的东西压缩在十几年的时间里，可见其强度有多大。
而天舒这种根骨好一些的，再加上骨子里不服输的韧性，以及他对保护九娆的执着加持，十六七岁出殿不成问题。
“也别让他太拼。”九娆皱眉，“虽然能早点出殿是好事，可身体若是太过透支，对他也不是好事。”
“臣心里有数，陛下放心。”南墨昊道，“以臣的判断，天舒十六岁之前足可掌御玄隐殿。”
十六岁。
那就是还有两年。
“这个年龄掌御玄隐殿……”九娆挑唇，“陵国开国至今，天舒算是第一个。”
南墨昊点头，语气淡淡：“凤国来了使臣？”
“嗯。”九娆转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嗓音透着漫不经心的轻嘲，“不过朕猜测，在得知陵国大军已经出发去往边关这个消息之后，那位凤国王爷大概很想立刻插上一双翅膀，连夜飞回凤国去。”
南墨昊微默片刻：“凤国不足为虑。比起凤凛，臣倒是对陛下身边那位白家主更感兴趣。”
九娆淡笑：“摄政王叔叔也想知道他的身份来历？”
——
今天更新完。
第1434章 愧不敢当
南墨昊道：“他很神秘。”
“其实并不神秘，只是故作神秘而已。”九娆笑了笑，“帝王是天下之主，商人就算家世如何显赫，坐拥怎样泼天的财富，在君王面前也永远只是臣民。不必说心里是否真有敬畏，至少表面上也该做出一些敬畏来，可白卿离并没有。”
他甚至连一声陛下都没有喊过，从来一副很熟稔的语气喊她小娆儿，像是在叫唤宠物一般。
可这种自然而然的口吻，闲适而慵懒的态度，自然没有半点拘谨的语气，却必须要有足够的身份加持才行。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底气。
虽然白卿离从初见时开始，就一直抱着对生死和财富都不放在心上的态度，可九娆并不相信这个理由。
南墨昊开口：“臣觉得应该派人去查一下。”
九娆缓缓摇头，挑唇淡笑：“谜底要一点点揭开才好玩，太早知道真相没什么意思。”
跟南墨昊随意闲聊了几句，九娆抬眼看了看天色，“摄政王叔叔去忙吧，朕也该去招待贵客了。”
南墨昊点头，起身告退离去。
晚宴设在长禧宫。
上座是九娆，左边下首坐着远道而来的贵客使臣们，以凤凛为首，依次而坐。
右边下首坐着苏瑾和几个年轻的朝臣。
墨华和闻筝两人则以皇夫的身份，一左一右坐在九娆身边。
偌大的殿中央铺着一张红毯，美丽妖娆的舞姬们在红毯上翩翩起舞，红色缎带凌空轻盈地翻飞，纤细的腰肢舞出柔软的弧度。
凤凛端起酒盏，朝九娆示意：“本王敬女皇陛下一杯。”
九娆淡笑，端起面前酒盏回应，仰头一饮而尽。
一杯饮罢，凤凛目光落在墨华和闻筝面上，淡淡笑道：“听闻女皇陛下已封了四位皇夫，且皇夫们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少年，今晚一见，果然传闻不虚。”
九娆扬眉而笑，唇角的笑意似带着几分得色：“凤王爷过奖。”
说罢，转头道：“凤王爷夸你们呢。”
墨华和闻筝同时举杯开口：“多谢凤王爷夸赞，愧不敢当。”
“本王说的可是真心话，两位皇夫无需谦逊。”凤凛语气淡淡，说完了，面上笑意却多了几分深意，“不过，本王原以为今晚会有幸见到全部四位皇夫，没想到只见了两位，不知另外两位……”
询问的眼神落在九娆面上，凤凛眼神了多了丝探寻和玩味，“女皇陛下可是舍不得让皇夫们全部抛头露面？”
九娆放松了身体，倚靠在身后的靠背上，漫不经心地摇头：“非也。并不是朕舍不得，而是朕的皇夫们太过任性，争风吃醋的手段着实厉害，平时两两之间都打得不可开交，若四位遇上一起，那绝对会把这长禧宫的殿顶都掀了。”
说到这里，九娆无奈地叹了口气：“有如此凶残的皇夫，朕也是头疼得很。”
闻筝和墨华闻言，嘴角齐齐一抽，心里忍不住腹诽：陛下，您如此睁着眼睛说瞎话真的好吗？
第1435章 秦晋之好
凤凛微默，随即笑了笑：“皇夫们年纪还小，都是真性情。”
“真性情？”九娆嗤了一声，“太真性情了，整天闹得后宫鸡飞狗跳，一团乌烟瘴气，吵得朕脑壳都疼……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朕左拥右抱，享尽了美人恩。实则朕每天都活在水生火热之中……这不，昨天天枢君跟玉衡君两人为了侍寝一事打了起来，两败俱伤，现在各自都还躺在床上养伤呢。”
墨华抿唇，低头掩去眼底的笑意。
陛下，要不要这么背地里败坏他们的名声？
他们什么时候闹得后宫鸡飞狗跳，乌烟瘴气了？
明明都很乖的好不好？
凤凛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不是因为九娆的一通抱怨，而是因为这一通抱怨里隐隐夹杂的炫耀。
左拥右抱，想尽了美人恩？
作为天下各国唯一一个女主当政的君王，她可不是比全天下的女子都潇洒幸福吗？
可以光明正大地打破“一女不事二夫”的规矩，把自己看上眼的美少年都纳入后宫，还似假似真地抱怨他们“争风吃醋”？
还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这样的水生火热只怕是很多人都梦寐以求却求不到的吧？
两位皇夫为了侍寝一事打了起来，两败俱伤……
她确定这不是故意显摆？
不过，凤凛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心头暗道，若真是显摆倒没什么不好。
一个喜欢美少年的女皇……
忍不住又想到了这位女皇早上在大殿上说的那番话，凤凛皱眉，不由开始思索她到底是真的徒有其表，还是擅长伪装？
朕的野心很大。
朕想做个统一天下的霸主，让天下万万民都臣服在朕的脚下，所以……
若凤国自愿递上降书，俯首称臣，朕会觉得比任何一种结盟的方式更有诚意。
这番话听着很狂妄，尤其是对于一个才刚刚十四的少年天子来说——且这位少年天子还是个女子。
她有什么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即便是玩笑……不，压根不是玩笑，没有哪位君王会在异国使臣面前说出这样一番玩笑之语。
凤凛突然间发现，自己对这位女皇陛下居然无法做出一个判断。
“凤王爷在想什么？”九娆端着酒盏，饶有兴味地注视着凤凛阴郁的脸色，“身体不舒服，还是被朕说的话吓到了？”
凤凛回神，淡淡摇头：“没有，方才本王在想一些事情。”
九娆挑唇，抬手举了下酒盏示意：“朕也敬凤王爷一杯。凤王爷和使臣们远道而来着实辛苦，此番就在陵国多住些日子，让朕好好尽尽地主之谊。”
凤凛闻言，连忙道：“多谢女皇陛下好意，但本王还有要事——”
“凤王爷不是来商议联姻一事么？”九娆不疾不徐地打断了他的话，“如今两国秦晋之好尚未结成，凤王爷就急着离开？”
凤凛闻言顿时一窒，随即笑道：“本王以为女皇陛下并无联姻的想法，所以不敢强求。”
都要求他们递上降书以示诚意了，还联什么姻？
——
白天继续，晚安。
第1436章 上山容易下山难
九娆扬眉：“可是朕对凤王爷所提到的绝色少年很感兴趣，不知他是什么人？凤国皇子，还是凤国贵胄家里的公子？”
凤凛沉默片刻，淡淡道：“武将家里的少年。”
“武将家中的绝色少年？”九娆讶然，“这倒是挺稀奇的。朕印象中的武将可都是五大三粗的莽汉，居然生得出容貌绝色的少年……想必这位少年的母亲才是真绝色，所以儿子遗传了母亲的容貌？”
凤凛点头：“也许吧。”
他并未见过鸾家的当家主母，却听说过的确是个美丽的女子。
“既然是武将之子……”九娆挑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凤凛，“那他的爹娘同意自己的儿子来联姻吗？一个保家卫国的武将，可别寒了人家的心……”
凤凛脸色一僵，不自觉地抿紧了唇角。
眼底一丝锐利光芒划过，凤凛强笑了下，才淡淡开口：“女皇陛下不用担心这个。”
人都死了，何来反对与否？
只是……
凤凛垂下眸子，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总觉得这位女皇像是话中有话……亦或是，她是否已经知道了什么？
“朕并非担心什么。”纤长的手指把玩着黄金酒盏，九娆语气淡淡，“只是觉得一个武将之子应该去的地方是战场，而不是作为联姻的棋子成为一个女皇的附属——当然，如果他的容貌的确很漂亮，漂亮得足以让朕心动，也许朕会留下他。”
前面半句让凤凛脸色逐渐僵硬冷漠，后半句冷不防话锋一转，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似乎好多话卡在喉咙想说，却委实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陵国这位小女皇当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出口的言语听着寻常，却仿佛每句话都暗藏锋机，让凤凛这样沉稳冷厉的人也有些坐立难安。
抬头饮了口酒，他深深吸了口气，开口转移了话题：“本王此番前来是为了转达吾皇的想法，若陛下也有联姻的意愿，本王即刻回去安排把人送过来。”
回去？
没听说过上山容易下山难吗？
九娆淡笑：“陵国与凤国之间素来没什么往来，贵国皇帝既然有意让两国交好，那么凤王爷大可以留下多住几天。八千多里的路程往返一趟也不太容易，朕刚好还有一些问题想请教凤王爷。”
顿了顿，“凤王爷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凤凛眉头微皱，淡淡开口，“实不相瞒，吾皇登基之初朝局还有些混乱，尚有许多事情等着本王回去处理。此趟来陵国，吾皇只给了本王一月时间，去掉路上往返的时日，本王在这里也仅能待上两天，不能再多了。”
“看来贵国皇帝无比相信凤王爷的能力，认为凤王爷两天时间就能把要办的事情都办妥。”九娆笑了笑，“既然如此，朕也不好强人所难。这样吧，明日在这里多留一天，明日一早，朕让人护送凤王爷。”
凤凛刚要开口，九娆已然淡笑：“就这么说定了。”
第1437章 覆巢之下
目光扫视一圈，“苏相，各位爱卿，都举杯敬凤王爷和使臣们一杯，愿陵国与凤国能顺利地结秦晋之好。”
凤凛想要再说什么，却见对面的苏相已经举起了酒盏，朝他示意：“凤王爷请，各位使臣请。”
凤凛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酒盏，眉眼微敛，掩去眼底深沉的光泽。
一顿晚宴，似是宾主尽欢。
散宴之后，九娆回去雍华宫，让他带凤王爷和使臣们去休息。
回到临时居住的宫殿，凤凛沉默在长案后椅子里坐下，眉眼间可见明显的阴郁恼怒之色。
“王爷。”穿着一袭天青色长衫的文士走了过来，屏退了沏茶的宫女，皱眉开口，“陵国这位女皇陛下似乎不太好对付。”
凤凛没说话，沉默地垂眸凝视着手中青花白底的茶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然我们明日一早就回去？”
回去？
凤凛冷笑：“你没听出来人家压根就没打算让我们离开？”
文士闻言微惊：“怎么会？”
“怎么不会？”凤凛阴沉地咬牙，“她若真想把我们留下，你可有办法？”
文士哑然。
陵国自从上任女皇登基开始，就已是今非昔比，兵力强盛不说，皇帝收复四陵，使得陵国疆土瞬间扩大了近四倍。
凤国偏安一隅，原本跟北陵就是交好的关系——凤国疆土比起东陵差得有些大，所以跟北陵交好一方面就是想有个强大的同盟。
却没想到东陵女皇比大多男子更有魄，说收复就收复，以至于北陵出事的时候凤国没敢强出头，心里一直憋着不快。
这些年凤国为了自保，不断地训练兵马，可凤国总共就那么大点地方，就算全国子民都参了军，也根本没办法跟陵国和大夏这样的大国相比。
为了出之前的一口闷气，凤国才选择跟大夏结盟。
然而观如今的局势，却不知道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那王爷可有办法？”
凤凛回神，神色忍不住又阴沉了两分。
“王爷。”文士忽然想起一事，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卑职想起了十几年前东陵皇宫里发生的一件事。”
十几年前？
凤凛皱眉，十几年前他还没几岁……
“那时候是如今这位女皇陛下的母亲当政，她曾借着生辰的名义邀请当时的南陵太子和北陵凤王来做客，可这两位来了之后就再也没能离开东陵。”
凤凛脸色一变。
当年的事情他虽然年纪小，可这件事他听说过，此时听文士一提醒瞬间就全想起来了。
想到当年往事，凤凛越发觉得自己此番来陵国的决定是错误的——比起一个鸾飞，他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凤国兵马的整顿才是最要紧的。
可此时说这些有什么用？
如果陵国女皇铁了心要把他留下，他该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顺利脱身才是。
若当真在这里延误了时日，陵国兵马到了边关对大夏发兵，凤国想援助都没有机会，而一旦大夏跟陵国开战，且如四年前那般大夏战败……
覆巢之下，凤国又岂能安然？
——
今天更新完。
第1438章 另有其人
沉默了良久，他淡淡开口：“千峋。”
一个黑衣护卫从外面走进来，单膝跪下：“王爷。”
“暗中查一下，看鸾飞究竟在不在陵国皇宫里。”凤凛道，“若是不在，我们就尽快想办法脱身离开陵国。”
“是。”
事实证明，凤凛的一切担忧都会化作更深沉的担忧。
因为九娆会把他的担忧全部化作事实，让他在陵国好好待下去就如她自己所说，既然来了，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
要怪只能怪他自己蠢。
谁让他没打听清楚陵国女皇是什么人，就敢踏进陵国皇宫？
在长禧宫办了一次宫宴之后，九娆觉得已经尽了地主之谊，接下来的几天安心地上朝批阅奏折。
期间使臣数次求见，可九娆下朝之后不是在闻筝的天权宫休息，就是去墨华的天机宫处理朝政大事，压根就没有时间理会凤国使臣，只命人告诉他们安心住下，完全可以把陵国皇宫当成自己家一样，不必拘束。
凤凛气得砸了殿中一整套茶具花瓶。
接连三天没有查到鸾飞的下落，他忍不住怀疑是否消息有误，在金玉楼救走鸾飞的另有其人？
可此时这个问题显然不是最重要的，他必须早点离开陵国回到凤国，时刻关注着陵国与大夏的边关局势，以及尽快整顿军队，随时应付接下来会有的战事。
就在凤凛耐心濒临爆发边缘时，白卿离晃晃悠悠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凤凛着实诧异了一番。
“卿离？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卿离脸色一贯的苍白，神情却无比闲适：“我出现在这里，自然有我出现的原因倒是你，为何突然间来陵国？”
“本王是为了鸾飞而来。”凤凛皱眉，神色幽冷，“本王在凤国时得到消息，鸾飞在陵国金玉楼被人救走了，且救他的人还是个异常绝色的少女，皇兄怀疑是陵国女皇你该知道，鸾飞的存在是个隐患，不得不重视。”
“所以你就亲自过来了？”白卿离嗤笑，“真是蠢了一对。”
凤凛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大夏边关不太安稳，陵国女皇前几日命楚凝长公主领兵去了边关，并直言想要大夏的江山。”白卿离语出惊人，直白地告诉他真相，“所以只等楚凝到了边关，跟大夏的战争就会一触即发，再也没有停止的可能直到其中一方国破社稷亡，江山覆灭。”
凤凛一震：“此言当真？”
“骗你做什么？”白卿离走到殿内靠窗的位置坐下，放松了身体倚靠在锦榻上，“以陵国目前的兵力而言，大夏必败。”
凤凛的脸色极度难看，眼底一阵阵阴云翻滚，他咬了咬牙：“本王必须即刻离开陵国，返回凤国，点兵支援大夏。”
白卿离转头看向窗外，淡笑：“我也觉得你应该早些回去。”
可问题是，走得了吗？
“卿离，你还没告诉本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凤凛看着白卿离的眼神转为探究，“你不是应该在渭城待着？怎么会出现在陵国皇宫里？”
第1439章 不喜欢战争
白卿离扬眉，刚要说话，却听凤凛又道：“还有大夏战马一事，你怎么会无故取消了跟大夏的生意合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么多问题，你要我先回答哪一个？”白卿离转过头来，淡淡瞥了他一眼，“我出现在陵国皇宫，是因为我的小宠物在这里，我是为了她Ｗｗ．co至于跟大夏的战马生意……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是吗？白家的战马不想卖给大夏了，我也不想再做大夏的生意，就这么简单。”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他不高兴卖给大夏了，不可以吗？
他饲养的战马，想卖给谁就卖给谁，不想卖给谁就不卖给谁，就这么简单。
凤凛皱眉，小宠物？
“你什么时候养了宠物？”他道，“本王怎么不知道？”
“为什么要让你知道？”白卿离挑眉，“难道我做什么事还需要全部向你请示报备？你皇兄也没管得这么宽。”
凤凛脸色一青，咬了咬牙道：“你该知道凤国跟大夏现在是同盟关系，大夏若是战败，凤国也不会落得如何好结果。”
白卿离漫不经心地点头：“你说得很对。陵国这位小女皇已经直言要做一个天下霸主是，所以不只是大夏，凤国也同样保不住，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那你还把答应卖给大夏的战马取消了？！”凤凛恼怒，“你知不知道这批战马对军队来说意味着什么？你知不知道骑兵装备不够，大夏在这场战争都将会落下多少劣势？白卿离，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这些日子又在做些什么？”
白卿离目光幽幽落在他脸上，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暴怒，忍不住嘲弄地笑了笑：“你觉得这样不好吗？我其实不太喜欢战争，所以如果真要打仗，战事自然越早结束越好，尸横遍野可不是什么美好的景致。”
“所以，就算大夏成为战败国也无所谓？”凤凛几乎不敢置信。
凤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凤凛见他居然真的点头，简直要疯了：“那你为什么不把大夏的装备弄得更精良一些，直接让陵国成为战败国？”
因为希望战争早点结束，所以才终止了卖给大夏的战马？
这意思岂不是就是说，为了战争早些结束，只有让大夏早些战败，早日灭国，战争就直接消停了？
白卿离道：“大夏就算有如何精良的装备，也赢不了。”
凤凛神色阴沉，额头青筋突突地跳着，“白卿离，你到底在干什么？本王现在就想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白卿离微微一笑，“我想帮小宠物早日统一天下，成为天下霸主。”
什么？
凤凛呆了呆，“帮小宠物统一天下？小宠物怎么会统一……等等，你说的小宠物是谁？”
不会是他心里所想的那个吧？
“小宠物就是我的爱宠。”白卿离叹了口气，“虽然她不承认，可是奈何我对她一往情深……”
凤凛深深吸了口气，表情一点点变得僵冷而难看，他眼神死死地盯着白卿离，好像突然间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一样。
——
白天继续。
第1440章 说中了心思
凤凛以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生出劈了白卿离的冲动。
此时他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恨不得把这座宫殿都给拆了，然而此时他心里却隐隐意识到，自己这一趟来陵国也许并不是中了算计，但此行绝对是他让他懊悔的错误。
而这个错误的代价，也许是他包括整个凤国都付不起的。
“白卿离跟凤凛见上面了？”
水榭花厅里，九娆倚着雕花凉榻，面前长案上整齐罗列着她批阅好的奏折，湖面上的风带着点湿气从四面八方拂进，吹得肌肤阵阵凉爽。
九娆头靠在软枕上，语气散漫而闲适。
闻筝跪坐在一旁，垂眸安静，细心地给九娆捏着腿。
墨华点头，把切好的蜜桃用竹签叉了一片送进九娆嘴里，“陛下今日政务都处理完了，要不要出宫去走走？”
炎炎夏日里吹着凉风，赏着美景，身边有美少年服侍，品着美味的瓜果，这样的日子只怕是天上的神仙也比不过。
九娆摇了摇头：“太热，哪都不想去，就待在这里多舒服。”
说着，她唇角扬起一抹勾魂摄魄的笑容，伸手捏了捏闻筝的脸，看着墨华一手端着小盘子，一手拿着竹签的动作，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朕好像越来越朝昏君的方向靠拢了？”
墨华低头浅笑：“没关系，有我们这些皇夫盯着陛下，不会让陛下成为昏君的。”
说完，又叉了一片蜜桃送进九娆嘴里。
“墨华，你没必要这般服侍朕。”九娆吃了桃子，任由甘甜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去，她放松了身体半躺在榻上，“朕的皇夫应该做些正事。”
墨华微讶，随即垂眸看着自己的两只手，温雅浅笑：“闲着也是闲着，臣也想争争宠，讨陛下欢心。”
九娆嘴角一抽，身体斜斜倚在榻上：“墨华。”
“嗯？”
“你进宫也有好几年了，有没有想过回去看看你的兄长？”
墨华一怔，猝然抬眸看向九娆。
跪坐在一旁的闻筝也忍不住眉眼微动，抬眼看了墨华一眼，随即垂下眸子继续给九娆捏腿。
“怎么？”九娆扬眉，“被朕说中了心思？”
墨华抿唇，沉默地放下手里的盘子和竹签，起身就要跪下，九娆抬手阻止：“坐着说。”
“臣……”墨华敛眸，静静地在九娆对面坐下，“臣清楚宫里的规矩，所以一直不敢存有什么想法。”
九娆轻笑：“是朕的疏忽。”
墨华心头微震，陛下这句话的意思是……
“朕也有些日子没出去走走了。”九娆语气淡淡，“等过了这个月吧。这几天太热，朕不太想出远门。”
沉吟了片刻，她道：“过了中秋节再走，先陪你回去看看你的兄长，之后我们再去大夏一趟，让闻筝回去见见他的爹娘。这么一来一回，大概小半年也就过去了。”
话音落下，花厅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墨华和闻筝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九娆：“陛下怎么会突然想到……”
第1441章 让陛下宠着
“没什么。”九娆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就是想宠你们一下。”
这话说得……
墨华和闻筝齐齐愕然，随即心里忍不住想，好像有点太甜了？
猝不及防地感受到了一丝甜意，两人一时都有些无措。
他们印象中，宠这个字一般都是父母对孩子，兄长对妹妹，丈夫对妻子，亦或是男儿对心爱姑娘的态度。
从来没有一个少女对男子说：“就是想宠你一下。”
嗯，挺新奇的。
墨华眼梢染了几分笑意，“能让陛下宠着，是我们的荣幸。”
九娆刚要在说些什么，一道黑衣人影从天而降，跪在不远处，“陛下。”
九娆招手。
黑影起身走上前，把手里密封的情报呈给九娆，随即又无声跪下。
九娆调整了个姿势，展开手里的密函看了看，随即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眼底有幽深的色泽一闪而逝。
“辛苦了。”九娆抬眼，看着眼前年轻的黑衣隐卫，“放你一天假，可以去宫外转转。”
年轻隐卫叩首：“谢陛下，属下告退。”
话落，闪电一般退离此处。
空气突然间有些安静。
墨华敏感地察觉到这封信函里应该藏着不同寻常的情况，却并没有开口问，而是沉默地拿起旁边长案上果盘里的梨子开始削。
九娆转了个身，单手支着额头，静静地侧躺在锦榻上，眯着眼眺望湖面。
视线里不疾不徐地出现一个身影。
九娆抬眸，瞥见一人远远地从回廊往湖畔走来，身姿颀长，面容阴柔带着几分苍白，可周身却有一种掌控大局般的气定神闲。
九娆眉梢轻挑，不发一语地看着他走近。
“小娆儿真是悠闲得紧。”白卿离踩着浮桥走了过来，嗓音带着从容闲适，“自从上次在这里办了一次宫宴，似乎就爱上了这里。”
“冬日里喜欢暖阳，夏季里喜欢凉爽，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九娆语气淡淡，“倒是你，此时不应该在陪着凤国王爷？”
“陪他不如陪小娆儿。”白卿离脚步沉稳地走了过来，淡淡一笑，“他现在火气很大，我若是继续待下去，只怕会把他气疯。”
九娆嗤笑：“看不出来你也有成为泼妇的潜质。”
白卿离嘴角一抽：“娆儿这张小嘴很擅长损人。”
损人。
九娆转头，朝闻筝道：“麻烦爱妃把这些奏折送去中书省，然后让苏相过来见朕。”
此前有过先例，闻筝此时听到“爱妃”这两个字已经不觉得惊讶了，敛眸轻笑：“是。”
墨华很识趣：“臣也告退。”
九娆不置可否。
两人很快抱着奏折离开了花厅。
“都很识相。”白卿离静静看着两人离去，很快收回目光，“他们是爱妃，那我是什么？小娆儿心里把我当成了什么？”
“你觉得朕应该把你成什么？”九娆挑眉，闲适的语气里似乎透着一抹深意，以及一丝细不可查的幽冷气息，“对朕来说，你白卿离就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话音落下，白卿离神情微敛，看着九娆的眼神里不由多了一抹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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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完。
东陵帝凰
第1442章 奇怪地存在
定定地看着她片刻，白卿离皱眉：“小娆儿这是怎么了？”
九娆微哂，似乎不想再跟他多说。
白卿离转头看了看四周，语气淡淡：“明日一早我要离开陵国，可能需要两个月时间才能回来。娆儿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给你带来。”
“朕坐拥天下，还有什么是朕想要却要不到的？”九娆淡淡说道，也没问他要去哪里，似乎对他的去向一点儿也不关心。
白卿离伸手轻抚着她的发丝，“有件事情我得去做，娆儿可别想我。”
九娆嗤笑。
白卿离叹了口气：“小娆儿果然无情得很。”
“天舒多久可以恢复记忆？”九娆道，“别说三年，朕并不相信。”
“到了该恢复的时候自然会恢复，娆儿不必着急。”白卿离淡笑，随即有些惆怅，“我都要走了，娆儿当真就一点儿不舍的情绪都没有？”
九娆懒得搭理他。
不舍？
她巴不得他离得远远的，最好这辈子都别再出现才好。
不过说也奇怪。
九娆眉心微蹙，心里隐隐总觉得白卿离这个人是个很奇特的存在。
她其实不是个容易亲近的人，她的几个皇夫是因为跟她有了名分，得了她的认可，所以她才跟家人似的与他们相处。
但白卿离从最开始就是以一种让她不喜的方式来接近她，甚至以天舒的安危来要挟她，按照道理来说，她其实应该是厌恶他的。
就算撇除厌恶这种情绪，她对他也该是拒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态度。
可这个人却有自由出入皇宫的权力——是的，没错，初来陵国帝京第一天，九娆就给了他随时出入宫廷的令牌。
他想做什么，他做了些什么，他去了哪里。
九娆几乎从不过问，却又默认着他的存在。
谈不上喜欢，也说不说讨厌，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这个人的存在好像就是很寻常很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然而这种感觉却绝对是不正常的。
九娆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就是有种他走了她无所谓，他来了她也默许的态度。
很奇怪的一种模式。
“娆儿在想什么？”
九娆回过神，沉默了片刻，鬼使神差般问了一句：“白卿离，你是正常人吗？”
白卿离一愣，“什么意思？”
他是正常人？
“意思就是说，你是人是鬼？”九娆抬眸，“亦或是……带着前世轮回的记忆？”
白卿离：“……”
“别紧张，朕就是随口一问。”九娆淡淡扬唇，漫不经心地转头看向湖面，“朕觉得你是个很奇怪的人。”
很奇怪的人？
白卿离想起自己初时对九娆的态度，失笑着摇了摇头：“我其实一点都不奇怪，娆儿以后会了解的。”
九娆静静地看书。
白卿离把方才墨华削好的梨子切成片，用竹签叉起一片来，径自送到九娆嘴边：“吃片梨子降降火。”
“朕特别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并关注到朕的？”九娆目光沉沉落在白卿离面上，“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回答。”
——
今晚加一更，凌晨不更，明天正常更新。
晚安。
第1443章 简直是笑话
白卿离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沉默了片刻，他道：“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不重要？
九娆挑唇，带着些许嘲弄的意味：“不重要就不重要吧。”
说完，她起身往花厅外走去，走到一半却转过头来，“对了，凤凛的事情你不用管了，再让他多住几日，朕会放他走的。”
话落，抬脚踩上浮桥。
白卿离静静看着她的背影，须臾，摇头叹了口气，抬脚跟上她。
安雪领着一大票宫女浩浩荡荡跟在身后。
凤凛这位凤国王爷的胞弟在寻常时候其实也算是个稳重的人，毕竟手掌十五万兵权，若是性情浮躁没有真本事，也不可能让全军将士心服口服。
可现在的他看起来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在宫里查了数日却没查到鸾飞的踪迹，想到陵国往边关去的大军，他坐立难安，无数次要跟陵国女皇告辞离去，却连九娆的面都见不到。
很显然，十几年的戏码似乎要在这里重新上演。
凤凛恼怒，震怒，暴怒，却无济于事，人家打着“尽地主之谊”的借口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就是不放你离开。
女皇政务繁忙，今日在这里批阅奏折，明儿在那里处理要事，总之就是不见你，凤凛心里纵有再多的不平，也只能拿殿内的瓷器花瓶出气。
当然，实木桌椅也被劈坏了好几套，足见这位凤王爷功力深厚，并非浪得虚名。
他也曾试过在夜间无人的时候悄然离去，可皇宫这么大，守卫这么森严，殿脊上，树梢上，花园里，各个阴影角落里还时不时地冒出个黑衣影卫……
想离开谈何容易？
凤凛脸色一天比一天黑，一天比一天阴沉。
如此过了半个月，突然有内侍来通报：“陛下有请凤王爷。”
凤凛一愣，随即匆匆往殿外走去：“麻烦带路。”
脸色阴沉地见到那个一身龙袍威仪端庄的女皇时，凤凛一肚子火气尚未发泄，却听九娆语气淡笑着开口：“最近天气热，热得人心里烦躁，朕的脾气都变得不太好了，总想杀人。”
凤凛神色顿时一僵。
“可为了做一个明君，朕又不能随时随地杀人，只能死死地克制着。”九娆端起茶盏，抬手示意，“凤王爷坐吧。”
凤凛眉目冷凝，站着没动：“女皇陛下不会是想杀了本王吧？”
“杀了王爷？”九娆讶异地挑眉，“怎么会？凤王爷可是朕的贵客。”
贵客？
凤凛不置可否。
“朕这半个月朝政繁忙，一直没有机会招待凤王爷，还请王爷多多担待。”九娆语气温和，唇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住了这些日子，凤王爷可还习惯？”
“非常习惯，多谢陛下盛情款待。”凤凛语气淡淡，“但本王还有要事在身，不知陛下何时能放本王离开？”
“放王爷离开？”九娆有些不解，“凤王爷若是有事随时都可以离开，难道朕还会强留不成？”
凤凛闻言，顿时脸色一青：“……”
不会强留？
简直是笑话。
第1444章 撞柱的少女
若真不会强留，她这半个月避不见面是为哪桩？
当真是朝政繁忙？
骗鬼去吧。
然而心里纵有再多不满，凤凛此时也不会表现出来，只淡淡地，带着些确认的眼神看向九娆：“陛下此言当真？”
九娆点头：“自是当真。”
“既然如此，本王即刻就要离开。”凤凛道，“还望陛下不要阻拦。”
“即刻？”九娆皱眉，“凤王爷这么急？不如留下来用了午膳再走，朕这些日子都没来得及好好招待——”
“不用。”凤凛开口，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急，不由放缓了语态，“本王确有要事在身，吾皇给我的时间不多，还望陛下能体谅。”
体谅？
当然能体谅。
九娆今日肯来见他，自然就做好了放他走的准备。
“既然如此，朕就不勉强了。”九娆站起身，淡淡一笑，“凤王爷随时可以离开。”
凤凛虽看出她此时说的是真的，心里却还是存着几分疑虑，告辞之后，命人招来几位使臣，很快收拾了东西出宫。
九娆派御林军统领亲自护送。
顺利到了宫外，凤凛才真正相信九娆是真的放他走了。
使臣们面面相觑，恍惚见竟都有些重见天日的感觉。
“王爷，陵国女皇到底是什么意思？”其中一位使臣皱眉，“无缘无故冷了我们半个月，这突然间又决定让我们走了？”
凤凛神色阴沉，冷冷道：“赶路要紧，其他的都不重要。”
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凤凛翻身上马，他的亲卫队此时也已经集合完毕，凤凛沉默地转头看了一眼眼前这座巍峨皇宫，扬鞭一甩马腹，策马离去。
凤凛离开之后，九娆转身回来雍华宫，刚要坐下来，却听外面一阵宫女的脚步声急切传来，随即是安雪恼怒的轻斥：“慌慌张张的干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安姐姐，不……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安雪语气冷冷，“发生了什么事？说清楚。”
“是天机君……天机君他……”
九娆皱眉，转身走出内殿，看到禀报的小宫女神色苍白而惊惶，不由淡淡开口：“天机君发生了何事？”
见到九娆出来，小宫女扑通一声跪下，嗓音打颤：“陛下……陛下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九娆脸色一沉，一阵怪异的感觉浮上心头，片刻不再犹豫，她抬脚就出了殿：“摆驾天机宫。”
太阳当头照。
天气端的是无比炎热，天机宫里此时一片寒流弥漫。
宫女们战战兢兢缩在一旁，墨华一个人呆坐在床沿，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女横躺在殿中地上，额头和脸上有清晰的血迹，很明显是撞柱而亡。
一声“陛下驾到”响起，天机宫内外霎时跪倒一片，宫女们头都不敢抬，只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
九娆抬脚入了殿，触目所及的一幕让她脚步下意识地顿了顿，目光落在躺在地上那少女破碎的额头上，须臾，视线微抬，看到离少女最近的柱子上有明显的血迹。
——
下午继续。
第1445章 验尸
九娆眸心微细，转头环顾殿内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坐在床前的墨华面上。
“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她的声音，墨华怔然抬眸，苍白的唇角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么，一时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殿内一片近乎死寂的安静。
眼前的情况几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女无缘无故撞柱而亡……哦，不可能无缘无故。
九娆唇角轻扯，淡淡开口：“这宫里太平静了，静得跟一潭死水一样，所以有人忍不住想要跟朕制造点事端？”
这句话一出口，宫女们更是把头垂得低低的，大气不敢喘。
墨华安静地呆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跪下，仿佛才刚刚找回了理智，却是苦笑：“陛下，臣……臣不知该如何解释眼前这一团混乱。”
九娆没理他，目光重新回到那身亡的少女面上，淡淡道：“来人。”
屋外一个年轻黑衣男子闪身而入，单膝跪下：“陛下。”
“验尸。”
“是。”黑衣男子应了一声，沉默地走到少女跟前蹲下，仔细查看了少女的口舌喉部、颈项，甚至连衣服下也没放过，显然并没有在意所谓的男女之防。
查探结束，他转身面朝九娆跪下：“启禀陛下，此女身体上没有任何伤痕，除了额头上的撞伤之外，掐痕，勒痕，被人击打虐待的痕迹都没有，可以断定，死因是撞柱自杀。”
九娆嗯了一声：“还有吗？”
“此女体内有少量的药物残留，可以使人情动。”黑衣男子语气淡漠没有起伏，这句话却显然透露了极重要的信息。
九娆听完，转头看向殿里的宫女。
自从上任女皇主政之后，后宫形同虚设，主子少，很多人手空了下来，都安排了别的事情在做。
九娆如今有名分的皇夫四位，她一视同仁，每个宫里分配的宫女人数基本相同。
天机宫里一等宫女四个，因为需要轮值，所以两两一组，二等宫女八个，还有殿外负责打扫的三等宫女。
因为所需要的人手不多，再加上女皇和后宫主子性格都宽容，很少有被处置的下人。宫里的整体环境好，主子们不动辄打罚人，到了二十五岁出宫年限时，也就有更多的宫女选择继续留在宫里做事。
因此这几年里采选宫女的次数和人数也减少了许多，一般都十五六岁以下的宫女更少。
九娆目光转了一圈，触目所及的女子都在十七八岁左右，唯有方才这个自杀的少女年纪稍小一些。
沉默了片刻，九娆开口：“今天谁当值？”
“奴……奴婢。”屏风一个宫女跪了出来。
九娆看了她一眼：“方才你一直待在这里？”
“是……不，不是……”
九娆没理会她的语无伦次，淡淡道：“这个女子叫什么名字？”
“秀……秀儿。”
九娆又道：“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天机君像往常一样看了些账册，在内殿休息了一会儿。秀儿给天机君沏茶，天机君赐了瓜果。”宫女低着头，“秀儿很高兴地谢了恩，吃了几片瓜果，之后就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