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6章 死者为大
九娆语气平静:“怎么个不对劲?”
“她……”宫女迟疑了一瞬,“奴婢不太清楚,只听到天机君在内殿说了一句‘都退下’,然后奴婢和其他人就都出去了。”
顿了顿,“然后不到一盏茶时间,秀儿喊了声救命,奴婢们进来就看到她……”
看到她什么?
九娆挑唇,看到她受辱自杀?
不过也难怪,一个十五六的妙龄少女撞柱而亡,这殿内又只有墨华一个男子,喊了救命,撞柱身亡,体内有残留药物……
用脑子想想就知道大概是发生什么事了。
抬脚走到墨华跟前,九娆蹲了下来,托着腮看他:“墨华,她说的是事实吗?”
语气悠然闲适,竟似在闲聊一般,好像完全没受到眼前这一幕的影响。
墨华低垂着眉眼,点头:“基本属实。”
基本属实?
也就说还有不太属实的地方?
“你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墨华缓缓抬眼,对上少女清透的眸子,有些迟疑:“陛下会信我吗?”
九娆笑了笑:“如果你说的是真话,朕自然相信。”
“那句‘都退下’不是我说的,这个少女会发出跟我一样的声音。”墨华神色有些茫然,似乎觉得自己这个解释很难让人信服,“臣当时……浑身无力,说不出话……”
转头看了一眼那个躺在地上的少女,墨华脸色苍白了两分:“臣……不知该怎么解释眼前这一切,她已经死了,死者为大,臣好像不该把罪名推在她身上……且无凭无据,臣这样辩解似乎只是在为自己开脱……”
最重要的是,一个少女会以死亡为代价来陷害他?
没有人会这么傻。
而且宫里现在没几个人,天舒在玄隐殿,姬凰羽去了边关,鸾飞也不在。
只有他跟闻筝二人……
在少女碰柱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一次故意陷害他的阴谋,即便这个计划看起来如此拙劣而又粗糙,甚至蛮横到直接以死亡来给他盖棺定罪,可无疑的,在所有人眼中,这个阴谋其实是成功的。
摆在眼前的事实,让他如何替自己开脱?
“启禀陛下。”黑衣男子开口,“这个少女体内残留的药物不是今天下的,应该是昨晚就服下了。”
什么?
墨华蓦地抬眼。
“九娆语气淡淡:“说清楚。”
“这种药物可以使人情动,若是量少,对于意志力强大的人来说可以控制。”黑衣男子道,“服药之后不得饮水,最好是滴水不进。饮了水就会催发药性,而且这种药性特殊,可以通过汗液弥散在空气中,使得靠近她的人短暂地晕眩、昏沉,绵软无力。”
九娆站起身,语气淡淡:“去查查这个女子的身份。”
“是。”
黑衣男子恭敬地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九娆转眸看向墨华:“你先起来吧,这两天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先待在天机宫别出去。”
墨华站起身,抿唇沉默。
九娆说完,想到这人的性子,叹了口气:“朕没怀疑你什么,所以放宽心。”
墨华摇了摇头,眉头紧锁:“臣只是有点想不通。”
——
听到了各位的呼唤,很快放九微出来溜溜。
第1447章 一面之词
“陛下,帝君,时辰不早了。”秋雁微微屈膝,“奴婢伺候陛下就寝吧。”
子曦点头。
小半个时辰后,两人躺在床上,楚宸主动跟子曦聊了一些朝政上的事——虽然子曦没问,也不太关心,但楚宸还是想让她知道一些。
她是女皇,是这个国家真正的君王。
不管是楚宸还是南墨昊,都只是帮她暂管而已。
“你方才说什么?”子曦转过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项南?”
“嗯。”楚宸点头,“此人是项尚书的儿子,文才武略都不错,只是性格有点狂放不羁。前些日子有御史上了份折子,弹劾项尚书教子无方,纵容儿子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我去了解了一下,其中隐情让我也有些为难。”
子曦微讶。
项南这个人,在西陵的时候秦裳提及过,他的父亲原本是兵部侍郎,去年底刚胜任尚书一职。
秦裳曾说他是个奇才,但性子孤僻,心高气傲,不屑臣服于一个女帝。
子曦手里并不缺人,再加上知晓其人孤傲,便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所以对于秦裳的提议并未放在心上。
然此时听到楚宸这么一说,不由皱眉:“他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
楚宸转过身子,定定地看了她片刻:“他喜欢自己的妹妹。”
子曦诧异,第一反应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目前来说,应该亲妹妹。”楚宸说着,忍不住也皱了眉,“此事之所以让我为难,便是在于他并没有在朝为官,不是朝臣,况且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就算对此事有什么想法,也不能随意插手到人家家里去。”
子曦沉默了一瞬。
她没想到天子脚下的皇城之中,竟有人能不羁到如此地步,就算不屑世俗眼光,跟自己亲妹妹之间也不能有这种感情。
秦裳之前倒是说过,项南最大的弱点是他的妹妹。
可这世间兄妹情深的很多,哥哥保护妹妹很正常,子曦从来没想过,项南会喜欢上自己的妹妹。
估计连秦裳自己都没想过。
“项南年前娶了个妻子,但夫妻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太好。”楚宸眉头微皱,“上折子弹劾的蔡御史,就是项南的岳父。”
“如此看来,这两家倒是闹得有点僵,上了折子弹劾到天子面前,显然打算要撕破脸了。”子曦想了想,“你召项尚书问过话了?”
楚宸点头:“此事虽是家事,可影响很坏。若不管不问,势必会影响到权贵家族之中的风气。可管了也得注意分寸,所以我先让项尚书自己处理。”
子曦沉默片刻:“我总觉得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我也这么想。”楚宸点头,“这种官员宅内之事,大多有重重隐情,不能听信谁的一面之词,必须谨慎处理才行。”
子曦敛眸思索。
项南……
“这样吧,明日我让秋雁出宫一趟,私下去查查这个事儿。”子曦道,“需得查清内情,才好做出决断。”
楚宸点头,伸手揽着她的腰:“不早了,睡吧。”
——
还有两章。
第1448章 颇多蹊跷
九娆挑眉。
南墨昊很快又道:“陛下什么想法?”
“朕的想法跟摄政王叔叔一样。”九娆漫不经心地勾唇,“看来英雄所见略同。”
南墨昊嘴角一抽,有些无语地看着她。
“宫里发生这样的事情,陛下就一点也不生气?”还有心情开玩笑?
“为什么要生气?”九娆淡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生气使人衰老,朕这般仙姿玉容,怎么能轻易就被心怀叵测之人挑拨了情绪?”
南墨昊:“……”九娆这般性情,似乎遗传楚宸多一些。
“虽然幕后之人以此算计墨华,目的便是要借着玷污皇室声誉的阴招迫朕疏离墨华,厌恶墨华,甚至盛怒之下直接杀了他,但朕偏就不信邪。”一丝寒凉染上眉梢,九娆唇畔的笑意也带着几分冷漠,“朕倒想看看,他还有没有更有效的招数可使?”
南墨昊没说话,沉默了片刻,“陛下需要臣做些什么?”
九娆缓缓摇头:“没什么需要摄政王叔叔做的,这件事不是已派人去查了吗?”
南墨昊点头,抬眸问询:“那臣先告退?”
既然没他什么事,让他特意跑这一趟干什么?
九娆默然,静静地注视着他片刻,“天舒最近怎么样了?”
“很好。”南墨昊道,“陛下想见他?”
九娆刚要点头,然而转念一想,天舒现在根本不认识她,就算见了也没什么意思。
于是她摇了摇头:“先不见了吧,让他安心训练。”
南墨昊没说什么,很快告退离去。
九娆一个人待着有点郁闷,此时想到天舒,也不知道该不该暗骂一声白卿离的自作主张。
不过此时九娆尚未料到,次日晚上这件事就有了线索,且奉命查探此事真相的人居然就是天舒。
沉默地注视着眼前跪地禀报的黑衣少年,九娆许久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打量着他。
嗯,似乎瘦了些,看起来比之前更多了几分凌厉冷峭,眉眼没有流露出丝毫情绪波动,这么静静跪立在这里,像是一座俊美没有生气的冰雕。
摄政王叔叔口风真是紧得很,安排天舒去查探此事,在她面前却愣是没提一句。
九娆缓缓托腮:“自尽的少女是今年刚入宫的?”
“是。”
“她是什么人?”
“她背后的主子叫玉丹,是墨氏郡望家主的爱妾,今年才十七岁。”少年语气恭敬而淡漠,没有起伏的语调,“墨氏一族眼下正陷入内乱之中。”
墨氏一族内乱?
九娆因这个消息而诧异,忍不住又想到了那位年纪轻轻就掌权的墨家兄长。
这个人曾经所做的事,所说的话,现在想来其实颇多蹊跷。只是她当年年纪小,只知解决了莞江水患,以及把墨华带进宫,却并没有去深思其他。
此时一想,倒是隐隐察觉出了许多不同寻常之处。
不过若真是内乱,倒也无需太过担心,大家族里这种事情很正常。
只是……
九娆抬眼看向眼前少年,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
白天继续,晚安。
第1449章 失忆的天舒
少年低眉回道:“属下天舒。”
“姓什么?”
姓什么?
少年眼底划过一丝迷惘,垂眸道:“回陛下,隐卫无姓。”
九娆扬唇浅笑,眼底似有异样光泽轻涌:“隐卫都有些什么规矩?”
“回陛下,隐卫第一条规矩是无条件的服从陛下。”少年回道,“只忠诚于陛下一人。”
九娆扬眉:“是么?”
“是。”
“所以朕不管让你做什么,你都会无条件服从?”
“是。”
“让你侍寝呢?”
空气仿佛陡然凝结:“……”
九娆挑眉,注视着少年刹那间僵硬的身姿,眼底划过一抹愉悦的笑意,语气慵懒地重复了一句:“若是朕命你侍寝,你会从命么?”
少年抿唇,低声道:“玄隐殿没……没有教过……”
“朕可以教你。”九娆语气淡淡,“你会服从吗?”
少年头垂低了些,声音几不可闻:“是,属下从命。”
“既然如此,自己去洗干净。”九娆不疾不徐地道,“后殿穿门而过是浴池。”
浴池?
少年身体又是一僵,叩首:“属下不敢。”
浴池是陛下的沐浴之处,不是他这等身份之人可用的。
“朕允你去用。”九娆淡道,语气里多了丝威压,“给你一盏茶时间。”
许是他敏锐地听出了这句话中的不可违抗性,话音落下,少年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片刻没敢再犹豫,俯首领命:“是。”
应完,鬼魅般闪身离去。
九娆独自倚着软榻,红唇悠悠勾起。
唔,失忆的天舒……似乎也挺可爱的呢。
目光轻扫,她想起天舒并未带换洗衣服去浴殿,为了避免他脸皮子薄,九娆淡淡吩咐:“安雪,把天枢君的寝袍拿去给他。今晚无需任何人当值,都去休息吧。”
安雪站在帘外,恭敬地屈膝应是:“奴婢遵旨。”
话落,打了个手势,宫女们行了个屈膝礼,便安静无声地退出殿外。
安雪转身从衣柜里拿出叠得整齐的白色寝衣,送去浴殿。
九娆起身走到床前,在床头半躺下来,身姿慵懒而放松,心头亦有一种无言的满足感慢慢席卷而来。
嗯,果然是许久没见了,今晚见了面才知道,这些日子还挺想他的。
一盏茶时间并不长,不过对于隐卫来说足够,用最快的时间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干净,少年再次出现在内殿时,身上便裹着这件白色寝袍,屈膝落跪在床前柔软的地毯上。
九娆打量着他俊俏凛冽的眉眼,越看越觉得这张脸实在顺眼得很,比白卿离那张苍白的脸漂亮多了。
“侍寝的规矩,你是否清楚?”九娆语气淡淡,嗓音虽清婉悦耳,却带着一丝天生的淡漠威仪,让人不敢去猜测她是在故意捉弄,还是当真很严肃地在问这个问题,
天舒身体微绷,垂眸道:“不……不清楚。”
“哦,那朕现在教你。”九娆平静地看着他,“身上的衣服脱了。”
话落,不疾不徐地补充:“全脱,一件都不留。”
第1450章 太可爱了
话音落下,九娆清楚地瞥见少年僵硬的神情,以及如木雕一般石化的身体。
她也不急,就这么安静地等着,极有耐性。
不过少年显然并不敢让她等太久,只短暂地僵了一瞬,脑子里记着的隐卫规矩比他的意志更快,早早就融入血液里,刻进了骨子里。
所以他很快平静了下来,抬手利落地扯去身上的寝衣,也扯去了亵裤。
九娆见状,唇角挑出了一丝笑意,目光搜寻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嗯,最近确实添了不少伤痕,看起来倒是让人有些心疼了。
不过都还好,伤痕都不严重,至少对于一个御隐卫来说,委实算不得什么。
她淡淡开口:“上来。”
这两个字落地,她仿佛看到少年紧张得咽口水的动作,心里不由暗笑,直道自己太恶劣,趁着天舒失忆的时候欺负人。
犹豫了不过一瞬,少年抬眸瞥了床沿一眼,然后跪行到床脚,从床脚爬了上去。
九娆挑眉。
不是说没学过侍寝的规矩?
还是说,他只是不敢跟她有身体接触,所以才避开她的位置,选择从没人的地方上来?
到了床上,少年显然开始不知所措,伸手悄悄地拉过一张薄毯遮住自己羞处,然后就这么呆呆地跪立着。
九娆勾了勾手指,像是唤小狗似的:“过来。”
少年一路拖着毯子跪行到她跟前,低眉垂眼,乖巧得实在不像话,根本不像前一刻还在玄隐殿厮杀的隐卫。
而且……
少年的耳根子似乎已开始泛红。
九娆眨眼,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
这也太可爱了吧。
没失忆的时候霸道地占据她的床位,失忆了居然这么纯情?
九娆忍住爆笑的冲动,伸手勾起他的下巴,“懂得怎么服侍人吗?”
少年飞快地摇头,刚要说不懂,然后又怕惹怒她似的,低声道:“属……属下可以学……”
九娆忽然沉默了下来。
不是失忆之后的天舒胆子小,而是玄隐殿的规矩对每个人其实都一样的。
没有谁特殊。
天舒占了身份和自小在她身边伴君的优势,所以才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敢于争宠的想法,可一旦记忆被封住,真正陷入玄隐殿的规矩之中,他也只是一名普通的隐卫。
忠诚侍君,不能有丝毫反抗和不满。
怕了拍身边的位置,她道:“睡吧。”
少年抬眸,随即意识到这个动作无礼,慌忙又垂下了眼。
九娆调整了姿势,在床上躺了下来,见他还呆呆杵在一旁,淡淡一笑:“别紧张,今晚留在这里睡一觉。”
少年迟疑了一瞬,有些紧张地开口:“属下……属下想穿着衣服睡……”
九娆闻言,忍不住又要笑。
真的是太……太可爱了。
“不行。”九娆故作冷淡,“侍寝的规矩你定的?”
少年脸色一变,连忙跪直了身体叩首:“属下不敢。”
九娆语气淡淡:“躺下,朕允许你盖着毯子睡。”
话音刚落,少年骨碌一下躺到了她的身边,一张薄毯密不透风地盖住了全身,整个人缩进了毯子里,连脸都没露。
——
更新完。
第1451章 可怜兮兮
九娆心里清楚,天舒去了玄隐殿之后训练强度很大,休息的时间肯定很少,所以应该让他早点睡。
可不知怎么的,看到这么可爱的少年,她忍不住就是想逗逗。
“你要把自己闷死么?”九娆撑着额头,漫不经心地开口。
话音落下之后,气氛安静了须臾。
少年悄然露出了个脑袋,漆黑的眸子无辜而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垂眸,僵住身子躺着。
“手也不可以伸出来吗?”九娆又问。
虽是问询,可听在少年耳朵里,分明就是命令的意味,于是他沉默了片刻,悄悄把两只爪子也从毯子里伸了出来。
九娆唇畔忍不住又开始上扬,伸手探向他的毯子。
少年的反应很快,见到九娆的动作,立时就跟那炸毛的猫一样,紧紧地抓住盖住他身体的毯子,一副阻挡外敌入侵的架势。
九娆挑眉。
少年很快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色微变,不安地放开了自己的手。
然后九娆一双纤纤玉手毫无阻碍地探向他的锁骨。
天舒面上浮现明显的紧张之色,身体僵得跟木头一样,心跳咚咚咚加快,死死地攥着手,才克制住自己没有飞身逃离此地。
伸手捏捏他的耳朵,九娆淡道:“玄隐殿的规矩里,没有教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一条?”
话音落下,天舒脸色顿时苍白,身体比意识更快地翻身跪起:“属下知错,请陛下责惩。”
他的身体在战栗。
九娆抚上他瘦削的脊背,指尖所过之处,汗毛一根根竖起,简直跟吸铁石似的……
女皇陛下顿时玩心大起,纤纤玉指从他脊背上划过,少年的身体抖成了筛子,汗毛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飞快竖了起来,让九娆心里直呼惊奇。
还能这样?
此时她浑然忘却了帝王威仪,也顾不得心疼让这个人多睡一会儿,只像个贪玩的小孩似的,哪怕心里一个劲地惊怪自己太恶劣,却玩得根本停不下来。
而天舒也完全忘却了什么是泰山崩于前的稳重,只觉得这只手仿佛有魔力似的,让他紧张,惶然,不安,以及羞涩,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缩成一团。
“陛……陛下……”
九娆瞥见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心头顿时觉得好笑又怜爱,忍不住再次责怪自己太坏,总想欺负人。
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脊背:“好了,朕不逗你了,睡吧。”
怎么能这么乖,这么可爱?
明明应该是一柄锋锐的利剑……
此时的九娆甚至没想过,失去记忆之后的天舒在不记得她的情况下,若是真被逗到极限会不会对她不利?
以他此时的修为若真要对九娆动手,即便九娆本身功力也不错,在天舒面前也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但她就是完全无惧,身边连个人都没留,就这么恶劣地逗弄着他而不曾有过丝毫担心。
少年重新在床上躺下,捞过毯子把自己盖好。
“可以睡几个时辰?”九娆问。
“还有一个半时辰。”天舒回道,“寅时就要去玄隐殿。”
第1452章 微服私访
“今晚多睡一个时辰。”九娆道,“朕会跟大教习说,他不会怪罪你。”
少年恭敬地应下:“是。”
为了让他休息得好点,九娆决定不再给他制造压力,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睡吧。”
然后便转身面朝外侧躺着,独自一个人扶额暗笑。
天舒睡了两个半时辰,寅时刚到他就悄无声息地起身下床,动作轻得完全察觉不到一丝响动。
小心翼翼地穿好亵裤,裹着寝衣回去浴殿,把自己昨晚沐浴之后顺手洗好的黑衣拿起来穿着。尚未完全干好,但不妨碍他穿在身上。
穿好黑色劲衣之后把换下的寝衣叠好放在浴殿的榻上,之后他就离开了雍华宫。
黑暗中九娆睁着双眼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次日一早上过早朝之后,她命人叫来了墨华。
“你的事情查清楚了。”九娆抬手免了他的礼,语气淡淡,“是宫外的人伸进了手。墨华,朕可能要改变主意,墨家的事情朕决定交给你自己去处理。”
墨华沉默片刻,“臣昨晚想了一夜,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如果宫里没有人意图对他不利,那么设计陷害的人一定是来自宫外,而他自小到大接触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墨氏宗族里的人,以及跟墨家有生意往来的合作盟友或者对手。
所以他思来想去,得出的结论也是跟墨家有关。
“墨家内乱,具体详情朕还不太清楚,所以你可以秘密离京。”九娆道,“朕派一些人保护你的安全,然后赐你令牌和一道密旨。你是个分得清轻重的人,这件事朕相信你能处理好。”
墨华跪下:“谢陛下恩典。臣不敢让陛下失望。”
“起来吧,此番就当做是你替朕出去微服私访。”九娆淡笑,“朕相信也是你的一个历练机会。”
墨华点头:“是。”
“好了,自己去收拾一下。若是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也可以提出来,朕会斟酌。”
墨华又道了一声谢,转身离开了雍华宫。
九娆独自坐在殿中看了会儿折子,安雪给她添了茶,恭敬侍立一旁。
殿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一摞奏折批完,九娆转头看到案上的一个黑匣子,里面放着玄隐卫从各方收集来的情报,她伸手从中把情报都取了出来,漫不经心地翻看着。
大夏皇帝今年又选了一批年轻秀女入宫,可已近不惑之年的这位帝王却至今无子,皇族现在是一团混乱。
子嗣问题从来牵扯着皇族命脉,当朝太皇太后和文武百官为了皇嗣问题已经爆发了数次激烈的争议,皇族宗亲都在蠢蠢欲动。
有朝臣提议从宗亲中过继一个孩子,太皇太后也在考虑,可过继皇子不是玩笑,容不得丝毫疏忽,一旦被选中就是一步登天的储君,将来的九五之尊。
所以有适龄孩子的宗亲之间斗争也格外激烈。
不过此事进行得并不顺利,皇帝每每听到这个提议时都会格外震怒,他的亲生母亲凌云长公主也坚决不同意过继皇子的决定。
第1453章 老夫老妻
凌云长公主直言皇上还年轻,孩子早晚会有,即便太皇太后以强硬的态度逼她考虑此事,她也丝毫没有要妥协的意思。
九娆勾了勾唇,对于大夏皇族的一团糟并不感兴趣。皇嗣问题就是大夏目前的头等大事,但那位皇帝已注定此生无子,皇族内乱也在预料之中。
至于凌云长公主……
她的终极目标就是熬死大夏独孤氏皇族,皇帝不能生子就是她一手造就而成,又怎么可能答应过继皇子这件事?
只要皇帝和凌云长公主不同意,其他人就是如何打算盘也没用。
揉碎了手里的密函,九娆拿起另外一封拆看。
楚凝长公主的军队已经到了边关,而姬凰羽更早几天便入了边境,如今动向不明。
动向不明?
九娆唇角微挑,动向不明才是对的,若是他的伪装连玄隐卫都能瞒过,那么对手想要察觉防备显然也不太容易。
不过玄隐卫负责保护姬凰羽,大概也不可能真的完全不知道他的动向。
匣子里密封的情报看完,九娆眉头微皱,托着下巴暗想,等墨华走了,这宫里又少了个人,只剩下闻筝……
岂不是越来越冷清了?
虽说人多了也不太好,可这说走都走了,好像也不太习惯。
九娆撇嘴,抬眸转向窗外:“来人,去玄隐殿传旨,今晚武训结束之后让天舒过来雍华宫。”
“是!”黑影领旨,飞身而去。
想到昨晚少年可爱的模样,九娆心情突然间就愉悦了起来。
好吧,她得承认自己喜欢后宫的热闹,喜欢美人们环侍的趣味,不过总有那么一个人应该是在她心里有着无法取代的特殊地位的。
想到这个人自五岁入宫就伴在她身边,十年如一日不离不弃,死心塌地,在外人面前如一头凶狠的小狼,在她面前却那么温顺听话。
而如今虽被封住了记忆,却又展露出如此可爱的一面……
唇畔笑意加深,九娆忍不住想着,虽说帝王无情,可到底还是有这么一个人愿意走进了她的心里,让她一天比一天想要宠着他,既期待着他强大到无坚不摧,又希望看到他面上流露出的那点让人心悦的小表情。
想到昨晚,九娆不由自主地叹息一声,自己真的是太坏太坏了。
处理完今日政务,九娆想了想,命人去请苏相进宫一趟。
午膳之后苏瑾进宫来拜见,九娆邀他去御花园里走了走,淡笑:“苏相近来可好?”
苏瑾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保守回道:“多谢陛下关心,臣还好。”
陛下每天上朝都能见着他,他好不好她不知道吗?
“小川儿还好?”
苏瑾点头:“川儿也还好。”
“长公主带兵出征,这一趟只怕至少得半年才能回来。”九娆淡笑,“朕担心苏相在府中思念娇妻,所以特地请丞相大人进宫来叙叙。”
苏瑾失笑:“臣跟楚凝已经老夫老妻了,陛下不用挂怀。”
“老夫老妻不是也丝毫没有磨灭丞相跟公主之间的感情?”九娆挑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的便是丞相跟公主了。”
第1454章 少得可怜
苏相微默,总觉得今天九娆的态度有点奇怪。
不过人家是皇帝,他是臣子,就算奇怪也只是放在心里。
摸不清她的心思,苏瑾只淡笑:“时间大半的夫妻最后的结局都是相伴到老,臣跟楚凝也没什么特别的。”
亭廊幽深,两侧奇花异草幽香扑鼻,徐徐凉风袭来,吹得发丝轻扬。
苏瑾陪着九娆走了一段,心里不由自主地猜测着九娆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他说,却又不好开口?
难道跟天舒有关?
苏瑾拧眉,心里不由猜测天舒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想了片刻,他主动开口,“是不是天舒……”
“天舒?”提到这个名字,九娆眼角忍不住就染了几分笑意,“他很好。”
真的很好,好到让她仿佛找到了新的乐趣。
瞥见女皇陛下明显愉悦的表情,苏瑾神色不由有些微妙,默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没再开口。
沿着御花园外面的回廊走了一段,九娆淡道:“川儿最近功课怎么样?”
苏瑾心里咯噔了一下,沉默片刻,才谨慎回道:“还好。”
九娆忍不住又想笑。
苏瑾着实感到莫名,陛下今天有什么喜事?
刚好前面有张长椅,九娆走过去在长椅上坐了下来,语气闲适道:“丞相请坐。”
苏瑾沉默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纵然学识渊博,才华惊艳,且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苏瑾也着实猜不透这位小女帝陛下今日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让他进宫,却只是日常寒暄。
他以为天舒发生了什么,可提到天舒时,九娆分明心情不错。
方才主动顺口问过了一句川儿的事,此时特意地又问一遍……苏瑾心里不由开始戒备,陛下不会在打川儿的主意吧?
这个想法闪过脑海,苏瑾眉头忍不住就要皱了起来,心里打定主意,若陛下真有这个想法,他就算拼着这个相位不要,也绝不会答应如此荒唐的要求。
“丞相在想什么?”九娆靠着栏杆,慵懒地托腮看着苏瑾,清透澄澈的眸光里分明闪着几分揶揄,“感觉丞相此时看朕的眼神充满着戒备,好像朕是凶狠的豺狼一样。”
苏瑾嘴角一抽,索性开门见山:“陛下直说了吧,今日招臣进宫是为何事?”
九娆唇角微挑:“没什么事情,就是突然想跟丞相聊聊,怎么丞相大人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突然间想跟他聊聊?
苏瑾忍不住腹诽,身为一朝之相,女皇陛下的左膀右臂,他公务也很繁忙的好吗?
也亏得他现在年纪不小,长子都跟陛下一样大了,若是放在十几年前这个时候,这么大的少女找他说话,他定要敬而远之的。
“朕待着有些无聊,招丞相进宫闲聊几句。”九娆笑了笑,带着几分无辜的语气,“顺便告诉丞相一声,被封住记忆的天舒实在可爱得紧。”
苏瑾闻言一静,蓦然发觉自己对天舒这个儿子的关心实在少得可怜。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天舒从来不太需要他们的关心。
——
凌晨一次更完。白天没有了,晚安。
第1455章 小家子气
五岁时第一次进宫就不顾任何人的反对,坚持要留在陛下身边,近十年过去,天舒心里对九娆可比对亲生爹娘和弟弟要亲得多。
而苏瑾和楚凝在孩子还小的时候,时常还会担心一二,时间久了以后,天舒的成长和性情他们都看在眼里。虽年纪不大,可两个孩子的气度和能力却并不输给大多成年人。
早早地就学会了照顾自己,做事有自己的分寸,不会轻易惹事,出门在外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不会上当受骗,不会轻易中了别人的暗算。
似乎各个方面都不需要他们操心。
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习惯了对天舒放心,再久而久之,基本上就不太过问了。
此时听到九娆提起天舒失忆,苏瑾才蓦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注意到天舒的情况。
沉默了片刻,他道:“天舒怎么会失忆?”
“嗯,一点小意外。”九娆道,“倒是没什么,该到恢复记忆的时候会恢复的,丞相不用担心。”
苏瑾点头。
他其实也没多少担心,虽然天舒是他的儿子,可这些年他习惯了天舒不在身边,也习惯了由天舒自己决定他这生的命运。
随潮流有幸重来一次的苏瑾看待事情比旁人通透,他从没有觉得养儿子是为了孝顺,亦或是为了养老送终,光宗耀祖。
他的先祖门楣远在西陵,实在没什么值得光耀的,况且苏家说到底其实还是葬送在他的手里。
楚凝的先祖也是。
现在想来,他跟楚凝其实都不是什么好人,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宗族血亲。
如今在陵国帝京扎了根,他同样并不要求儿子多孝顺,多听话,多有出息,以后门庭有多显赫………对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他只希望孩子们能一生顺遂,纵然做不到随心所欲,但至少可以依着他们自己的想法,尽可能地让他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以前帝修叔叔曾说朕是天命帝女,天生无情。”九娆抬眼望向云空,“朕以前也是这么想的,觉得帝王嘛,真正痴情的有几个?”
苏瑾皱眉:“陛下现在的想法变了?”
九娆沉默片刻,缓缓摇头:“想法倒是没变,但心境有些变了。”
苏瑾不解。
“朕以前对感情嗤之以鼻,总觉得儿女情长太过小家子气。”九娆唇角微勾,“如今却发现,其实感情有时也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苏瑾:“……”他只想说,陛下的想法很奇怪。
单相思教人惆怅。
喜欢一个人教人欢喜。
两情相悦是最美好的结果。
可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感情有时也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这句话,怎么听都觉得有点怪怪的。
不管是亲情还是男女之情,感情这种东西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存在的,难道说拥有感情能让每个人都愉悦?
“好了,耽误丞相不少时间,朕就不再多留丞相了。”九娆转过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朕一个人待会儿,丞相先回去吧。”
苏瑾起身,躬身告退。
第1456章 浮生半日闲
九娆独自一人坐在亭廊里,看着廊外花草树木,心里还在想着自己方才说的那句话。
想法没变,心境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觉得帝王天生无情,她也应该无情,自古以来痴情的帝王不多,而真正做到痴情的帝王又大多没什么好下场。
痴情帝王常常也是亡国之君——当然,这种算是美化的说法。
真正亡国的君王骨子里其实就是个昏君。
可史官不承认是帝王昏庸啊,只说是红颜祸水。
不过,不管是红颜祸水还是蓝颜祸水,毫无疑问,把精力全部放在个人感情上的帝王显然无暇兼顾到天下苍生。
因此九娆觉得帝王本该无情是有充分理由的,无情才能把精力都方才江山社稷和治理天下上。
不过现在她倒是觉得,感情也不是非要爱得你死我活,也不是非得整日花前月下你侬我侬。
也许有种感情可以叫做并肩作战。
红唇微扬,九娆托着下巴赏花,春花秋月,冬雪夏荷,各有各的风景。
“陛下。”安雪恭敬的声音响起,“天权君来了。”
九娆转头,看向亭廊远处着一身玄衫的少年缓步而来,身姿如青竹修润挺拔,眉目温雅清浅,步履行走间贵气天成。
待他走近行了礼,九娆笑道:“你怎么知道朕在这里?”
“臣问了宫里的人。”闻筝道,“陛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赏花?”
“嗯,偷得浮生半日闲。”九娆眉梢泛着慵懒气息,“你呢?有事?”
闻筝默然片刻,缓缓点头。
九娆挥手让安雪先退下,让闻筝坐着说。
“什么事?”
“陛下让墨华出宫去了?”闻筝神色似是有些异常。
九娆点头嗯了一声,嗓音依旧懒懒的。
“昨日天机宫里发生的事情,臣听说了。”闻筝敛眸开口,语气似是有些异样,“陛下已经查清了真相?”
九娆点头:“若是查不清,首当其冲被人怀疑的人就是你。”
说完,她却缓缓摇头:“当然,朕大概不会往你身上怀疑。”
“臣多谢陛下信任。”闻筝苦笑,“可臣昨日听说此事时却着实有些慌。”
嗯?
九娆诧异:“你慌?”
闻筝点头:“很慌,因为这种手段跟后宫中嫔妃之间争宠陷害的手段很像。”
“好吧,似乎是朕的疏忽。”九娆淡淡叹了口气,“朕应该先问问你,安抚一下你的情绪。”
毕竟宫里现在就闻筝跟墨华两个人,墨华出了事,九娆当着墨华和天机宫宫女们的面,直言他是被人设计陷害的。
后宫里说到阴谋陷害,首先就会让人想到争宠上去,所以闻筝才是最可疑的人。
虽然九娆并没有怀疑他。
可就如墨华刚出事时没料到九娆会无条件相信他一般,闻筝也不会想当然地觉得九娆该无条件地相信他。
因此被算计的墨华不安,置身事外的闻筝也同样不安,可九娆安抚了墨华,却并没有及时安抚闻筝——
“朕怎么觉得自己像个乳娘一样?”九娆皱眉,“居然会觉得你们都需要朕的安抚。”
第1455章 都怪陛下
闻筝嘴角轻抽,“臣觉得自己的确需要安抚。”
九娆不是奶娘,她是这座皇宫的主人,所有人都依着她的旨意行事,以她的旨意为准则。
她的安抚不是少女的温柔,而是来自于一个帝王所给予的依靠和信任。
九娆默然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朕方才还在想着美人环侍的乐趣,现在却发觉美人多了也不好,朕还得一个个照顾你们的情绪。”
尤其是那位据说多愁善感的天机君,九娆在他面前说话才真是要顾忌他脆弱的心灵,生怕哪句话说错了让他胡思乱想。
美人多了,烦恼也多。
闻筝沉默片刻,语气有些微妙:“陛下要不遣散后宫得了。”
九娆一愣,眸心微细:“你说什么?”
“……没。”闻筝连忙摇头,“臣只是说笑,陛下莫要当真。”
九娆瞥了他一眼。
遣散后宫?
别以为她没听到,他这是想要自由了?
“闻筝,你虽是朕的皇夫之一,可当初却是因为大夏战败求和被送过来的。”九娆托着下巴,“这些年你在后宫也算安分,安静又低调,跟空气似的没什么存在感,倒是让朕怀疑这九位命定皇夫到底为何而命定了。”
没有存在感的命定皇夫,她想不出天命的意义何在。
“天权星的命格聪明豁达,出类超群,处事刚柔并济,做事机变随时。”闻筝道,“若是臣不曾来和亲,现如今在大夏也是风光显赫的贵公子,当年大夏多少学子对臣都是真心敬服的。”
九娆闻言,心里多了几分了然。
“可到了陵国,臣是和亲的公子,其实也算是质子。虽冠上了一个皇夫的名分,但说到底还是低人一等的。”闻筝淡淡一笑,笑容却如清风朗月,语气里并没有听出多少怨怼之意,“臣不安分低调点能行吗?”
况且他空有一身学识,却没有丝毫自保之力。
比起姬凰羽,他不仅一点武功不会,容貌也不如他夺目。
比起天舒这个土生土长的陵国帝京权贵家出身的公子,他更是没有可比性。
即便是跟墨华相比,他也不占任何优势,至少墨华还有雄厚的世家财力做后盾。
没有家世背景,没有雄厚财力,没有武功倚仗,身在异国他乡的公子得有多蠢,才敢不低调安分?
“唔,这么说来,其实还是朕耽误了你。”九娆托腮看他,“当年要是让楚凝长公主一举灭了大夏,不就没有和亲这回事了?”
听出她语气里的玩笑意味,闻筝心下一松,眨眼道:“嗯,都怪陛下。”
话音落下,气氛骤然轻松了起来。
九娆失笑。
“不过说真的,屈就在朕的后宫的确有些委屈了你。”九娆笑完正色开口,“对于天命皇夫这件事朕这几年也算是看淡了,不刻意去排斥,却也并不太会太过当真。闻筝,如果以后你想要自由,或者有了喜欢的人,大可以跟朕直言,朕愿意放你自由。”
虽然姬凰羽说入了她的后宫就没有了所谓的自由,但九娆不是个迂腐死板的人。
第1458章 承诺
她的皇夫如今跟她都只有名分,尚未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况且她自愿给的自由,跟皇族声誉无关。
闻筝沉默片刻,忽然起身跪下:“臣先谢过陛下。”
他不是姬凰羽,所以不会拒绝这个恩典。
他今年才十七岁,大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虽说陛下是个让人敬服的女皇,他待在后宫也并未觉得屈就,可以后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他不敢过早地把话说满,也不想把自己的后路堵死。
“起来,别动不动就跪。”九娆抬手,语调散漫闲适,“朕的承诺永远有效。但你该明白,即便是有效的承诺其实也是有限制的。”
闻筝自然明白。
此时九娆所言她的承诺有效,她的心里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可皇宫毕竟是皇宫,不是任人来去自如的地方。
如今她能给出这样的恩典,是因为女皇对他没什么特别的感情,跟所有皇夫之间也并未发生真正亲密的事情,甚至就连天舒和姬凰羽的侍寝都只是嘴上说说,盖着盖子纯睡觉的那种——当然,这一点其实闻筝是自己猜测的,因为九娆现在年纪还太小。
也正因为她年纪还小,所以想法可能更宽容些。
等她掌权时间久了,慢慢地更加习惯了杀伐果断,习惯了众生匍匐在脚下,习惯了三宫六院七十二侍君……
更拥有了掌控欲和占有欲,也许想法终会慢慢改变。
到那时,也许问题就不在于她宽容不宽容,而是他敢不敢提出这种要求了。
闻筝的脾性跟天舒和姬凰羽不同,这会儿难得有机会单独陪着九娆坐了一会儿,傍晚时分,闻筝送九娆回了雍华宫,自己很快也告退离去。
安雪给九娆沏了盏茶,九娆坐在窗前她常坐的锦榻上,安静地看了会书,心里却暗自着期待着时间能过得快点。
“殿下,现在准备晚膳吗?”
晚膳?
九娆想到玄隐殿的天舒,不知他每天的膳食都吃了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不用担心,玄隐殿虽训练严苛,但到底是正规的朝廷机构,跟江湖人豢养死士不同,在寻常饮食方面并不会存在多少苛待。
而且有摄政王叔叔在,就算训练多辛苦,总不会在吃食上委屈了他。
夜幕一点点笼罩了下来,九娆淡道:“嗯,今晚简单吃点,白粥或者馄饨、饺子都可以,随便取一份过来,然后跟御膳房的人说,晚上给朕准备几份小菜宵夜。”
白雪屈膝应下:“是。”转身就走了出去,吩咐殿外的宫女去准备。
用完晚膳,九娆休息片刻就去沐浴换了寝衣,半躺在床头看书。
直等到夜深将近子时,天舒才结束玄隐殿的武训过来请安,九娆转头瞥了眼珠帘外跪立的身影,淡淡道:“晚饭吃了没有?”
天舒微微一愣,立时恭敬回道:“吃了。”
“什么时候吃的?”
“傍晚。”天舒说完,很快又意识到这个答案有点不太准确,便又补充道:“回陛下,是卯时两刻。”
——
今天更新完,晚安。
第1459章 宵夜
那也差不多有三个时辰了。
九娆语气淡淡:“饿吗?”
“回陛下,属下不饿。”
九娆哦了一声:“不饿就少吃点吧,深夜吃多了也不好。”
说话间,安雪恰好从殿外侍女手里接过一份食盒,走到殿中把食盒放在桌上。
食盒是多层的,打开之后,安雪从里面端出两碗熬得晶莹剔透的白粥,一碟四个馒头,一荤一素两道菜,清炒土豆丝和清蒸鱼,还有一份清淡淡的青菜汤。
皆以清淡为主,不见油腻。
九娆从内殿走了出来,珠帘拂动的声响让少年止不住地开始紧张,想到昨晚“侍寝”的过程,他不由绷紧了脊背。
“起来陪朕一起吃点宵夜。”九娆吩咐,语气虽淡却不容反驳,“吃完了自己去沐浴,跟昨晚一样把自己洗干净就行。”
少年垂着头,低低地应了声是,低眉垂眼地起身尾随在九娆身后。
少女陛下在桌前坐下,少年便站着,准备给她布菜。岂料女皇陛下忽然抬眸,语气淡淡:“你听不懂朕的话?”
话音刚落,少年砰的就跪下了,“属下该死。”
九娆嘴角一抽:“……”
好吧,她应该纠正一下昨晚的认知,失忆之后的天舒不仅仅是变得有点可爱了,这胆子明显小了一千个等次。
九娆沉默了片刻,决定换一种方式与他沟通:“起来,坐朕身边吃饭,朕恕你无罪。”
“……是。”
少年果然很听话,应声之后,恭恭敬敬地起身,恭恭敬敬地坐在九娆下首的位置,正襟危坐,低眉垂目。
九娆默然片刻,忍不住挑眉,想要问他一句“是否需要朕给你递筷子”,然而她几乎可以断定这句话问出口之后,他定是第一时间下跪请罪,于是只能作罢。
“你还没洗手吧?”九娆忽然想起这件事,“现在去洗手,然后再回来坐下。”
天舒照做,乖乖地起身去洗手,而没有开口解释自己来之前已经把全身上下都清洗过一遍了。
九娆不着急,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待他回到身边重新坐了下来,她才再度开口:“筷子自己拿,馒头也自己拿。”
少年微怔,显然这个命令出乎他的预料,想了想,他拿起筷子双手递给九娆。
九娆挑眉:“给朕干什么?朕是让你吃。”
少年又是一怔,随即有些不知所措般盯着手里的筷子。
“安雪。”九娆示意。
安雪走过来,把一碗白粥端着放到天舒面前,把馒头拿了一个放在他的手里,“请天舒公子用膳。”
天舒茫然地接过馒头。
九娆伸手拿了个松软的白馒头,优雅咬了一口,“需要朕教你怎么吃吗?”
天舒蓦地回神,连忙摇头,然后盯着手里的馒头良久,才迟疑地道:“陛下,玄隐卫的规矩……不能跟主子同坐。”
九娆语气淡定:“你昨晚才说了,玄隐殿第一条规矩是无条件地服从朕。”
话音落下,天舒少年一窒,瞬间无言以对。
第1460章 安全感
在女皇陛下强硬的视线逼迫下,天舒机械般僵硬地咬了口馒头,又在她眼神示意下,用筷子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
吃得很斯文,却是味同嚼蜡。
极度的紧张之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吃个宵夜也只像是完成任务一般。
不过九娆对此并不在意。
这般紧张不安的情绪之下,他能品尝出多少美味才是怪了,她只是要他吃点垫垫肚子而已,并非为了品尝美食。
以后习惯了,自然会慢慢变好些。
吃了一个馒头,喝了碗粥,吃了几口菜。
对于训练强度堪称可怕的隐卫来说,这点量委实算不得多,连五分饱都算不上,但夜间不能吃太多,况且稍后是休息时间,不用训练。
九娆清楚地看到,在她说“可以了”的时候,天舒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忍不住有些失笑。
敢情对他来说,吃个宵夜还是一种折磨?
膳后去沐浴,沐浴之后便是就寝。
安雪已经带着侍女把床榻铺好,把昨晚收进柜子里的薄毯子也拿了出来,干净一尘不染的床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之气。
少年又开始紧张,跪在床前像座木雕似的。
九娆道:“还愣着干什么?脱了衣服上来。”
又是脱衣服。
天舒紧张地抿唇,却并不敢迟疑太久,很快抬脚把身上的寝袍解开,抬眼看了一眼九娆:“陛下,脱……脱光吗?”
九娆目光落在他不听使唤的手上,视线上移,注视着他紧张的神色,暗笑一声,故作宽容地道:“今晚容你留一件。”
这句话落音,她瞥见少年猛然松了口气的表情,眼底笑意越发明显。
从床脚爬了上去,少年规规矩矩地跪在床上等待指示。
九娆伸手指了指整齐叠在一旁的毯子:“还要盖着?”
少年抿唇,垂眸点了点头。
盖着有安全感。
“嗯,那就盖着吧。”九娆也没为难他,“不早了,可以睡了。”
少年扯过柔软的薄毯盖在身上,今晚没敢再蒙头,露出了个脑袋,两只爪子也露在外面。
“玄隐殿的训练是不是很辛苦?”九娆闲聊似的问。
少年摇头,随即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失礼,恭敬回道:“不,不辛苦。”
不辛苦?
九娆微默,怎么可能不辛苦?
而想到这个人忍受辛苦的原因……心头怜爱之心忍不住又泛滥,她伸手轻揉着少年头顶:“你为什么要做隐卫?”
为什么?
少年一怔,眼底划过一丝迷惘:“属下……不知道。”
他的记忆里好像有一处空白,身在玄隐殿似乎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玄隐卫整日厮杀训练,每天吃饭和睡觉的时间太短暂,并没有多余的空暇去思考那么多为什么。
他只知道服从命令,拼杀成为强者也是为了向陛下献上自己的忠诚。
至于为什么,真的没有刻意去想过。
九娆沉默片刻。
其实玄隐卫的想法都是很单纯的,也许是因为大多隐卫是自小就进入玄隐殿受训,他们接触不到外面各种人生百态,也没机会受一些阴谋诡计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