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1章 于礼不合
从进入玄隐殿那一刻开始，忠诚和服从的规矩就被刻进了骨子里，长时间灌输的认知会在他们心里形成一种习惯，让他们觉得忠诚于帝王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做帝王的利剑。
再加上出殿之前不间断的训练，没时间去想也是正常的，不过就算有时间，这些脑子里只有忠诚和以及强者为王这种观念的隐卫，又能思考出什么复杂的东东？
九娆唇角微扬，“没关系，以后你会明白的。”
到底是心疼他整日受训辛苦，九娆今晚没再逗他，当然也没刻意背对着他睡，而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他的头顶，感受着这个人在身边的气息。
青梅竹马……
嘴角忍不住上扬，他们这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吗？
什么爱呀情的她不愿意去触碰，但有的人仿佛天生就该待在身边，她的生命里也许注定就该有这么一个人，对她真心，也忠诚。
而那么巧的，她也想要这样的真心和忠诚。
早上九娆起身时，睡在身边的天舒已经离开了，九娆想着他还有两年要熬，眉头轻蹙，暗自决定暂时不再打扰他。
宫里只剩下闻筝一位皇夫，每日下了早朝之后，九娆会让内侍去把闻筝请来，替她看奏折，把各类折子按主次类别分好。
遇到一些问题，她也会征询闻筝的意见，这位平常话不太多的闻公子在政事了展现出了惊人的见解，九娆问的问题他往往能用温和的言语表达出犀利的观点。
九娆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当真是忽略了这位闻公子，放着一个人才不用，反而将其置于后宫落尘，此时心中简直后悔万分。
“朕的天权君果然大才。”九娆浅笑。
闻筝闻言也没有刻意谦逊，只道：“陛下见笑了。”
九娆淡道：“明日开始，你随朕一同上朝，聆听朝议。”
闻筝诧异，“陛下，这好像于礼不合。”
“没什么合不合的，天舒也曾随朕上过早朝。”九娆语气淡淡，“放着大才不用，朕傻吗？”
可……
闻筝拧眉，这不是傻不傻的问题，而是后宫干政……尤其是名正言顺地干政，陛下就不担心引起什么严重的后果？
“朕知人善用。”九娆显然明白他心里的顾虑，语气淡淡开口，“皇夫的职责就是辅佐朕处理朝政，治理江山。你不用顾忌太多，朕敢用你，就是敢信你，只要你自己守住本分，其他的都不用担心。”
唇角轻扬，她闲适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威仪，“朕既不会让你功高震主惹祸端，也不会让你们有机会陷入争权夺利的漩涡。”
闻筝没说话，垂眸把手里一份奏折翻开看了看，忽然蹙眉：“陛下，帝京之地居然有人贩卖民女，逼良为娼。”
九娆皱眉，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奏折看完，神色微冷，“安雪，去中书省请苏相过来一趟。”
安雪领命而去。
“这本折子就是从中书省递上来的，苏相应该已经看过了。”九娆语气淡淡，“刚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如何？”
闻筝应下：“臣遵旨。”
第1462章 封口
七月底，在没有惊动墨家任何人的情况下，墨华悄然回到了久违的墨城。
离家四年，墨城还是一如当初的繁华，商贾往来，生意繁荣，大街小巷车水马龙，过往行人皆是衣着华丽的富贵老爷和商家公子小姐。
十八岁已是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年纪，浑身散发着沉着和贵气的墨华跟四年前的少年郎有着很大的差别，稍加打扮之后，走在街上能一眼认出他的人应该并不多。
毕竟没有人会想到远在帝京皇宫里的墨家二公子会突然回到墨城。
可即便如此，墨华也并没有露面的打算，从始至终坐在马车里没有下去过，有什么想知道的情况，就差身边的隐卫去打听一下，然后继续暗中观察。
一整日时间里所探听到的消息让他心头微沉，脸色难得冷凝了下来。
傍晚时分天色将黑之色，马车离开墨城直奔莞南知府衙门而去。
从车帘处递了份手谕出去，守卫转身入府。
不大一会儿，一个身穿整齐关服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从衙门里走了出来，亲自迎接墨华入内。
这人就是四年前奉命做了莞南知府的君宇。
四年下来，他在莞州一带官风很不错，用了两年时间治水耕种，把之前水患遗留下来的问题整顿得焕然一新。
按照他的年纪和资质，最多再历练一两年就可调任回京任职。
“二公子怎么突然回来了？”君宇蹙眉，“是为了墨氏一族之事而来？”
墨华在上位坐下，接过下人递来的茶盏缓缓饮了一口，抬眼看向坐在另外一边的君宇：“你知道墨家的事情？”
君宇点头，沉默了片刻：“臣之前有过递折子进京的想法，但是墨大少说这是墨家的家事，不该牵扯进朝堂，所以阻拦了臣。”
其实墨尧是不想让墨华知道而已。
墨华眉头微皱：“我今日在城中探听了一些，但还不怎么全面。麻烦你现在跟我说一下眼下具体的情况——我既然已经来了，你便没必要再遵守跟我大哥的约定，就算你不说是，我也总要把事情弄清楚的。”
顿了顿，“事实上，墨家的事情已经牵扯进了朝堂，甚至有人把手伸进了后宫，想要我的命。若是这件事对我大哥不利，我绝不会坐视不管。”
君宇点头：“是。”
把手里的茶盏放在手边案上，君宇正襟危坐，正色道：“具体的情况臣也是去年才知道。听说当年二公子随陛下入京之后，大少曾被家主狠狠责罚了一顿，但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大少封了所有人的口。”
墨华皱眉：“我大哥才是墨家掌权人，虽没有接掌家主之位，却早已有了家主之权。父亲为什么要处置大哥？”
君宇挥手屏退了厅里所有的下人，低头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听说大少不是墨家家主的亲生儿子。”
“什么？”
墨华因震惊而霍然起身。
一个情急之下，手里的茶盏不慎落地发出咔嚓碎裂的声响，他却无暇理会，只瞬也不瞬地盯着君宇：“你说可是真的？”
——
今天更新完，晚安。
第1463章 兄弟相像
君宇跟着站起身，神色微正，缓缓摇头道：“臣对墨家的事情知道的不少，但有些隐情却只是听说。二公子若想知道真相，只怕还需要多点耐心。”
墨华怔怔地坐了下来，脑子里一片混乱，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炸得头脑发晕。
大哥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怎么可能？
定然是弄错了，或者有人故意造谣？
墨华想到那些年里大哥对他的严厉，明知道他心软不成事还费尽心思不惜用家法一次次试图打破他善良的行为。
还有，大哥当年明明已经是墨家掌权者，却偏又在墨家宗族面前宣布墨华是第二当家人，拥有仅次于墨尧的决策权——那时墨华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但是在墨尧常年严格管教督促之下，却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和权力在墨氏一族呼风唤雨。
墨华还想到，九娆曾经跟他说过的话，她说那年临入宫时，大哥曾在陛下面前请求以后能给墨华一个孩子。
脑子里一团乱麻，墨华不知道墨家这几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大哥究竟面对着怎样的处境。
可他知道知道，他现在必须尽快弄清楚这一切。
定了定神，墨华抬眼看着君宇：“君大人看我这张脸，跟我大哥有几分相像？”
君宇一愣，随即细细打量了一番：“细看之下，五官轮廓至少有四五分相似。”
虽然兄弟俩气质不同。
墨尧杀伐果断，冷峻从容，墨华则像个温雅如玉的贵公子，可单论长相，兄弟二人确实存在很明显的相似之处。
兄弟相像，定然是有血缘关系的。
可既然如此，谣言又是如何刮起来的？
君宇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墨华沉默了片刻，“烦请君大人把这些日子里墨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君宇点了点头，道：“自从二公子入京之后，墨大少虽然还掌管着墨家大权，可墨家权力争斗渐渐激烈，墨氏宗族内部形成了几个派系。而墨家主，也就是您的父亲，前年刚纳了个貌美的小妾，如今年方十七，今年年初生了个公子，才半岁。”
墨华忍不住攥紧了手。
君宇知道的只是墨家表面的情况，也就是如今墨家的处境，可关于大哥的事情……墨华心里很清楚，他需要当面问问，否则只怕没人能告诉他真相。
不，墨华眉头紧锁。
当面问，大哥也未必会告诉他真相。
此时也许该先让隐卫去查，想到这，墨华由衷地庆幸并感激九娆此番派给他的玄隐卫。
“君大人。”墨华站起身，“我今晚能否先在大人府上借住一晚？”
君宇道：“二公子客气了，臣现在就去安排。稍后二公子随臣一道回府吧。”
墨华点头。
君宇现在居住之处就是他的上一任沈知府的官邸，当年沈知府一家获罪，这里空了下来。君宇接替了沈知府的职位，也顺道接替了他的官邸。
晚饭简单吃了几口，墨华在君宇安排的房间里休息片刻，脑子里不断地想着墨家的事情。
第1464章 剧咳
玄隐卫的效率很高，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查清楚。
半个时辰后，墨华带着身边两个隐卫出了门。
此行九娆派了四个隐卫给他，他方才派出去两人查探墨家一事，身边还有两人。
墨城繁荣，晚间也是车水马龙，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忙着去谈生意的掌柜或者老板，忙着逛集市的公子小姐，去青楼放松的达官老爷，还有行走江湖的浪子侠客或是绿林好汉。
墨华容貌温润俊秀，周身流露出高洁贵气，走在人群里容易引起关注，所以他并没有选择明亮的街道，而是尽可能地走在略显昏暗的小巷子里。
巷子里人也不少，但光线暗淡，行人来去匆匆，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穿过记忆中熟悉的路线来到墨家大宅子外面，墨华没有选择正门，选择一个无人注意到的角落从后门方向跃了进去，因为熟悉宅子里的布局，所以并不担心迷路。
甚至就连躲避府中巡逻的护院也格外顺利。
轻车熟路地走到主院书房，没有灯火，里面一片漆黑，显然这个时辰书房里无人。
墨华静静站了片刻，然后往墨尧经常议事的前厅而去，穿过重重回廊，绕过亭台花园，前面正要转角走进正厅廊道，忽然听到一阵压抑的低咳由远及近而来。
伴随着小厮担忧的声音：“大少爷身体不适，今晚早些歇着吧。小人去找大夫来给大少爷瞧瞧。”
墨华隐蔽在暗处，听到他家兄长掩嘴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因为死命地克制而使得这声音听着有几分撕心裂肺的感觉。
墨华蹙眉，忍不住感到忧心。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墨尧的声音听着有几分嘶哑和漠然：“不用。”
“大少爷——”
“你先下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墨尧语气淡漠，“别让任何人来书房打扰我。”
“是，大少爷。”
听到脚步声渐渐清晰，墨华转身朝书房方向返回，黑暗中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侍女提着灯盏走了过来，替墨尧推开书房的门，然后进房把灯火点燃。
昏暗的书房里顿时亮堂了起来，照着墨尧俊雅凛冽却略显苍白的脸，带着点病态的憔悴，颀长挺拔的身躯相比四年前也清瘦了许多。
另外一个侍女端着沏好的茶走进来，把茶盏和茶壶放在书案上，两个侍女朝墨尧福身行了礼，随即转身离开了书房，并带上了房门。
书房里一片悄然无声。
墨尧喉咙发痒，忍不住又低咳了几声，咳得有些止不住只得伸手扶着桌子，弯腰发出一连串的剧咳，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的声音让闻者心惊。
墨华唇角一点点抿紧，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心头揪紧。
咳声回荡在书房里好一会儿才止住，墨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端起案上的茶盏，那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也不知是不是灯火映照的缘故，映入眼中显得格外透白。
白得让人心惊。
墨华僵了片刻，从镂空的屏风看着兄长把一盏茶慢慢喝完，又闷咳两声，才抬脚走到书案后坐了下来。
第1465章 利益驱使人疯狂
墨华心里忍不住想，分开四年，兄长的身体为何竟糟糕到了如此地步？
书案上堆积着高高的一摞账本。
账本一页翻过一页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墨华心里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脚走出了屏风，静静喊了一句：“大哥。”
在安静而又空寂的夜里，他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空气仿佛瞬间凝结。
墨尧猝然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冷峻的眉眼间浮现一抹愕然：“……墨华？”
墨华点头，抬脚往前走去：“大哥，我回来了。”
墨尧皱眉，眼底愕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探究：“你当真是墨华？”
这次轮到墨华愕然，他微微一愣，心道果然分开太久了吗？连大哥都不敢认他了。
低头轻叹一声，他道：“是，大哥，我是墨华。”
墨尧沉默。
墨华走到案前，拿出袖子里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信物，以及九娆给的一道密旨：“我是奉了陛下旨意回来的。”
墨尧目光落在拿信物上，淡淡一瞥之后，视线微抬，落在墨华比四年前成熟许多的脸上，眼神微微迷惘，似是透过眼前这张脸想到曾经那个稚气善良带着点死心眼的少年。
“大哥身体不太好？”墨华蹙眉，眸光落在墨尧苍白的脸上，“怎么没有请大夫来看看？”
“没什么大碍，前几天事情有点多，夜间不小心受凉染了风寒。”墨尧语气平静，“晚饭前喝了贴药，大夫再来看多少遍也还是那样。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又不是不知道。”
染了风寒？
墨华默然，心知大哥的身体定然不可能是风寒引起的，但大哥既然这么说，他姑且这么信着，暂时不想与他争辩这个。
“大哥，我听说墨家内乱挺严重。”墨华皱眉，适时转移了话题，“为什么会如此？以前有大哥压制，墨家宗亲并不敢存有不该有的野心。”
墨尧倚在椅子上，缓缓摇头，眉目沉冷：“内乱谈不上，有竞争也不是坏事……你听谁说的？”
“大哥还要瞒我？”墨华苦笑，“我远在帝京深宫，这次因何突然回到墨城？且还是悄然而来，没有让人知道……只因墨家有人把手伸进了宫里，试图以毒计置我于死地，所以陛下命我回来查清真相。”
墨尧闻言，脸色微变：“有人设毒计害你？”
墨华点头。
墨尧脸色阴沉下来，书房里仿佛瞬间笼罩着一层阴霾，极度的压抑让人感到不安。
沉寂了良久，墨尧才淡淡道：“墨家最近的确有些不太安生，利益驱使人疯狂，甚至冲动地不顾一切，生出了恶毒心思。”
墨华淡道：“我听说父亲刚纳了个小妾。”
墨尧放下手里的笔和账本，目光落在自己修白的指尖上：“你既然回来了，知道这件事也不奇怪。”
“虽然子不言父过，可父亲那么大岁数了，纳了个十七岁的小妾……”墨华显然有些难以苟同，“他是怎么想的？”
墨尧没说话，低敛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1466章 以前年少无知
墨华近距离打量着他，才发觉大哥的脸色苍白中泛着几许不正常的淡青，这绝不是染了风寒的症状。
一颗心因为猜测而揪紧，墨华敛眸掩去眼底异样色泽，“大哥，有件事……”
墨尧抬眸：“什么？”
“如果我想要掌墨家大权，大哥会支持我吗？”墨华抬眼，眼底恢复了一片澄澈，“既然有人因为争权而想害我，那我是否应该把权力牢牢握在掌心？如此才能把问题彻底解决。”
他这么问是存了私心的。
君宇既然说大哥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那么且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至少这个消息能传出去，父亲心里应该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既然如此，墨家内乱也许就是父亲故意放纵的结果——
大哥若心存什么顾忌，做起事情难免束手束脚，或者说很多事情他根本不可能去做。
既然如此，便只能换个人来做。
“你说什么？”墨尧以为自己听错，皱眉看着墨华，“你想要墨家大权？”
墨华点头，然后似是担心他误会，忙解释道：“我不是要夺大哥的权……”
“以前我费尽了心思，打断了不知多少根藤条，都没能让你改变主意。”墨尧语气淡淡，“如今你甫一回来就是要墨家大权……这是女皇陛下的主意？”
“如果我说不是，大哥会信吗？”墨华摇了摇头，“不是陛下的主意，是我自己的决定。”
自己的决定？
墨尧眉梢微挑：“为什么突然间有这样的想法？”
“可能是……以前年少无知，不懂大哥的一番苦心。”墨华温和一笑，“如今身在陛下的后宫，手里握点筹码，才有争宠的底气。”
这个理由墨尧信了三分，还有七分未信。
墨华说有人害他，这点墨尧是相信的，可因此就要夺权，并不太说得过去。
况且说到争宠……
提着茶壶给自家兄长斟了盏茶，墨华语气平和：“大哥暂时不要告诉别人我回来的消息。”
“你想做什么？”墨尧皱眉。
墨华沉默片刻，“先查清害我的人是谁。”
墨尧没说话，放松了身体倚在椅子上，微微抬眸看着眼前温润少年，四年的变化很大，当初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了温润公子，周身盈满贵气，倒是丝毫没有沾染身在商界的铜臭味。
若非今晚是在他的书房里相见，墨尧都不一定能一眼认出他来。
想到书房，他淡淡道：“胆子倒是不小，回来就敢擅闯我的书房。”
墨华一怔，随即抿唇道：“这也是不得已。大哥若是生气，我愿意去祠堂领罚。”
“你如今已是皇家之人，我如何还敢罚你？”
墨华脸色一变。
墨尧见他当真，忍不住笑了笑，“行了，大哥跟你开个玩笑，没有怪你的意思。”
开个玩笑？
墨华心头一怔，自小到大从没见大哥与他开过玩笑，每次都是冷着脸说话，这个不许，那个不行，不然就是藤条加身。
墨华突然间很想问问，大哥究竟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
今天更新完，晚安。
第1467章 尘封多年的秘密
这些年来他独自一人背负着怎样的秘密，忍受着自己的责难，又是如何把原本强健的身体折腾出一身病来？
可这些暂时都没办法问，问了大哥也不会告诉他。
“这些账册今晚要看完吗？”墨华目光微垂，落在书案上，“大哥身体不适，应该早些休息才是。”
墨尧微默，“你现在住哪儿？”
“住在城内一家客栈里。”墨华道，“夜深了，我先走了。大哥还是先歇着吧，这些账本慢慢看，不着急。”
墨尧点头：“小心点。”
墨华嗯了一声，虽还有好多话没说，可他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况且比起说话叙旧，他现在更需要弄清楚大哥的身体状况。
连夜出城回到莞南君宇的府邸，墨华在主院找到了君宇，淡淡道：“我大哥是不是中了毒？”
君宇一惊：“二公子知道了？”
墨华心下一沉，他只是觉得大哥的脸色白得不正常，透白中泛着乌青，所以才如此一问，却没料到真是中了毒。
“这件事我也是无意间听说的。”君宇神色微微凝重，“具体的不太了解，但大少爷的毒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墨华握紧了手。
没有性命之忧？
是药还有三分毒，何况是让人身体虚弱的毒，就算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代表对身体没有一点戕害。
墨华心里清楚，君宇知道的情况并不多，因此也没难为他。
临近子时，他派出去查探情况的隐卫回来了，把墨家的情况摸清了个大概，而墨华听完禀报，僵坐在窗前久久无法反应。
这一刻，他真心佩服隐卫的能力。
短短半日的时间就能挖出尘封多年的秘密，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办法，此时的墨华也完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这些。
他只是突然间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大哥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他严厉，哪怕只是一点小错，甚至不算错的行为，只要跟心软沾上边，就毫不留情地责打他一顿。
因为父亲想让墨华成为墨家真正杀伐果断的掌权人，根本不是区区一个二当家——而这居然不是出自大哥自己的意愿。
可墨华太善良心软，这样的性子根本不适合做家主，所以父亲让长子墨尧来教，哪怕是打是罚，不管他用什么手段，只要能打掉他不该有的善良，把墨华调教成为一个合格的当家人就行。
即便墨华为此会吃很多苦，他也完全无所谓。
即便墨华极有可能因此对兄长生出怨怼，他同样也乐见其成——父亲甚至希望墨华能因此而恨着墨尧才好，如此才能成为一个没有弱点的家主。
大哥一直就知道自己只是父亲手里的棋子，却从来不说。
四年前墨华选择了逃避，跟着女皇进宫，他的父亲勃然大怒，当着墨华的面没有发作，待他走后便迁怒墨尧，召集墨家宗族之中所有长辈对墨尧问罪，以家规惩戒。
这些，墨华完全不知情。
狠狠地闭上眼，温雅少年唇角抿得泛白，心脏被揪紧的痛几乎让他窒息。
第1468章 承受不公
兄长能力卓绝，拥有过人的手腕和魄力，年纪轻轻就成为墨家让人信服的掌权之人。
墨家只有他在，宗族旁系无人敢有不服。
可他不是父亲中意的继承人。
所以他就合该受别人的控制，成为父亲手中负责调教真正继承人的一颗棋子，合该一个人忍下所有委屈折磨，合该承担墨华进宫之后墨家失去继承人的罪责。
更有甚者，作为纵容墨华进宫而没有阻止的惩罚，每月一碗药毒摧残着他原本强健的身体，只是为了让他别生出不该有的野心，为了杜绝兄长以后成亲生子的可能……
所以四年前兄长才会在陛下面前请求以后给他一个孩子，那时兄长是否就已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得个善终？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父亲厌恶长子，怀疑长子并非亲生。
不是确定，而只是怀疑。
只是怀疑……
所以兄长这些年就合该承受这些不公？
墨华死死地攥紧了手里的密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如此愚蠢荒唐！
放纵着墨家内乱，放松人人为了利益而胡作非为，还纳了小妾重新生了个继承人……父亲以为他是皇帝吗？
就算是皇帝，人家皇帝还能让女儿继位呢，大哥到底哪里让他不满意了？只因为一个莫须有的怀疑就糟践他的大哥，凭什么？
墨华僵冷地坐在窗前好半晌，胸腔里凝聚着一团怒火——十八年前从未有过的震怒，让他几乎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
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墨华放弃了一点点谋划掌权的想法。
他不想细细筹谋，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筹谋，他要的是快刀斩乱麻。
看向眼前两个黑衣隐卫，他道：“陛下让你们听我之命，我且问你们，杀人可否？”
隐卫沉默地点头。
杀人本就包括在他们日常任务之中，隐卫若不杀人，费那么精力时间训练干什么？
“既然如此，我要你们明日之内把墨家内部不安分的人都找出来。”墨华声音带着压抑，“所有阳奉阴违，拉帮结党，谋取不正当利益者，人数控制在十之内无需请示。”
墨氏一族数万之众，内乱者绝不止一人。
若是以前的墨华，绝不会可能大开杀戒，他只会花时间一个个去劝说，尽可能地保住每一个人的性命，甚至满足他们对利益的需求。
可如今，不会了。
父亲既然希望他做个冷酷无情的掌权者，那么他就满足父亲一回。反正墨家宗族之内仗着身份倚老卖老、不知满足地敛财，胃口越来越大甚至有取代家主野心的人都有谁，他心里很清楚。
而那些人几乎不管事，或者说根本没能力管事，整日里养尊处优，让管事之人听他们的话，奉上白花花的银子供他们花天酒地，酒肉池林。
没有皇帝的命，日子却过着比皇帝还骄奢快活，如今便是连这样的日子也不能满足他们了。
既然如此，还留着他们干什么？
两名隐卫很快又奉命离开。
墨华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天际乌云涌动，一夜难眠。
第1469章 多事之秋
凰帝十四年的七八两月，也许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墨华在墨城处理墨家内乱一事，而比楚凝长公主的军队更早一步抵达边关的姬凰羽按照计划完成了任务，甫一出手就成功取了对方主帅的性命之后，命人把这个消息递给了楚凝。
楚凝到了边关开始接受调兵大权，整顿兵马，着手制定发兵征战的计划。
姬凰羽的任务只是施展美人计，完成任务他就可以回返帝京了，回去之前，他迫不及待地写了封信让玄隐卫快马加鞭送回帝京给九娆，颇有几分邀功请赏的意味。
然而他大概根本没有想到，玄隐卫刚带着信离开半天，他就遭了刺杀暗算，连暗中保护他的玄隐卫都没能提前察觉到危险。
此行九娆同样派了四名玄隐卫给他。
玄隐殿每年达到出殿资格的隐卫数量有限，且隐卫实力强悍，个个都是以一当百且几乎算得上是全能型的高手，在寻常时候不管保护他的安全，还是放在身边跑腿杀人，四个玄隐卫都足够用。
而且姬凰羽自身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可此番路上遇到的刺杀之人却大多都是死士，足足出动了一百余人——这是个不容小视的数字。
这批死士武功路数同样诡谲难测，百余人同时发动攻击时，即便是千锤百炼出来的玄隐卫也没办法分神，必须专注地应付。
出殿的隐卫身手很快，可以一招毙命，然而这百余名死士却也不是白菜，而都是跟他们一样经受过训练的高手。
当时姬凰羽跟他们一起厮杀，玄隐卫只顾着杀人，等这批死士被灭了近一半，突然间听到一声“撤”的命令，那些人便迅速撤离。
再然后，姬凰羽就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具具没有任何记号可寻的尸体。
除了提前送信回去的隐卫之外，剩下的三人急速朝着死士们撤离的方向追击而去，却很快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捷报几乎跟失踪的消息同时抵达，九娆皱眉，看着眼前的两名隐卫，“另外两人还在查姬凰羽的下落？”
“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禀报消息的隐卫低头，“属下回来之前，尚未找到玉衡君的下落。”
九娆注视着手里的信函，上面漂亮隽秀的笔锋是姬凰羽的亲笔书写，思索着方才隐卫的话，心里清楚姬凰羽能轻易遭到暗算，不是他和玄隐卫无能，而是幕后暗算他的人计划周密谨慎，准备充分。
出动百余死士，只为了夫对付他一人，别说是姬凰羽，即便是换做天舒这样的身手，都不一定能保证不被擒住。
能这么大手笔地兴师动众且有理由这么做的人……
“传朕旨意，让大教习再挑选几个人，你们去往南疆一带暗查，时刻关注南疆朝堂的动向。”九娆淡淡吩咐，“查到消息之后，若确定姬凰羽没有危险就不必出手相救，静观其变。”
顿了顿，抬眼看向眼前两人因紧急赶路而疲惫的脸色：“休息一日，今晚再走。”
第1470章 人心惶惶
“是。”隐卫行礼退了下去。
九娆倚坐廊前，蹙眉盯着手里的这份情报，想着能出动这么大手笔来对付姬凰羽的人，除了南疆皇族的人，还能有谁？
寻常人可养不起那么多死士。
出动这么多人，不是为了截杀而是生擒，可见姬凰羽暂时应该没什么性命之忧。
倒是墨华那边……
前几天刚刚收到他传回的消息，说要在墨城多待几天，把事情完全处理妥善了再回来。
九娆沉思良久。
虽说姬凰羽之前控制了南疆皇族大半势力，可他人不在南疆，很多事情只通过书信往来的方式交流，显然没那么方便，容易给人可趁之机。
若有心思缜密之人趁着他不在朝的时间里做些什么，也是轻而易举。
……
最近墨城有些不安生。
墨家宗族之内一天之内死了八个人，都是墨家旁支里的长者，让墨城有些人心惶惶，也惊动了墨家尚未卸任却已不太管事的家主墨远帆。
带着冲天的怒火到了墨家大宅，他冷冷开口：“墨尧！”
刚接到消息的墨尧从书房里走出来，苍白的脸色透着让人心惊的病态，喉咙里一连串的剧咳让他的声音变得嘶哑破碎，然而在看到眼前这个人到来时，他强忍着喉咙的不适，淡淡道：“父亲如此失态……外面发生了何事？”
“什么事？我还想问你呢。”墨远帆一双眼睛冰冷地盯着他，“族中死了那么多人，你一点消息都没听到，还是故意给我装聋作哑？”
死了那么多人？
墨尧一震，正要问怎么回事，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凛。
虽然只是细微的表情变化，却没能逃过墨远帆的眼神，他冷冷眯眼：“墨尧，这件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墨尧回过神，淡淡道：“父亲说笑了。”
“说笑？”墨远帆走到他面前，眼神阴冷地盯着他，伸手狠狠地掐住他的下巴，“那么你告诉我——”
“父亲。”平和清淡的一个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带着春风化雨般的柔和，成功地打断了墨远帆阴怒的质问。
微微一愣之下，墨远帆蓦然转头，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温雅少年站在不远处梧桐树下，神色淡然地看着他，目光澄澈如碧蓝无垠的天空。
那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气质，虽身段比四年前抽高了不少，五官轮廓也褪去了稚气，而更显得沉稳温润许多，但墨远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个少年是谁。
“墨华？”极度诧异之下，他不由自主地放开了墨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我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我今早刚到墨城。”墨华面不改色地开口，嗓音淡淡，“父亲一大早就来找大哥兴师问罪吗？”
墨远帆一愣，随即想起了他来这里的原因，面上浮现几分冷怒，“墨城昨晚一夜之内死了八个人，都是你们的族中叔伯，现在人心惶惶——”
“父亲，此事大哥大概没办法给你一个答案，你问他也是白问。”
什么？
墨远帆一愣：“墨华，你……什么意思？”
——
今天更新完，晚安。
第1471章 八条人命
“那些人是我让人杀的。”
话音落下，空气瞬间凝结。
墨远帆神色一僵，随即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隔墙有耳，人多嘴杂。”墨华淡淡说着，转头看向墨尧，“烦请大哥带路，我跟父亲去了书房再谈。”
墨尧掩嘴低咳一声，点了点头，转身往书房走去。
在他转身之际，墨华眼底划过一抹隐忧，却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分毫。
父子三人进了书房，墨华倒也没有磨叽，从袖子里掏出九娆给他的密旨和信物，淡淡道：“我身在帝京皇宫，平素与人交好，从不轻易得罪于人，可依然有人设计陷害于我。亏得陛下对我信任有加，才给了我机会查清此事来龙去脉。”
少年嗓音平和如水，波澜不惊：“一查之下，才知陷害我的人居然出自墨家。我并不知道自己远在帝京，碍了墨家谁的利益，让人如此处心积虑地想害我。”
“因着心里这点愤怒，我把墨家最近的事情调查了一遍，才发现墨家最近大半年里内乱居然如此严重，个个滥用职权，中饱私囊，还妄想着瓜分家主的权力……大哥做事素来严谨，治下甚严，怎么可能出这样的差错？”
说到这里，墨华语气微顿，淡淡道：“我觉得有些奇怪，心下更忍不住担忧，便请求陛下给我一次回家省亲的机会，回来看看父亲和大哥。一边赶路，我一边差人查出了墨家内部生乱的人是谁。”
说着，墨华又从怀里掏出几本账册，“这账册上都清清楚楚记着这些旁氏叔伯们挪用公银，骄奢淫逸，做假账，意图不轨的证据，为了给族中其他不安分的人一个警告，我便命人把这几位带头作乱的给杀了。”
随着他一字一句话音落地，书房里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少年言语清晰，语调不高，不疾不徐像是在谈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甚至不带半分血腥冷怒之气。
即便在他说出有人设计害他，让他心里愤怒时，面上和语气里也丝毫看不出，听不出任何一点火气。
可就这么云淡风轻的言语之下，却是活生生八条人命的轻易断送。
墨远帆几乎没办法相信，眼前这个少年真的是他的儿子。
墨尧也略带震惊地看着墨华，像是从来不认识他一样。
曾经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的墨华，常常为了不该有的心软而被打得遍体鳞伤依旧维持本心的墨华，活到十四岁没见他发过一回脾气，即便在下人面前也温和得不像话的墨华……
昨晚一夜之间，断送了八条人命？
进宫四年，这个善良而心软的墨家二公子也终于在宫里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学会了心狠？
“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墨华似乎并没有在意父亲和兄长的神色，依旧淡淡开口，“如今墨家是大哥当家主事，我应该把证据都交给大哥，让大哥处置，可昨晚得到这个消息时我太生气了，所以才没忍住。”
东陵帝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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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2章 按规矩处置
墨尧没说话，他习惯冷漠待人，不怒而威，即便此时脸色透着不正常的苍白，也掩不住他眉眼间沉冷的气息。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而墨远帆则终于从墨华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刚要说些什么，却见墨华微微蹙眉，抬眼看他：“父亲最近纳了房小妾？”
墨远帆心里咯噔一下，定了定神，才道：“前年就纳了。”
“听说今年刚给我们生了个弟弟？”墨华淡笑，“大哥都二十五了吧，没想到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却得了个比自己还小的姨娘。”
墨远帆脸色一变，沉声道：“墨华。”
“父亲别怒，我说笑罢了。”墨华眉眼微敛，轻轻叹了口气，“我原以为兄长掌权之后早该成亲了，我回来还能有个侄儿抱抱。却没想到大哥至今还是孤身一人，心里不免有些惆怅。”
墨远帆闻言，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关于昨晚的事情，大哥应该不会怪我擅自做主吧？”墨华转头看向墨尧，似是没看到父亲异常的脸色，“虽然墨家是大哥主事，可我也算是二当家，族中有人触犯了家规，我也是有处置之权的。况且我还持有陛下密旨，杀几个人怀有异心的人不算什么。”
墨尧沉默片刻，心里对墨华做的事情并不十分赞同，可他分明又清楚墨华这么做的原因，一时心情倒是有些复杂。
须臾，他缓缓点头嗯了一声：“既然他们都触犯了家规，按规矩处置也是应该的。”
墨华淡淡一笑：“多谢大哥体谅。”
“墨华。”墨远帆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喜怒不辨的深沉，“昨晚这件事你做得确实有欠考虑。”
“父亲，我这几年在宫里跟着陛下学了不少帝王权术。”墨华有些歉意地抿唇，“若把大哥比作是墨家帝王，那些旁支叔伯便是已经卸权退位的老臣。他们若肯安分，大哥不会亏待他们，自会让他们安享晚年。可他们生出了不该有的野心，对于家主来说，野心是最不能容忍的，因为这算是谋反。”
墨华叹息：“没有牵连到他们的妻儿子女，已经是我格外手软。若我把证据一一摆到明面上，他们的妻儿子女也该被逐出墨家，从此跟墨家没有任何关系。”
墨远帆无言以对。
岂止是妻儿子女，若当真把证据摆上来，牵扯出来的会是一大串。
野心从来不是哪一个人的事，若背后没有足够的人支持，谁敢如此不安分？
然而，墨华这样的行为看似在警告那些人，可墨远帆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眉头微皱，他淡淡道：“你查出谋害你的人是谁了？”
墨华点头：“嗯。”
墨远帆诧异，“谁？”
“大概是觊觎墨家二当家这个位置的人。”墨华淡淡道，“陷害我的这个女子背后的主子叫什么丹……父亲可听说过族中有这么个女子？年纪不大，好像也才十七八岁……”
玉丹？
墨远帆一震，几乎要脱口而出，然而话已到喉咙却被他及时咽了回去。
东陵帝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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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3章 偶感风寒
墨华只当做没看到他的震惊，语气径自平和：“此事我还会继续查，陛下给了我旨意，让我把事情查清楚再回去。”
墨远帆缓缓攥紧了手，心头巨浪翻滚。
墨华进宫四年，父子兄长都已四年未见，没料到此番回来尚未来得及叙旧，刚见面……不，尚未见面就出手给了这么大的见面礼，让墨远帆根本无法继续保持镇定。
而墨华口中陷害他的幕后之人，更是让他心里难安。
名字里有丹，对墨家大权有想法，年纪在十七八岁……墨远帆根本不用费劲去猜，都知道这个人是谁。
还有。
从进府到现在，墨华的一字一句听着都是在说墨家内乱的事，可字里行间每句话几乎都是在维护墨尧的地位……他是知道了什么？
墨远帆抬眼看向墨尧，眼底一丝阴霾划过。
“大哥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墨华似乎直到现在才看到墨尧的状态不太好，担忧地蹙起眉头，“身子不舒服？”
话音落下，墨华分明看到父亲投向墨尧的眸光刹那间变得犀利而冰冷。
墨尧眉头微锁，并未转头去看墨远帆，只是缓缓摇头：“偶感风寒，休息几日就好了。”
“偶感风寒？”墨华皱眉，“大哥的脸色看起来太苍白，还是让大夫过来看看吧。”
墨尧似乎还想摇头，可墨华态度难得强硬了一回，语气淡淡：“刚好我此次回来，陛下派了些人给我。”
话落，也不等自己的父亲和大哥说什么，便径自道：“来人。”
一个身着黑色劲衣的年轻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垂眸：“天机君。”
墨远帆心里一凛，这才真正意识到墨华如今不仅仅是墨家次子的身份，还是陵国女帝的皇夫，名正言顺的皇族中人。
“给大哥把脉看看。”墨华吩咐。
“是。”
黑衣男子走到案前，语气淡漠：“请大少伸手。”
墨尧眉头轻皱，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不用麻烦――”
“大哥。”墨华语调微沉，“只是把个脉而已，大哥难道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墨尧语塞，只是喉咙突然一阵发痒，他忍不住低低咳嗽了几声。
墨远帆的脸色再度变得难看起来，攥紧了手，他淡淡道：“墨华，虽然你现在是女帝皇夫，但回到家，你还是墨家次子，这般在你大哥面前摆架子，合适吗？”
“父亲误会了。”墨华转头看向墨远帆，语气温和而不带丝毫锋芒，“我不是在摆架子，只是有点担心大哥的身体状况。”
“你大哥不是说了，只是感染风寒――”
“既然只是感染风寒，大哥为什么不肯让人把脉？”墨华蹙眉，显然是担忧，“父亲应该劝劝大哥别如此逞强。他是墨家家主，偌大的家业都落在他的身上，若身体当真出了什么问题，墨氏该怎么办？”
墨远帆神情阴郁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你太多虑了。这次回来打算待几天？女皇陛下给了你多久的期限？”
东陵帝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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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4章 孰轻孰重
“两三个月吧，也不一定。”墨华说完，转头看了墨尧一眼，“如果大哥不想我在场，我可以先回避一下，请大哥莫让我担心。”
说完，转头看向父亲，便转身往外走去。
墨远帆冷冷瞥了墨尧一眼，跟着走了走去。
穿过庭院，走到远离书房的回廊上，墨华声音沉寂了几分，“父亲觉得我跟大哥长得可相像？”
墨远帆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微变。
“我方才仔细端详了大哥的五官轮廓，发现我跟他长得其实很像。只是大哥一向威压较重，眉眼冷漠疏离，让人觉得不可亲近，便是我这个弟弟以前也敬他畏他，而不敢过分亲近他。”墨华抬眸看向远方蔚蓝天际，“可今日我才发现，素来冷漠强硬的大哥，居然也有如此虚弱的时候。”
墨远帆淡道：“你想说什么？”
“大哥是我的亲兄长，有着血缘关系的嫡亲大哥，我们一母同胞，拥有同一个父亲。”墨华转头，眼睛里仿佛透着清冷的光，“我不想知道父亲是从何处听来的挑拨之言，也不想知道父亲为何会有那么狠的心肠，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怀疑……当然，也由此怀疑了自己的妻子。总之那些陈年往事，我不想去翻开。”
墨远帆表情骤变，神色阴沉了两分：“这些都是你大哥告诉你的？”
“大哥？”墨华讽刺地笑笑，缓缓摇头，“大哥若要告诉我，不会等到现在。我也不会去问大哥，即便他受了这么多年的不公，也不可能在我面前诉苦。”
顿了顿，“我打小是兄长带大的，父亲对我只有生养之恩而未尽教导之责，便应该理解我与兄长感情甚笃，远远超过父亲。”
墨远帆冷冷咬牙。
“我想告诉父亲，我这趟回来的确是因为有人陷害我，陷害我的人是谁，我心里一清二楚。”墨华转头，注视着父亲的眸光清透而平和，“墨家掌权之人只有大哥，如果父亲觉得这点不符合您的期待，非要对大哥不利，那么我不介意让墨家成为我在宫里立足的筹码。”
墨远帆眯眼：“你说什么？”
“昨晚的八个人死于我的命令。”墨华嗓音清淡，“若有必要，父亲新纳的小妾和我那刚出生不久的弟弟，也许有朝一日也会发生什么意外，父亲大概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放肆！你敢威胁我？”墨远帆冷怒。
“父亲如果要认为这是威胁，那就当做是威胁好了。”墨华道，“我只希望父亲能善待兄长。”
墨远帆怒吼：“别忘了我是你的父亲！”
“那么就请父亲恕儿子不孝。”墨华神色平静，丝毫不惧，“方才我已经说了，父亲对我有生养之恩，而大哥对我有教导之情。若要论孰轻孰重，大哥在我心中地位远比父亲重要。”
语气微顿，少年温和的嗓音里透着前所未有过的冷绝意味，“所以，若是有人要伤害兄长，不管这个人是谁，我都不会坐视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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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完，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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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5章 慢性毒
墨远帆眼底的怒火已经接近沸点，墨华却并没有跟他多聊的意思：“至于族中逝去的八位叔伯，还是劳烦父亲去处理吧。大哥身子不好，这几天需要好好静养。”
说罢，微微躬身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父亲这两个字对他来说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
自小到大父亲在他的生命里从来就没留下多深刻的印象，也未曾尽过该尽的责任。
自打有记忆开始，他就是在兄长身边长大，小时候教他读书的是夫子，伺候他起居的是侍女。
再大一些，基本就是兄长接手了教导他的责任，虽然大哥教他的方式太过严厉，常常伴随着疼痛，可无疑的，他生命里最亲近的人只有大哥。
而今知道了兄长对他苛责的原因，便是那仅有的一点怨怼也不复存在了，心境变得从容而坦然，却带起了深深的愧疚和难过。
若非他四年的逃避，也不至于察觉不到兄长这些年来所承受的苦楚。
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过世，以前墨华未曾多想，甚至怀疑过父亲与自己不亲近是否跟母亲早亡有关。
现在想来，倒是他太天真了，父亲大概从未对母亲的死有过多少难过，甚至于……如果大哥早早就知道了一些什么，那么是否代表母亲在世时其实就知道丈夫对她的怀疑与疏离？
若一个女子被丈夫怀疑不贞，心里所承受的屈辱和压力足以把她逼疯。
想到这里，墨华心头划过一丝钝痛，想到昨晚隐卫的调查结果，当年母亲是被人掳走过几天，也就那么巧的在被救回来之后大半月里大夫查出有了身孕。
可母亲性子刚烈，断然不可能让自己被人轻薄，况且掳走她的人只是想要钱，并没有对母亲不轨。
但这件事却在父亲心里留下了阴霾。
墨华心头忍不住替早亡的母亲感到难过，作为丈夫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儿，反而在出了事之后对妻子疑神疑鬼，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怀疑不是血脉。
墨华昨晚还想着还母亲清白，可此时却打消了这个念头，母亲从来就是清白的，无需谁来证明，父亲这些年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若他愿意相信母亲，那么只看大哥的容貌便该不会再多生无谓的怀疑。
他只是不想承认自己那些年里错待了妻子，不想面对现实，所以宁愿相信大哥不是他的儿子，那么自私又冷酷的，逃避着自己的罪行。
既然如此，母亲是否清白对他来说，也无所谓了吧，他在乎的从不是母亲是否受了冤屈，而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颜面。
“天机君。”黑衣男子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恭敬回报，“墨大少中的是红霜，是一种慢性毒。”
红霜？
墨华没细问，只道：“能不能解？”
黑衣隐卫点头：“能。”
墨华松了口气：“能恢复如初吗？”
隐卫点头：“解了毒之后，需要三个月调养。”
三个月。
墨华微默片刻，“我知道了，你现在去准备吧。若要用人，可以跟府中的管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