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 年轻貌美最重要（再加一章，恳求双倍月票）
“我去……小周，你这也太厉害了吧！”麻醉师似乎也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他兴奋的说道。
“还行吧。”周从文微微一笑，“腹腔镜挺好用的，真的挺好用。”
“……”
术间里其他人沉默下去。
腔镜好用？从来没看出来。尤其是麻醉师，他对腹腔镜做阑尾切除术深恶痛绝。刚才讥讽高医生的话虽然听起来半真半假，但却是他的心里话。
“数数……”周从文也很无奈的再次提醒。
“哦哦哦。”器械护士如梦方醒，连忙招呼巡回一起数数。
两人专心查点器械，麻醉师一边给药准备促醒，一边问道，“小周，厉害啊，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腹腔镜的？这手术做的真溜，老高你学着点。”
“原理差不多，主要就是对镜子和长柄器械的使用。切个阑尾么，我实习的时候老师就放我做过三台。”
“我去，牛逼！”麻醉师赞叹。
阑尾切除术的确是最简单的手术之一，但再小也是手术。
实习生在医院里地位最低，因为他们只是来实习，也就是来看一眼，把现实和书本上的知识联系起来，有一个大致的印象。
一般来讲实习生能上台拉钩就很不错了，这证明他已经过了无菌操作的这关。
再好一点的学生老师能允许他打几个皮结，就算失误也没什么，大不了剪断重来。
在实习阶段就能放三台阑尾切除术……这种实习生已经近似于妖孽。
麻醉师没想到周从文上学的时候这么牛逼！
其实……周从文也没想到自己上学的时候这么牛逼。
“阑尾会切，腔镜下阑尾切除术也很简单，从一个孔里塞进去所有套管就做呗，没什么难度。”周从文觉得有点尴尬，把话题扯回到技术上。
高医生怔怔的听周从文大放厥词，有些恍惚。
没有难度么？
不！
他很清楚为什么要打三个空——第一个是探查孔，后面两个都是操作孔，距离阑尾比较近，好操作。
而周从文只用一个孔就解决问题，套管相互影响，位置也距离阑尾很远，难度比普通的阑尾切除术高了不止一倍。
甚至可以说这么操作的话手术难度有几何数级的提升。
“小周，你别瞎说，你肯定做过很多台是不是。”高医生直接问道。
“呵呵，因为患者年轻貌美么。”周从文微笑说了一句手术室里的黑话。
年轻貌美并不是说患者真的和柳小别一样，年轻貌美、盘靓条顺。
而是指正常范围内的胖瘦，脂肪不多，腹腔脏器并没有出现异常畸形。
一个年轻貌美的患者有多重要，大家心里都清楚。阑尾切除要是赶上难的，那是难上青天的。
几个大主任满脑门子汗，找几个小时阑尾都找不到的情况，一两年怎么都能看见一次。
的确，还是年轻貌美最重要。
“可也不至于这么快啊。”高医生迷茫的说道。
“习惯就好了，可能是我做胸腔镜多一点的原因吧。”周从文很随意的敷衍了一句。
“是么？”高医生还是想不懂。
不过能不能想懂并不重要，周从文展示出来的单孔腔镜的技术撩拨动高医生的心。
器械护士清点完数，马上转过头说道，“小周，挺厉害啊，没想到老王一走你们干的有声有色的。”
“是不是还以为我们死定了？”周从文微笑。
“是啊。”器械护士也不讳言，直接说道，“那时候我们都猜胸科手术一年能不能超过5台。没想到现在你们一两周就能做这么多，出乎意料。”
“那是。”周从文微微得意。
“我从前也想干胸外来着。”高医生见周从文已经开始缝合，不再去想手术的事儿，准备回去仔细琢磨，似乎自己也能做到。
手术“顺利”，一个口出去和家属有的吹了，明天一早主任来或许都会被吓一跳。
“是啊，我们胸外多好。”周从文顺着高医生的话说到，“术野敞亮，不像是神经外科，屁大的口子，里面哪哪都不敢碰。”
“我从前在人民医院轮科的时候除了一件事，就放弃胸外了。”高医生开始回忆，“那天我替主任出门诊，来了一个女患者，问病史、查体、拍片，排除气胸、肋骨骨折。我觉得有少量肺炎，让患者去内一看一眼。”
“后来呢？”
“患者说不看了，然后过了不到10分钟，医务科就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高医生想到从前的往事，没有伤心，反而有些愉悦。
“医务科？你对患者干什么了？”麻醉师问道，“老高，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的竟然也是这种人。”
“呸，我是哪种人。”高医生不屑的说道。
“后来呢？”小护士着急听八卦，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患者很不高兴，见我来就说你道个歉我就走，给你留点面子。”高医生道，“我就想我需要什么面子，那时候年轻，直接把患者给怼回去。”
“患者也炸了，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流氓，说要带我去看内衣。”
“内一？不是呼吸内科么？没什么不对啊。”麻醉师也是人民医院来的，他回想起来人民医院的结构疑惑的问道。
“什么内一科，患者以为的一是衣服的衣！”器械护士听明白了，鄙夷的说道，“老高，就你这么说话没被患者爱人打死都是好的。”
周从文无语。
讲谐音梗是要扣钱的，这话说的的确有道理。
要是自己和柳小别说带她去看内衣，怕是腿刀下一秒就劈在身上。
“是呗，虽然是误会，我还是给患者到了歉。后来就不想去干胸科了，要是有患者说我袭胸，我估计我这辈子都解释不清楚。”
“人家患者也是讲理的好不好，就你长的这样，谁愿意搭理你似的。是你说话不走心，就是你的错！”小护士直接把高医生的话给怼了回去。
周从文听了一个笑话，把切口缝上。
这时候患者也濒临清醒，开始有躁动。
“高哥，没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周从文听到耳边传来任务完成的“叮咚”声，心情更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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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4 话术
高医生周从文客气了两句，约好过几天奇怪周从文吃饭便着急下去和患者家属交代。
原本无法交代的一台手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高医生走路的时候头昂的很高，走出个虎虎生风，走出个龙行虎步，走出个得意洋洋。
这台手术只是其一，高医生的一颗心在砰砰跳着，因为他发现了自己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
周从文对高医生的情绪很了解，上一世多孔腔镜进化到单孔腔镜的时候，自己在系统训练室里也是得意无比。
高医生摸到了一点门槛，再加上出去和患者家属交代病情、明早主任来肯定扬眉吐气的介绍，情绪高涨也是应该的。
独自一人去换衣服，周从文慢悠悠的抽了根烟，这才回家。
看到门口的大杨树的时候，周从文忽然有一个念头——把它砍了。
要不是砍树犯法，周从文说不定半夜拿着手术刀绳锯木断的把大杨树撂倒。
路过一楼房东大婶家门前，周从文蹑手蹑脚像是做贼一样。
最近几天他都不想再看见柳小别，一点都不想。
或许过几天柳小别会忘记那个公主抱也说不定呢，虽然周从文知道自己想多了，但毕竟有个念想。
……
……
随着体检工作的强力推动，越来越多的肺小结节患者被筛选出来。
要是从前，患者肯定会去人民医院就诊，哪怕现在李庆华讲了幻灯片，又让患者、患者家属看了自己的手术录像剪辑，患者们依旧要去人民医院咨询一下。
这是无数年形成的固定惯性，江海市市民的心里面人民医院的地位无可动摇，可能四十岁以下的人都是出生在人民医院，这一点谁都没办法。
但绝大多数患者去咨询完，更加坚定在三院做手术。
毕竟有医大二院的教授，毕竟只切一点点肺脏，听起来要比人民医院直接切肺叶好接受了无数倍。
这周有六个患者留下来做手术，李庆华筛选的都是很好做的肺小结节患者，基本没有难度。
稍有难度的他都谨慎的推荐患者去医大二院找陈厚坤，还特意给陈教授打电话，帮助患者联系床位。
周从文没有认为李庆华太小心，而是对他的这种做法相当认可。
现在三院胸外科就是一株小树苗，经不起风吹雨打。
或许人民医院胸外科出一两次医疗事故都能扛过去，但只要三院胸外科出一起医疗事故，之前积累下来的微薄的口碑就会烟消云散。
周五，李庆华把所有准备明日手术患者的片子都收拢在一起，找周从文一起阅片，最后一次敲定看看有没有可能避免的意外。
患者的片子都很简单，周从文却没有不耐烦，医疗上的事情再小都是大事。
坐在李庆华的办公室里，两人一边闲聊一边阅片。
“咚咚咚~”
“请进。”
一个患者家属推门进来，见周从文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人在啊，那李主任您先忙着。”
李庆华笑道，“进来吧，麻烦顺便把门关上。”
患者家属见周从文屁股上像是坠了铅块似的沉，一动不动，有些鄙视的瞥了他一眼。
周从文知道，他在鄙视自己真不懂事。很明显，患者是术前来“表示”一下的。
“我们这儿不收红包，你就是扔下我也得给你交住院费。那样更麻烦，别折腾了。”李庆华开门见山的说道，“有别的事儿么？”
患者家属早都打听到人民医院做手术要多少钱红包的消息，他来正是为了这事儿。
听李庆华这么说，患者家属犹豫了一下，讪讪的说道，“李主任，就是一点点小心意，也没多少钱。”
“不用这么客气。”李庆华笑道，“再说手术是陈教授做，已经给了外请专家的费用，其他的不用。”
患者家属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但还是忍住。
“有什么就说，不用考虑太多。”
“那个……那个……李主任，我父亲是第四台手术，您看能不能提到第一台去？”患者家属问道。
“你这就不懂了吧。”李庆华哈哈一笑，“六个患者，第三台、第四台手术是位置最好的。是我特意安排的，你确定要调整？”
“啊？”患者家属一怔，满脸不解。
“其实第一台并不是术者最好的状态，就像是跑步一样，刚开始总要熟悉一下节奏。”
患者家属仔细琢磨李庆华的话，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
“第一、第二台手术是热身，第三、第四台手术教授还没累，状态最好。我是特意给老爷子留的最好的手术位，放心好了。”李庆华笑眯眯的说道。
“嗯嗯嗯。”患者家属感激涕零，连连鞠躬。
他又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周从文，嫌周从文碍事，最后还是鞠躬离开。
“回去别乱说，要不其他人找熟人来换手术位，我还得折腾。”李庆华叮嘱道。
“是是是。”患者家属千恩万谢的离开。
“唉。”
等患者家属出门，李庆华轻轻叹了口气。
“主任，挺能说啊。”周从文笑道。
“没办法，第几台都得好好做，手术顺序昨天定下来一早就提上去了，按照年龄顺序么，非要多解释两句。”李庆华无奈的说道。
周从文哈哈一笑，完全理解李庆华的心思。
一般第一、第二台的患者家属不会来找，后面的患者家属才会心急火燎的要换位置。
类似的话术周从文很清楚，如果最后一台的患者家属来找，李庆华说什么他都能猜到。
教授着急回省城，前面的手术肯定做的急。
最后一台，时间确定，要是晚就不回去了，早的话有的是时间，所以做的是最沉稳的、做的最是细心，比前面的患者更获益。
患者家属听完觉得有道理，就会心满意足的离开。
其实哪台不一样，还不是打开，直线切割缝合器送进去，咔咔咔一切完事。
不过有李庆华这么会说话的主任，周从文能省不少心，他很满意。
345 阴间与阳间
陈厚坤陈教授还是老样子，提前一天到，好好休息一晚。
其实三院的手术特别简单，一般是陈厚坤和李庆华上第一台。然后李庆华做到一半下去，换管床医生上，他去和周从文开第二台。
第二台以后的手术就变得简单了无数，每次陈厚坤上来只要开枪就行。咔咔咔，直线切割缝合器两枪下去，楔形切除结束，手术特别无聊。
但陈厚坤依旧不敢大意，常在河边走，就没有不湿鞋的。
哪怕和江海市三院配合日渐默契，陈厚坤依旧要保持体力、精力，每一台手术都当要急诊大抢救一样去做。
而且手术耗时最长的一个关键点并不在手术上，而在楔切下来的肺叶里寻找小结节的阶段。
要是麻也麻了、切也切了，小结节却还在……这是要砸招牌的，陈厚坤每每不厌其烦的寻找小结节。
周六一早看患者，其实片子陈厚坤都看过两遍了，完全没问题。
周从文开车去接陈厚坤，见面后说道，“陈哥，今天的手术略有一点麻烦。”
“嗯？”
“你先做阴间，我去准备阳间。”
史师傅一向沉稳的和石头一样，似乎从来没什么能打动他的神经。
但听到周从文说什么阴间阳间，连史师傅都微微一抖，红旗很少见的偏了一下，但旋即恢复冷静。
周从文感觉到红旗轿车一抖，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黑话”似乎吓到了史师傅。
“史师傅，别害怕，我说的阴间不是阴曹地府，是检查阴性的患者的手术间。”
史师傅像是石头一样，连头都没点一下。
他听没听到自己的话周从文无从得知，但还是继续解释，“阳间是检查阳性的患者的手术间。有些病你也知道，有传染性，今天有两个患者乙肝阳性，放在一个手术间了。”
“都放最后不行么？”陈厚坤问道。
“我本来也准备都放在最后，省得消毒了，但我们医院感染科不知道犯了什么病，非说要分两个术间，中间还要清扫、紫外线消毒1个小时。”
“你得罪谁了吧，这是故意给你们胸外科下绊子呢。”陈厚坤也不是很在意，哈哈一笑问道。
“我得罪的人多了，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周从文也并不在意，类似的事情早点分出阴间阳间也好，现在是慢诊手术少，等以后多了必然要调整。
与其到时候手忙脚乱，还不如趁着现在让下面的小医生先熟悉一下。
“小周，得小心一点。”陈厚坤叮嘱道，“人心险恶哦。”
“我知道。”周从文道。
“人心比你想象中还要险恶，而且和本事没什么关系。”陈厚坤说道，“我在帝都有一个同学，现在已经是保健组成员了。”
“厉害。”
“是吧，我也觉得很厉害。但去年我们同学聚会，他竟然说自己到现在还不是博士生导师，每年评导师他都差一点分。”（注）
周从文皱眉，瞬间想到陈厚坤说的是哪一位。
“三院虽然小，但应了那句话，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是，陈哥，我会多小心的。”
来到医院，床头看患者，第一台看完后直接送去手术室。
接送患者的顺序李庆华都写出来，交给沈浪和李然他们，而且无数次强调从接患者的时候就要三查七对。
周从文估计是人民医院出过大事儿，导致李庆华有心理阴影。
类似的事情包括患者送错病房，医生拿错片子等等。
本来应该开左胸，但事实上却开了右胸。
一旦发生这种事儿，不管谁在手术台上直接傻眼。
所以越是有经验的医生就越是小心谨慎，生怕手术做的快，结果做完后才发现特么做错了。
这是很严重的医疗事故，周从文还听说过阑尾炎开错位置，主刀医生倒肠子找阑尾的糟烂事儿。
所以术前谨慎点没有任何问题，都是应该的。
胸腔镜切肺小结节的手术虽然简单，连李然这种刚来胸科的人都看会了，但术前术后涉及的事情太多，一个照顾不到就会出事。
上次陈厚坤来做手术就遇到了一件事儿。
术前当着患者家属的面叮嘱第二天一早不能吃饭、不能喝水。说的好好的，患者子女也都在，本来万无一失。
但陈厚坤一早来看患者，随便问了一句，患者竟然一早喝了粥。
没办法，手术只好取消。
后来李庆华和护士长商量，干脆把术前宣教改成任何从嘴里吃进去或是喝进去的东西都不行。
总之在临床上遇到的千奇百怪的事情太多，无论是医生、护士还是患者、患者家属都随时随地可能犯错。
第一台手术做了一半，管床医生刷手上台替换李庆华下来。他和周从文去阳间开另外一个患者，随后只要陈厚坤下台再刷手换个术间打枪就行。
类似的手术顺序大家已经熟悉，配合默契。
今儿的手术略慢，因为阳间两个患者虽然都是乙肝阳性，但还是要消毒。
三院不是层流手术室，收拾干净后需要紫外线灯消毒，速度要慢一些。
做到中午十二点十分，陈厚坤开枪打掉最后一个患者的肺小结节。
又是六台手术，李庆华眼睛里有了笑意。
“陈老师，一会还去喝羊汤么？”李庆华问道。
陈厚坤喜欢羊汤，简单省心，从来不去什么高档的馆子，李庆华特别喜欢陈厚坤这一点。
“嗯，随便吃口我就回去了。”陈厚坤把楔形切除的肺叶拿在手里，摸着肺小结节所在的位置，最后一次确定。
麻醉师乐滋滋的给药促醒，这时候走廊里忽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李主任，隔壁有一个产妇，孩子已经生完了，忽然血氧饱和度下降。正好你们在，麻烦您去看一眼？”一名麻醉医生走进来很卑微的说道。
“血氧饱和度低？术前有心肺疾病么？”
“没有，产妇术前身体健康，只有妊娠期糖尿病，用胰岛素控制的挺好。不知道为什么上台还好好的，忽然就拉小旗了。”
周从文微微皱眉，“主任，我去看一眼。”
……
……
注：真事。
346 黑锅？
隔壁术间是一个剖腹产的孕妇，刚刚还听到孩子出生的时候清脆响亮的哭声。
所有科室，只有妇产科最喜庆，可一旦产科出事儿那就是天塌了一样的大事。
产妇既往健康，剖腹产过程中出现心梗？周从文已经有了想法。
“叮咚~”
系统任务随即而来，那个货从来不忘记薅羊毛，周从文也是比较服气。
对于周从文来讲，他宁愿系统颁布给自己一个长期主线任务，比如说【历史的超越】，三院胸外科超过人民医院胸外科这样的任务。
奖励多，做起来也没难度。
可系统和自己重生之后像是ai不够用一样，只知道薅一些散碎的小羊毛，大羊毛它根本感知不到。
唉，周从文叹了口气，快步走去旁边的术间。
“产妇血氧饱和度低，是麻醉的问题吧，让麻醉科好好看看机器，小周连这种热闹都要凑？”陈厚坤眼睛死死盯着电视机屏幕，看着冲洗的盐水里有没有新鲜血。
“从文愿意看就去看吧，估计不是看热闹。”李庆华虽然想不懂周从文去做什么，但却善解人意地说道，“很多时候从文做事儿得回头看才能想懂。”
陈厚坤点了点头，继续做手术，刚刚的话他只是随口说，根本没走脑子。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手术上，至于周从文去干什么，陈厚坤只是随口一问。
……
……
周从文来到隔壁术间，监护仪在报警，嘟嘟嘟的，并不如何尖锐。
产妇血氧饱和度82%，很低。周从文眯着眼睛扫了一下心电监护，最后走到产妇的头部麻醉车旁，拿起病历和麻醉单。
患者女，36岁，妊娠36周，G2P1，因疑似胎盘异常行引产手术。曾有减重手术史；曾有妊娠期糖尿病病史，应用胰岛素治疗；无其他心血管危险因素。
病历写的很明白，没有很严重的既往疾病。
周从文继续快速翻看病历以及麻醉单，本次手术为剖宫产手术，患者于腰麻后进行手术，术中无并发症。
手术开始10分钟后，胎儿顺利娩出，患者心血管系统反应良好，无异常。
在胎盘娩出后，予静脉注射卡贝缩宫素30μg。
5分钟前，患者出现心动过缓和低血压，同时自诉剧烈头痛、胸骨后压榨性疼痛和濒死感。
接下来的麻醉科医生没写，估计是参加抢救完全没时间。
“用什么药了？”周从文没听诊，也没查体，而是看着麻醉医生问道。
“阿托品0.5mg、麻黄碱9mg和咪达唑仑2mg静脉推注。”
“我怀疑是缩宫素导致的心梗，准备……”周从文的话没说完心电监护的报警声忽然尖锐起来。
“周从文，胸外科看好你们自己的病就可以了，血氧饱和度为什么下降？”
“找你们来是麻醉科要求会诊，不是指手画脚教我做事的，你谁呀你，当着我的面说是缩宫素的问题？”
“你知道药物成分、药物剂量么？吓唬说，滚回去！叫你们主任过来！”
站在手术台上术者位置的中年女性很不满意的训斥道。
她是雷春雨，产科主任。
听到胸科新提的责医进来就把“黑锅”扣在自己的头上，雷主任立马不高兴起来。
“小周。”麻醉师见雷主任很不高兴，他的脚微微一横，凑到周从文身边拉了一下他的隔离服裤子提醒周从文别和雷主任发生争执。
但周从文似乎没感觉到异常，无论是产科主任的呵斥还是麻醉师善意的提醒，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心电监护。
刚刚患者的心电图有点乱，但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窦性心动过缓。
可是现在心电图已经出现异常，从窦性心动过缓变成室上性心动过速，监护仪的报警声凄厉，听的人后背发凉。
“准备去甲肾上腺素。”周从文冷冷说道。
“周从文，我警告你！”产科主任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声吼道，“这是我的手术，你特么给我滚出去，不用你指手画脚，让你们主任来！”
“小周，你稍等。”麻醉师看着乱糟糟的心电图手都开始麻了，他灵机一动小声说道。
随即麻醉师快步跑出去，只用了十几秒便又跑回来。
刘伟跟在他身后，微微侧头听着麻醉师讲刚刚的事情。
自从胸外科业务已经开展，虽然对三院来讲是质的变化，但具体数量还并不高。
刘伟是谁？三院第一个学会单腔通气的麻醉医生！他心思机灵，早早就看到了胸外科的前途，死了活了一直给胸外科配台。
他的资历老，隐约有副主任的迹象，在麻醉师中威望也高，所以急诊麻师解决不了问题直接去隔壁把刘伟拉过来。
“室上性心动过速？”刘伟看了一眼心电监护，“给主任打电话！”
“好。”
“周，你怎么看？”刘伟走过来问道。
“准备去甲肾上腺素，现在。”周从文说道。
“刘伟！”雷主任尖声吼道，“我要你们麻醉师看看麻醉药品，你们……”
“雷主任，我正在弄。我要怎么下药需要你的同意？你那么能怎么不上天呢！”
刘伟脾气看着好，但心电监护上的室上性心动过速似乎“传染”给他，他毫不犹豫的把雷主任的话给怼了回去。
“……”雷主任无语。
“去甲肾上腺素，还有呢？”刘伟马上让助手准备药物。
“氧气面罩，40%给氧，准备心肺复苏。”周从文说道。
“……”刘伟也怔住，他知道患者病情有些问题，可心肺复苏？似乎不至于。
虽然这么想，但周从文的话还是要听，上一个凡事和周从文硬抗的人已经去坐门诊，天天数挂号票玩呢。
“这是我的手术，你们胸科派个狗屁责医过来所是缩宫素的问题，主任呢，死了……”
雷主任的骂声还没落下，就看见刘伟“嗖”的一下窜到患者身边，一个脚凳出现在他身下。
她怔了一下，但马上看见刘伟已经开始做胸外心脏按压。
患者心电示波上的QRS-T波彻底消失。
347 复读机
雷主任不会看心电图。
当然，简单的都会看，可是心电极其复杂，除了循环科那几位之外三院没人敢说自己会看。
患者刚刚室上性心动过速的心电乱糟糟的，可现在却规律了很多。
只是……虽然说不上是一条彻底的直线，可是心电图上正常的QRS-T波型消失的很彻底……
雷主任瞬间大脑一片空白，患者心跳真的停了！
刚刚监护仪报警，她并没有害怕，每年都能看见几个术中室上性心动过速的患者。
一般情况下类似的患者不用什么治疗，恢复十几二十分钟就自己好了。
具体为什么，雷主任完全不知道，这些对她来讲属于临床经验。
可是QRS-T波消失意味着什么雷主任明白，教科书上写了，波形也很简单——室颤，患者的一只脚已经迈进鬼门关。
“利多卡因100mg，静脉，推！”周从文扣着面罩，冷声说道。
旁边的麻醉师一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雷主任。
“砰~”刘伟趁着心肺复苏的间歇一脚踢在那名麻醉师的小腿上，“抓紧时间，抢救呢！”
“哦哦哦。”
“准备胺碘酮，300mg静脉输液，每分钟……开始剂量给大一点。”
“肾上腺素1MG，静脉，推。”
“……”
一条条指令下达，麻醉科的医生已经把雷主任忘到一边，抓紧时间进行抢救。
挂在门楣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响着，秒针动了162次，室颤小时，QRS-T波型终于再次出现在心电监护上。
刘伟累的跟跑了3000米一样，额头鬓角已经有汗水出来打湿了无菌帽。
“主任，主任怎么还没来！”刘伟终于有时间找人来背锅，吼完后小声问道，“小周，还需要什么？”
周从文没和刘伟交流，而是把吸氧面罩撤掉，在患者耳边大声问问题。
患者恢复有效心率，意识也渐渐恢复，但仍有低氧血症。
周从文询问了问题发现患者意识不清，处于嗜睡状态，但对于简单的指令有反应，仍然说自己又胸痛和头痛。
“准备去甲肾上腺素提血压，现在暂时没事。”周从文说道。
刘伟长出了一口气。
“我怀疑患者是心梗，动脉置管，随时准备抢救。人民医院黎主任那面能做造影了么？”周从文问道。
“心梗？患者好像没有心脑血管病的病史。”刘伟压低声音说道。
“注射卡贝缩宫素后急性冠脉综合征。”
“……”
“……”
“……”
手术室里所有人都怔住。
卡贝缩宫素后急性冠脉综合征？这是什么见鬼的东西？！
三院以产科、神经内外科为主打，每年接生的孩子全市位列第二，手术可以说量很大，不是胸外科这种杂碎小科室能比拟的。
产科医生却从来没听说过缩宫素还能导致心梗的古怪话。
“周从文，你们主任呢。”雷主任也换过劲儿，冷声问道。
“不是胸科的事儿。”刘伟侧身，挡在雷主任和周从文之间，“雷主任，我们麻醉科一直在抢救，现在怀疑是卡贝缩宫素后急性冠脉综合征。”
“……”雷主任一愣。
她很了解刘伟，他是麻醉科的技术骨干力量，平时流里流气的愿意打麻将。
虽然他愿意玩，但在手术台上的确是一把好手。
很多技术都是刘伟最早学会并且应用的，比如说动脉置管、比如说单腔通气。
平时雷主任也愿意和刘伟配台，谁不想和水平高的麻醉师合作呢。
可是刘伟现在怎么像复读机一样重复着周从文的话？睁着眼睛说瞎话？
“准备除颤仪。”周从文的声音冷冷的在刘伟身后传来。
“嗯？刚才室颤，除颤仪还没准备好？！”刘伟瞪了一眼已经傻眼站在旁边的麻醉师。
“我这就去，这就去。”
“抓紧准备，小周，患者问题大不大？”刘伟当着雷主任的面问道。
“很多检查咱们医院都不能查。”周从文答非所问。
刘伟明白周从文的意思，没有客观检查，说什么都没用，临床上各种甩锅的手段他简直太了解，得心应手。
“怎么回事？”麻醉科主任大步走进来，一边问一边看了一眼患者的心电监护。
“主任，患者突发室颤，已经抢救过来了。具体怎么发生的还不知道，患者情况比较危急，建议……”
说着，刘伟看了一眼周从文。
“抓紧时间手术，转去循环内科。”
“建议抓紧时间手术，术后转到循环内科。”
“……”雷主任彻底无语，刘伟已经心甘情愿的变成了复读机。
虽然他和麻醉科主任汇报的时候没说是缩宫素的问题，但很明显刘伟已经变成了周从文的传声筒。
真特么的，一个老医生连脸都不要，雷主任心里骂了一句。
“确定了么？”麻醉科主任看着刘伟问道。
刘伟并没说话，而是看负责剖腹产手术的麻醉师。
“主任，常规腰麻，用药确定了一遍，没事。”麻醉师小心的措辞。
“抓紧时间手术，孩子不是生完了么，赶紧缝赶紧下。”麻醉科主任大手一挥。
他转身要走，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走，而是把患者头部位置麻醉师坐的小圆凳拎到角落里，坐在凳子上冷冷的看着。
雷主任是新提起来的产科主任，和强势的麻醉科主任没法比，她也就敢和周从文、李庆华吼两声。
趁着患者状态还行，抓紧时间手术吧，千万别死在手术台上，雷主任也认可这个方案。
可是经历了室颤，雷主任的手微微发抖，简单的手术收尾工作足足用了20分钟才结束。
患者的血压在去甲肾上腺素的作用下已经渐渐升高，但血氧饱和度还并不理想。
心电监护的波形从室上性心动过速变成室性心动过速和室颤，经过抢救后出现左前壁导联ST段下移的波形。
刘伟虽然想不懂一个缩宫素怎么会导致心梗的，但他看到左前壁导联ST段下移后还是倾向于相信周从文的看法。
回头想问，但刘伟没看见周从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348 有心人的刨根（白银盟 临渊何羡鱼加更35）
把产妇送去循环内科，足足忙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
刘伟却一直没想明白事情究竟，他心里琢磨着周从文说的诊断——缩宫素导致的心梗。
缩宫素还能导致心梗么？自己怎么不知道？
对于周从文，刘伟的情绪比较复杂。
他最开始对周从文的印象一般，只是一个并不讨老主任喜欢的小医生而已，这辈子注定普普通通。
科室聚餐的第一顿饭，主任让喝酒，那是喝酒么？那特么就是断肠的药！
主任有意无意的要测试下级医生的服从性，不管能喝还是不能喝，那杯酒肯定要一饮而尽，哪怕之后烂醉如泥都无所谓。
喝完后还要尽量说一些场面上的话。
只有这杯酒喝进去，接下来的事情才有机会。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刘伟对王成发和周从文之间的故事有自己的看法。
周从文的服从性不好，换谁都不能把他当作手下最能干的医生。
至于手术，肯定不会放的，想都不用想。服从性那么差，放了手术后不一定会跋扈成什么样。
对于老主任来讲，这叫养虎为患。
本来事情像刘伟想象中一样发展，胸外科选定了王强，所有手术都“喂”他一个人，周从文和沈浪这两个倒霉孩子只能成为背景布。
可是。
今年周从文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让刘伟瞠目结舌。
因为他学了单腔插管，所以和胸外科配台多，对很多事情心知肚明。
光是在手术台上看周从文怼王成发就看了不知道多少次。
要是一般的小医生也就算了，受气之后怼主任肯定是歇斯底里，脏话连篇。
但周从文不一样，空气栓塞、术中副损伤、麻醉后肺脏复张导致的肺水肿。
一例又一例的急诊抢救成功，还都是难度极高的那种。
如果是一次无所谓，谁还没个高光时刻呢。但周从文却默默的从一次抢救成功走向下一次，中间没有停顿，没有间隔，没有……失误。
而前段时间胸外科的人事变化刘伟也看在心里，人民医院胸外科太子爷竟然“屈尊”来到三院这么一间破烂医院工作，随后把王成发踢到门诊。
说里面没鬼，刘伟肯定不信。
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刘伟早就不是象牙塔里走出来的单纯学生。
他仔细观察，一直到李庆华做手术，周从文每一样药连出厂日期都仔细查看的时候他隐约有了猜测——李庆华肯定和周从文有内幕交易。
而且李庆华很谨慎，很担心，生怕他做手术出问题，周从文也相当配合，甚至连药品有没有开封都看过。
从那天开始，刘伟就刻意的“逢迎”李庆华李主任，不管多晚，只要给自己打电话必然来加胸外科的台。
不管周末多少台外请专家手术，他必然放弃休息来单腔插管。
没有怨言。
甚至刘伟也没教其他人单腔插管，除了李文波自行领悟之外，他努力贴近胸外科。
院里传说李庆华立了军令状，三年之内手术量超越人民医院。这个“笑话”一直被大家有意无意说起来，尤其是其他外科，提起这件事都笑的不行。
但刘伟不这么想。
今儿遇到的事儿，在别人看来就是一起意外事件，但刘伟依旧不这么想。
缩宫素导致心梗？刘伟能从雷主任的脸上看出来她心里有多么不屑。
卡贝缩宫素是一种合成的具有激动剂性质的长效催产素九肽类似物。硬膜外或腰麻下剖腹产术后可以立即单剂量静脉给药，以预防子宫张力不足和产后出血。
这种药刘伟经常用，所有剖腹产的患者都要给，作用于子宫，就没见过有心梗发生的先例。
可是！
患者的心电图证实了周从文的说法。
刘伟下台后没有去找周从文，只是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从垃圾桶里找到卡贝缩宫素的说明书打车回家。
坐在沙发上，刘伟仔细研究卡贝缩宫素的说明书，尤其是副作用那一段。
临床试验中观察到卡贝缩宫素的不良事件，其发生的形式和频率都与硬膜外或腰麻下进行剖腹产术后给予催产素时观察到的相同。
静脉注射卡贝缩宫素后常发生（10%-40％）的是恶心，腹疼，瘙痒，面红，呕吐，热感，低血压，头痛和震颤。
不常发生（1%-5％）的不良事件包括背疼，头晕，金属味，贫血，出汗，胸痛，呼吸困难，寒战，心动过速和焦虑。
当时雷主任让麻醉师看看情况，估计就是怀疑有类似的情况。
药物说明书的副作用与禁忌症里都没提到心梗，刘伟仔细阅读后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
周从文为什么这么说？
猛然间，刘伟想到一件往事。
三院成立之初，是作为集团公司的卫生所存在的。后来因为第一任大院长牛逼，硬生生把卫生所变成了大型公立医院。
但大院长的目标也比较明确，妇产、老年病是主打医疗方向。原本一切顺风顺水，前年产科忽然有一名产妇生孩子时死亡，患者家属着实闹了很长时间。
这件事情对本来刚刚有发展的三院影响巨大，虽然出事的是产科，但所有外科的手术量“刷”的一下子降了一大截。
那名产妇是不是用了缩宫素？
刘伟疑惑，他把这件事记下来。
周从文，似乎有点意思。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刘伟想起周从文的表情和态度，愈发确定他肯定知道卡贝缩宫素有可能导致心梗。
连说明书上都不存在的并发症他都知道么？刘伟越想越是好奇。
等不到周一，夜幕降临，刘伟就给病案室熟悉的同事打电话。
他要翻阅病历，确定自己心里的猜测。
因为技术水平高，本院医护人员家里人做手术都愿意找刘伟，刘伟还仗义，不收红包，口碑不错。
病案室的人虽然被从家拎过来，但却没什么不满意，“刘哥，你们出事了？”
“没有，我就是忽然想起来，学习一下。”刘伟一边敷衍，一边寻找前年死亡的病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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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案室的人见刘伟找出来那本“赫赫有名”的病历一下子怔住，有点害怕。
“刘哥，你该不会是患者家属找你，要挑病历里的毛病吧。”
“怎么可能，这事儿院里已经解决了，听说赔了50万呢。”刘伟笑呵呵的说道。
“那……”病案室的人有些疑惑。
“学习一下啊，莫名其妙的死亡，差点一尸两命，总是要找到原因。咱们干医疗的就是这样，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要是不上心的话谁知道下一个出事的会不会是我。”
刘伟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敷衍过去。
病案室的人这才放心，竖着拇指无声称赞。
她觉得刘伟很上心，而且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不存在患者家属找医院内部的人查找病例错误的可能。
刘伟却没时间和她多敷衍，他没看文字记录，而是把病历直接翻到后面的辅助检查上。
自然分娩没上监护仪，那时候三院的监护仪很少，绝大多数医生的做派还是卫生所医生的做派，心电监护怎么安装都不知道。
患者情况不对的时候医生拉了一个心电，刘伟眯着眼睛看这份心电图。
目光落上去，刘伟的瞳孔缩小！仿佛口服了有机磷农药似的，瞳孔缩小成针尖样。口舌干燥，无意识咽口水的时候嘴里像是有一块砂纸似的难受。
那张心电图上呈现出来的波形很明确——室上性心动过速！
当时拉的心电图比较长，刘伟一点点的看下去，很耐心。时间仿佛逆流，他回到了今天的手术间。
室上性心动过速的波形直接转变成室性心动过速，然后室颤。
很标准，就像是复刻的一样。
真的是这样！刘伟感觉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
虽然前年的病历里贴的心电图到此为止，刘伟却似乎看到当时抢救的画面。
这特么肯定是心梗，一旦抢救方式不对肯定要出大问题！
当时医生护士完全没有意识到是卡贝缩宫素的问题，抢救都是正常抢救，最后诊断也是怀疑过敏性、失血性休克导致的心电图异常。
刘伟研究了将近一个小时，病历都快翻烂了，这才离开病案室。
虽然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可是刘伟心里面的疑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多。
周从文，他是怎么知道的？！
刘伟的脑海里甚至有一个幻想——要是前年周从文遇到这次医疗事故，会不会把一切都消弭于无形之中，就像是今天所作所为一样。
不对，患者还有后继治疗。
刘伟皱着眉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下意识的顺着“心灵感召”走去循环内科。
时间已经不早了，只有值班医生在。
她看见刘伟进来，热情的招呼道，“刘哥，你怎么来了？”
“今天产科是不是转来一个患者？术后发现心电图不正常的那个。”
“哦哦哦，是。”循环内科医生连忙说道，“刘哥你认识？”
“嗯，我同学岳父家邻居的三表嫂的同学。”
“……”
“给的什么处置？”刘伟问道。
“正常用药，患者的心电很奇怪，我们主任也没给出什么诊断。”
刘伟心里叹了口气，看样子循环科医生还是一头露水，连回答自己的问题都乱糟糟的答非所问。
刚要再问一遍，循环科医生神秘兮兮的说道，“刘哥，要说奇怪真是有点怪。”
“哦？怎么？”
“下午的时候胸外的李主任和周从文一起来了一趟，和我们主任聊了会，他们走之后主任让患者口服地尔硫卓。”
“多大剂量？”
“120mg，每天两次。”
变异性心绞痛，长效钙离子拮抗剂，刘伟对地尔硫卓的认知就这些。
看样子是周从文先说服了李主任，又来说服了循环内科的鲁主任。
“我们主任走的时候好像正在和人民医院联系，患者可能明天要转过去。”
“嗯？干什么？”刘伟好奇。
“人民医院不是正在调试机器么，日本留学回来的黎主任准备开展心脏支架治疗冠心病。鲁主任和他联系，患者送过去做造影，明确诊断。”
刘伟吁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周从文挺有信心啊。
这种事儿要是判断正确，是巨大的加分项。
但要是判断错误，肯定要减很多印象分。周从文要是没有自信的话，肯定无法说服李庆华。
这是要刷脸的。
“那行，我知道了。对了，要是有相关的消息，记得告诉我医生。”
“刘哥，你可真爱学。”循环科医生笑呵呵的说道。
“不学不行啊，遇到这种事儿要是不小心点以后怎么办。”刘伟也不多聊，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告辞回家。
……
三天后，刘伟正在麻醉，接到电话。
“刘哥，人民医院冠脉造影的结果出来了。”
“怎么说的？”
“术中显示冠状动脉显影正常，但当导管从左冠状动脉移除时，患者出现胸骨后胸痛，心电图示伴有弥漫性复极障碍。”
“……”刘伟一怔。
正常，但是有微弱刺激就出现弥漫性复极障碍。
“再次插入导管进行造影，发现室间动脉出现严重的血管痉挛，远端血流完全消失。”
“冠状动脉内反复给予硝酸甘油和腺苷后，冠状动脉远端血流逐渐恢复，心电图恢复正常。”
“患者最后诊断是变异性心绞痛，黎主任打电话夸我们给的治疗很及时呢。”
“现在给什么治疗？”
“还是地尔硫卓，又加了拜阿司匹林，好像没什么事儿，最近能出院。”
挂断电话后，刘伟陷入沉思之中。
事情很长，加上三院设备不全，导致诊断相当麻烦。要不是自己有心跟着，这事儿就稀里糊涂错过去了，和死的那名产妇的病历一样，渐渐被人遗忘。
当时术间里的心电监护和既往死亡病历中的心电图出现在眼前，刘伟渐渐的拿定主意。
凡事反常必有妖，周从文这个人，妖得很的呢。
做完手术，刘伟送患者回病区后穿着隔离服“顺便”跑到胸科。
胸外科大办公室的门开着，刘伟探头进去，猛然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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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科所有的医生都坐在椅子上，周从文似乎刚说了什么，其他人哄堂大笑。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李然，他伸手拉着嘴角向上方扯动，用外力“拉”出一个笑脸。
真特么的……刘伟无语。
“刘伟刘老师，贵客贵客，坐。”李庆华见刘伟探头探脑进来，连忙把他让进来。
“李主任，你们这是……”
“哦，大家交流一下和患者沟通的技巧和心得。患者越来越多，有些事儿还是大家配合默契一些比较好。”李庆华笑着说道。
这不是不务正业么？科里没事就应该去打麻将啊，留在这交流什么心得。
刘伟腹诽了一句，但还是笑眯眯的坐下。
“小周讲什么了？”
“哦，我实习的时候遇到疑似疼痛的患者有时候要给镇痛药。”周从文微笑说道，“用汉语交流是给确定的药物，要是说‘潘克’，就是英文painkillers的简单汉化，护士给肌注2ml盐水就行。”
“……”
这是歪门邪道啊，刘伟无语。
“我遇到过一个患者，子宫肌瘤，介入栓塞治疗。术后患者疼的厉害，连着打了两天的杜冷丁。我总感觉不是回事，后来给患者用了这招，还不错，和杜冷丁的效果差不多。”
“呃。”刘伟挠了挠头，这些细枝末节都要规范化么？要是这么做的话可是一个巨大的系统工程。
“刘哥，有什么事儿？”周从文笑呵呵的问道。
“没事，送患者，正好顺利来看一眼，问问周末有几台手术。”刘伟笑呵呵的说道。
“这周末有六台。”李庆华回答道。
刘伟一怔。
他就是找个辙来溜达一下，刷刷脸。胸科现在手术量是起来了，但要说每周都能请陈教授来，那是开玩笑。
人民医院胸科一周多少手术？三院怎么可能超得过他们。
可一听李庆华说这周有六台手术，刘伟有点懵，他以为李庆华听错了。
“李主任，我问这周，不是上周。”刘伟纠正了一句。
“哦，就是这周，我们交流完就准备定手术顺序，周末还要辛苦你啊。”
“……”刘伟无语。
接连两周周末都有六台手术？
对三院的胸外科来讲，这简直是个神话，还是远古神话，没有一点可信度。
“我刚要找你，正好你来了。”李庆华站起来，“那就这样，大家去忙吧。”
“李主任，有事？”刘伟诧异的问道。
“从文给我提了一个建议，我觉得在理。”李庆华一边往主任办公室走，一边说道，“是这样，周末加班，的确很辛苦你和文波，我琢磨了一下，一两次无所谓，要是时间长总归不好。”
刘伟心中一动，他已经猜到要发生什么事儿了，心中顿时大喜。
李庆华，周从文真心很懂事，赞美！
“从文建议和患者家属直接说明，我们医院有牛逼的麻醉师，离了你们俩不行，手术都做不了。”李庆华推开主任办公室的门径直走进去，刘伟心头热乎乎的，回手关门。
“从前的就不说了，当是咱们配合、磨炼。从这批患者开始，我和患者说清楚，每个请教授做手术的患者多要200块钱当做麻醉加台费用。”
果然！
一股子热气直冲刘伟的脑门。
一天六百，一个月要是每周末都做的话就是2400。在2002年内，这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要是按照李主任这么说，肯定有一半的患者家属会准备红包，200-500不等，大多数都会是200，这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光是胸科外请专家的手术一个月就大几千块钱！
“谢谢李主任，谢谢李主任。”刘伟脸上的笑容真挚了很多。
“客气。周末加台，我们也很不好意思。最近给你和文波添了很多麻烦，该说谢谢的是我们胸外科才是。”李庆华微笑着说道，“不过之前我也不能确定这条路能不能走下去，现在看应该没问题。”
“肯定没问题，没问题。”刘伟被飞来横财撞的头昏眼花，怔怔的说道。
“那就暂时这么定了。”李庆华从抽屉里拿出600块钱现金递给刘伟，“据说咱们医务工作者的工作不适用劳动法，上面的说法我也不好说什么，但做一份工作挣一份钱，都是养家糊口，谁都不容易。”
“不说高大上的话，干活挣钱，天经地义。”
“李主任……”刘伟拿着钱，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些感动。
“对了，回去别张扬。你们主任那面我私下联系，不会让你们为难。”
得！李庆华把刘伟心里最后一点担心的事儿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提出自己去和麻醉科主任沟通，他做的简直太仗义了，刘伟再无顾虑。
“护理组要等等，如果业务开展顺利，过了元旦了，加台费用我会和患者家属说。”
“好好好。”刘伟连连点头。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想要贴上来，存着万一的想法。
但却没想到年轻的李主任办事竟然这么周道，一切都为自己着想。
就算是没患者家属的红包，一个月挣的钱也要比工资多得多，是一笔不少的收入。
“不过按照从文的说法，可能明年要更辛苦你们。”
“啊？不辛苦，一个周末加班半天。”
“从文不是这么说，他说手术量会逐步增大，明年可能陈教授整个周末都留在这儿。”
“啊？！”刘伟一怔。
按照陈厚坤陈教授做手术的速度，一个周末两天时间都留在这儿，那要做多少台手术？
“我也正愁，现在看限制手术量的有可能是我们科室的床位。”李庆华哈哈一笑，“不过那都不是事儿，一点点来，真要是把手术做起来的话不差这么点时间。”
“李主任。”刘伟一愣，“你……您的意思是每周都有6台手术？”
“下周会更多，现在已经有2个患者预定住院，估计下周至少6台手术。”李庆华笑道，“我保守估计陈教授今年年底就会间断有在咱这面做两天手术的情况。”
李庆华说的已经完全超出刘伟的想象。
要是这样的话，胸科一年手术不得超过300台？！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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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伟揣着钱，还有一份美好的希望离开李庆华的办公室。
他没忘记李庆华说的每一句话里都带着从文两个字。
李庆华办事滴水不漏，有意无意的把好感分润，没有独自占据。
刘伟知道自己必须要搭上周从文这条线。
现在回想当时王成发被踢去门诊，李庆华做手术的那天，周从文的谨慎印证了一点。
来到医生办公室，医生们不像是刘伟想象的那样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写病历、换药、沟通，而是围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
“从文！”刘伟叫的略有点别扭，但他说道自己必须要改正过来，从称呼开始。
“嗯？刘哥，怎么了？”周从文快速从人群里出来，一脸热情洋溢的笑容把刘伟吓了一跳。
“……”
刘伟怔怔的看着周从文，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走走走，抽根烟去刘哥。”周从文拉着刘伟就往外走。
“从文，你别跑啊，锦旗怎么办？要不挂在咱们最显眼的位置上？”沈浪一脸是男人都懂的笑容问道。
“滚滚滚！”周从文很少见的吐出粗口。
刘伟好奇，周从文和王成发剑拔弩张的时候周从文可是相当淡定，句句诛心，但从来不爆粗口。
只有在抢救最紧急的时候周从文说话才特别不客气，但和现在比……似乎还有差距。
这是怎么了？
他见所有人都在笑，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便走了几步往人群里看过去。
一个……粉色的锦旗摆在桌子上，上面四个大字——妙手回春，下面还绣了两个小猫相互依偎着。
我去！刘伟是老江湖，老SP，一眼就看出来这特么哪是锦旗，分明是女患者春心萌动，亲手绣了一对小猫送给周从文。
“行啊，从文。”刘伟笑眯眯的说道，“妙手回春，这个春字说的真好。”
周从文用看傻逼的目光看着刘伟。
刘伟哈哈一笑，“走，抽根烟去。”
周从文很少见的犹豫了一下，跟刘伟做了一个手势，让他稍等，随后冲进人群，把粉色的锦旗夺过来抱在怀里。
“从文，挂起来挂起来。你说送锦旗哪有这么送的，连个署名都没有。话说最近你……”
“沈浪，你再哔哔一句我跟主任申请值班。”周从文恶狠狠的说道，“把你送急诊科去。”
“……”沈浪马上闭嘴。
李然看着周从文，双手牵扯嘴角拉出一个笑容。
忽然听周从文这么说，他马上松开手。但李然还觉得不够，又用手指往下拉嘴角，变成一个苦脸。
“走，抽烟。”周从文很烦闷的说道。
刘伟一脸过来人的表情，笑眯眯的和周从文肩并肩一边走一边说道，“从文啊，这种事儿经常有。
我给你讲，哥我年轻的时候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有一次一个小姑娘做胫腓骨骨折手术，睡的迷迷糊糊的，手术做完了血压不太高，我琢磨着等等。”
“拉着你的手不松开？”周从文冷冷问道。
“何止，后来出院后还抱着一捧花送到我们科，把我弄了个大红脸。”刘伟哈哈一笑，搂着周从文的肩膀问道，“什么患者？”
“我也不知道。”周从文无奈的摇了摇头，“最近也没接诊什么年轻患者……”
说着，周从文回忆起两个年轻女患，一个是复张性肺水肿的患者，另外一个是吃奥利司他减肥的、经纪人管她叫诗宁的女孩儿。
不过也不一定，万一哪个大姐送的呢，心里住着一个小公主，天生喜欢粉色。
“想出来了？”
刘伟用过来人的语气问道，脸上的表情控制的很好，既不让周从文觉得冷落，又不会让他翻脸。
“没有，这玩意找机会销毁，要不然让人看见，我还真不做人了。”周从文郁闷的把粉色锦旗锁进柜子里。
“患者的一片心意，最起码能证明人家的病是真的治好了，要不然也不会说妙手回春不是。”
说到这里，刘伟看见周从文似乎要恼羞成怒，马上转移话题，“从文，前几天产科的患者我仔细查了查，似乎前年咱们医院莫名其妙死的产妇和缩宫素有关系。”
说到专业上，周从文的表情立即恢复平日里的平淡，脸上的表情写满了理所当然。
“从文，你是怎么判断的？”
“很明显啊，虽然说明书上没写，但偶尔会有类似的病例出现。
催产素可能通过其对血管平滑肌的直接舒张作用诱发剂量相关的心肌缺血，从而导致全身血管阻力下降、低血压、心动过速和冠状动脉血管收缩。”
“可不是所有患者都出现啊。”
“很罕见的并发症，连说明书上都没有，你想想。”周从文拒绝了刘伟的大福烟，摸出白灵芝，手腕一抖，一根烟跳出来。
“急性冠脉综合征，咱们现在没有造影，诊断很麻烦。对了，那天的事儿谢了，刘哥。”
刘伟笑了笑，他知道周从文是说自己挡着雷主任按照他的意思进行抢救的事儿。
“都是为了抢救，雷主任根本屁都不懂，我看产科在她手里头越来越差。你知道么，产科的手术量已经下降了至少20%。”
“正常，不懂瞎弄。”周从文摇了摇头。
“从文，我听主任说咱们以后的手术一周稳稳的做6台？”刘伟还是对自己挣多少钱比较感兴趣。
“我说一周能做20台，你信么？”周从文微微一笑。
刘伟摇头，毫不犹豫表达自己的意思。
一周20台手术，一年1000台，只比医大的几个附院差，三院胸科……别说是胸外科，就算整个三院所有外科合在一起的手术量只能比1000台略多一点点。
按照周从文的说法，三院的胸科这是要逆天么。
而且要是达到这个数字，一年自己光是胸科的加台费就有十万块钱！
很显然这不可能，刘伟心里笑了笑，周从文肯定在和自己开玩笑。
“从文！”沈浪兴冲冲的跑进来，“我仔细想了想，刚才送锦旗来的那个小哥应该是EMS的，我估计要是顺着这条线去找的话……”
“滚！”
352 黑色尿液
“从文，一起去会诊。”李庆华脚前脚后的走进来，见一屋子人，他笑呵呵的说道，“刘医生还没回去啊。”
“和从文聊聊前几天产科的患者，我一直有跟踪，患者去人民医院后做了造影。”
刘伟一边说一边观察李庆华的表情，见他只是微笑，心里叹气。胸科的这位新主任城府是真深，平时完全看不出来有情绪波动。
想要在他脸上阅读出来什么可是太费劲了。
刘伟简单讲了一下自己跟踪的结果，李庆华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主任，什么患者？”周从文问道。
“一个VIP中P的患者，说是尿液发黑。”
“黑尿？”刘伟怔了一下，“不可能吧，吃什么了么？”
“不知道，院办主任在电话里就说了一句。老人家要去帝都泌尿外科看病，李院长就找了全院会诊……唉。”李庆华也比较无奈。
黑尿？周从文想了想，点头，“那不能去泌尿外科，要去骨科。”
“……”
“……”
“……”
李庆华、刘伟、沈浪同时怔住。
尿液颜色变化不去泌尿外科而要去骨科，周从文是在开玩笑么？
“去看一眼吧，不是说要去帝都么？”周从文问道。
李庆华微笑，瞥了一眼他，“院里面和帝都没太过硬的关系，VIP中P的患者，李院长很重视。找咱们会诊，主要还是……”
周从文听懂了，他点点头。
“912的泌尿外科不错，能联系上吧。”李庆华问道。
“应该能，但你确定患者是泌尿外科的病？”
“黑色尿，不像是尿路感染，也不像是癌症，我只见过血尿和乳糜尿，再有就是打完亚甲蓝、吃利福平之后的尿液颜色变化。黑色尿是什么意思？”
“看看再说，没看见患者不能瞎说。”周从文淡淡说道。
周从文估计是李庆华主动揽过来的事儿，刚才人多，所以才会说是全院会诊。
不过这话他没说明白，看破不说破。
“从文，要不把患者直接送去帝都得了，要是诊断有区别，还是让帝都的教授说比较好一些。”李庆华表明自己的意思。
“我看一眼的。”周从文坚持说道，“在老板那面还是要慎重一点，不能让老板笑话。”
李庆华也没多说什么。
周从文一直称呼黄老为老板，在他看来就像是很多医生进修后就说是谁谁谁的学生一样。
而周从文做的更过分，简直整个人都贴上去。不过无所谓，脸皮厚着点总是有好处。
“从文，检查还没做，家里说抽血化验什么的就算了，反正咱们江海市的检查帝都也不认。”
“哦，这样啊。”周从文点点头，“没事，我只要一点尿样就行。”
要点尿样？周从文手里什么都没有，难道尝尝咸淡就能诊断出是什么病？李庆华有些迷惑。
他觉得周从文有些多事，但周从文和912黄老似乎有些特殊的关系，李庆华只是想试探一下，没想到周从文直接应了下来。
李庆华猜测周从文远要比自己想象中的背景更深，现在他加深了这个看法。
可是不用检查，光是看尿液能看出什么来？
李庆华满心好奇，和周从文来到高干病房。
和患者家属介绍了一下周从文的身份，李庆华用半隐晦的语言强调周从文和912的关系。
患者家属半信半疑，周从文毕竟太年轻。
简单介绍后，周从文和患者家属握手算是寒暄过，直接来到患者身边开始询问病史。
患者家属看的直皱眉。
周从文不但询问病史和查体，他的主要检查目标还落在老人的膝盖上，做了很多关节方面的查体。
“他谁呀。”一个年轻的患者家属问道。
“说是和帝都912有联系的医生，这么年轻，是不是三院不行啊。我就说不能来三院，还偏偏信了李院长的话。”
“奶奶是尿变黑，他一直摆弄膝关节，他到底是不是医生！”
李院长的脸逐渐变黑，恶狠狠的盯着周从文。
要不是身边站着集团公司的领导，他肯定第一时间冲上去把周从文拉开一顿批评教育。
肖院长则站在一边看热闹，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
李庆华揽下来这事儿的时候，肖强就隐约怀疑周从文要出场。上一次周从文“阴损”的过强拆梯，肖强对周从文的印象大坏。
肖强对周从文能做手术却不做，等自己和患者家属沟通、说“难听”话的时候把手术完成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
看病可能不会，但找毛病谁不会。
肖强冷笑看着周从文在查体，李院长使了几个眼色他都当没看见。就让他出丑吧，一听是集团公司领导的亲属来看病就使劲往前冲，这种人肖强见的多了，没几个能真的扒上领导的。
尤其是听到领导家的其他亲属小声议论，肖强的心里更是乐开了一朵花。
本身就不是自己的关系，让周从文把人得罪透。
等周从文没了李院长的庇护，自己也好狠狠收拾他一次，让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情况基本确定，是黑尿病性关节炎。”周从文查体后回头和集团公司领导说道，“现在没有特殊的治疗方式，多吃点维生素C，可能帮助会很大。”
集团公司领导皱眉，相当不高兴的看了周从文一眼，但也只有一眼，随后看着李院长沉声说道，“李院长，我没想找三院看病。”
李院长特别尴尬，肖强在旁边差点笑出声。
周从文这是自己找死。
“李主任，怎么回事？”李院长凶巴巴的问道。
“呃……”
“是这样，黑尿症暂时没有治疗方式，只能对症治疗。要是想去帝都的话，我可以联系912的骨科，那面骨科的水平和积水潭差不多。”周从文说道，“不用去泌尿外科。”
“周医生，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怎么这么多废话！”李院长冷声说道。
周从文展颜一笑，“送患者去帝都，不是随便送的，要是连基本诊断都搞错了，会被帝都的老师笑话。”
“！！！”
353 眼睁睁的看着变色
“小伙子，口气很大。”集团公司的领导怒极反笑，“你说说，怎么诊断的。”
“领导，领导，别听他……”李院长的话刚说了一半，就看见集团公司领导举起手，他知趣的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诊断很简单。”周从文淡定的说道，“接两个尿样，我当面给你们讲。”
“不用化验么？”
“不用。”周从文很肯定的说道，“看了就明白，要化验的话咱院也没设备，还得去912。”
“……”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周从文的话似乎还在回荡着。
接个尿样，然后他就能给诊断？黑色的尿就是黑尿症，那黄色的尿怎么说？黄尿症？
这个玩笑开的有点大，比玩笑更大的是周从文的口气。
“周从文！”李院长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声音虽然低，但里面满满的愤怒所有人都能听出来。
集团公司领导冷笑，“好，没想到你们三院的医疗水平这么高，竟然可以不用仪器就能出诊断。李院长，恭喜了。”
要不是因为有魏局的事儿，集团公司领导根本不会来三院。
可是周从文说的话完全超出他的认知，所以他的言语渐渐变冷。
李院长满头都是冷汗，肖强的笑容越来越浓，开开心心的看着周从文心里琢磨会怎么收场。
以肖强的经验判断，周从文是拍马屁拍过了火，结果拍到了马蹄子上。
现在估计周从文心里一片茫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哈哈哈，肖强心里乐开了一朵花，集团公司领导也真是损，周从文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不用仪器就能诊断。
这回周从文被逼到绝路上，接下来就要看他怎么低头认错。
周从文耸了耸肩，“接尿样吧，然后去办公室我给大家解释。”
李庆华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周从文的肩膀，见周从文微微一笑，心里虽然疑惑但他隐约有了一点信心。
希望周从文能像自己猜测的那样，希望黄老的眼睛是亮的，一眼就看出来周从文的与众不同。
不过……真的要尝尝咸淡么？除此之外李庆华没想出来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异常尿液光看颜色就能诊断的，李庆华只知道朴啉病——尿液在阳光下晒一会就会变色，属于很普通的医疗常识。
可眼前患者的情况……
“主任，麻烦你去一趟检验科。”周从文小声和李庆华耳语了几句，李庆华露出怪异的表情偷偷的离开。
肖强冷笑，小手段没有任何用，他就不信周从文能变魔术。
众人来到医生办公室，高干病房的医生办公室很畅亮，阳光照进来让人心里荡漾着微微暖意。
只是三院一众领导除了肖强之外没人有这个闲情雅致，他们被集团公司领导的表情给吓坏了，都怕惹了这位大佬。
要是那样的话，以后三院的日子肯定难过。
很快，护士拿着份尿样走进来。
周从文把尿样放在试管架上，退开一步，静静的看着。
“这是看什么呢？”几分钟后，集团公司领导不耐烦的问道。
“看变颜色。”
“你……”集团公司领导刚要怒斥，但马上觉得不对劲。
他之前一直在海外分公司上班，好多年没回来，每次打电话家里面也都是报平安，母亲从来没说过自己有问题。
终于调回来任职，这才发现母亲的内裤上沾着黑色的痕迹，最后才着急要去帝都看病。
他也没见过尿液是什么样，都是听母亲说的。
现在看见尿液，却不像是想象中的黑色，难道有什么问题？！他皱着眉仔细看试管里的尿样。
的确和想象中不一样，尿液颜色呈淡黄色，还很清亮……
集团公司领导一下子怔住，难道是自己闹出来的乌龙事件？！
他越这么想，看周从文就越是不顺眼。
这个年轻医生要拒绝就拒绝，怎么神神叨叨的，还让自己当众出丑。
这回估计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对母亲不上心，这叫不孝！集团公司领导心里的火焰已经开始燃烧起来。
“这不是很正常么？不是黑色的啊。是不是护士接错尿样了？”
“难道哪弄错了？肯定是护士没弄明白。”
“我去……该不是二伯没看过吧。”
他正想着，听到身后家里晚辈们交头接耳的说着。这些话像是干柴一样，被烈火一点就着，噼里啪啦的燃烧起来。
“周从文，你让我们看什么！”李院长也意识到情况不对，连忙低声呵斥，想要阻止这场闹剧继续上演。
这哪里是临床诊断，分明是在打领导的脸啊。
陈述病史都陈述不清楚，要么是老年痴呆，要么是对老人家根本不上心。
诛心！
周从文是不想干了，在临走之前耍大家玩呢吧！李院长感觉自己的舌头苦涩异常。
还没等李院长抓住周从文的胳膊把他拉走，忽然一声惊呼从身边传来。
“变色了！”
“啊！”
“真的变颜色了！”
李院长一怔，仔细看装着尿样的试管。
原本淡黄色、清亮的尿液已经开始变成蓝色，很淡的蓝色，就像是有人滴了一滴蓝墨水在里面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
李院长愣住，虽然变了颜色，可说好的黑色尿液呢？！
“这是……”
“还没完事，继续看吧。”周从文站在桌子旁边，淡淡说道。
李庆华刚好赶回来，看见眼前这一幕，也一下子愣住。
尿液变成暗淡的蓝色，也可以说是蓝灰色，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周从文做了什么手脚？
仔细观察，周从文距离尿液样本至少有一米，屋子里还站满了人，应该没有机会做手脚才对。
集团公司领导冷冷的哼了一声，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试管里的尿液颜色逐渐变化，从清亮的淡黄色全部变成蓝灰色，随后颜色继续加深，很快蓝色彻底消失不见，变成一管子黑色的液体。
“就是这样。”周从文微笑，“尿液随着时间流逝会逐渐变成黑色。”
“可这我们都知道啊。”肖强不失时机的捅了一刀。
354 来，给你留单间
“麻烦找护士再接一份尿样。”周从文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高干病房的主任说道。
没人提出异议，高干病房的护士长马上亲自去接尿样。
过了很久，她才拿着半试剂管的尿样回来，颜色依旧是清亮的淡黄色尿液。
“这是检验科拿来的氯化铁溶液。”周从文拿着李庆华取来的溶液，用洗耳球吸了一些，滴入试管里。
瞬间，试管里的尿样变成蓝绿色，和之前尿液自行改变的颜色截然不同。
而且这种颜色像是固定了似的，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
“简单解释一下。”周从文淡淡说道，“老人家的尿液发黑，我刚刚说了，是尿黑症，尿液里含有尿黑酸。
尿黑酸本身无色，但在空气中放置一段时间后，就会与氧发生作用而变成黑色物质。”
“就像是第一次我们看见尿液逐渐改变颜色，并不是变魔术，而是患者的尿液被氧化之后出现的必然反应。”
“因为还有一些元素会氧化变成黑色，所以我用氯化铁再次证实一下。”
“事实证明，患者的尿液里含有尿黑酸。”
“因为尿黑症是一种遗传疾病，全世界暂时没有解决的方案，只能对症治疗。现在老人家最严重的症状是关节炎，所以我建议去912的骨科而不是泌尿外科。”
“尿黑酸会导致骨关节病？”肖强满心的欢喜烟消云散，他不小心自言自语出声。
肖强想推翻周从文的结论，可周从文用两份尿样做了不同的测试，在众人面前验证了他的话。
关键是周从文说的理论听上去很有道理，肖强却一点都不知道，想要反驳也无从做起。
“1945年，Hertzberg描述了黑尿酸症患者关节病变的病理过程。
褐黄色的色素沉积在关节软骨，尤其是代谢不良的老化的软骨。软骨变黑，失去弹性，易碎，几乎不能承受机械应力。
软骨容易破裂，小的黑色碎片进入关节腔，牢固地黏附于关节滑膜并被包埋。
机械应力导致关节面硬化、囊肿形成和梗死。软骨下骨被激活，增生并长入病变软骨区。关节边缘骨赘增生。软骨消失、导致骨性强直。”
“老人家的情况比较严重，需要做膝关节置换。类似的手术不说在咱们江海市，即便是省内也不是很成熟，所以去912是对的。”
原来是这样。
虽然周从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能听懂，但合在一起没人能听明白。
不光是患者家属，连在场的几位院长、科室长、主任有没听懂。
生物化学是很复杂的一门学科，上学的时候也只有薄薄的一本书，有些学校还是选修课。
但事实摆在眼前，所有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两个试管里变了颜色的尿液，基本都信了周从文说的话。
周从文看了一眼肖强，见他不说话，这才微微一笑，继续讲解。
“老人家双侧耳廓、手指皮肤有散在蓝黑色斑点，这是很典型的黑尿酸症的表现。
我查体发现老人家双侧掌指关节、指间关节肿胀;腰椎屈曲活动受限，最大屈曲角度60°。
双侧膝关节内翻畸形，左侧5°、右侧8°，膝关节内侧间隙压痛，左侧伸屈15°-120°、右侧25°-105°;双侧髌磨试验阴性，双侧“4”字试验阳性。”
“临床查体表明老人家膝关节变化已经很严重了，虽然尿黑症暂时没办法治愈，但是可以通过膝关节置换来缓解、减少痛苦。”
“没什么风险吧。”集团公司领导喃喃的问道。
“只要是手术就有风险。”周从文说了一句没用的废话，“不过请相信912的技术实力，国内要是912都做不下来的话就没别的办法了。”
“周医生，你和912熟么？”集团领导不知不觉中已经相信了周从文。
“还行，我的诊断在这儿，要不我联系912的骨科？”周从文虽然用的是问句，但话里话外的意思谁都能听出来是肯定句。
“好。”
集团公司领导拍板。
周从文微微一笑，拿出手机，“我出去打个电话。”
“就在这儿打吧。”集团公司领导拍了拍周从文的肩膀，“小伙子业务精湛，有前途，有前途！”
肖强听他这么夸周从文，眼皮子跳了一下。
真特么的！肖强心里骂道。刚才幸亏自己没反驳，要不然周从文肯定给自己一个难堪。
周从文微笑，拨通电话。
“老板，鸡爪子还吃得惯么？”
“……”
听周从文用相当随意的口吻打电话，满屋子的人都愣住，尤其是李庆华。因为他知道周从文打给的是黄老，国内心胸外科最顶尖的那位存在。
周从文竟然和黄老这么熟悉？！李庆华完全不敢相信。
“好吃，怎么，你要来帝都？记得给我带几个。对了，要偷偷给我，别让邓明看见。”
电话里传来黄老的声音。
“哪有，我就是问问，然后顺便拜托您件事。”
“小子，一猜就是，有患者你自己做手术呗，没必要折腾。”
“不是咱们胸科的患者，是尿黑病性关节炎，我判断要做膝关节置换。”周从文简单解释道。
“哦，什么时候到提前一天告诉我，我给你联系一张床位。对了小子，你跟不跟着过来？”黄老问道。
“需要我去么？”
“当然，你过来，偷偷给我带三个……不，五个鸡爪子。躲着点邓明啊，上次去江海市回来他就被我老伴给骂了，最近看我看的厉害。”
“那行，我陪患者过去。”周从文微笑着说道，“老板，没事儿我挂了？”
“抓紧时间来！三天之内来我给你要个单间。”
“好！”
周从文挂断电话，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似乎只有心跳声响起。
“是科学院、工程院两院院士，我们胸外科的黄老。”周从文解释了一句，“三天之内有单间，方便么？”
“当然，当然！”集团公司领导知道帝都912的一个单间意味着什么。
他的级别在江海市已经到头了，但是在帝都还不够看，处于有病床和没单床之间的位置。
一听说周从文能要来单间，他忙不迭的应了下来。
355 对未来的预测（盟主 三七互娱李逸飞加更1）
912，单间，就用几个鸡爪子给换来了？
没人相信这是真的，但却不能不信。
要是说大话的话，去了帝都就会被拆穿，完全没必要。
所有人都隐约明白眼前这位年轻的小医生竟然在帝都有着巨大的能量！
肖院长咬牙切齿的看着周从文的背影，心里默默琢磨着王成发的话。
不过肖强没有轻举妄动的想法，周从文在他心里越来越神秘。
一个小小的普通医生，竟然能把顶头上司王成发踢到门诊去，而且用的还不是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仅仅这一点就让肖院长诧异莫名。
现在一切似乎有有了合理的解释——周从文在帝都有强大的人脉网。
可这个解释又带来无数不可解释的点，既然和胸外科的黄老关系这么好，为什么还在江海市窝着？
肖强越看周从文越是看不懂，一直到众人离开，院办主任见肖院长傻乎乎的看着桌上变色的尿液，他轻轻拍了拍肖强的胳膊。
“肖院长，走了。”
“啊？哦哦哦。”肖强失魂落魄的跟在众人身后，心里百味陈杂，在不解、迷茫中还有一丝小庆幸——没有当面开嘲讽把周从文撵出去。
……
……
“从文，你和黄老不是上次在人民医院认识的么？对了，我忘了是黄老点名要见你。”
回科室的路上，李庆华疑惑的问道。
“哦，老板看了奥利达示范手术的录像，所以对我感兴趣。我们俩……可能属于比较有缘分的那种吧。”周从文随口敷衍。
缘分？
说死李庆华都不愿意承认。
怎么可能！
但是他看见周从文并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只能就此作罢，在心中留下一个疑问。
周从文并没有火急火燎的带患者去912，而是约好周六手术结束，一起出发。
什么三天之约，就是老板馋了，着急让自己过去。晚去几天，周从文还就不信老板不给自己面子，安排不了单间。
三院的胸腔镜手术刚刚开展，经不起任何一次小小的波澜。
无数双眼睛盯着这里，一旦有风吹草动，之前所有积累都灰飞烟灭。
这才是周从文最在意的。
周六手术很顺利，对周从文来讲每天20台手术刚及格。
上一世他最多一次4个术间来回做手术，最大的困扰反而在三查七对上。
术前对患者的姓名，甚至连性别都要核对，以免手术做的太快出现原本应该开左胸最后导致开右胸的狗血情况。
眼前三院的手术量对周从文来讲属于小菜一碟。
做完手术的第二天一早，周从文才带着集团领导和他母亲上了火车。
带着鸡爪子，坐了13个小时火车，来到帝都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
“小周，我安排办事处来车接，一会你邀请黄老去办事处简单吃一口。”集团公司领导叮嘱道。
“领导，老板肯定不会出来的。”周从文摇头，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绝。
“嗯？”集团公司领导微微不悦。
“家里管得严，怕他出去吃的太多……”周从文一想到自家老板被管的像孙子一样，嘴角的笑容愈发浓郁。
见周从文这么说，集团公司领导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联系邓明，把人送去骨科住院，一切都很顺利。
周从文也懒得和集团公司领导交流，要不是想给李庆华留点资源，这次他都未必肯跟着一起来。
又不是三岁孩子，何必呢。
背着背包，周从文悄悄摸去老板的办公室。
老板的办公室在邓明的主任办公室旁边，地方不大，算是给已经退休的老板一个休闲、娱乐、度假的地儿。
指望他每天在公园里遛鸟、带孙子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一周不摸手术刀，老板就得用手挠墙，这种强迫症周从文也有了解。
“咚咚咚~”周从文敲门，并且低声说道，“老板，是我。”
“进。”
周从文推开门，笑眯眯的说道，“老板，还没回家吃饭？”
“这不是等你呢么，坐。”黄老抬头看了一眼周从文，又低头看东西。
“看什么呢？”周从文问道。
“一群没出息的玩意。”黄老无奈的骂道，“我要是年轻三十岁，心脏介入还能让循环内科给抢走？”
“……”周从文无语。
看样子自家老板对于心脏介入手术这一块被抢走一直耿耿于怀。
上一世周从文见到黄老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那时候尘埃落定，全国的循环内科都在开展心脏支架、溶栓等等手术治疗，约定俗成的把这一块变成循环内科的业务范围。
而在2002年，一切还刚开始。
“老板，尝尝鸡爪子。”
周从文不等自家老板要，连忙把背包打开，取出保温饭盒。
黄老食指大动，把满是字迹的纸小心的收到一边。
周从文瞄了一眼，老板在做学科的前瞻性展望，白纸黑字，小楷隽永，一笔一划，比实习生还要认真。
“老板，我看眼？”
“看呗，一群没出息的，抱着自己的饭碗觉得老子天下无敌。我倒要看看十年后他们有没有饭吃！”黄老用很平淡的语气陈述，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呜咽。
不是因为哭泣，而是他拿着鸡爪子吃的正香。
周从文很好奇的翻看自己老板对未来的展望，上一世老板可从来没和自己说过这些。
看了不到三分钟，周从文惊讶。
老板对未来的预期简直像是一个重生的人，所有预测几乎贴近十年、二十年后的现实。
对于心脏外科的未来，老板是极为不看好的。
“老板……”周从文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高度怀疑老板也是重生来的。
“嗯？你真是个死脑筋，我说带几个就带几个？会不会多带点！”黄老斥道。
“你对未来做的预测准么？”周从文沉浸在自家老板的文章里难以自拔。
“准不准的看怎么走，都觉得现在够吃了，没一个人愿意披上铅衣去做介入手术。都说吃线、吃线！我看再过20年，都得去吃土。”
“呵呵，咱912不至于。”周从文干巴巴的笑了笑。
356 还是曾经那个少年（白银盟 临渊何羡鱼加更36）
“不至于？”黄老斜睨周从文，“你等我吃完，好好教育一下你。”
别人这么说，怕是拳脚相加。但自家老板这么说，周从文有点好奇他到底要给自己上一堂什么课。
周从文默默的看着黄老啃鸡爪子。
黄老虽然已经快八十的人了，但牙口还不错，鸡爪子吃的香喷喷的，连周从文都有些馋了，嘴里满是口水。
风卷残云一般，黄老把鸡爪子吃完，连一丝肉都没剩下。
要不是为了保护牙齿，周从文甚至感觉自家老板会把骨头都吃光，一丝不留。
黄老小心谨慎的把所有鸡骨头装进保温饭盒，周从文马上站起来擦拭办公桌，又把窗户打开散味儿。
毁尸灭迹，天衣无缝。
最后周从文给老板递上一根白灵芝。
黄老对周从文一切表现没有丝毫的意外，美滋滋的抽了口烟，“小周，说说你对介入手术的看法。”
“介入手术吧，其实要看学科带头人强不强。”周从文不敢隐瞒，直接说道，“比如说咱们胸外和循环算是势均力敌，那就要看下面人怎么做。内科医生都憋坏了，有介入手术他们疯了一样的冲上去。”
“没出息的玩意。”黄老又一次鄙夷的骂道。
周从文很清楚自家老板是在说心外科的医生。
“随着介入封堵、支架、溶栓手术逐步开展，心外科的活可以肯定是越来越少了。”周从文道，“而且小医生、基层医院用什么练手术？最小的动脉导管未闭到房缺，这些介入手术都能做。
少了这些手术，心胸外科的根基不复存在，没有后备力量，心外只能萎缩再萎缩，没办法。”
周从文冷静的阐述自己的“看法”。
上一世他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不说2002年，即便再2005-2008年之间，大家都还没看出来心胸外科的颓势，张友还让他女婿当上了心外的主任，准备抢最大一块蛋糕。
可他们都没想到心外科垮的那么快。
“再有一点老板你可能没注意。”
“嗯？”黄老凝神看周从文。
“B超也在进步，产前检查，发现有畸形的胎儿出生率越来越少。”
“对呀！”黄老觉得周从文说的有道理，一拍大腿，“所以未来这方面的手术更少。”
“话说回来，动脉导管未闭不算什么高难度手术，房缺被介入科抢走，患者是有好处的。
可是心脏外科的医生没了房缺练手，整个基础就崩坏掉了，后继的人越来越少，我估计基层医院的心外科会全盘崩掉。”
“唉。”黄老摇了摇头。
“我估计心脏外科十年之内只能依靠左主干和复杂多支病变苟延残喘。”
“负隅顽抗，垂死挣扎。”黄老又加上了两个成语。
看他的口型，好像还要说狗急跳墙来着。
周从文哈哈大笑，“老板，别这样么。”
“让他们开展介入手术，没一个人积极主动去做。真想年轻三十年！”黄老恨恨的说道。
“最起码您的预测是对的，左主干的外科手术术后效果要远远强于介入手术。”
“外科能都揽在手里！”黄老道，“而且内科医生要通过无数次手术才能了解解剖结构，外科早都看腻歪了。本来简简单单的事情，就是不做！”
“您老消消气，有人做就行呗。”
“我前几天去阜外会诊，你猜我看见什么了？”黄老忽然问道。
“emmm，您说。”
“心外的人蹲在介入导管室门口等着收患者！丢人啊，现眼啊！”
周从文无奈苦笑。
原来自家老板心里面还有这个执念。
不过这份执念估计很快就没了。
不是心脏外科发展起来让执念消失，而是渐渐的就习惯了。
周从文笑呵呵的叼着烟说道，“话说回来，神经外科总体上还是把持住介入手术的，最起码也是五五开。普外科最强势，把肝脏介入手术完全压制住。”
黄老撇嘴。
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是事实，不能不承认。
“咱们……循环内科对解剖结构越来越熟练，估计很快就开展瓣膜手术了。”
结构性心脏病本是心外科最值得骄傲的领域，患者量也大，一个风心病，全国就有无数的患者。
能够熟练地完成二尖瓣修复，是每个高年资外科医生的梦想之一。
“嗯？”黄老一怔，很生气的说道，“导管凭什么碰瓣膜！”
“老板，咱想想啊，要是有这么一个术式。”周从文开始给自家老板灌输TAVI手术，也就是经导管主动脉瓣置入术。
通过股动脉送入介入导管，将人工心脏瓣膜输送至主动脉瓣区打开，从而完成人工瓣膜置入，恢复瓣膜功能。手术无需开胸，因而创伤小、术后恢复快。
“谁在做，我怎么不知道？”黄老疑惑。
周从文笑了笑，“今年，法国的AlainG.Cribier教授开展了首例人类TAVR手术。”
“……”黄老疑惑的看着周从文。
在自家老板的目光中，周从文看到了很多，他终于看出来一点——老板不是重生的人。
一切对未来的推论，仅仅基于他扎实的基础认知以及对未来不懈的展望。
屠龙少年变身恶龙，而自家老板却永远都是一个少年。
周从文的目光越来越温和，能和自家老板在这么一个夜里聊着过去、现在、将来的事儿，还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心脏外科最后的领域在于主动脉和心脏移植。但主动脉么，我还是比较悲观。”
“悲观什么？”
“老板，现在是不行。可以后要是能根据主动脉弓三根毛儿的位置做出适合个人的私人订制的大架子呢？”周从文问道。
黄老一怔，私人订制？
这句话虽然没听说过，但很好理解。
只是成本问题怎么解决？要是不考虑成本，似乎也有办法。
“最最后的领域是心脏移植，或许未来每个人都需要做心脏移植。什么支架、搭桥、溶栓，都是异端。您说过么，这都是比烂的术式，都是无法根治的。坏了，换个新的，多简单，是吧。”
“哈哈哈，这一天早着呢。”黄老终于开心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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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外的医生看不起搞介入的医生，这是要出大事的。本来从解剖结构的角度入手，咱们心外的医生是最适合做介入手术的，但……唉。”
黄老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观点，叹了口气。
这是他心里迈不过去的一个坎。
虽然对患者来讲手术谁做并没有特别大的区别，但对黄老来讲天差地别。
站在心胸外科巅峰的老人家总是希望心胸外科能不断发展壮大，绝对不希望心外就此萎缩。
“老板，别郁闷，有人做就行呗。”周从文笑呵呵的说道，“腔镜手术您能推着开展起来已经很好了。我听魔都的同学说，那谁在研究腔镜手术的时候都都不敢让人参观，手术室的门一打开他就一顿骂。”
“哈哈哈，那个老东西。总跟我说北方的手术粗，他们南方的手术才细腻。我倒要看看他服不服！”
说到这事儿，黄老有些得意。
“就这，还不是要进步么。”周从文笑眯眯的说道，“走着看，循环内科的医生……”
“别提循环，我心疼。”
“哈哈哈，别这样。”
“小周，前一阵子你女朋友来找我，那份资料是你研究的？”黄老忽然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嗯？什么资料？”周从文一怔。
“数字化人体的数据库资料。”
“……”周从文无语，柳小别背着自己搞这么大的事情？！
“我看了她拿来的资料，你们的眼光很长远。
随着基因组、转录组、蛋白质组、代谢组的研究越来越深入，结合单细胞测序、空间转录组等新技术的普及，总会数据化区分细胞类型，并单独分析组织细胞中空间化的特定生物性行为。”
周从文怔住。
这项研究别说是现在，放在自己重生的那一刻也是极其高精尖的一项研究。
通过大数据整合，把一个细胞、一个器官甚至一个系统的生理过程和生化反应数字化，甚至到最后整个人体都可以数据化。
周从文高度怀疑系统就是这么一个存在，它的出现或许是位面碰撞、或许是时空紊乱，所以机缘巧合的落在自己身上。
柳小别要搞这么高精尖的东西？
她搞这玩意干什么？
自己就随便说了一句要成立个实验室，可是她……
难道说上一世砸在自己头上的系统就是未来的柳小别创造出来的？周从文一下子懵住，他吧嗒吧嗒嘴，越来越觉得有可能。
自己都重生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总是要有人做么，当时我看见项目书就比较感兴趣，正好院里面给我建立了一个实验室，我就让你们参股进来。不过话说在前面，这可是个赔钱货，大把的烧钱，想要回本基本没有可能。”
黄老悠悠说道。
“您看您说的，烧钱是应该的，现在不烧钱，以后肯定要超额溢价在国外买，关键是咱们买人家还不卖。”周从文道。
“说说，你是怎么想的。”黄老靠在椅子靠背上，看着周从文的眼睛。
周从文心里恨得慌，柳小别也是，闹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就不跟自己说一声呢。
“老板，刚才咱们说到心外科穷途末路，但毕竟还有左主干和复杂多支的冠脉手术可以做，不算死透。”
“我问你数字化人体呢。”黄老可不糊涂，他打断周从文的话追问道。
“您听我说啊。”周从文道，“我估计有几个科室最早死，您猜是哪几个科室？”
黄老皱眉，沉思。几秒钟后，他忽然说道，“影像和病理！”
周从文真是很佩服自家老板。
他的目光能穿越三十年的时间，一眼就看到未来。
“对，大数据下电脑ai最早让医生失业的两个领域就是影像和病理。人家电脑阅片比……”
周从文说着，猛然想到当年自己能用大脑进行三维重建，是不是系统把这部分功能带给自己？
“要准确、冷静、客观，可以对比资料库中无数的案例，人类做不到这一点。”黄老点了点头。
“对，这就是数据化的一部分，比较简单的表象。至于小别要弄的事儿就让她弄去好了，她不缺钱，砸呗。”周从文假装无所谓的说道。
“你知道要多少钱么？”
“老板，你知道小别现在有多少钱么？”
“多少？”
周从文笑而不语。
黄老知道自己问多了，转过话题，“1990年，当人类基因组计划正式实施。现在已经过去12、3年了，国外在跑，咱们连走都还没开始。既然你和你女朋友想要做这个，那就开始吧。不过科研的事情你先别参与，现在找错方向的可能太大。”
“……”周从文叹了口气。
都是柳小别在瞎胡闹，没想到老板竟然给了这么深的期许。
“未来是未来，最主要的还是立足眼前。小周，你们胸腔镜开展的怎么样？”黄老问道。
“挺好的，现在只做简单的肺小结节手术。”
“什么叫简单，这叫未雨绸缪，扁鹊见蔡桓公，你给我背一遍。”黄老进入到老板模式。
古老的哲学用在现代医疗上丝毫没有不搭的感觉。
“扁鹊见蔡桓公，立有间，扁鹊曰……”周从文习惯性的开始背诵课文，黄老微微怔，抬手止住周从文。
“我总感觉我们认识。”黄老疑惑的看着周从文，上下打量，像是重新认识一边这个年轻人。
“嘿。”周从文笑了笑，“老板，现在认识也不晚。”
“和你说一件正经事。”黄老没有就上面的话题继续说下去。
周从文看着老板，嘴角露出一丝笑。
以他对老板的了解，下一步肯定是要把自己收为关门弟子。
上一世自家老板看见自己之后矜持了一年左右，期间仔细观察，寻找了几个特殊病例拉自己来912做手术，后来走的破格录取，顺利成为老板的学生。
“老板，您讲。”周从文很乖巧的说道。
“凡事都要一步一步来，就像是咱们胸外科的腔镜手术。你说光咱们912开展，能行么？”黄老问道。
周从文笑着点了点头。
这件事自己上一世已经和老板交流过，知道老板的意思，要不然自己也不会死了活了留在三院要把胸腔镜手术带起来。
“老板，只在912开展肯定不行，必须全面开花。”周从文很认真的说道，每一句都说到老板的心窝子里面。
这都是老板上一世自己说的，想说不到心窝子里去都不可能。
“比如说咱帝都的东西肿瘤，老主任们把着开胸手术一根屎橛子说什么都不松口。”
“哈哈哈。”黄老大笑，越来越觉得周从文和自己的心意。
他甚至有些意动，要不要变主意呢。
“话糙理不糙，腔镜手术是上个世纪开展的，咱国内最早也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就开始做了，可您看看现在，一点都没开展起来。当然，咱912不算。”
黄老点头。
“这是有您在912，在胸外科学界，还推广成这样。老一代人都成了恶龙，他们完全有足够的理由与势力阻止新技术的推广。”
“恶龙，恶龙。”黄老沉吟。
“对，就是恶龙，每一个屠龙少年最后都会变成恶龙。当然，您不是。快八十了，还学腔镜手术，而且做到顶尖，不佩服是不可能的。”
“小子，用不着你拍我马屁。”
“实话实说么，不是拍马屁。您总得有点实事求是的精神不是，这话我不认。”周从文微笑，“老板，楚院士很早就招揽我，医大二院的张主任也让我过去，但我一直没动。”
“为什么？”黄老已经猜到了答案，但还是眯着眼睛问道。
“因为要推广一项新技术，光有912是不够的，还要基层医院配合。”
“对！”黄老的手拍在桌子上，啪的一声响，“重点在基层！他们抱着老本吃，心胸不动、普胸也不动，那咱们就农村包围城市，从基层做起。”
周从文微笑。
“小周，我有一个想法。我手里有个名额，专门给你要的，来当我的关门弟子。”
“好的，老板。”周从文回答道。
一瞬间，他静如止水的心竟然有些悸动。虽然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可周从文依旧激动。
“不过你要在外面帮我做点事。”
“什么事？”
“你和省城哪家医院熟悉？”黄老问道。
“医大二院。”
“那我在医大二院建立一家院士工作站，由你主持工作。”黄老看着周从文的眼睛，认真说道。
“……”周从文怔了一下。
自己想象中的剧本怎么不一样？难道不是自己来912，然后……也是，老板都说了农村包围城市。
自己重生回来，最大的一件事也不是踢走王成发，而是把三院的腔镜技术开展起来。
说大话、发表几篇文章容易。真要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做工作，做那种细致入微的工作，可就难于上青天喽。
黄老见周从文表情有些怪异，微微不悦，“小周，要对自己有信心。”
“老板，我不是这个意思。”周从文道，“我在想院士工作站可以培养我们省内各家医院的主任，您就是老虎，我狐假虎威。”
“嗯，基本就是这个意思。”黄老并不觉得狐假虎威有什么不对，他笑眯眯的看着周从文，真是怎么看怎么顺心。
要是能早十年遇到这个小伙子该多好。
不对，早十年周从文怕是还上初中，遇到了也没用。
现在，刚刚好。
“院士工作站什么时候建起来？”周从文问道。
“有些手续，我让邓明跑一下，几个月的时间就行。初步定在年后吧，还有什么困难么？”黄老问道。
“老板，缺人。”
“要不我跟你去做手术怎么样。”黄老板着脸说道。
周从文无语，不给就不给，犯得着这么说话么。老板跟柳小别一样，好好的话不会好好说。
“老板，那我自己找人的话，以后来912……”
“给编制。”黄老拍板，“你把你们省的腔镜带起来，愿意留在院士工作站工作也行，愿意来912也行，相中哪家医院我也能把人送进去。”
“好咧！”周从文笑了笑，可惜沈浪那个家伙成天就知道八卦，但凡要是上点心，912的大门已经为他敞开。
人生境遇之离奇，由此可见一斑。
“这回你叫我老板，我听着才顺耳。”黄老哈哈一笑，“不错不错，其实我也没什么能教你的，扶上马走一程。”
“老板，看您说的。”周从文道，“还有很多要向您学习的。”
“哦？你说说看。”黄老像是小孩子一样，把周从文的马屁挑出来，毫不留情的直接问道。
“比如说您的少年心性。”周从文也不为难，微笑着说道，“您看看帝都、魔都的医院，老主任们岁数不大，才五十多，思维固化到了极点。心胸、普胸都不思进取。现在和从前能一样么？”
“最简单的，从前开胸就500血，现在呢？有了电烧，开胸50血都不用出。”
“还是那句老话，每一个屠龙少年都变成恶龙。您不一样，永远的少年心性。”
黄老微笑看着周从文，宛如看到了少年时候的自己。
“还有，您还要听么？老板，说句实话，我觉得您这么明目张胆的要我拍马屁，我很为难啊。”
“哈哈哈，那就不听了。走，回家。”黄老站起来，背手弓腰，周从文关窗关灯关门，默契无间。
“真是，那群没出息的就知道等循环内科捅漏了自己上去擦屁股，就不知道自己去捅一下。”黄老还在磨叨着这事儿。
“……”周从文看了看四周。
他恍惚觉得自己在手术室，听老板一边做手术一边开车。
但这句话只有老板能说，换个人说出来都会让心脏外科的医生暴跳如雷。
他们自视甚高，但……也只是自视而已。
“算了，就这样吧。”黄老板无奈的说道，“老喽，现在让我披着铅衣上台，估计一台手术都做不下来。有点体力，站在下面指手画脚还行。”
“叮咚~”
没等周从文说话，他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任务提示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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