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4 搬走那座大山
最后一次造影，被堵塞的冠脉全部通畅，手术获得极大成功。
宫本博士得意的看着造影的影像，喃喃的说道，“完美，这简直就是一副完美的艺术品。”
“博士，您简直就是天照大神的宠儿，您做的手术不再枯燥，而是富有蓬勃的生机。像是樱花绽放，灿烂而美妙。”宫本博士的助手说道。
宫本博士得意的笑了笑。
他不觉得自己的助手说的是恭维话，助手所有的话只是客观描述一个事实。
是自己赋予了无聊黑白影像以生命力。
强大的生命力，澎湃的生命力。
冠脉搭桥手术术后并发症的问题困扰了学界很久，虽然准分子激光消融技术有比较狭窄的适应症，但这却迈出了极为艰难、意义重大的一步。
二次手术的风险有多高，宫本博士心里很清楚。
不说别的，只说眼前的患者。局麻，45分钟手术时间，冠脉基本恢复正常！
这简直就是神迹！
宫本博士志得意满，哈哈一笑，转身下台。
但很快宫本博士就收敛自己得意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谦恭一些。
毕竟女王陛下的手术还没有做，要震惊全世界，还是等女王陛下的手术完成后。
手术成功是必然，等待自己的是鲜花、掌声以及荣耀！
无双的荣耀！
宫本博士收敛口罩下略显狰狞的笑容，他此时此刻真想看看坐在会议室里观看同步传输手术影像的那位……老人的表情。
一而再、再而三的败给那位老人，他就是宫本博士心中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是宫本的心魔。
当年世界外科手术大赛，宫本博士觉得自己做一辈子手术都无法超越黄医生，所以转行做介入手术，并且刻苦钻研经典的crush技术。
可当自己把经典的crush技术全部掌握，做的炉火纯青的时候，他又一次适时的出现。
黄医生不光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把学界已经形成定式的经典crush术式进一步改进，变成DK-crush术式！
而且不光是那位老人，连他的学生都让宫本博士觉得特别恐怖。
点一八的导丝穿透双层支架网眼，这种逆天级别的操作对宫本博士来讲是很艰难的，可无论对那位老人还是那位年轻人，似乎都轻而易举。
宫本博士的笑容变淡，那座无法翻越不仅永远横亘在自己面前，而且他竟然还带出来另外一个年轻人！
在帝都的学会最后一台手术上，宫本博士尝试用点一八的导丝穿透双层支架网眼失败。
周从文毫不吝啬的教给他技术细节，宫本博士才在第二次尝试中一蹴而就。
但这件事在宫本博士看来是黄医生故意带给自己的一种羞辱。
他不感谢周从文，而是坚定、固执、执拗的认为周从文是当着全共和国心脏介入医生的面羞辱自己。
真想看看现在黄医生的表情，宫本博士不知不觉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对于外科几乎无解的难题，宫本博士有这个自信，黄医生对准分子激光消融术根本没有研究。
这可是世界顶级的技术！全世界只有自己和蔡司公司合作，至于共和国，他们根本没钱进口这种顶级的光学设备。
连设备都没有，宫本博士丝毫不相信那位如山一般的黄医生还能和以往一样横亘在自己面前。
在惠灵顿医院的医生陪同下，宫本博士回到会议室。
站在门口，他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激动，整理衣服，正襟走进去。
宫本博士没有直视黄老，而是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便目视前方，假做不关心。
黄老没有鼓掌迎接自己，而是在和他的学生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还在桌子上用畸形的手指勾勒着。
他是在挑自己的毛病！
宫本博士第一个念头出现。
不可能有任何问题，自己的手术做的已臻完美，连顶级光学仪器都没有的那位老人怎么可能说出来自己错在哪。
“宫本博士，恭喜，你的手术做相当完美！”惠灵顿医院的首席心脏病学医生起立说道。
“手术其实并不难。”宫本博士微微一笑，努力掩饰自己的得意。
毕竟“真正”的手术还没做，宫本博士还是有一丝理智的。
“经过我们的研究，初步确定手术术式是可行的。要是明天患者恢复良好，后天一早，将由你主刀为女王陛下完成手术。”
“这是我的荣幸，愿幸运与女王陛下同在。”宫本博士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环视四周。
“诸位。”宫本博士表现的很谦虚，“准分子激光消融技术还很新，做过的患者到现在还只有322例。虽然都成功了，术后观察患者恢复的也很好，但毕竟是新技术，有什么缺点还请诸位不吝指教。”
说着，宫本博士的目光最后落在黄老的身上。
黄老微笑，随着他的嘴角扬起，宫本博士心中猛然无名生起一股子焦虑。
就在目光交错的一瞬间，宫本博士感觉自己心跳也快了很多。
这位老人的神奇之处不用多说，经典的crush技术怎么样？
在自己看来已经完美到了极点，可这位老人硬生生在不可能之处创造出可能，又改进了手术术式。
宫本博士的心跳加剧，他认真看着黄老，毫不避讳目光对视。
但意外没有出现，黄老只是微笑却没说什么。
确定这一点后宫本博士才放下了心。
就像是自己想象中的一样，准分子激光技术和光学相干断层扫描技术都是世界最顶级的技术。
共和国的医生对此毫无了解。
连最基础的了解都做不到，就更别说找到问题锁在。
宫本博士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的得意之情更盛。
自己另辟蹊径，绕开了这座巍峨的大山，终于赶在他的前面。
新科技才能改变人类历史、人类生活，各人的力量、天赋再强又能怎么样？宫本博士的眼神流转，目光闪烁，最后像是看死人一样看着黄老。
从前的这座大山被自己亲手搬倒，虽然不是全方位的，但随着科技进步，全方位碾压只在呼吸间。
875 发飙（上）
事实证明准分子激光技术相当好用，宫本博士的手术看着很简单，没有溶栓、取栓的重重麻烦，手术做的干净利索。
术后造影显示的结果也比较理想，虽然血管没有完全通开，但血流动力学显示基本够用。
要是配合药物维持，至少3年之内不会再有严重的心梗发生。
可以说，这就是所有人能预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女王陛下的冠脉血管冠脉血管光学相干断层扫描的结果和最后这名患者类似，虽然还是有些差别，但蔡司公司生产的光学相干断层扫描机器……
它属于新科技、新设备，除了宫本博士之外没人会用，更别说深入了解。
既然宫本博士说可以，在座的所有人都认为都是可行的。
毕竟在传统影像学上看，女王的造影影像和宫本博士刚刚完成的影像没什么区别。
惠灵顿医院挑选的是与女王的病情最类似的患者，以求在短时间判断来自顺天堂的宫本博士带来的新术式是不是可以使用。
一切完美！
事实证明女王的病可以完美解决，只等明天一早看看患者术后情况，就可以最后确定女王陛下的手术时间。
“那么……”惠灵顿医院的医生准备敲定这事儿，但他的话被打断。
“稍等一下。”黄老忽然抬头，淡淡说道。
宫本博士一怔，该来的还是要来！
又是他！
每次都是他！
自己已经想要绕过这座大山，可是这座山偏偏就长了腿，每次都要跑到自己面前碍事！
宫本博士双手在腿侧握拳，恶狠狠的盯着黄老。
会议室里安静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黄老。
“血管光学相干断层扫描的结果有些区别，我认为女王的冠脉血管里的血栓比较硬，很难用准分子激光消融术治疗，尤其是前降支与回旋支，右冠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你懂什么！”宫本博士再也无法保持谦恭、温顺、冷静、专业的形象，双手握拳，狠狠砸在桌子上。
多少年积累下来的怨恨终于像是大坝一样崩塌，在一瞬间倾泄出去。
“从光源发出的近红外线通过光纤及探头到达人体组织。组织反向散射回来的光波被探头收集，同参考臂的光波信号结合形成干涉，然后经过计算机解析，构建出显示组织内部微观结构的高解析度图像。”
“M2-OCT最大的限制是穿透深度只有1.5mm左右。另外，因为近红外线很难穿过红细胞，OCT成像时需阻断血流或冲洗血管以排除血管中的血液。”
“……”
“……”
宫本博士用极快的语速说着有关于血管光学相干断层扫描相关技术理论以及他对女王影像学的分析。
他的语速是如此之快，快到同声传译都傻了眼，他只说了几句，便停下来无可奈何的看着宫本博士。
足足吼了五分钟，最后宫本博士像是一头被挑逗的眼睛发红的公牛一般鼻孔冒着粗气、眼睛里泛起红血丝盯着黄老看。
“这项技术的细节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否认我的意见！”
当同声传译把最后这句话翻译出来，虽然翻译的语气很温和、声音很小，但那股子枪火气无法掩饰。
黄老在众多诧异的目光和宫本博士凌厉的话语中不动声色，巍巍如山，“我的确不懂。”
“但是。”
“影像看着不美，可以确定前降支和回旋支的血栓比较坚硬，与做过的患者不一样，所以我不建议做准分子激光消融术。”
同声传译还没说完，宫本博士便用已经嘶哑的声音吼道，“不美？这就是你的专业素养？！”
邓明很愤怒，但涉及到很多新技术，他有心无力。
这种场合要是像泼妇一样站起来骂街……倒也不是不行，专业的会诊大家对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老板并不喜欢。
要是周从文在就好了，邓明忽然想到那位小师弟，老板的关门弟子。
“我的意见是手术！如果明天术后患者恢复良好，马上手术。每拖一天都会有不可预知的事情发生！”
宫本博士恢复了神智，冷静的看着黄老。
“从技术角度上来讲，你说的不美并不能作为参考。”
“你是最好的心外科医生，这一点我承认。但准分子激光技术……据我所知你从来都没有接触过。”
“连见都没见过，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话？”
这回宫本博士的语速故意放慢，留给同声传译翻译的时间。
枪火气愈发浓厚，邓明坐不住了，他双手按在桌子上，准备和宫本博士发飙。
宫本博士已经把话说到这种程度，邓明实在坐不住。哪怕事后被老板训斥，也不能直接认怂。
可就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一只手拍在他的手背上。
“坐下。”黄老淡淡说道。
“老板！”
“坐下。”
邓明无奈，只好坐下，愤愤的看着宫本博士。
只是邓明了解自家老板，他隐约能在老板身上感受到一种自信的力量。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宫本博士说的相关技术912绝对没有类似的机器以及操作，但邓明偏偏就是觉得老板懂。
“我们是在做病历讨论。”黄老说道，“有什么问题说什么问题，不要吼。”
“你懂？”
“略懂一点，我估计女王的病情很麻烦，比你想象中还要麻烦。”黄老直视宫本博士，“既然请我来，我肯定是要发表意见的。”
“女王的病情很复杂，二次手术成功率虽然低，但我想在座至少有5个医疗组能顺利完成。
最好的办法还是药学组找到问题，或者直接按照严重的过敏反应来应对，用外科手术的方式做冠脉搭桥手术。”
“！！！”宫本博士露出一丝鄙夷的消融，“这就是你的建议？”
“是。”黄老坦然道，“最近做了几台一站式冠脉搭桥手术，还算有点心得。二次手术，没有内乳动脉可以用，但正好是一站式手术的手术范围。”
“具体的情况还要看大家是怎么想，我的话说完了。”黄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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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老说完，缓缓站起来。
“新技术的确有本身的优势，但要注意的是没有大范围数据回馈，所以意外就会比较多。现在患者的情况很特殊，我坚持认准分子激光消融手段会带来不测的后果，所以外科手术能解决问题。”
“如果要是准分子激光消融术做呲了，外科手术将无法进行，到时候事情将会不可收拾。”
说完，黄老背手弓腰转身离去。
邓明跟在老板身后，回头扫了一眼会议室里的人，最后目光落在宫本博士的脸上。
之前年会宫本博士表现的极为谦恭，可能是看见老板和周从文做的手术他无法超越，所以才会采取那种方式。
还真是一个很虚伪、很识时务的人。
邓明没有笑，严肃的目光里带着几分犀利，刀子一样。
这种学术上的碰撞本身就带着枪火气，医学界的碰撞比较少，邓明也没见过几次。
眼前和宫本博士的碰撞就是其中之一。
这让邓明想起哥本哈根学派与爱因斯坦之间的对决。
尤其是薛定谔想了一个能被普罗大众接受的薛定谔猫的理论后，普通人全都站在爱因斯坦与薛定谔的一边，着实让哥本哈根学派难受了几十年。
哪怕，他们是对的。
一直到双缝实验……自己这是想什么呢？邓明深深的看了一眼宫本博士，随后跟在老板身后走出会议室。
“老板，我没看出来有什么区别。”
邓明出门后小声坦言。
“最新的光学相干断层扫描技术我也不懂，但是造影的片子上看两个患者的血栓密度有差别，这一点我还是能看明白的。”黄老背手弓腰，缓缓走在惠灵顿医院的走廊里。
没有人送，但黄老根本不在意。
他的注意力放在影像学资料上。
“有些冒险了吧。”
“病例讨论么，还是要各抒己见。”黄老道，“我觉得与其冒险做准分子激光消融手术，还不如做一站式的外科手术。这是我的意见，也不知道惠灵顿医院能不能采纳。”
邓明摇了摇头。
自家老板对声望、荣誉毫不在乎的这种态度让他有些难以接受。都很多年了，邓明还是不习惯。
老板就像是天上的仙人一般，不食人间烟火。
别人看来比天还大的事情，在自家老板看来什么都不算。他的注意力始终在患者身上……
而且老板一直没有称呼女王，从始至终说的都是患者。
身份地位再高，在老板的眼睛里都是患者，仅此而已。
面对宫本博士的愤怒与战斗，老板不屑一顾，两人交锋的点完全不在一个维度上。
要是周从文在就好了，他会不会不顾老板的阻拦去暴揍宫本一顿呢？邓明有些期待，也有些盼望。
还得是年轻人，年轻真好。
“唉。”邓明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黄老问道。
邓明没说话，而是跟在老板身后沉默的走着。
这还用说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要是周从文在，他会怎么做？邓明的脑海里情不自禁的又一次冒出这个念头。
或许周从文那个妖孽一样的家伙会站起来和宫本博士针锋相对，他对宫本博士有心里优势，毕竟做过“指导手术”。
甚至邓明有一种猜测，周从文会在光学相干断层扫描技术上碾压宫本博士。
甚至周从文暴揍宫本一顿都有可能。
这个想法很无稽，但邓明偏偏相信这就是真的，而且光是用想，就觉得很解气。
“把影像资料想办法传给周从文，让他看一眼，我听一听他的意见。”黄老道。
“老板，您认为周从文懂？”
“呵呵。”黄老淡淡一笑，没多说什么。
……
……
会议室里。
宫本博士双手压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眼睛里的血丝更多，整个人显得狰狞可怖。
“黄医生是外科医生，他根本不懂准分子激光消融术，我认为女王陛下的手术外科无法参与。”
“该死的外科，他们会做什么！”
“二次手术的风险本身就很大，还要面对不可知的过敏反应，这是谋杀！谋杀！！”
所有人面面相觑。
宫本博士说的话有道理，女王陛下的治疗外科无法参与，这已经是一种共识。
而且宫本博士一连做了三台手术，用事实说话，证明准分子激光消融术是可行的。
曾经的心脏外科世界第一人黄医生……他说的太简单，只说不行，用的理由也是不美。
相比之下，在座的医生更相信宫本博士的说法以及他的治疗方案。
“黄医生老了，怎么感觉他已经有阿尔茨海默症了呢。”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前段时间他还亲自操刀把经典的crush术式改良为DK-crush术式，不应该啊。”
“这么严肃的场合，就算是否认宫本博士的术式，也应该拿出过硬的证据。不美，我真觉得是翻译错误。但碰巧我懂一点中文，他说的的确是不美。”
医生们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黄老刚刚说的事情是那么的匪夷所思，是那么的让人不敢相信。
虽然阿尔茨海默病的事情一闪即逝，毕竟几个月前黄老刚刚把经典的crush术式改良，做出其他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用事实证明自己的实力。
但……
这么严肃的场合，他竟然会说不美。
人都有老的时候，而黄医生，已经老了，老到神智有些不清楚。
宫本博士慷慨陈词，继续讲述准分子激光消融术的好处。
因为有上百台手术以及在惠灵顿医院一连三台手术成功作为背景，宫本博士的治疗方案很快被通过。
当然，还要看明天患者术后复查的结果。如果一切顺利，手术将于明天中午进行。
女王陛下的情况很糟糕，就像是宫本博士说的那样，哪怕拖延一天，都会造成不可测的后果。
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
黄老带来的波澜渐渐消失，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到准分子激光消融术上，并初步取得共识——这是治疗女王冠状动脉内该死的血栓的唯一办法。
而黄老的话，如烟云一般消散的无影无踪。
877 手术，开始（求月票加更×2）
宫本博士在病例研讨会上获得了全盘胜利。
他回到住处，仔细想了很久，发现黄医生“跳”出来质疑准分子激光消融术其实对自己来讲是一件好事。
任何剧情都需要一个反派，尤其是够份量的反派。
如果波澜不惊，所有人都不说话，那还有什么意思。
关键是这次出面质疑自己的是那个曾经认为一生一世都无法逾越的高山！
他是那么的强大，每一个术式都做的像是教科书一般标准，不管患者情况如何，他都有一种极为彪悍的能力，化繁为简，做成教科书的模式。
尤其是几个月前的经典crush术式到DK-crush术式的转变，最让宫本博士无法接受。
自己换了赛道，可那座大山竟然也换了赛道，出手就是修改定式级别的crush术式，技惊四座。
而且宫本博士当时还有一个鬼心思，摆出谦卑的姿态，寻求黄老做教学手术。
他不相信有人能不犯错误。
尤其是黄医生已经八十岁了，手术台上逆转翻盘，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然而，黄医生没去上手术，他竟然傲慢的派一个年轻人带自己上手术。
宫本博士无法接受，认为这是羞辱。
但那名年轻人的水准高到让宫本博士发指的程度。
点一八的导丝穿透双层支架网眼这种地狱难度的操作，对年轻人来讲似乎根本不算什么。
宫本博士本来想术中发作，扳回一城。
但是那个年轻人带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宫本博士感觉他就像是一头猛兽，只是看着温和。
所以在术中宫本博士被周从文当成学生一样教怎么用点一八的导丝一次性穿透双层支架网眼的时候，他一句屁话都不敢说。
这更让之前感受到的羞辱以几何数级的形势暴涨。
但天照大神还是眷顾自己的！
准分子激光消融技术共和国根本没有，这是一项崭新的技术，全世界中只有自己的研究才是最透彻的。
黄医生竟然要在这个赛道上挑战自己，拿出来的理由竟然是“不美”。
自己找死就别怨我，宫本博士冷冷的想到。
他没有得意太久，因为宫本博士深深知道只有女王陛下的手术成功，他才能获得彻底的胜利。
而黄医生，将会成为背景的一部分。
曾经外科手术的世界第一人质疑下，自己顶着巨大的压力完成手术，用事实反击并且大获全胜。
这种完美的剧情是最理想的，而宫本博士也知道只要手术成功，自己就可以踏在黄医生的“尸体”上登顶。
一个完美的背景板是时候跳出来，当时自己被怒火焚烧，竟然没意识到，宫本博士仔细回忆当时的情形。
自己的表现似乎也没什么过分的，更没有因为不断的失败而产生对黄医生的畏惧心理，错失这一良机！
那么！
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大查房，看看今天手术患者的术后情况，准备为女王陛下完成准分子激光消融术。
宫本博士按耐下自己焦躁不安的心，他开始深呼吸、他开始冥想，调整身体状态。
甚至连晚饭吃的都不多，像极了一名清教徒。
宫本博士不去想把该死的黄医生踩在脚下的兴奋，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明天。
手术患者术后恢复必然会很好，宫本博士要做的就是完成女王的手术。
这一夜，宫本博士睡的很安稳，休息的非常好。
虽然明天一战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里程碑，但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镇定。
彷徨、焦躁、不安等等情绪会影响到自身的状态，会对手术造成负向作用。
这种人生的关键时刻，需要的是安静休息。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宫本博士起床洗漱，精神抖擞。
他甚至感觉自己今天的状态出奇的好。
该死的黄医生成功挑起自己的好胜心，用百分之一百二的状态去迎接战斗，让整个世界为自己欢呼雀跃！
宫本博士凝神专注，早饭只吃了一个鸡蛋和一点青菜。
保证基础摄入量的同时不能有饱腹感，每一个细节都保证自己今天处于最佳状态。
查房。
就像是宫本博士认为的那样，来到医院，医生脸上的表情已经表明术后患者的良好状态。
手术大获成功，估计昨晚唐宁街10号派来的特派组与惠灵顿医院已经最后敲定，决定由自己主刀手术！
宫本博士表情淡漠，用睥睨苍生的气势听惠灵顿医院的医生汇报病史和病程。
“宫本博士，女王陛下同意手术。”一名来自唐宁街10号的工作人员严肃的说道。
宫本博士在电视上见过他。
大使馆的人在一边兴奋的搓着手，宫本博士心中有些得意，但他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所有精气神都要用在手术上，宫本博士不想有任何差池。
现在不是开香槟庆祝的时候，自己只是拿到了一个资格，只有手术成功才有意义。
看患者，做了相关检查，手术效果非常好，宫本博士认为即便是最挑剔的医生都无法在患者身上找出问题。
随即准备手术。
术前宫本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黄老的声音，他格外谨慎的检查女王的各种资料，避免有意外。
一切无误，又一日清晨，宫本博士神气完足的来到病房，准备手术。
遗憾的是宫本博士一直有意无意的寻找那个背手躬腰、苍老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但他却一直像是富士山一般伫立在自己面前的身影。
真是很遗憾，也不知道今天手术成功之后，黄医生的脸上会有什么样精彩的表情。
宫本博士亲自检查机器，力争做到完美无瑕。
上午十点一刻，女王被推进手术室。
面对这个苍老却又备受尊重的女人，宫本博士给予最高的敬意。
表达自己的情绪后，宫本博士屏气凝神，开始刷手消毒。
无影灯光雪亮，手术室是熟悉的手术室，可这台手术巨大的意义让宫本博士有些恍惚。
眼前的光芒似乎都亮了无数倍。
宫本博士知道这是巨大压力导致的，甚至其中还有一点点的不自信。
那种不自信来自于昨天黄医生对自己的质疑，荒谬绝伦的质疑。
宫本博士深吸一口气，完成术前准备。
手术
开始。
878 意外，毫无意外（求月票加更×3）
桡动脉穿刺，置动脉鞘，导丝进入。
这些常规步骤宫本博士并没让自己的助手去做，而是从最开始都由他亲手完成。
已经很多年没亲手做过前置步骤了，宫本博士对此无悲无喜，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手术中，心无旁骛。
导丝超选、置入导管、造影。
到冠脉附近，准备置入激光导管的时候，手术时间只用了12′12″。
一切都很顺利，局部浸润麻醉的麻药也没有让女王陛下有任何不舒服，宫本博士仔细观察后确定女王陛下没有丝毫过敏的表现。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
只是在得到结果之前，宫本博士也不确定事实是不是如此。
身后就是惠灵顿医院的抢救小组，他们随时准备参与抢救，尽一切可能避免意外发生。
宫本博士用了32″的时间确定没有问题，随即义无反顾的置入激光导管。
之前的所有检查数据计算后，女王前降支参考血管直径3mm。
宫本博士首先采用1.4mm激光导管，释放能量40mj/平方毫米。
一切准备就绪，宫本博士造影确定位置后一边踩线一边扣动能量按键，释放激光。
他专心致志中甚至进入了入微的状态，能“看”到高能激光发射出去，像是科幻片里的激光武器一样，把敌人杀死、把那些该死的血栓清除掉。
针对于术前黄医生的质疑，宫本博士像是置气一样没有选择最好做的右冠先行手术，而是直接选择了黄医生说“不美”的前降支进行激光消融。
然而，第一个意外……毫无意外的出现了。
40mj/平方毫米的能量似乎不够，女王前降支血管中的血栓坚韧程度超出宫本博士的预期。
这种能量没有丝毫进展，仿佛激光照射在一块坚硬、顽固的陨石上，陨石分毫无损，静静的在血管里嘲笑着宫本博士。
宫本博士怔了一下。
按照他的推测，40mj/平方毫米的能量已经足够。
可事实就在眼前，而且宫本博士的脑海里猛然回荡着昨天黄老在病历研讨会上发言的声音。
看着不美，准分子激光消融术无法完成……
宫本博士无菌口罩下本来微微上扬的嘴角抿的很紧，与此同时他的眼睛眯起来。
“博士。”助手见宫本博士迟迟没有动作，轻声叫到。
“增大能量，50mj/平方毫米！”宫本博士镇定的说道。
只是血栓栓子而已，有什么难的。
既然40M焦耳的能量不够，那就变成50M焦耳。
就不信它是一块石头！
即便是石头，也要把它给融化掉！
宫本博士的助手调节能量，再一次尝试。
一分钟后。
宫本博士看着屏幕上顽固的栓子，目光中带着一丝怒气。
真是该死的东西，是女王平时保养的太好么？！怎么和普通患者冠脉血管里的栓子不一样呢？！
无数问号和惊叹号在宫本博士的脑海里飞舞。
50mj/平方毫米的能量已经属于中等偏上的能量，要是再高的话可能引发副反应，尤其是患者的血管内皮会受到能量的波及，出现不测的后果。
可是该死的栓子在50mj/平方毫米的能量下丝毫不为所动。
天照大神保佑，宫本博士心里默默的念道着，轻声说道，“能量提高，60mj/平方毫米.”
“博士！”
“我说，提高能量！”宫本博士冷声说道。
“是。”
60mj/平方毫米几乎已经是准分子激光消融手术的上限能量，宫本博士助手经历过的手术基本40-50mj/平方毫米就可以顺利通开冠脉血管内的血栓。
而女王的年纪……
宫本博士也知道能量提升到60mj/平方毫米是有危险的，可是该死的血栓竟然和自己之前遇到的不一样！
难道黄医生又对了么？！
宫本博士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黄医生很明显并没接触过，甚至他的描述都是那么的单调、乏味——不美！这是一名医生说的话？！
60mj/平方毫米让宫本博士的手开始颤抖。
这么大的能量在冠状动脉里烧灼血栓，就算是能成功，也要产生很大的影响。
冠脉血管是不是能承受，宫本博士没有一点预期。
准分子激光消融术的各种并发症——包括冠状动脉夹层、冠状动脉痉挛、血栓形成、无复流现象、栓塞、冠状动脉穿孔一并在宫本博士的脑海里出现。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手术做的没任何问题，能量必须要提高，要不然始终是无解的难题。
作为一名医生要有担当，宫本博士心里安慰着自己。
几秒钟后，他的情绪稳定下来，努力忘记耳边还回荡的黄医生在昨天说的话，用力按下能量按键。
60mj/平方毫米照射，激光导管……通过失败。
宫本博士无语。
用再高的能量？他可不敢轻易尝试。
动物实验中，60mj/平方毫米的能量是上限值，谁知道超出60的能量阈值会发生什么事情。
宫本博士又尝试了一次，可惜还是没有一点点改善，激光导管根本无法通过血栓。
这意味着60mj/平方毫米这种最高阈值的能量对血栓没有一丝用处。
“宫本博士。”惠灵顿医院的专家早就发现不对，在宫本博士身后轻声说道。
“没事，我还有别的办法。”宫本博士侧头，但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擦汗！”宫本博士开始烦躁的沉声吼道，“你们的手术室里的工作人员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
“博士，手术要怎么办？”惠灵顿医院的专家用无菌单帮宫本博士擦去已经打透无菌帽的汗水，一边问道。
“用更细的激光导管，1.4mm的导管还是太粗。”宫本博士吼了一声后，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
这里不是顺天堂，自己面对的也不是下级医生。
惠灵顿医院的管理不像是顺天堂医院那个森严，关键是……自己的手术没办法继续下去。
影像看着不美……建议外科手术治疗……
这段该死的话像是诅咒一样围绕在宫本博士的耳边不断回荡。
879 这只是一个意外
更换了更细的激光导管，已经乱了心神的宫本足足用了二十分钟才置管成功。
宫本博士的手术已经不像是最开始一样流畅，这一点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但没人说话。
术者的心已经有些乱，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会让手术走向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
但不说话的结局就一定完美？
0.9mm的激光导管给50mj/平方毫米能能量，手术在一起开始。
虽然能量减小，但宫本博士反复烧灼的次数却增加。
多次销蚀很可能造成各种不同的副损伤，但宫本博士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他恍惚之中已经把堵塞在冠脉里的血栓当成黄医生。
用激光把他干掉！
用激光把他干掉！！
用激光把他干掉！！！
这个念头越来越浓，瞬间变成一种执念，顺带着多年的积怨以及不久前的“羞辱”等块垒同时爆发，宫本博士已经开始偏执。
手术绝对不能失败！
不知不觉，冷汗又一次打透无菌帽，但宫本博士仿佛没有觉察，全部注意力都投射在手术中。
足足经过十六次能量释放，惠灵顿医院的医生看的脸色苍白，他觉得不能再任由宫本博士这么做下去。
手术失败……还可以考虑其他解决问题的方式。
然而一旦冠脉破裂怎么办！
虽然外科、麻醉的人一直在手术室外等着，如果有意外的话第一时间冲进来。
可是！
麻醉过敏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如果急诊抢救，必然要女王承受更大的风险。
“博士！”惠灵顿医院的专家制止道。
“手术应该已经成功了！”宫本博士陷入癫狂状态，他的眼睛发红，恶狠狠的说道。
“……”惠灵顿医院的专家听到宫本博士这么说，终于下定决心停止手术。
绝对不能把女王的生命交给这么一个已经丧失理智的混蛋。
“我代表专家组建议你停止手术。”惠灵顿医院的人沉声说道。
同声传译马上把他的话翻译给宫本博士。
宫本博士没有停止手术，而是嘶声道，“手术已经成功了！该死，你们根本不懂什么才是准分子激光射频消融术！”
一边说着，宫本博士一边往冠脉里顺激光导管。
“博士！”
惠灵顿医院的专家连忙呵斥，可是下一幕他惊呆了。
0.9mm的激光导管竟然顺着血管进去，虽然看的是桡动脉位置，可激光导管的确顺着宫本博士的力度往里走了至少3cm！
“我就说！”宫本博士兴奋的满脸通红，连无菌口罩都这挡不住他兴奋的表情。
“！！！”
“！！！”
惠灵顿医院的专家们也喜出望外。
手术成功是好事，只要冠脉通开，哪怕只通开一半，只要TIMI血流评级是Ⅲ级就可以。
“准备……”宫本博士一句话刚说了个开头，忽然心电监护疯狂报警，躺在手术台上的女王身体抽搐，一声痛苦的吟呻传来。
心梗急性发作！
宫本博士一下子怔住。
按说0.9mm的激光导管能通过血栓，女王的状态只会变好，绝对不会变差。
可是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停顿了0.5秒，惠灵顿医院的急救小组就冲上来，急诊急救和宫本博士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听着身边不断传来的各种声音，宫本博士有些茫然。
手术要说成功还早，毕竟没做造影，但最起码已经看到了成功的光亮。
可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情。
自己的运气真心不好，在成功的一瞬间女王竟然出现急性心梗。
对此，宫本博士很是无语。
也有可能是激光导管穿透血栓的时候诱发了冠脉血管痉挛，加重了原本就很重的冠心病，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手术暂时没办法继续下去，宫本博士看着惠灵顿医院专业的抢救，默默的等待着。
足足经过半个小时的抢救，女王的状态才稍微见好。
“博士，手术还能做下去么？”惠灵顿医院的专家征求宫本博士的意见。
“做个光学断层扫描看一眼。”宫本博士现在的心情比较放松。
自己已经用准分子激光做了消融，只是因为女王的病情比较严重，连这么点手术打击都无法承受。
这已经是全世界最微创的手术了好不好！
宫本博士心里明白，手术自己已经做了，即便是有责任也可以甩给惠灵顿医院。
要是他们早一段时间找到自己，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只是……
在宫本博士的耳边，忽然又响起黄医生的那句话。
该死！
宫本博士在心里咒骂。
随着光学相干断层扫描的进行，冠脉的图像渐渐出来，宫本博士仿佛置身冰窟，全身僵硬。
刚刚激光导管不是穿透血栓，所以才进去了3cm左右的距离，而是……激光导管竟然在坚硬的血栓前面打折。
自己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连激光导管前端坚硬的部分都出现打折的情况！
宫本博士愣愣的看着图像。
急性心梗发作也不是运气不好，而是因为激光导管打折后的刺激血管壁导致的。
自己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宫本博士欲哭无泪。
可是这一切都还没有解释，随后出现的影像提示宫本博士女王的冠脉血管不光是痉挛，还可能因为激光导管头部的摩擦出现了破损！
也就是说，极有可能出现冠脉血管夹层动脉瘤！
这一点惠灵顿医院的专家也看出来了，他们看到图像的一瞬间，脸都阴沉下去，哭丧的脸难看到了极点。
这是怎么回事！
说好的微创呢！
一个微创手术，在所有人面前成功了很多次的微创手术怎么换到女王身上……不光是失败，而且造成了几乎最终的副损伤——冠脉血管夹层动脉瘤。
为了确定问题，随即开始造影。
光学CT扫描呈现的图像是对的，前降支的血管侧壁被激光导管坚硬的头部捅出一个破口，血液正顺着血管夹层往里流动。
动脉瘤虽然不大……可真特么的很要命。
宫本博士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腿一软，栽倒在手术台前。
880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老板，栓子有问题，看着感觉密度大，应该很硬，很难处理。”周从文的声音在越洋电话里显得是那么的缥缈，而且断断续续的不是很连贯。
“你怎么认为。”黄老的问题也比较飘渺。
“没什么好办法。”周从文无奈的说道，“这块栓子……对了老板，你不是经常去帅府会诊么。”
邓明听到周从文的话之后，已经知道这个小师弟是什么意思。
并不是有权有势的人就能得到最好的医疗。
这句话乍然听起来有些怪异，但的确就是事实。
很多治疗措施、手段都要冒一定的危险，而有些激进的手段需要冒的风险更高。
甚至可以说，哪怕打一针破伤风都有可能因为过敏而死人。
这句对不是危言耸听。
帅府里的会诊和女王的病情一样，有些疾病只要冒一定的危险就不会有相应的治疗，而只会对症拖延。
所以无论是老板还是周从文，亦或是邓明自己都看出来血栓的密度有些不对。
只是邓明并无法肯定的确认血栓不能用准分子激光消融手术来治疗。
但现在他知道了，因为老板和周从文的意见一样。
“要我说，没什么好办法。”周从文很肯定的说道。
“办法倒是有，但我觉得惠灵顿医院不会这么做。”黄老悠悠说道。
“老板，您该不会准备做出人工冠状动脉夹层吧。”周从文笑道，“风险太大，在医大二院我都不敢。只要手术失败，这就是妥妥的医疗事故，一告一个准。”
“嗯，确定一下而已。准分子激光消融设备可真好，真是很不错啊。”黄老悠悠说道。
周从文听到老板说设备的时候就像是馋鸡爪子，心里有些酸楚。
客观条件限制，即便是自家老板的江湖地位也搞不定这件事。
不过随着经济发展，以后会好的。
周从文比较在意的是时间线似乎有改变。
上一世准分子激光消融手术应该是2005年出现的，可是在这一世却提前到了2003年。
难道说年会上自己把宫本博士当学生，教他怎么用点一八的导丝穿透双层支架网眼，非但没有留下好处，反而让宫本博士对自己和老板耿耿于怀？
所以一直钻研准分子激光消融术的他提前拿出这个术式。
无所谓，周从文向来不在意这类事情。
学术界的霸主应该做的事儿周从文都会，什么打压、党同伐异之类的早都玩腻了，思来想去还是老板一颗赤子之心最是纯粹。
这一世，周从文也有了不小的变化。
“老板，急会诊，说是宫本博士做手术出纰漏了。”邓明的声音传来。
“大不了做不下来，能出什么纰漏。”黄老道。
“好像是他用力捅，把激光导管捅打折，造成冠状动脉夹层。”
“……”黄老一怔，电话对面的周从文也是一怔。
捅出来冠状动脉夹层？！
冠状动脉夹层、冠状动脉痉挛、血栓形成、无复流现象、栓塞、冠状动脉穿孔、主要侧支的闭塞和冠状动脉急性闭塞。
这些都是准分子激光消融手术的并发症，可是宫本博士的水平极高，这一点周从文并不否定，他认为手术出现并发症的可能性并不大。
周从文的想法和自家老板一样，了不起手术失败，激光打不穿冠状动脉里的栓子，又怎么可能出现冠状动脉夹层这么严重的失误！
宫本博士到底怎么了？
他难道疯了么！
仔细回忆影像资料，周从文认为患者的冠脉并没有糟烂到一碰就破的程度。
“老板，您忙吧，我这面还有三台手术。”周从文笑道，“不行就算，可不敢瞎弄。”
“知道。”
挂断电话，周从文长长出了一口气。
上一世这位老人家可是号称让自己儿子绝望的存在。
应该不会有事，了不起冒着过敏的危险开胸手术治疗，有老板在、有惠灵顿医院的那么多专家在，还能随时随地找全世界最牛逼的外科医生去，肯定能活。
正想着，周从文耳边传来任务提示音的清脆响声。
【急诊任务：不可能完成……】
周从文一怔。
系统为什么给自己颁布任务？！
患者是准分子激光消融失败，诱发冠状动脉夹层，人在伦敦。
而自己在医大二院，这种并发症有可能需要马上就上手术，根本不会给太多时间。
怪！
周从文一边大步走去术间，一边冷静的琢磨。
“周教授，您来了。”肖凯笑呵呵的说道，“今天的袖切，您一定……”
“今天袖切我来做。”周从文道。
肖凯一怔。
原定计划中今天做胸腔镜下袖切手术，周从文也很大方的让自己多看几遍手术录像，然后今天主刀。
有周从文在身边，肖凯什么不敢做。
要是这种机会都放过的话，肖凯最高的水平也就是王成发那样。
可周从文为什么变卦？
肖凯为了学腔镜下袖切手术花费了很大精力，但万万没想到事到临头却被周从文给否了。
“老板在英国，极有可能一会给我打电话让我飞过去做手术。”周从文的声音有些冷峻，随后他拍手说道，“打起精神来！三台手术，争取两小时做完！”
“……”
“……”
“……”
无论是肖凯还是袁清遥，亦或是沈浪都目瞪口呆。
接下来要做的三台手术可不是小结节楔切那种简单的术式，而是袖切！
周从文竟然要用两个小时的时间做完三台手术？！
这速度……肖凯有些恍惚。
平时看周从文周教授做手术就认为速度超级快，已经是极限了。可难道并不是么？
他难道准备插上翅膀就要飞？
虽然有些错愕，但医疗组还是最快的时间动起来。
经过几个月的磨合，医疗组已经初步相互习惯、适应，运转良好。
“从文，那面怎么回事？”沈浪问道。
“据说是宫本博士用激光导管把患者的冠状动脉捅出夹层了。”周从文道。
“呃……捅出夹层？书里面不是都写了么，做手术的时候要轻柔。”
“教科书里该写的都写了，你还不是考不上协和。”
“……”
881 别无他法
“从文，你心情不好？”沈浪了解周从文，他已经听出来些许不对。
“嗯。”周从文点头，“我听到冠状动脉夹层之后，整个人都清醒了很多。”
“我不行，只有上学的时候老师站在黑板前面说——下面找一位同学来做一下这道题的时候，我才会醒。”
闲聊没有打乱手术，周从文已经切开皮肤，电烧止血，光源顺进去。
手术做的很顺利，非常顺利，特别顺利。
顺利到肖凯觉得自己在做梦——曾经难度的天花板袖切竟然会这么简单。
最近肖凯的水平也有提升，他甚至有时候会偷偷设想自己做手术的过程，拿来和周从文示范手术相互比较。
水平么，肯定比周从文做的略差一点，但似乎也差不到哪去，肖凯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周从文心里有事，手速全开的时候肖凯终于认识到了自己和周从文之间的差距。
这种差距并不像肖凯认为的那么小，而是巨大到肖凯几乎失去一切进取心。
差距太大，肖凯知道自己一辈子都达不到周从文的水平。
游离右上肺、楔形切除，清扫淋巴结，周从文做的干净利索，乃至于给肖凯一种这不是做手术，而是艺术家完成了一副旷世名画的感觉。
可这么短的时间，周从文竟然有可能真的做完三台手术，这也太彪悍了吧，肖凯叹了口气。
“周教授，您买票了么？”肖凯见手术马上做完，周从文还有几针就要转身去隔壁术间，便询问道。
“不用买票。”周从文道。
“啊？”
“应该是专机。”
“……”
正说着，周从文屁股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沈浪，帮我接一下。”
周从文一边做最后的缝合，一边交代沈浪帮自己接电话。
沈浪接通电话，见周从文正在缝合，没办法侧头，便按下外放键。
“请问是周教授么。”对面的声音说话很客气，但隐约有些森严与焦急。
“我是，您是部里面的吧，是不是老板要我去做手术？”周从文问道。
对面的人怔了一下，“周教授，飞机还有两个小时。”
“哦，我这面还有两台手术，要一个半小时。”周从文道，“不着急。”
对面的人没想到周从文知道要去找黄老一起完成手术，他竟然还要在医大二院做手术，微微一怔。
孰重孰轻他不知道么？这时候难道不应该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直接赶赴机场才对么？
无数的疑问冒出来，多到几乎顺着电话线在手术室里飘荡。
“周教授，您知道这次手术要飞去伦敦吧。是部里面特别申请的航线，飞机也是……”
“我知道情况紧急，但患者的手术还是要做的。”周从文道，“不影响，你算好时间来接我就行。”
“要是堵车……”
“嗯？部里面连专机都准备了，没有警车开路？”周从文疑惑的问道，“您是第一次做这事儿？不会吧。”
“……”
电话对面沉默下去。
“我这面做手术呢，等车到了联系，我下台一起走。”周从文不容置疑的说道。
沈浪听的目瞪口呆，他挂断电话后问道，“从文，我怎么感觉你好熟练呢。”
“没有啊，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周从文微笑，转身下台，把温盐水冲洗、缝合的事儿交给肖凯，去隔壁术间和陈厚坤配合做另外一台手术。
……
……
惠灵顿医院的手术室里，已经忙成一锅粥。
宫本博士的手术失败，带来了不可逆转的伤害。但手术之前有应急预案，在短暂的会诊、商量后又做了一个造影。
造影显示冠脉撕裂位置正在逐步扩大，缓慢而坚定，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这个位置的夹层最是麻烦，一般循环介入做手术做呲了，指的就是这种情况。
再有更严重是心肌破裂，幸好女王没有类似的情况发生，要不然宫本博士怕是现在已经剖腹自杀，以谢英伦……
不过只是冠状动脉的夹层也已经让所有人头疼欲裂。
设定的预案中需要急诊手术，惠灵顿医院准备征求黄老的意见。
毕竟他是术前唯一一位说准分子激光技术可能会失败的医生。
在预想中黄老的建议很清晰——外科手术，即便冒着天大的危险也只有手术一条路。
可出乎意料的是黄老竟然提出不能手术，而要制造人工夹层，并且用操作扩大夹层，在夹层内下支架。
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让惠灵顿医院的医生、专家以及全世界到场的专家们都傻了眼。
人工夹层?
还嫌事情不够大么？
如果说现在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但现在女王至少有一线生机。
可一旦人工夹层破裂……那可是血管两层膜内行走导丝，一旦冠脉破裂，急诊手术，后果应该只有一个——死亡。
估计全国哀悼的时日都能算出来。
不出意外，黄老的建议又一次被否定。
惠灵顿医院准备最强悍的医疗团队，要再试一试外科手术。
当然，这次在麻醉的时候有世界级别的免疫专家进行针对休克的治疗，而且很多怀疑有问题的药物也都换了一遍。
结果依旧遗憾。
全麻刚刚开始，严重的过敏反应就险些夺走女王的生命。
折腾了将近2个小时，手术没做上，冠脉夹层的裂口反而因为除颤等操作进一步蔓延，已经到了别无他法的程度。
面对如此情况，所有人都沉默下去。
最后经过又一轮次的会诊，决定听从黄老的意见，进行人工夹层的建立并下支架进行治疗。
这条路只存在于想象之中，很多医生手术中都出现过意外，导致冠脉夹层的情况发生。
可人工制造夹层这种事儿没人做过，甚至连听说都没听说过。
并且这台手术患者的身份特殊，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邓明开始一想到后果，就紧张起来。
现在是在英国，不是在帅府，没有保健组的“集体决策”也就意味着出了事情老板要承担一切责任。
一想到严重的后果，邓明的腿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
882 宿慧
邓明忐忑的跟在自家老板身边，趁着没人，老板准备休息之前满满担心的问道，“老板，手术的把握大么？”
“不大。”黄老淡淡说道，就像是在912要做一台急诊手术似的，丝毫没有因为女王的身份而有什么改变。
“……”邓明很少在老板的嘴里听到这种回答。
人工制造动脉夹层，这种做法本身是极其危险的，但毕竟是老板提出来的治疗意见，所以邓明还有一线希望。
此时听老板亲口说希望不大，邓明彻底绝望。
他没有犹豫，不再温吞，而是直接说道，“老板，要是希望不大咱们还是别伸手了。”
“之后呢？”黄老侧头，看着邓明，“冠状动脉夹层越来越大，全麻还没什么好办法，眼睁睁看着患者死？”
“她不是患者，是女王。”邓明强项和自家老板硬顶，直言道，“不做，和咱们没关系；做了，一旦失败，很多人都会为难。”
“不管身份地位是什么，她始终都是患者，这是本源。”黄老靠在椅子上，缓缓闭上眼睛，畸形的右手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打着。
咚咚咚的声音相当熟悉，可此时此刻却让邓明有些烦躁。
他知道自家老板说得对，但话是这么说，真实情况是这样的么？
人毕竟是社会生物，怎么可能不考虑患者的身份地位而只把她当做是一个生病的老人。
老板的年纪、资历的确有……也不能这么认为。
然而，那是女王！
不做手术，女王的治疗是顺天堂医院的宫本博士做呲的，和自家老板、和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可一旦接手，邓明都能想到到时候顺天堂医院的宫本博士会是什么嘴脸。
甩锅么，类似的情况在临床中屡见不鲜。
自家老板在912，凭借身份、地位、技术以及威望不在乎这些事儿。
然而这里是伦敦，这里是惠灵顿医院，患者……
“老板，咱别做了。”邓明哀求道。
“作为一名医生，在有办法的时候怎么能看着患者死呢。”黄老叹了口气，“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让他们考虑吧。”
“……”
“邓明啊。”
“在。”
“你比周从文要差那么一点点，你知道差在哪么。”黄老悠然说道，没有丝毫紧张。似乎他对眼前火烧眉毛的大事儿并不在意，面对的只是一台普通的急诊急救，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就是。
邓明哭笑不得。
“我知道你怎么想，周从文很奇怪，的确很古怪。”黄老道，“第一次看见他，我就觉得有些熟悉。不是白灵芝的味道，也不是他走路的姿势。那种熟悉……就像是很多年前我们就认识一样。”
“老板，现在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邓明紧张的身体有些僵硬，双手虚握，仿佛保温杯就在手心里似的。
他的腿抖的越来越厉害，黄老扫了一眼，露出一丝笑。
“聊一聊么，又不用你上手术，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能不紧张么，邓明无可奈何的看着自家老板，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是怎么看周从文的。”
“开始我以为他是一个天赋高的年轻人，不管什么手术，看一遍就会，看一遍就懂，上手就能达到极高的水准。而且手术熟练度迅速提升。”邓明一五一十的说道。
“老板，您还记得第一次去江海市三院吧。”
“那时候周从文的手术做的的确是好，但比我还稍微差了一些。您也知道，看着这一点水准似乎不大，可到了某种层次，再想往上走半步都极难。”
“嗯，周从文的进步特别快，我感觉和每天的训练没有关系。”黄老道，“手术训练对基层的医生、研究生、博士生有用。但对你，只能保持手术状态。我想，对周从文也是一样。”
“之后每次见他，周从文的手术水准都会提升一大截。”邓明叹了口气，“我想不懂他为什么就像是没有瓶颈一样。不过周从文对您尊重，我和他有意无意也聊过，周从文跟我说他对912的主任位置没有兴趣，很坦然的说出来，让我放心。”
“周从文说的这么直接？”黄老问道。
“不，他说的很隐晦，我是这么理解的。”邓明道，“技术水平提升还可以理解，但您看周从文带领的医疗组，板板正正的，和912的做事方式一模一样。”
“有一种本事叫做宿慧。”黄老道，“该知道的，生下来就知道了人世间的道理。20多岁，正是出成绩的时候。30岁以后么，要做的就是保持现在的水准。”
“老板，这种情况我想不到。”邓明实话实说。
“爱因斯坦，就是这种。真正的天才基本都是如此，真是很让人向往啊。”黄老道。
邓明知道爱因斯坦的几大理论都是20岁到30岁之间创立的，后来他要建立大一统模型，但直到离开人世间也没有寸进。
这是人类历史上一等一的聪慧人物。
而老板竟然把周从文提升到这种高度！哪怕是加个定语——医疗界的爱因斯坦，邓明觉得都属于过誉。
“我都说让你好好琢磨介入手术，你看你……”
“老板，我的天赋就这么多，不是我不琢磨，是真做不到。”邓明道。
“等吧，等周从文来，等惠灵顿和唐宁街10号取得共识。”
“手术失败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最快速度做超低温体外循环。或者可以尝试针刺麻醉……”
黄老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邓明知道自家老板的意思——先做针刺麻醉，然后开胸建立体外循环。
这种做法，做一台阑尾切除术还行，眼前的手术太大。
唉，宫本博士要是不做呲就好了，邓明忽然想到宫本博士身上。
在术前病历研讨会上，宫本博士像是一只泰迪般对老板刺毛的样子邓明始终耿耿于怀。
或许对自己刺毛自己可以一笑而过，但敢对老板刺毛，狗爪子给他打骨折！
可惜，手术自己做不了，等周从文来撺掇他去。
想到这里，邓明的腿忽然不抖了。
883 手术不可能成功！
宫本博士脸色苍白的捧着一瓶功能饮料在一口一口的抿着。
事情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急切之间身体机能出现巨大的改变，ATP高能磷酸键断裂的噼里啪啦声音甚至可以清晰的传到耳中，让宫本博士不胜其烦。
因为能量消耗巨大，宫本博士隐约有了低血糖的征兆，他只能迅速补充糖分，避免虚脱。
事情很严重，非常严重，宫本博士绝大部分精力都用在琢磨怎么解释上，能量的消耗要比做手术时还要巨大。
“博士。”宫本博士的助手也吓的浑身发抖，站姿虽然依旧笔直，可是能看出来他的腿在不住的抖动着。
宫本博士厌恶的看了自己的助手一眼，仿佛手术失误都是助手造成的。
“惠灵顿医院和唐宁街10号初步达成意见，准备按照黄医生的说法做。”
“他们疯了！”宫本博士握着功能饮料，塑料瓶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人工制造夹层，他们难道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么！”
宫本博士的助手沉默，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一群疯子！没用的药学组！欧洲的药学组一直自吹是世界最强的，可需要他们的时候，竟然连是什么药物过敏都不知道，一群废物！蠢猪！！”
面对暴躁的宫本博士，他的助手低着头，双腿颤抖，一言不发。
宫本博士又消耗了巨大的能量，喘着粗气灌了一大口饮料。
“要是手术失败……不，手术一定会失败！”宫本博士问道，“手术失败后他们准备怎么办。”
“黄医生的意见是用针刺麻醉辅助，尽量少的用全麻药物，迅速进入超低温体外循环状态进行手术。”
“巫医！”宫本博士被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想到一名心胸外科泰山北斗般的老人家竟然会给出这么一个不靠谱的意见。
针刺麻醉，这玩意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然而就在宫本博士要怒斥的一刹那，他的耳边回想起病历研讨会上黄医生给的意见。
不能做准分子激光消融术！
不能做准分子激光消融术！！
不能做准分子激光消融术！！！
话语如同空谷回音一般在宫本博士的耳边不断盘旋回绕，让他几乎神经错乱。
否定针刺麻醉？
宫本博士倒是想，可是在自己研究的领域里都比不过黄医生。这一点无论是经典的crush术式，还是准分子激光消融术都给出注脚。
那么针刺麻醉呢？他对这项近似于巫医的麻醉方式一窍不通。
宫本博士没有胆子再去挑战那个如山一般的老人，尤其是在一个陌生的领域内进行着自己不擅长的战斗。
助手低着头，见宫本博士愤怒后脸色发青，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他们决定什么时候上手术。”宫本博士问道。
“不知道。”宫本博士的助手回答道。
“什么？！”
“据说要等黄医生的学生来，就是……就是……”
助手说的是谁，宫本博士一清二楚。
肯定是在学会上用“手把手”教自己手术的方式羞辱自己的那个年轻人。
肯定是他！
宫本博士一想到周从文就有些莫名其妙的烦躁。
手术比不过黄医生也就算了，这是遭受了很多次打击后宫本博士已经承认的事实。
然而自己竟然比不过黄医生收的学生，这一点让宫本博士无法接受。
但点一八的导丝穿透双层支架网眼这种逆天级别的操作让宫本博士无言以对。
“手术一定会失败的，一定会！都是他们的错！”宫本博士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段话。
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和冥冥之中的某个存在对话。
宫本博士的助手诧异的看着他，无法相信博士竟然在祈祷手术失败。
虽然黄医生提出的术式是那么的恐怖、那么的无法想象！
他竟然要人工制造动脉夹层，然后在夹层里下支架，重新制造出来一段“崭新”的血管。
听上去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想似乎有可行性。
然而再往深处想，想到血管内外膜之间的解剖结构，薄脆的几乎注定手术要失败，这种术式几乎是不可能的。
平时做手术都要小心不要刺破血管内膜，要不然一定会要外科手术参与。
而黄医生却建议必须刺破内膜，这还不算，导丝要在血管内外膜之间行走，精准的把内外膜分开，不能有丝毫失误。
这种手术应该只存在于想象中。
可那位曾经的世界心胸外科手术第一人黄医生……
宫本博士和他的助手都知道手术难度极高，高到自己仰望都望不到的程度，基本上手术还没做就可以判定必然失败。
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这是谋杀！”宫本博士咬牙切齿的说道。
“……”
宫本博士的助手噤若寒蝉。
谋杀！
这种话要是说出来，在学术界里就是一个不死无休的局面。
类似的话几乎已经能算是指控，比学术造假还要更甚。
宫本博士要反击么？可手术失败造成冠状动脉夹层……宫本博士的助手不敢再想下去。
咯吱咯吱~
宫本博士手里的功能饮料因为他的手用力收紧，发出悲惨的叫声。
“盯着点那面，开始手术前二十分钟告诉我。”宫本博士恶狠狠的说道。
……
……
周从文乘坐飞机飞行9小时30分，终于从省城赶到伦敦。
雾都已经没了弥天大雾，周从文闻着空气里似曾相识的味道，微微一笑。
好久没来伦敦，不知道2003年的惠灵顿医院是什么样。
周从文有些小兴奋，迈着轻快的步伐在唐宁街10的工作人员陪同下走出机场。
老板提出的手术方式周从文曾经做过。
要说这个世界上胸腔镜手术做的最多的人，周从文不敢说自己是第一。
因为胸腔镜手术比较简单，最后变成木匠活，肯定有谁蹲在手术室里没白没黑的做手术。
但人工制造冠脉血管夹层后置入支架的手术难度太高，患者几乎必死无疑。
周从文上一世有系统手术室，这是别人无法比拟的一个优势。
即便是在系统手术室里，实验体死的也差点让周从文崩溃。
884 邓主任，你太温和（求月票加更×1）
这种手术术式没有名称，即便是“熟练”掌握它的周从文也从来没想给它起个名字。
全世界能做这种手术的人绝对不超过5个，能保证手术成功率在30%以上的人绝对不超过3个，甚至周从文怀疑只有老板和自己能把手术成功率提升到50%以上。
老板是没办法。
毕竟国内在2001年之前经济条件有限，什么溶栓、取栓的手术设备基本都没有，912能第成为第一批引进DSA机器的医院，都让全国的同行羡慕不已。
有些患者送来就是必死无疑的，与其等死，还不如试一试。
所以老板做过一些类似的手术。
要不是周从文开了挂，自家老板说世界做类似手术做多的人也不为过。
竟然能尝试做人工冠状动脉夹层+支架植入手术，周从文还是多少有些小兴奋。
见到迎接自己的邓明站在不远处，周从文加快脚步走过去。
“邓主任。”周从文笑呵呵的说道，“老板在休息？”
“嗯。”邓明没有笑，而是极为慎重的看着周从文。
“这么紧张？手术你上么？”
“……”邓明的脸色很不好看。
“别这样么。”周从文笑道，“邓主任，你要对老板有信心。”
信心……邓明听到这个词后无语凝噎。
“我问你一件事。”周从文道，“老板的性格是什么样的？”
“谨慎。”
“所以么。”周从文道，“老板心里有数，手术成功率至少在50%以上。”
“可是50%不够，一定要100%！”邓明强调。
“100%？邓主任你这话说的简直不像是一名医生。”周从文道，“就算是用腔镜做楔切手术，你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率？我估计这话老板都不敢说。”
这之间的道理邓明都知道，可有什么用？
“放心，我飞过来和老板一起做手术，成功率至少能到70%。”
“要是失败怎么办？”邓明问道。
“失败就死。”周从文严肃的说道，“看患者和患者家属认不认可。不认可的话，我们直接飞回去好了。”
邓明满嘴苦涩。
周从文说的是大实话，可是很多时候说实话没什么意义。
“这是最后的办法，老板的针刺麻醉我不懂，是真的不懂，所以我不把希望寄托在老板的针刺麻醉上。”周从文道，“患者家属怎么说？”
患者家属……邓明品咂着周从文嘴里说的这个词，心情莫名古怪。
这个关门弟子的思维和老板还真是很像，在他们的思维里面，女王不是女王，而直接变成了患者。
至于患者家属……
“患者家属是认可的，现在没有其他办法，拖下去不过能多活三五天。”邓明坦诚的说道，“但顺天堂的宫本博士却有异议，他叫嚣着说这是一场谋杀。”
“宫本？”周从文皱了皱眉，“手术不是他做呲的么？”
“基本上犯错误的那个人在术前都会跳出来，证明他是无辜的。”邓明无奈的说道。
这是人性的一种表现，邓明见过无数次，早已经见怪不怪。
“哦，没事，有我。”周从文淡淡一笑。
邓明一怔，自己本来想撺掇周从文，用准分子激光消融术的深层理论去怼宫本博士。
可自己刚刚提了一个开头，周从文就应下来。
平时见周从文的脾气挺好，除了做大手术之外，除了对付他的老主任王成发之外，都没什么问题。
这次是怎么了。
“邓主任，不是我说你。”周从文道，“和老板出门，遇到不开眼的一脚踹过去就是了，别总是那么温和。”
“！！！”邓明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的脾气温和。
“我也想，可是我对准分子激光消融术不了解，没办法。”邓明叹了口气。
“我去看看。”周从文拍了拍邓明的肩膀。
邓明一边走一边给周从文介绍女王的情况。
经过连番折腾，她的身体早已经不堪重负，说是奄奄一息都不为过。
周从文听的直皱眉。
“老板给的结论是机会只有一次。”邓明道，“没办法。”
“嗯，试试看吧。”
邓明还想问周从文手术准备怎么做，但转念之间就把所有问题都咽了回去。
手术的原理很简单，不像是DK-crush术式，即便是熟手也要琢磨很久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而人工制造动脉夹层，简单易懂。
它的难点在于操作。
那是冠状动脉，而不是主动脉。
邓明扪心自问，即便是主动脉让自己人工制造夹层然后置入支架，手术成功率也不会超过30%，就更别说细小的多的冠状动脉。
周从文却并不紧张一路询问邓明之前的治疗经过，而他询问最多的则是在准分子激光消融术前的病历研讨会上发生的事情。
邓明没有添油加醋，而是一五一十的复述了当时的情况。
周从文没多说什么，脸上一直挂着微笑。
一路有人通知位置，联系邓明，来到惠灵顿医院，女王已经又一次上了手术台。
整个惠灵顿医院的空气似乎都未至凝固，周从文看见了很多大人物，但他没有在意，甚至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径直随着工作人员来到手术室。
“手术不可能成功！”更衣室里，一个声音传出来。
虽然没有同声传译，但邓明能听出来是宫本博士在叫嚣。
他想不懂宫本博士是怎么想的，要是换自己的话现在已经偷偷的躲起来，绝对不让人看见。
估计宫本博士的精神崩溃，正在用尽全身力气把所有责任推卸出去。
人呐，有时候还真是复杂，这或许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另外个异变症状。
周从文听到更衣室里的声音后眼睛眯起来，邓明心中一凛。
他感觉到周从文仿佛是一柄出鞘的利剑。
周从文大步走进更衣室，宫本博士双手在半空中挥舞，脸上泛着不健康的潮红。
“砰~”周从文根本没有像邓明想象中一样用高深的理论说服宫本博士，而是借着自己人高腿长，上去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
这脚如此用力，宫本博士竟然被踹的飞起来。
885 一步不退（求月票加更×2）
更衣室里没人想到周从文来到惠灵顿医院后第一件事不是换衣服去做手术、也不是看影像资料、抓紧时间熟悉情况，而竟然动手殴打宫本博士。
所有人怔怔的看着周从文，他的身影矫健的像是一只雪豹，在宫本博士刚撞到墙上还没来得及跌落的瞬间就已经大步踏前，一把抓住宫本博士的衣领，把他怼到墙上。
“你刚才说什么？”
周从文的日语略有古怪，但和宫本博士说话的声音一模一样，东京腔里带着点北海道的口音。
“谁告诉你手术一定失败的？”
“啪~”
周从文拎着宫本博士的衣领子把他按在墙上，问了一句话，挥手抽了一记耳光。
惠灵顿医院的医生以及宫本博士的助手，甚至是邓明都目瞪口呆。
学界的冲突不是这样的！
大家明枪暗箭，相互算计，甚至买通、策反对手的学生搞清楚对方学术造假的事实。
这才是常态，才是常规要做的事情。
而周从文简单、粗暴、直接的上去就是一脚，抬手就是一巴掌，邓明差点看哭了。
原来在机场的时候，周从文问自己为什么不去踹他一脚并不是一个形容，而是……简单阐述事实。
真是简单粗暴，邓明看的哑口无言。
“准分子激光的应用范围是什么？”
“啪~”
周从文回手又是一记耳光。
“光学相干断层扫描判断血栓密度的标准是什么？”
“啪~”
“准分子激光技术应用范围都没搞清楚，栓子能不能消融都不知道就上手术？你这是谋杀！”
“……”
“……”
“……”
更衣室里所有人愕然。
刚刚听宫本博士演讲一般的说黄医生要做的手术就是谋杀，有的人心里鄙夷，有的人觉得宫本博士说的太过，有的人甚至有些小兴奋——学界多少年没有过这么激烈的碰撞。
可没想到周从文一来，就把宫本博士所有的话都甩了回去。
“蔡司的工程师没告诉你相关数据么？”
“你以为你之前的手术成功是你水平够？那特么就是蒙的！”
“连手术禁忌症都不知道，你竟然还有脸站在这里说我家老板？”
“啪~”
“啪~”
一颗黄白色的固体夹杂在血沫子中飞出去。
“是你让患者没有其他治疗办法，只能冒险尝试。”周从文毫不留手，说一句话抽一记耳光，也不给宫本博士还嘴的余地。很快，宫本博士的脸颊就肿起来，想说话都说不出来。
“当时你威逼在场所有医生同意你的观点，不惜篡改数据，蒙混过关。”
周从文接下来的话是用标准的伦敦腔说的，语言切换的流畅至极。
在暴力殴打和带着北海道口音的关东腔日语后，惠灵顿医院的医生听到了熟悉的语言，顿时都是一怔，但随即他们连连点头。
当时宫本博士的确表现的咄咄逼人，面对反对意见的时候强势无比，连翻译都来不及翻译他的话。
再加上周从文把其他人都摘出去，矛盾显而易见的落在宫本博士身上，怎么选择没有任何困难。
邓明默默的看着自己这位小师弟。
说他简单暴力，的确是这样，但又不完全是。
看着像是热血上头，但周从文却像是滑不留手的临床老医生一样，在做手术前先找到一个替死鬼。
而且理由也纯熟无比，一看就是老临床。
如果手术失误……
不对，自己不能这么想周从文，邓明随即无奈的笑了笑。
原本想撺掇周从文和宫本博士互怼，没想到周从文竟然用碾压的姿态横空出现，根本不容分说一边用言语和暴力压迫宫本，一边还没忘记拉拢惠灵顿医院的人。
邓明目光复杂的看着周从文，这根本不是20多岁的人能做的事儿。
“光学相干断层扫描下，密度大于2.2mm波长就没办法用激光进行消融治疗，这件事情你不知道？”
“手术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我都要指控你责任事故。如果不是你的问题，就是蔡司公司的问题！总之，你们之间要死一个。”
一连串的痛殴后，周从文薅着宫本博士的衣领子，像是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到门口，一抬手甩出更衣室。
“搞定。”周从文冲着邓明笑了笑，“真可惜，老板在等我做手术，要不然一定要他好看。”
“……”
邓明哑然。
这都不算给宫本博士好看？周从文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他要把宫本博士扔到手术台上，一点点解剖、切片才算么？
“邓主任，国际上的学术竞争很残酷的。”周从文开始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道，“一步都不能退，只要退一步，他们就会认为是咱们软弱。”
“……”
“昂撒人的思维是海盗思维，只尊重强者，不讲道理，这一点和国内不一样。一定要打出来，要不然这群人都会像是鬣狗似的扑上来落井下石。”
周从文说着，环视了一圈惠灵顿医院的医生们，很认真的和邓明说道。
邓明彻底无语。
“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理。”周从文脱下上衣，八块腹肌和棱角鲜明的肌肉线条洋溢着年轻的活力与澎湃的生命力。
“别因为慕强心里把他们想的太好，就是一群海盗，他们只尊重强者。当然，手术也一定要拿下来，甩锅的事儿咱不做。”
“周从文，你说要告宫本的事儿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周从文严肃认真的说道，“指责老板谋杀，这已经撕破了脸皮，没必要再给他任何退路。
而且这种事儿我会在术后和蔡司公司联系……嘿，估计蔡司公司的人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他们如果还有一点点理智，就会和我联系。”
“要是……”
“说明书是可以造假的，这对蔡司公司来讲不是什么难事。”周从文道，“现在在北美上市的奥施康定是怎么通过审核的，邓主任你可以了解一下。”
邓明无奈的看着周从文，心中千言万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从文想的这么深么，连蔡司公司要甩锅，把责任都砸在宫本身上的念头都预料到了。
886 就是这个年轻人！（求月票加更×3）
两人换好衣服，惠灵顿医院的工作人员引领着周从文和邓明进入手术区。
刚刚的纷争过后，惠灵顿医院的工作人员表情、态度都温顺了很多，和之前截然不同，邓明觉得周从文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不同民族的性格是不一样的。
但周从文……打的的确很过瘾，邓明想了想，要是换自己的话未必能打得过宫本博士。
这种斗殴要碾压式的胜利才有看头，如果变成泼妇厮打，那就丢脸到了极点。
还是年轻好，可年轻人却很难进入这个领域，只有周从文才能做到。
周从文……两者都占，他以后在学界横行，谁能把他怎么样？
邓明忽然想起手术，被刚刚的事情一耽搁，竟然把最大的事儿给忘到了一边。
手术别处纰漏才好！
听着周从文和惠灵顿医院的工作人员交流，邓明只听了一个大概。
他的英文水平有限，不过好在周从文很快说道，“邓主任，惠灵顿的急诊抢救组就在手术室外，你也准备一下，要是手术失败，马上转开胸。”
“麻醉怎么办。”
“针刺麻醉，老板已经争取下来了。针刺麻醉的效果有限，但可以降低麻醉药物的剂量。争取手术成功，这些都是预防万一。”周从文道。
邓明慎重的点了点头。
“有视频设备，唐宁街10号的人在会议室观看手术，其他医生也会在会议室。”周从文道。
邓明没说话，而是用右手用力拍了一下周从文的肩膀。
“放心，我和老板配合，手术成功率在90%左右。”周从文安慰邓明。
百分之九十，这个成功率已经足够高了，但邓明依旧忐忑，心跳到了嗓子眼。
他见过老板做类似的术式，可成功率只有50%左右，基本就是搏命。
反正人已经在鬼门关里，不做手术就是死，做手术的话还有50%的生机。
没想到的是周从文竟然把成功率在半对半的基础上又提升了百分之四十。
真的？
假的？
只是安慰自己还是真有这么高的成功率？
他为什么这么有信心？
邓明一脑门子的问号。
进入术间，周从文一眼就看到自家老板披着铅衣在消毒。
“老板，您等我一下啊。”周从文焦急的说道，没了之前那股子横扫八荒的气势，略显慌乱。
“消毒而已，抓紧去刷手，开始手术。”黄老淡淡说道。
周从文立马转身去刷手，没用工作人员引领，熟门熟路。
邓明没注意到这点，他默默的穿上铅衣，站在角落里，做好手术失败立即开胸的准备。
手术一旦失败，心包填塞是必然的，开胸……
一想到这儿，邓明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虽然患者身上有针灸针的痕迹，明显是自家老板已经用了针刺麻醉，可邓明没接触过类似的患者与治疗，不知道效果如何。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干！
邓明深深吸了口气，默默的看着自家老板佝偻的身影，心中渐渐稳定下来。
……
……
会议室里，一张脸肿胀、青紫的宫本博士在助手的搀扶下坐在一边。
他在更衣室被黄医生的学生殴打的事情在短时间内传的人尽皆知。
学术上的纷争绝少有动手的，基本都是通过专业来恶心对方。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薛定谔猫。
薛定谔用脍炙人口的薛定谔猫理论把哥本哈根的一众大佬恶心的不要不要的，还没办法说他不对。
哪怕是过了几十年，双缝试验证明了哥本哈根学派的正确，但普罗大众依旧对薛定谔猫念念不忘。
而周从文竟然直接动手……
简直太粗暴了，医学界的斗争不应该是用事实说话么？谁知道这个事实竟然如此简单。
每个人看着宫本博士猪头一样的脸都觉得好笑，要不是因为女王危在旦夕，随时都会出大问题，怕是现在大家已经哄堂大笑。
宫本博士的学术地位虽然高，但这里是惠灵顿，还轮不到一个日本人置喙。
屏幕上，局域网传输的信号清晰，简单调试后画面切换到术间。
所有人都知道外科组、麻醉组、急诊抢救组已经准备完毕，就在手术室外等待。
如果手术出现问题，全球最高水准的急诊急救会启动。
每个人都希望他们永远不要冲进去，希望黄医生的手术会成功。
但人为制造冠状动脉夹层，再植入支架的术式从来都没听说过。虽然原理简单，可操作却不是一般的难，以至于全球顶级的医生、术者都觉得毫无胜算。
忐忑中，那个佝偻的身影已经消毒完毕，另外一个年轻的身影冲进视野里开始铺置无菌单。
“就是他？”
“是，据说他是黄医生新收的学生。”
“新收的学生？为什么要找他来做手术？为了等他的到来，我们至少浪费了九个半到十个小时的时间！”
会议室里，有关周从文的议论声音此起彼伏。
“黄医生做经典的crush手术的改进版，就是这个年轻人配台的。”
“原来他是黄医生专门培养的心脏介入手术的助手啊。那难怪，黄医生已经老了，而且还是跨专业做介入手术，有一个年轻人配合的确能……”
“怎么可能！梅奥小子在几个月前诊断失误，公开手术失败的事情你不知道？”
“说是黄医生的学生把手术做完的，我知道这事儿……按到！”
“对，就是这个年轻人做的。”
“！！！”
“怎么可能，他那么年轻。”
“黄医生说要等他的学生来，我特意打听了一下，前段时间就是这个年轻人带着宫本……”说着，惠灵顿医院的医生看了一眼猪头般的宫本博士。
“做了一台DK-crush手术。点一八的导丝穿透双层之家网膜的方式也是他教给宫本博士的。”
“！！！”
更多惊叹号在会议室里冒出来。
人们闲言碎语中，紧张的气氛没有舒缓，虽然术者来头有些说法，可他要做的却是根本无法完成的手术。
忽然，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闭嘴，手术已经开始。
2022 言出法随 心想事成
诸位书友大人们：
展信悦。
2022了。
真快，一眨眼，真的是一眨眼，两年过去，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白驹过隙。
但回头看看，竟然写了五百万字，白纸黑字记录了我做过什么，似乎也是一种怀念。
距离2002已经20年了，每次把自己代入02年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记得是2003年的小年夜，我买了五块钱的手摇花，站在楼下点一根烟，手里拿着烟花一根一根点燃，默默摇晃。
烟花很好看，鞭炮声很大，年味儿已经飘出来。
然后手机响起，打车去医院做急诊手术，没有间隔，没有切换，一切都行云流水。
讲真，我对20年前的回忆应该和诸位大人们不一样，那时候没白没黑在医院忙，已经半脱离社会，只是对酒驾、打架斗殴、抢劫伤人深恶痛绝。
所以扫黑除恶、严查酒驾这种事儿真好。
2002，双男主。
我认为男人之间的友谊应该是这样的，亦师亦友。
黄老要什么，我在邓主任被喷了一身血洗澡的时候与周从文的对话里说明了——是宏大叙事，是鞠躬尽瘁。
我很喜欢这么一个人物，他的原型可能糅合了很多人。
这本书开书的时候想的比较多，写到黄老出现，双男主走在火车站的通道里，周从文习惯性背手弓腰被黄老打了一巴掌，那一刻心念通达，觉得这本书写的好好。
可能还是不符合绝大多数大人们的审美，下本书，一定简单直接明了。
2002是把我见过的心胸外科20年的发展浓缩后写出来，只是一个科室，在这个时代大背景下的变迁。
有老、有少，有积极进取、勇猛进进，也有混吃等死、尸位素餐。
和沈老师聊过，他认为男主的目的是延长人均寿命1-2年，这个目标太过于虚无缥缈……
但我作为医疗行业一根不起眼的小螺丝钉，想的的确是这个。
或许大佬们也挣钱，但挣钱只是生活的一部分，黄老和周从文双男主最后的交织、老一辈人的传承到最后一定是宏大叙事，是提升全国人均寿命的愿景。
和朋友说，2002是一本有情怀的书，我很喜欢他，喜欢黄老，喜欢柳小别，喜欢我浪，喜欢八颗小白牙的袁清遥，喜欢臭脸综合症的李然。
甚至我还喜欢一笑就呲着大板牙的张友，最近对王成发也有了一丝好感……
Emmm，不啰嗦了，2022，眼看着压力很大，祝所有大人们身体健康，快快乐乐，心想事成。
写直播间的那个春节，祝大家心想事成，糟老头子的确想不出来有比心想事成这种类似于言出法随更好的祝福。
大声吼出来，
祝
大人们
心想事成！！！
真熊初墨
于2022年1月1日3时52分。
887 不可思议的操作
“要是手术失败怎么办。”看着屏幕上那位曾经站在心胸外科之巅的老人一丝不苟的做着前置操作，有人喃喃问道。
这是一个问题，没有答案的问题。
或许答案就在手术室外，但却并没有那么简单。
在面对未知的麻醉药物过敏导致不能全麻，哪怕是再强悍的外科术者也没办法做手术的情况时，那位老人能做的事情应该不多。
要是介入手术失败，等待女王的只有死路一条；等待不列颠群岛的是迎接那位等了无数年终于可以登上王座的新国王。
会议室里很安静，所有人保持一个固定的姿势，目光看着屏幕，看着那位老人在做手术。
眼前的画面在很早之前曾经出现过很多次。
不过那时候他手里拿的是手术刀和止血钳，用最精湛的技法征服了全世界。
而十几年后，本以为他已经退休，颐养天年。
却没想到他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手里操作的却是导丝、导管。
置管成功，造影。
冠状动脉前降支被撕裂，形成了一个3.5cm左右的动脉夹层。
这段动脉夹层比上一个影像足足长了一倍左右，充满血液的动脉瘤鼓鼓的，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压力十分大。
老年人的血管弹性很差，随着压力增大，破裂的风险骤然提升。
而女王现在的情况……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自发性破裂。
几个惊讶、惋惜、懊悔、愁苦的叹息声在会议室里传来。
事实证明女王的情况愈发严重，可以说危在旦夕之间。至于什么时候重归神的怀抱，那就要看神的意思。
这种病，能不能治疗、能不能治愈，要看命运的安排。
想要保证无风险是不可能的，那已经不是人力所能及的，只有在神的领域才能实现。
屏幕中的导丝很稳，被缓缓送进冠状动脉的前降支中。超选一次成功，没有冗余的操作，这本身极为精彩。
可是所有人的心都沉甸甸的，仿佛压了几吨的重物，连呼吸都不顺畅。
一个超选的操作再怎么麻利又有什么意义呢？
宫本博士的脸肿的像是猪头，眼睛肿成一条缝，恶狠狠的盯着屏幕看着。
他看着手术正在进行，心情很纠结。
一面宫本博士希望手术失败。
一旦手术失败，曾经那位不可一世的老人与他的关门弟子——那位嚣张跋扈的年轻人就要承担女王离世的责任！
但一面宫本博士还希望手术成功。
毕竟那个该死的前降支夹层动脉瘤是自己手术失误造成的，如果女王因为手术失败而去世，自己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宫本博士心里纠结，看着手术，关注点却不在手术上，他的心里一直琢磨着责任这个词。
导丝很稳，来到前降支动脉夹层动脉瘤的附近。
因为有血栓存在，而且有一个夹层动脉瘤存在，所以这里的血流动力学特别古怪。
宫本博士隐约能在屏幕上看到导丝的前端被血液流动的力量带的不断抖动。
这种“抖动”很轻微，在普通手术中或许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对于眼前黄医生和他的学生要完成的手术，这种“抖动”就极为致命。
宫本博士很清楚激光导管前端很细，只有不到2个毫米。
激光导管穿破的前降支血管内膜也很细，加上撕裂，最多也就3个毫米左右。
在体外操作导丝要穿过3个毫米的破口，还要面对着复杂到极点的血流动力学干扰，类似的操作在他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知不觉中，宫本博士双手已经握成拳，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那位老人能行么？！
一次肯定不会成功，至少要尝试3次……不，至少要尝试5次，找准位置，才能把导丝送入动脉瘤里。
就像是战争中的跨射一样，总要有两次操作作为定位坐标才可以。
但定位操作极有可能把前降支的破口继续撕裂，甚至直接穿透前降支，造成急性心包填塞！
宫本博士本能的连呼吸都已经停止，目不转睛的看着“最关键”的一步。
导丝在血管中极为缓慢的前行，黄老的操作精细，努力克服血流动力冲击给导丝带来的种种变化。
似乎过了很久，但又像是只过了一眨眼的时间，导丝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动脉瘤里。
宫本博士怔怔的看着屏幕发呆。
他想象中至少要尝试3-5次才能完成坐标定位，而这已经是他想象中的极限。
然而那位如山一般的老人根本没有“跨射”定位，直接一炮中的。
“微导丝是怎么进去的？！”
“不可能，黄医生是怎么找到破损点的？”
“我的天，我看见了什么！他为什么能看见破损的位置？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一连串惊讶的声音传来，其他人也和宫本博士一样认为——至少需要3-5次操作导丝才能顺利进入。
就这，只要不让前降支破裂导致手术失败，都已经算是最顺利的了。
然而那位术者只是简简单单的操作着导丝，缓缓的把导丝送进宫本博士误操作弄破的前降支血管内膜破损处。
看起来黄老的操作没有一点难度，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
然而手术做的越好的人就越是知道术者这一步操作的厉害。
宫本博士相当茫然。
黄医生做pci手术也这么强悍么？！
他想到十几年前自己参加心胸外科世界手术大赛，却迎头撞在那位老人的身上，碰的头破血流的经历。
他想到在不久前的年会上，自己依旧撞在那位老人的身上的经历。
而不同的是老人从前做的是外科手术，但现在做的却是心脏血管介入手术。
一样的彪悍，一样的精湛，一样的不可思议。
宫本博士怔怔的看着，脑海里还在思考着黄医生到底是怎么把导丝送进去的时候，猛然看到了一帧画面，他顿时愣住。
被打肿的、青紫的双眼猛然睁大，撕心裂肺的疼痛并没有阻止宫本博士瞪大双眼。
与此同时，会议室里议论声消失。
短暂的安静后传来一片压抑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