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8 神迹——凭空造物！
微导丝进入前降支血管瘤里，依旧在缓慢前行。
很快微导丝就到了血管瘤的前端。
而这时候，术者并没有让导丝停止，而是捻动导丝，让它穿破血管内外膜，继续前行！
这就是人为制造动脉夹层？！
术者的这一步操作所有人都能看懂，但偏偏看在眼睛里，回荡在脑海里，最后却变成一片空白。
很少有人见过动脉夹层形成的过程，哪怕是经验丰富的医生也很少有人亲眼见过。
手术中出现失误是一回事，而亲眼目睹夹层出现则需要各种机缘巧合。
而眼前，在场的所有医生都眼睁睁的看着人工冠状动脉夹层出现，宛如神迹降临！
导丝在屏幕上以微小的角度不断旋转着，它像是钻头一样努力往深层鉆进去，在冠状动脉内外膜之间行走。
“电镜！有电镜么！术者是用电镜在做手术么！”一名医生下意识的吼道。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这是手术，不是组培结构、不是病理分子的研究，怎么可能有电镜存在。
人类手术操作的极致是毫米级别的，而电镜看到的是纳米级别的。
虽然没人说话，但其他人都知道那一声吼叫是想看什么。
血管内膜是衬贴于血管腔单层扁平上皮，电镜观察，可见内皮细胞腔面有稀疏而大小不一的胞质突起。
表面覆以厚约30～60nm的细胞衣，相邻细胞间有紧密连接和缝隙连接及10～20nm的间隙。
几十个纳米级别的细胞衣根本无法被肉眼捕捉到，不管目光有多犀利，这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然而！
然而！！
然而！！！
那位老人，站在手术台前的术者，念动着微导丝行走在血管内外膜之间，如此平稳，闲庭信步一般。
人们看到的画面让他们有了一个想法——微导丝就在细胞衣上行走，行走在纳米级别之间。
一台宏观的人体手术，竟然被术者在不经意之间带入微观级别！
他……
穿越了宏观技术的桎梏，简简单单的把手术带到微观层面。
他酒精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只是一个猜想，可大家都觉得这个猜想是真的。
哪怕没有电镜，无法看到血管内膜的细胞衣结构，但术者操作的微导丝是那么的平稳，人工制造的血管夹层很平滑。
平滑的根本看不到有任何凸起或是凹陷，
平滑的仿佛没有摩擦力，
平滑的像是湛蓝湛蓝的天空。
这不是手术，这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在人体内用自己的技法书写一段伟大的传奇！
观看手术的医生们的热血瞬间被点燃。
人类操作的极限，在莫名之中，被那位已经八十岁的老人又狠狠的向前推动了一大步，推动到所有人一生一世都无法达到的层次。
宫本博士愕然看着术者的操作，嘴巴不知不觉的长大。在这一瞬间，他忘记了疼痛，甚至忘记了身体的存在，变成灵魂态要穿过屏幕飘进女王的血管里。
他隐约“看”到内皮细胞超微结构中的质膜小泡不断升起，撞击在微导丝上。
无数质膜小泡的撞击却无法撼动“粗大”的微导丝。
因为在遥远的体外，有一双手在不断捻动微导丝，随着力量的改变纠正着微导丝前行的方向。
无论受到多大的冲击，微导丝依旧像是光一样，沿着恒定不变的方向前行。
这已经不是人类的操作，这是……
物理法则！
宫本博士意识到这一点后整个人陷入彻底石化状态。
那位老人的外科手术做的的确好，好到让宫本博士心生无力，以至于换行，不再从事外科，转身去做介入手术。
然而，这位老人做介入手术的时候，更让宫本博士感到莫名的绝望。
他像是神祗一般，把对物理法则的精准掌控展示在所有人的面前。
微导丝在血管内膜与血管中膜的平滑肌之间行进着，微观组织结构的力似乎对微导丝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随着微导丝前行，血管中蕴含着造影剂的血液也奔涌向前，**光照射形成图像，经过dsa机器的转化出现在屏幕上。
当人工动脉夹层的位置超出前降支内血栓0.5cm后，微导丝的行进终于停止。
随后一个球囊被送进去，开始扩张这一段新出现的“管腔”。
前降支的血管有多厚，在座的都是技法精湛的医生，大家都很清楚。
扩张内外膜之间的夹层，稍有不慎就是前降支破裂。
但是现在已经没人质疑站在术者位置上正在操作球囊的那位老人。
刚刚他用微观一般的操作彻底折服了所有人。
刚刚他做的操作，已经不能算是手术，而是神祗在向凡人展示神迹。
新的管腔已经出现，只是球囊扩张而已，他能失败么？
绝对不可能！
他，
可是神！
就像是人们的认知一样，球囊温柔的把管腔扩张到一定程度就终止了。随后合适型号的药物洗脱支架被送进去，送入到凭空新出现的管腔之中。
此时此刻，连宫本博士都不再祈祷手术失败。
在他看来正在做手术的不是一名人类，而是神祗的化身。
这种操作根本不是人类能完成的！正在做手术的绝对是神！
是神！
是神！！
是神！！！
宫本博士不敢腹诽，也不敢对神有任何的不尊重。
他在内心深处已经彻底跪了，正在膜拜术者之前的所有操作。
只是膜拜而已，无论是宫本博士还是其他医生都没有想要尝试一下的想法。
那是神迹，怎么可能被普通人模仿。
要是动了这个念头，或许下一秒就会洪水滔天，神祗一怒，把整个世界毁灭。
药物洗脱支架送入，长短适合，随后缓慢打开。
随着药物洗脱支架的膨胀，原本管腔被压瘪，管腔里的血栓像是一块石头渐渐和原本的管腔合为一体。
虽然新的管腔在原本有血栓的位置显得略微狭窄，但那是一条崭新的管腔，是造物主凭空造物的产物！
凭空造物！！！
这就是神迹！
所有人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心中一片白茫茫。
889 一个敢做，一个敢放
目睹着造物主的创世纪般的手术，有的医生像是祷告一般虔诚的双手十指交叉，放在下颌位置；有的医生用颤抖的双手伸向前，仿佛要抓住什么；更多的人则一脸神圣，仿佛沐浴在圣光之中。
而宫本博士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跪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屏幕。
原本致命的冠状动脉前降支血管瘤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段“凭空”生出的“前降支”。
崭新的血管由药物洗脱支架支撑起来，把原本被血栓堵塞的位置压瘪，跨海大桥一般横亘。
代表着血液的黑色液体在奔涌，看到这一幕后，一股子生机勃勃在人们的心底出现。
这就是生命，这就是造物主赋予女王陛下崭新的生命！
在术前被人否定又否定，认为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这样出现在面前。
会议室里比手术前更加安静，似乎连呼吸与心跳都停止，满屋子的人秒变石雕木偶。
……
手术室里。
完成地狱级难度操作的黄老有些疲倦，他的身体早已经不像几十年前那么结实、抗造。
操作看上去简单，其实却极难，大半精力已经凭空消散，那尊神已经变成了一个凡人。
“老板，牛逼！”周从文赞道。
“学会了么？”黄老问道。
“差不多，我可以试一试。”周从文认真说道，“回旋支的人工夹层我来做，要是我拿不下来，您休息十分钟再接手。”
邓明穿着铅衣站在自家老板和周从文身后，听的有些茫然。
老板的操作是神级的，是不可复制的。
除了膜拜，还能做什么呢？
而周从文却……说他要尝试下一根血管。
“好。”
就在邓明疑惑的时候，黄老却没有半点犹豫，双手平举在胸前，转身和周从文背靠背。
术者与助手的位置互换。
邓明有些无奈，老板简直太宠溺周从文了，这就是小师弟的好处么？
一般家里最小的孩子都是最受宠爱的，可老板对周从文的宠溺有些过分。
要知道人工夹层的操作难到邓明看的头疼的程度。
类似的操作在912有dsa机器后老板一共做过82台，邓明全程参与。可这种操作邓明从来不想做，因为他很明白自己根本做不到。
冠脉血管壁很薄，操作微导丝在其中穿出一个夹层，然后球囊扩张后下支架……邓明可以肯定，自己做一次失败一次。
他不是怕失败，而是失败就意味着患者死亡。
一个生命的消失，在自己受众消失，这是邓明无法承受的压力。
周从文刚看一遍就要尝试，这小子的胆子也太大了！
要不是之前邓明很清楚周从文的水平，他恨不得一脚踹在周从文的屁股上，告诉他那是另外一个维度的手术，是老板专属的神之操作，你一个人类老老实实的做你的胸腔镜好不好。
但两人已经互换了位置，一个敢做，一个敢放。
自家老板和周从文的身影一阵恍惚，在邓明的眼睛里，似乎合二为一，又重新变成两个人。
刹那之间，邓明竟然分不清站在术者位置上的是老板还是周从文。
……
……
会议室里，一片错愕惊讶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们也看到了术者和助手互换位置。
“黄医生要做什么？”
“该不会是他要让他的助手也做人工夹层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种神一般的操作看一次就够了，整个人世间有一个人能偶尔碰触神之领域就足以让世人膜拜。
要是一天见到两个人“轻而易举”的完成这种操作，怕是所有人都要疯掉。
“一定是黄医生累了，操作看着不难，但太消耗精力。”有人猜测道，“下一步的手术难度没那么高，黄医生一定是要在手术台上指导手术。”
“也是，他毕竟八十岁了。”
“真是无法相信，我要是到八十岁的时候能生活自理就算好的，哪里敢想穿着铅衣完成神一般的操作。”
宫本博士跪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屏幕。
在几个月前的年会上，他用同样的姿势看黄老完成经典的crush手术被改良为DK-crush手术。
但那时候宫本博士的膜拜里带着他们族人特有的虚伪。
而现在的宫本博士脑海一片空白，全身乏力，甚至没注意到术者和助手互换位置。
刚刚黄医生完成的手术足以击溃任何一名心怀敌意的对手的心志。
宫本博士心里有些庆幸——自己手术的失误被黄医生轻轻巧巧的抹去，一切恢复正常，并且让前降支恢复对心脏的供血。
但宫本博士心里更多的则是一种难以言明的苦涩与无奈。
十多年前他就知道自己无法翻越那座大山，所以他换了一条路。
但那座大山就像是会走一样，专门找自己的麻烦。
黄医生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用惊世骇俗的人工动脉夹层手术无声的告诉所有人，在心胸外科领域，甚至在心脏介入领域，他才是唯一的神！
弹指便是万年，宫本博士在短短几分钟内思维平面铺开，感同身受的想象自己是术者的情况下要怎么做。
但不管怎么假设，宫本博士都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完成手术。
那种操作根本就不是一名人类能做到的。
就在他迷茫困惑膜拜中，手术经过短时间的休整，再次开始。
宫本博士怔怔的看着屏幕，“黄医生”不光手术做的宛如神祗一般，稳定性更是超级强大。
似乎刚刚的操作并没有消耗他多少精神力，接下来的手术稳定性和之前一模一样。
虽然血管不同，但宫本博士能在操作里看出“黄医生”手术的各人痕迹。
每个人做手术都有专属于自己的痕迹，它相当于名片，只要水平够的医生都知道这点。
而宫本博士没看出来已经换了术者，因为前后操作几乎一模一样，尤其是一些小细节，更是不差分毫。
超选毫无意外一次成功，微导丝摆在回旋支前开始造影，随即微导丝进入回旋支，在堵塞血管的血栓前0.5cm的位置停住。
真是很稳啊，光是看屏幕上的手术，很难想象黄医生已经八十高龄，宫本博士心中感叹。
因为太过于专注、因为手术细节完全一致，宫本博士没有注意到另外一个画面里术者已经换了人。
在他的世界里，手术的细节语言早已证明手术还是“黄医生”在做。
890 第二次创世纪
开通回旋支的堵塞，“黄医生”要怎么做？
作为一名心脏介入手术的强者，宫本博士不由自主的在琢磨这个问题。
前降支有自己手术失误造成的损伤，所以最开始刺透这一步只考验精准，而并没有考验力量。
手术出现问题不难……虽然竭力避免，但依旧会不断的出现各种并发症，尤其是动脉夹层，出现的频率很高。
但那是误操作导致的，可真要是让宫本博士有意操作微导丝穿透血管内膜，主动制造夹层，他想了很多次，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需要术者对力量的控制精准到极致，才能只穿透血管内膜，却并不造成更多的损伤。
屏气凝神，宫本博士睁着被打成一条缝的小眼睛跪坐在地上看着屏幕。
微导丝停在回旋支的血栓前，宫本博士忽然想起了一句诗——雪拥蓝关马不前。
就算是“黄医生”应该也很为难吧，宫本博士心里想到。
而且刚刚的操作肯定要消耗掉他绝大部分的精力，现在他至少要休息一下才能……
还没等宫本博士的一个念头消失，微导丝被术者捻动，一头扎在血管内膜上。
开始了！
术者竟然只顿了一下，便极有自信的这么开始了！
宫本博士怔怔的看着屏幕，看着屏幕上微导丝的操作。
是“黄医生”手术的风格，宫本博士很确定这一点，从微导丝被捻动的频率和角度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而且最让宫本博士吃惊的是——刚刚完成了一根血管的操作，“黄医生”的操作竟然没有丝毫改变。
他冷漠、冷酷的像是一台永远不会改变的机器一样，甚至连手术的细节都没有丝毫变化，根本看不出来之前的造物一般的手术对他有什么影响。
这是八十岁老人的精神状态么？
披着沉重的铅衣，完成神祗一般的操作，而且竟然对他没有任何损耗！宫本博士茫然的看着。
微导丝微微旋转，像是钻头一般钻透血管内膜。
这里是重点，宫本博士凝神。
微导丝没有任何停顿，技术细节应该在“黄医生”的手腕、手指上。
体外操作的细微改变让微导丝转了一个方向，顺着血管内膜与中膜平滑肌开始向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般，赏心悦目却又让宫本博士诧异莫名。
如果说刚刚前降支的手术是早已经存在的，而现在针对回旋支的手术则是“崭新”的。
但无论什么难题都难不住“黄医生”，这一切在他面前都是浮云。
微导丝进入后他利用血管内膜与中膜之间的阻力顺利旋转微导丝的角度，让微导丝前行，游走在血管之间。
这操作……
虽然在意料之中，可是真的出现的时候，宫本博士看傻了眼。
全程目不转睛的观看手术，宫本博士竟然没看懂“黄医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自己和“黄医生”之间的差距真的有这么大么！
宫本博士愕然。
比宫本博士更加惊讶的则是会议室里其他医生。
术者已经不是那位老人，而换成了他的助手。
本来大家并不看好黄医生的助手成为术者做手术，然而助手只用了5′21″便征服了这里的所有人。
周从文的手法精湛而稳定，在他的操作下，想象中地狱级的操作难度没有丝毫表现，一切都很平稳。
地狱级别的难度被周从文的水平碾压，变得普普通通，看不出来哪里有难度。
没想到黄医生的助手的手术做的竟然也这么好，好到手术像是复制的一样！
没想到在今天，竟然能看见两位造物主亲临！
会议室里所有人安安静静的看着手术，他们的心脏似乎停止跳动，生怕瓣膜打开、关闭的声音打扰到造物主的工作。
那是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
微导丝和之前一样，稳定而看不出来丝毫改变的行走在血管内膜与中膜平滑肌之间。
除了宫本博士之外的所有人惊讶的发现现在的术者和之前的黄医生的操作是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没有一点点的变化。
手术过程略显生冷而刻板，这是灵魂中的固有感觉。
而操作却极为顺滑，仿佛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又一件一模一样的精美艺术品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原本认为造物主创世只能做一次，可是在场的医生们竟然又看见造物主冷漠的把神迹再一次展现在眼前。
宫本博士跪坐在地上，他下意识的拼命模拟术者的操作。
操作看上去很简单，只是微导丝在血管内膜与中膜之间游走、行进而已。
可是无数的数据纷沓而至，宫本博士大脑频率全开，身体里大量ATP高能磷酸键噼里啪啦的断裂，供给能量。
然而能量消耗的如此之大，宫本博士没有亲自做手术，光是模拟一个不完全的过程就已经不堪重负。
短时间内，他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皮肤湿漉而冰冷，已经因为能量消耗过大出现低血糖的前兆。
而宫本博士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的目光、思维、模拟随着“黄医生”的手术进行而进行。
他不愿意相信一名八十岁的老人家连续做第二根血管，而自己只是在脑海里模拟都做不到。
全身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宫本博士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手指轻轻捻动，仿佛此时此刻他就站在手术台上，为女王陛下做手术。
然而，只是模仿一下，能量消耗便是如此巨大！
虽然微导丝只前进了不到10cm，宫本博士的身体却在最后的一段崩塌，整个人一阵眩晕，软塌塌的倒在地上。
手术冷漠的进行着，微导丝穿透回旋支血栓上方的血管内膜，位置刚刚好。
随后的球囊扩张、药物洗脱支架的植入和之前一样，又一段崭新的血管“凭空”出现在医生们的面前。
没人惊讶，也没人赞叹，这些冗余的情绪都是多余的。
对于两个造物主的同时出现，只要膜拜就足够了，难道不是么。
是的，只需要膜拜就可以。
在这一天，造物主亲临惠灵顿医院，而且还来了两次。
891 只是因为造物主……没钱
邓明看的哑口无言。
周从文手术做的和老板一模一样，要不是跟随老板几十年，邓明肯定会认为正在手术台上的周从文才是老板的学生，而自己……只是一个外人。
恍惚之间，老板和周从文的身影重叠又分开，再次重叠，又一次分开。
邓明几乎无法确定哪个是老板，哪个才是周从文。
这是一种莫名的感觉，直到崭新的回旋支重新建立才慢慢消失，邓明一直在憋气，观看操作。
看见崭新的血管出现，邓明这才深深的叹了口气。
难怪老板会让周从文做，他的手法和老板的手法一模一样，还是年轻版的老板。
邓明曾经无数次的设想，要是老板再年轻几十岁，手术会做成什么样。
而这一幕在不经意之间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周从文完美的复制了老板的手术，用另外一种方式让老板年轻了几十岁。
邓明还在感慨，周从文略有得意的说道，“老板，我做的好吧。”
“还不错。”黄老淡淡说道。
“哪里是不错，是相当好！”周从文昂首，毫不客气的、带着一丝骄傲的说道。
“做人要谦虚。”黄老淡淡回答道。
“我是实事求是。”
听着周从文和自家老板的对话，邓明又一次陷入迷茫。
自己很惊讶，但无论是老板还是周从文，似乎都认为手术原本就应该如此。
一次完美无瑕的复刻操作，在他们看来就像是和谁吃饭一样简单，一样不值一提。
关键这不是普通的操作，而是……神之一手！
“右冠怎么做？”黄老没有理会周从文的骄傲与实话实说，淡淡问道，仿佛在考试，询问手下博士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老板，您是不是一直想操作准分子激光消融？”周从文笑呵呵的问道，“右冠的密度和回旋支、前降支不一样，我认为可以做激光射频。”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黄老道，“我来试试？”
“很简单的。”周从文道，“我当助手，您来。”
“……”
邓明无语，默默看着手术台上的老板和周从文。
他们似乎不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
三根冠状动脉血管已经完成了两根，患者的生命得到保障，现在下台，迎接老板的将是鲜花与掌声，还有无数无数的荣誉。
但老板和周从文似乎都不在意这一点。
老板在意的是自己能不能亲手操作一次准分子激光消融机器，而周从文竟然不阻止老板，而在不断的“撺掇”。
右冠状动脉相对前降支和回旋支来讲，堵塞的轻了一些。
邓明虽然知道做了之后患者的术后恢复会更好，会有更大的收益，可理智思考，还是不做的好。
就在犹豫要不要劝说的时候，周从文已经用带着伦敦腔的英语让惠灵顿医院的医生开始准备准分子激光消融的装置。
“周医生，手术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结束？”周从文回头看了一眼惠灵顿医院的医生，微微一笑，“你要是认为可以结束，那就在手术单上签字，她是你们的女王，不是我的。”
周从文一句话说的惠灵顿医院的医生额头冷汗直流。
签字这种事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签的，一辈子都不能签。
这种级别的手术，自己本来就不应该说话，惠灵顿医院的医生连忙弯腰，“我这就准备准分子激光设备。”
周从文只是随便说说，他很清楚自己“痛殴”宫本博士的一幕会让这群昂撒人知道招惹自己的坏处。
再加上神级操作，现在自己和老板可以在惠灵顿医院横着走，如果有必要的话。
但老板肯定不会这么蛮横，他除了急诊抢救之外，永远都是背手弓腰。
“老板，您模拟过几次准分子激光射频？”周从文问道。
“按照文章模拟过一年零三个月，看宫本做了四台手术后又模拟了一天零三个小时。”黄老道。
“够了。”周从文笑道，“放心做。”
邓明哑然。
这话怎么像是自家老板问周从文的呢。
两人的背影早已经模糊，或许是自己听错了，一时间有些恍惚，邓明认为是年轻时候的老板询问年长的周从文。
这种荒谬绝伦的感觉在邓明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很快，准分子激光射频装置安装好，周从文平举双手转身和老板背靠背，两人再一次的换了位置。
一台手术，每一根血管都更换一次术者，类似的情况无论是邓明还是惠灵顿医院的医生都是第一次遇到。
黄老站在术者的位置上，认认真真的开始操作。
准分子激光消融装置的操作其实并不难，只是这种设备属于“高新技术”，黄老一直没有摸过而已。
周从文见自家老板摸着激光导管，像是一个大孩子摸着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心里莫名感慨。
老板出生的还是太早，要是能活到120岁，可以看见更多的玩具。
以后那些高新设备能被老板玩出什么花来呢？周从文心里特别好奇。
虽然老板是第一次真正接触准分子激光消融手术，但周从文毫不怀疑老板做不下来。
手术的原理是一样的，准分子激光消融术只不过利用激光导管发射高能激光束而已，这对老板来讲只是小菜一碟。
果然，黄老把玩了十几秒装置后准备手术，身上的气息为之一变。
一代宗师的气度油然而生。
虽然是第一次实际操作，但黄老就像是浸淫了一辈子准分子激光消融手术似的，每一步操作都熟练而精准。
0.9mm激光导管，释放能量50mj/mm2。
多次消蚀病变后激光导管通过，并强化治疗至无阻力。
随后行光学相干断层扫描显示，病变处最小管腔面积2.6mm2，最小管腔直径1.7mm，充分预扩张后行药物涂层球囊扩张治疗，残余狭窄≤20%，TIMI血流3级，结束手术。
手术做的干净利索，黄老做完后深深叹了口气。
“老板，手术做的很棒啊，哪不满意。”周从文问道。
“这么简单的玩意，就因为没钱买设备。”黄老微微摇了摇头，转身下台。
892 那座山（求月票加更×1）
会议室里，宫本博士看着屏幕，良久之后已经微微回神。
他的眼神里透着无以名状的错愕与悲伤。
前降支与回旋支的人工夹层通道的建立，堪称鬼斧神工，夺天地之造化。
宫本博士是世界顶级的术者，而他和身边来自世界各地的医生都有不同。
其他医生要么是心胸外科的，要么是循环介入的，很少有人像宫本博士一样是从外科转行干的循环介入，并且在两个领域都达到了世界一流水准。
当然，屏幕那面的手术室里的两位“造物主”是例外。
正因为水平高，所以宫本博士很清楚黄医生是怎么做到的。
外科手术做的多了，亲手碰触过的主动脉、冠状动脉、内乳动脉多到他已经能戴着无菌手套就可以分辨血管粗细、组织结构、想要完成某种操作的时候该用多大力度的程度。
甚至有些血管该如何进针、打结的时候角度该有什么细节上的变化才不至于撕裂等等，宫本博士也都一清二楚。
但这是超一流水准、甚至是神级水准才能做到的，宫本博士只是一流水准，他在十几年前已经碰触到了细致入微的门槛，但却穷尽一生之力都无法翻越。
那些手术大赛上，宫本博士看到黄医生做的手术。
他知道这位老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翻越过了那道最高、最难的门槛，水平超越自己不知凡几。
所以宫本博士转行。
很明智的转行。
今天，宫本博士看见黄医生做人工冠状动脉夹层，只有他才真正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黄医生不是仅仅超越了自己一个大层次，而是在此之上更有进步。
他不光用手触摸能感知到血管的各种属性，连用导丝穿透血管内膜，在血管膜之间游走、用导丝感知血管的属性这种逆天级别的事情都能做到！
这简直不可思议！
这绝对不是人类能完成的。
其他人真心理解不了黄医生和他的助手是怎么做到的，可宫本博士知道。
这是自己一生都无法碰触的巅峰。
甚至连看上一眼都会觉得自己似乎觊觎到了天机，可天机是无字的、是一片空白。
隐约的猜测只是猜测，具体是不是那样，宫本博士自己都无法说清楚。
如果只有黄医生一个人能达到，宫本博士也承认，并且会温顺的等待，直到黄医生渐渐衰老、死亡。
他已经八十岁了，还能在临床工作几年？
曾经十几年前，宫本博士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
黄医生不仅超越了宫本博士想象中的职业生涯巅峰时间，并且长时间的保持着这种“非人类”的状态，更是在八十高龄还能做人工夹层这种不可思议的神级手术。
但这只能让宫本博士错愕与无奈，只能让他心里产生出一种对神的膜拜情绪。
从前的话宫本博士会想就算是他再怎么强大，又能如何？
终就是人类，终究无法永生。
可回旋支的手术让宫本博士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这种细致入微的层次，宫本博士刚刚碰到门槛，门里面有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可黄医生能做到，黄医生的学生，那位教自己用点一八导丝穿透双层支架网眼的年轻人竟然也能做到！
他是那么的年轻，要是按照自然规律来讲，自己坟头的草都能编草席的时候他的技术水平应该刚刚能到巅峰期。
一想到这点，宫本博士心中悲伤莫名，不知不觉肿胀的眼睛里流出无名泪水。
自己一辈子都没希望了，面对老对手门下人杰辈出的局面，宫本博士所有的雄心壮志烟消云散。
看样子以后只能凭借高新技术取得暂时的领先，毕竟共和国还很穷，有人穷尽一生都无法接触到世界最高科技的结晶。
念头刚起，宫本博士的心头猛然受到重击。
惠灵顿医院的医生已经开始准备准分子激光设备！
瞬间，宫本博士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如流星一般划破空旷寂寥的神识——黄医生要做什么？
难道！
他要做准分子激光消融手术？！
右冠状动脉适合做激光消融，宫本博士术前就是这么认为的。但黄医生凭什么做类似的手术？
共和国那么穷，他们根本买不起蔡司公司最新的光学设备。
连接触都没接触，就看自己做了两台手术，他竟然就学会了么？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在宫本博士的脑海里撞击着，火光四溅。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但一念起，便是永恒。
宫本博士接下来默默的看到黄医生和周从文又一次互换位置，证实了他心里的想法。
随后那座高山用比自己还要熟练的手法，把“不适合”用准分子激光消融做手术的右冠状动脉内的血栓……给消除掉。
随着激光导管进入，宫本博士最后的一块领域灰飞烟灭。
他不知道黄医生是怎么做到的。
宫本博士很肯定全世界只有自己才是最了解准分子激光消融技术的那个人。
在顺天堂里，自己是最早研究该项技术的人，而且宫本博士很肯定十几年内，这项技术因为太过于高端都无法大规模展开。
他学习、熟练该项技术，是因为天皇会在5-10年内做心脏搭桥手术。
而术后10年左右会用到准分子激光技术，到时候自己才会凭借熟练的手法进入天皇的视野，真正成为一名皇家医师。
然而
屏幕上黄医生的操作比自己熟练一万倍，仿佛他一辈子都浸淫准分子激光消融术，做过上万台手术，一切操作对他来讲都已经化繁为简，了然于胸。
宫本博士跪坐在地上，眼睛死死的盯着屏幕，哪怕手术已经做完，但对他来讲手术还在继续。
不管怎么想，他都不明白黄医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座高山随着时间的推移，非但没有被风化，反而愈发坚韧挺拔，愈发巍峨险峻。
胸口一闷，眼前满是金星，宫本博士下意识的挥舞手臂，想要把星星驱散，因为它们阻挡住自己观看手术。
“心电！宫本博士可能突发心梗！”一名惠灵顿医院的医生发现宫本博士的异常，马上大声喊道。
893 让梨（求月票加更×2）
“会有的。”周从文道。
周从文看着老板背手弓腰的身影，想起上一世大学的时候听宿舍老五说起过的一件往事。
那次经济着陆，不管是软是硬，造成的影响都很巨大。客观上为2001年入世做好准备，但大下岗、买断工龄说起来一言难尽。
寝室老五家里父母是当年老重工业基地的职工，大小还算是个干部。据说当时不知道该不该选择买断工龄，为此焦虑不已。
市里当干部的一个亲戚去帝都开会，会议期间偷偷打电话回家，说这次买断工龄的政策相当好，以后保不准什么样，让他爱人抓紧时间买断。
于是周围很多人不再犹豫，加入到买断的大潮流之中。
事后证明，2001年就是起点，买断和不买断之间的差别巨大，一名普通职工的收入一年大约能差5-6万块钱。
周从文不认为是某种阴谋论，而是当时所有人的看法就是抓紧时间买断，能有点是点，别等到最后毛都没有一根。
时代在发展，自己现在所在的时间点刚好是冷战几十年积累、随着冷战结束，各种高科技军转民的爆发点，在事先没人预料到未来二三十年会发生什么。
至于老板，他属于滚滚洪流之中时不时会跳到半空中看一眼的那条鱼。
而且老板看的只有医疗行业，其他行业老板也不感兴趣。
站在2003年，谁能想到以后CT普及，连宠物医院都有了核磁共振。
现在看起来是天价的PET-CT以后也会普及，要不是强行规定PET-CT覆盖范围，不允许浪费、多购置，估计十年后江海市都能有3-5台。
而准分子激光消融设备，以后只是常规手段的一种。当然，前提是当地的医生能学得会。
周从文只是短时间茫然于时代的交错感，他看见老板转身下台，背手弓腰，在惠灵顿医院的医生面前走出术间。
淡淡一笑，有老板在身边的感觉真好！周从文没有下台，开始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造影，看着造影剂在血管里流动的影像，周从文知道老板和自己携手把这位从鬼门关……她们好像叫天堂或是地狱。
两人携手，在神刚刚张开双臂准备拥抱她的时候，把她拽了回来。
手术做的相当好，造影显示两条人工动脉夹层内的支架平稳，血流通畅，生机勃勃。
没有丝毫问题，周从文对老板和自己的手术表示满意。
抽出导丝导管，局部按血压止血，周从文又观察了十五分钟心电示波，任务完成的提示音传来。
怎么这么慢，周从文心里有些疑惑，但自己和系统都判定没事儿，这是一个好消息。
周从文一直看心电示波，就是在等系统的盖章认定。
直到此时，他才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惠灵顿医院的医生送女王去病房，随即转身下台。
邓明已经不见了，应该是陪着老板去了更衣室。
想来老板已经抽了一根事后烟，老板藏烟的手法高明，邓明邓主任也没真心想着让老人家彻底戒烟，就这样吧。
来到更衣室，窗户是开着的，果然弥散着淡淡的烟味儿。
周从文假做不知，“老板，接下来怎么办？”
“手术都做完了，没事待在这儿干嘛。”黄老道，“你俩留下一个，剩下的陪我回家。”
“好咧。”周从文第一时间打断了邓明要说的话，“邓主任，这面就辛苦您了。”
邓明一怔。
周从文称呼自己的时候从来不用“您”，而是“你”。这小子现在用尊称，肯定是有猫腻。
但为什么他要让自己留下来？！
邓明想不懂的是这点。
为女王做完手术，还是其他人都束手无策的急诊手术，估计要接受唐宁街10号的会见，甚至颁发一个爵位都是正常的。
这种事情回国后也会受到重视，最起码一个谈话是免不了的。
周从文不要？
周从文不要！
邓明转瞬从他的眼睛里阅读出他的意思。
这就比较奇怪了。
“周从文，你应该留下来。”黄老悠悠说道。
“老板，没什么意思。”周从文笑道，“回家，我还有手术要做的。”
“你知道什么。”黄老笑吟吟的斥道，但却没有勉强。
他并没有真的生气，也不是在问周从文，只是像疼爱呵斥自家最小的孩子一样，透着一股子的宠溺。
邓明略有恍惚。
按说老幺受宠，这是应该的。
而且手术是老板和周从文一起做的，在老板精力不济的情况下周从文完成了回旋支的人工夹层。
他已经做好和老板回去，把周从文留下来接受荣誉、赞扬等高光时刻。
可老板和周从文的说法里，似乎留下来是一个苦差事。
邓明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还真不知道这爷俩想的是什么。
老板也就算了，耄耋之年，好多事情早已经看开，一颗赤子之心只求在有生之年多做点事，少留点遗憾。
而周从文呢？二十多岁，就看的这么开？
“嘿嘿，有人送咱们回去么？”周从文把话题岔开。
“有。”黄老道，“我联系了领事馆，还是你飞来的飞机，正在联系航线。”
“邓主任，那就……辛苦喽？”周从文看了一眼邓明，再次确定。
“这有什么辛苦的，关键手术是你和老板做的，却要把我留下来，我受之有愧。”邓明也不欲辞还就，而是直接说明，以免日后心里留下什么坎儿。
“邓主任还年轻，有可能再往上走半步、甚至一步也说不定。”周从文笑道，“你比我更需要。再说，以后有您在912关照，我的活也能干的更顺一点。”
“！！”
邓明惊讶的看着周从文。
他为什么考虑到这儿了？
“那就这样。”黄老挥了挥手，打断两人的对话。
意犹未尽最好，说多了、说清了反而没什么意思。
“邓明你留下，政审的事儿多想想，多沟通。”黄老道，“我和周从文先走。”
“好的，老板。”邓明见老板拍板，还说到政审的事儿，知道是为了自己往上走半步做准备，便应了下来。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周从文，目光复杂。
894 扣留讲学（求月票加更×3）
使馆的车很快开来，并和黄老取得联系。
周从文虚虚搀扶着自家老板，准备上车回国。
手术已经做完，无论是对黄老还是对周从文来讲，此间事了，不回国还有什么事情要做么？
或许多绝大多数人来讲人前显贵才是最重要的，但黄老和周从文早已经看破红尘，对此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就像是周从文说过的一样，老板在意的是宏大叙事，是为了提高全国人均寿命1-2年、提高生存质量。
至于这些荣誉，对老板来讲并不重要。
周从文自己么，只要能在老板身边就好，其他的事情周从文上一世也都经历过，吃过见过，就没那么新奇。
可是等他们来到惠灵顿医院大门的时候，却看见十几名医生或是穿着白服、或是西装革履站在门前。
周从文低声说道，“老板，可能暂时走不了了。”
“哦。”黄老的目光有些浑浊，不像是做手术的时候似的目光清澈而犀利。
周从文看了老板一眼，知道自家老板年事已高，精力虽然还有一些，甚至披铅衣做手术这种年轻人的活他也能干，但平时还是尽量节省精神力，用在关键时刻。
老了老了就要会调节，不能像年轻人一样肆无忌惮的挥洒自己旺盛的荷尔蒙与精力。
“那我来吧，老板。”周从文道。
“当然是你来。”黄老道，“定好时间，十五分钟，别耽误了飞机。”
“好的。”
“黄医生，周医生！”惠灵顿医院的院长恭恭敬敬走过来，弯腰鞠躬，“今天的手术……就像是天使降临，我在观看二位做手术的时候，能感受到自己沐浴在圣光之中。真是一台很完美的手术，相当完美。”
“客气。”周从文用伦敦腔的英语和他交流，“只是手术而已，不是神迹。”
“不不不，周医生，这对我来讲就是神迹。”惠灵顿医院的院长连连说道，“我是世界第一批从事pci手术的医生，但我从来没想到PCI手术还能这么做！”
周从文微笑，那是当然。
人工制造冠状动脉夹层，这个思路天马行空，但说到底还是国内太穷，属于没有办法的办法。
这并不是什么神迹，周从文知道如果自己和老板不会这项技术，那才是好事。
“黄医生。”惠灵顿医院的院长很正式的向黄老鞠躬，随后又向周从文鞠了一个躬，“我代表惠灵顿医院、代表欧洲心脏病协会邀请二位讲学。”
“老板累了。”周从文道，“你知道，老板今年已经八十岁，比躺在手术台上的女王年纪还要大。”
“……”惠灵顿医院的院长一怔，随即苦笑。
这位年轻人说的没错，的确是这样。
“手术时间虽然不长，但对于老板来讲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周从文道。
“我安排酒店。”
“不了。”周从文直接回绝，“讲学的事情等过段时间再说，女王的病情将由我们912心胸外科的邓主任进行看护。我和老板这就回了，其他的事儿以后有时间再说。”
惠灵顿医院的院长早已经心痒难耐，恨不得用唐宁街的力量把黄老和周从文扣留。
原本此时此刻他应该在女王身边，哪怕女王做完手术后状态良好，他也必须出现在那里。
可是惠灵顿医院的院长毕竟是全世界第一批从事PCI手术的医生，他看到人工制造冠状动脉夹层、球囊扩张、下支架，凭空造物一般的“神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黄医生讲解手术。
这项技术已经不是什么手术的天花板，它是PCI手术中的珠穆朗玛峰！
甚至手术高难之处，让惠灵顿医院的院长恍惚觉得这台手术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人世间。
他之前说黄老和周从文是天使，让他沐浴在圣光之中的话并不完全是客气。
主动制造冠状动脉夹层，在解决宫本博士的失误的同时治愈疾病，这已经是天使、神祗一般的手段。
见周从文操着流利的英文和自己对话，尾音中的伦敦腔浓的比惠灵顿医院的院长自己还像是一名伦敦人，他油然而生一股子熟悉与亲切感。
加上急迫想要知道各种技术细节，惠灵顿医院的院长上前半步，拉住周从文的手，“周医生，请你和黄医生务必要留下来。”
周从文瞥了一眼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大使笑着说道，“那面不着急。”
“十五分钟吧。”周从文扶着自家老板，在一众人簇拥下缓缓来到会议室。
走到会议室门口，周从文愕然看见几名工作人员试图搀扶着跪坐在地上的宫本博士。
可是宫本博士像是疯了一样的拒绝站起来，他的目光始终定焦在屏幕的最后一帧影像上。
右冠状动脉里的血栓，黄老和周从文是用准分子激光消融术做的，而那段血栓在宫本博士的判断中有可能是最难解决的。
所以他没有选择从右冠状动脉开始做。
这也是让宫本博士情绪绷不住，彻底崩溃的一个术式。
如果他选择从右冠状动脉开始，事情的走向将会截然不同。
看到这一幕后，宫本博士的情绪彻底失控。
“他脸上怎么弄的？”黄老见宫本博士的脸上肿胀，明显是外伤，有些诧异的问道。
他询问的时候瞥了周从文一眼，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惠灵顿医院的院长以及其他医生无语站在一边，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并没有多嘴，而是精明的保持沉默。
周从文道，“我换衣服的时候听到他说咱们做不下来这台手术。老板，您大人大量，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行，当时火气一下子起来，没忍住，给他一点小教训。”
黄老点了点头，“国外和国内的人情世故不一样，真是很奇怪，他们讲拳头。打都打了，还能怎么样。以后下手知道轻重，看把人打的，最近让他怎么见人。”
周从文微笑扶着自家老板坐下，随后蹲在宫本博士身边，笑眯眯的看着他，“有什么疑问么？”
宫本博士茫然抬头，看见周从文的一瞬间，像是触电一样全身打了一个寒颤。
“想学么？我教你啊。”
一段奇妙的经历，大家点进来看看~~~
昨天多了一位盟主——脑洞大开蠢包子，多了一个非常奇妙的书评区的帖子。
大概过程是盟主大人的岳母腹部疼痛去附近民营三甲医院就诊，消化内科住院治疗。
肌注654-2后症状没有缓解，盟主大人怀疑是夹层，于是主动要求做增强CT检查。
情况一波三折，在不断坚持下终于获得了正确的诊断，并保证血压的前提下120转诊到可以做介入手术的医院，一小时解决问题。
Emmm，简略叙述，想看帖子的出门左手书评区。
另外，是下了主动脉支架应该，盟主大人写成栓塞了。。。。。
真的是成就感爆棚啊。
生命+1。
+1
+1
+1
这种凶险的疾病能顺利诊断，还是书友大人看书后变成半职业医生给出的，糟老头子很欣慰的。
说句无关的话，我还在胸外科的时候，运气比较差，这一点在2002里面写了。
我们科室十几年来了7例肋骨骨折并发主动脉夹层的患者，都是我的急诊班来的。
稍有不慎，就是一条人命和一起医疗事故。
但都有惊无险的度过，这也是让我很得意的。
从直播间到医者无眠，再到2002，写了很多病例。书友的反馈也很好，骨盆前倾、干燥综合征，甚至有盟主说自己爱人被阴阳脸的大师给骗了，和直播间里描写的那个大师的表现一模一样。
再加上这个病例，生命+1。
嘿嘿，真的很得意啊，这比拿到月票第一更得意。
容我叉会腰牛逼一下，哇咔咔。
嗯啦，冷静一下，说说双倍月票的事儿。
前一阵子存稿比较多，发现存稿多有不好的地儿，那就是船大难掉头，无法及时对书友大人们的本章说做出瞬间反应。
最近控制存稿，可……没想到双倍月票竟然是七天。
爆更三天，7号那天也爆更求票，其他日子五更缓一缓，容我缓一缓。
Emmm，挺抱歉的，求票的态度似乎不对。
没办法啦，鞠个躬吧，恳求原谅。
最后，得意完日子还是要继续。
求订阅！
求月票！！
895 灌输价值观
周从文问完后，哈哈一笑。
宫本博士太执着，本身的天赋也一般，更没有名师指路，能达到世界一流水准已经是努力与天赋的极限，再想有寸进是极难的。
但宫本博士的眼睛很亮，毕竟是干过外科转行去做介入手术的医生。
估计今天老板和自己做的手术只有宫本博士真正看懂了，要不然他不会是这幅表情。
但就算是自己想要教，他也学不会。
别说是宫本，这项技术连邓明邓主任都很难把成功率提升到50%以上。
周从文只是开个玩笑，他深知有些技术能教，有些则太难，而且现有科技根本没办法降低门槛，让所有医生都学会。
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没办法。
周从文像是老友一样拍了拍宫本的肩膀，要是不知道的人完全看不出来宫本博士一身的伤都是周从文在不久之前拳打脚踢打出来的。
至于老板为什么会准分子激光消融术，周从文根本没兴趣和宫本博士说。
“手术已经做完，患者的情况稳定，明天可以离开病床进行恢复性训练。”周从文站在屏幕前，用温和的语气先给手术结果定性。
“哗~”
台下一片惊讶声如潮水一般涌起。
本身会议室不大，坐的人却极多，周从文一句话像是扔了一枚炸弹，把屋子里的炸的一片狼藉。
虽然手术是当着所有人面做的，手术非常成功，但术前奄奄一息、唐宁街10号连国葬仪式都准备好了。
而现在这个年轻医生却说女王陛下没事，明天就能恢复性运动！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但消息太好，以至于在座的医生们都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并不真实。
周从文微笑，看着在场的医生。
他没有阻止喧哗与惊讶，知道这些都是情绪的发泄而已。
只要是一名医生，看见老板和自己做的手术，都会有这种感叹。
几十秒后，喧哗声音渐渐停歇，周从文笑着说道，“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现在已经过了32秒。”
“……”
“……”
“……”
医生们错愕，十五分钟，什么十五分钟？难道说这位年轻人要用十五分钟就能把人工动脉夹层的技术讲清楚？
“刚刚的手术大家都看了，有什么不明白的么？”周从文淡淡问道。
台下沉默。
不是没有不明白的地方，而是不明白的地儿太多了，以至于大家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周从文也不着急，默默的看着他们。
过了将近一分钟，才有一名医生站起来。
“周医生，请问导丝穿透冠状动脉血管内膜的力度怎么把握？”
这是一个手术重点。
因为穿透的太薄，血管内膜会被挑起来，在随后马上就会出现破口。
力度掌握的不好，会让本来就糟糟烂烂的冠状动脉雪上加霜。
周从文点了点头，“一般来讲，根据不同情况有不同的做法。比如说今天的手术，导丝选择比较硬的，通过力度的回馈我们能分析出……”
黄老眯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他看着侃侃而谈的周从文，嘴角不知不觉多了一抹笑容。
大使来到黄老身边，他听不懂周从文在讲什么，只觉得特别兴奋，小声说道，“黄老，您收的这名学生很厉害啊。”
“还好。”黄老缓缓点了点头。
“谦虚了，谦虚了。”大使笑道，“我看不懂手术，但我知道肯定极难的。因为全世界最强的医生都觉得手术没法做，只有您和您的学生可以做。”
“哦，国内的新技术跟不上，要不然我们也不想用这么冒险的方式来解决问题。”黄老淡淡说道。
大使一怔，他没想到会从黄老这里得到另外一个答案。
原本应该很开心的场合，或是眉飞色舞、老子天下第一；或是含蓄内敛，谦逊说点什么。
但黄老却……
提到的却是国内太穷，以至于很多新设备根本没法办用上。
“要是有其他办法，比如说国内有准分子激光设备以及一些高新技术，谁想做这么危险的手术呢。”黄老喃喃说道。
他不像是在和大使对话，而是自言自语，言语之中满满的遗憾。
“唉。”大使理解黄老的意思，他叹了口气。
“所以你们年轻人要更努力。”黄老道。
大使和黄老接触的少，他不知道黄老有上价值观的习惯，不知不觉被带到沟里面。
沉默少许后，这位毕竟也是人精，马上笑道，“黄老，女王明天能恢复性运动？”
“今天就可以，但稳妥起见，明早更好。”黄老道，“毕竟之间折腾的太久了，心脏肺脏的功能还要一段时间恢复。”
“唐宁街的意思是可能要授勋。”
“哦，给邓明吧。”黄老道，“讲完技术细节，我和周从文就要回国。”
“……”大使知道这事儿，但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授勋么，没什么意义。”黄老悠悠说道，“12年前就要给我授勋，被我拒绝。”
“啊？”大使一怔，这事儿他不知道，“为什么？”
“最早授勋的那些人都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太敢兴趣。”
海盗、私掠许可证、以及现在那些刮地三尺、在商言商的商人，这些词汇在大使的脑海里出现。
黄老……这算是清高么？
“黄老，您这……”
“呵呵，我老了，要不要的没什么意义。要不是因为拒绝的太生硬怕你为难，邓明都不会留下。”
大使哭泣。
这种荣耀时刻，怎么在黄老说来竟然像是吃屎一样呢。
“个人荣誉并不重要，有这时间我可以多研究一下其他术式。我一个人的时间并不多，但全国13亿人，合起来的时间就多了。要是大家……”
大使又一次被黄老带到沟里。
周从文在台上讲手术细节，大使莫名其妙的听黄老灌输了14分钟的鸡汤。
他被填鸭式的灌的头晕目眩，连身在何方都不知道。
“老板，讲完了。”
15分钟后，周从文按时完成教学问答，来到黄老身边微微躬身。
“那好，走吧。”
897 这不可能！
“不，楚，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沙克医生说道，“事实上顺天堂的宫本医生手术失误，造成严重的冠状动脉夹层，你不知道？”
“失误？冠状动脉夹层？”楚云天一怔。
他得到的消息还在顺天堂的宫本博士要用准分子激光消融术治疗女王的冠脉血栓，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他完全不知道。
“宫本做准分子激光消融术，造成了严重的冠状动脉夹层。我的神，他为什么不去死！”
“……”楚云天皱眉。
要是这样，只能顶着严重的过敏反应做外科手术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来有任何解决的办法。
“你猜接下来的手术是谁做的。”
“黄医生。”
这个答案已经很明确了，这种难度的手术，肯定是来自912的黄老做。
虽然还有一些疑问，但主要纠结在黄老的年纪上，至于手术手法，楚云天一点都不怀疑。
再加上女王的病情相当特殊，除了黄老之外，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敢于接手如此复杂的外科干预治疗。
这种背锅、给人擦屁股的活，不光要水平高，还要一颗大心脏。
黄老，是唯一的那个人。
但楚云天想不懂黄老要怎么做才能做得到。
“的确是黄医生，但他做的不是外科手术而是介入手术。”
“……”
楚云天彻底怔住。
眼前劈开胸骨的心脏跳动明显，视野背景一片血红。
楚云天眼睁睁看着患者刚刚吻合完的前降支在动脉血流的压力下微微搏动。
介入手术？
准分子激光消融术失败，造成严重的动脉夹层……
类似的情况楚云天接触的并不算少，梅奥诊所的循环介入手术也有失败的时候，比如说夹层、比如说心脏破裂，都需要外科手术干预。
楚云天还没遇到过介入手术造成动脉夹层后还能用介入手术的方式补救的情况。
而且女王的影像学资料他也看见了，血管内的血栓几乎把冠脉完全堵塞，手术怎么做？
“沙克，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楚云天冷静下来，确定沙克医生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说吧，黄医生是怎么克服全麻导致的严重过敏的？总该不会是之前说的针刺麻醉吧。”
“我的神，你怎么不相信呢。”沙克医生耸肩，“不过我也不信。”
“我听惠灵顿医院的杰克说，黄医生是用导丝人工制造动脉夹层，然后用……”
“等等！”楚云天皱眉，眼神如鹰隼一般，回头看着沙克医生，“人工制造冠状动脉夹层？”
沙克医生的话似乎打开了一扇窗，楚云天猛然意识到什么。
这个思路相当古怪，可也不能说没有可能。
“对！”沙克医生激动的说道，“楚，你知道么，我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无法相信。”
“不可能，这不可能。”楚云天喃喃的说道。
他下意识的把手伸进术区，手指轻轻搭在患者刚吻合好的前降支上。
血管搏动有力，自己手术做的没有丝毫问题。
可前降支的血管壁很细，是毫米级别的，在血管壁之间主动造成夹层动脉瘤……
如果说阴差阳错的失误，楚云天还能理解，可要是主动的话，难度有多大楚云天知道。
主动和被动之间的区别太大——一个是有预谋、有准备，凭借高超的技术打出一条狭窄的“隧道”；一个是无意之间造成的，出现后做介入手术的内科医生会直接傻眼，马上招呼外科来救台。
这之间的差别太大，楚云天一时无法接受。
“楚，你也想不到是吧！”沙克医生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他兴奋的说道，“其他人在研究要怎么做才能实现这种操作，但梅卡博士说，要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这已经几乎接近微观层面的操作，是不可能的。”
楚云天无语。
梅卡博士说的是对的，冠状动脉内外膜之间的缝隙那么小，还有贴合，要想“钻”出一条隧道出来，楚云天第一个念头也是——这已经不属于宏观层面的操作，而是微观世界的某种……神迹。
“不对！”楚云天想到一种可能，淡淡一笑，“其实就是蒙的，你们想多了。”
“呃……可是……”
没等沙克医生说完，楚云天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道，“手术是有成功率的，像我做冠脉搭桥手术，成功率可以无限接近百分之百，但只能说是无限接近。”
“如果说是难度更高的手术，成功率会直线下降。人工动脉夹层的成功率绝对不会超过百分之五十……不，成功率绝对不会超过20%！”
“楚，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被事实教训了。”梅奥的医生耸了耸肩，用古怪的语气说道。
“什么？”楚云天惊讶。
他完全想不懂沙克医生的话，听他的意思，手术竟然不是做的一根血管，而是多根。
“据说黄医生完成了前降支的手术，他的学生周医生用人工夹层的方式完成了回旋支的手术。”
“！！！”
楚云天头顶无数道天雷滚滚劈落，满身银蛇乱舞。
能成功，而且还是两根血管！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如果沙克医生的叙述没有错误的话，楚云天很清楚黄老和那个可恶的周从文已经找到了人工动脉夹层高成功率的手术技巧！
虽然要冒很高的风险，但对于相当多的患者而言，这是一种救命的术式。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楚云天有些茫然。
眼前纯动脉搭桥的术式看着很美，患者术后恢复的也相当好，可这只是对古老术式的一种修修补补，意义肯定和黄老完成的术式有着天壤之别。
还没开始就败了么？
楚云天有些迷茫，有些失落。
身后沙克医生兴奋的滔滔不绝的说的话楚云天也没听清楚，这些对他来讲完全没有意义，一点意义都没有。
自己兴致勃勃的准备了心胸的手术，自诩是黄老离开临床后的心胸第一人，可是人家轻飘飘扔过来一个术式，自己就接不住。
这是为什么！
楚云天心底在呐喊着。
898 来自家的安慰
听沙克医生絮叨了很久，楚云天的手指搭在患者修复的冠脉上，感受着血管内血液的流动，心生迷茫。
过了足足十分钟，沙克医生才告辞。
楚云天收敛心神，默默的把手术做完。
他回到更衣室，有些茫然的回想那位老人和那位“可恶”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做下来的手术。
但无论楚云天怎么琢磨，对他来讲黄老完成这种手术似乎只有“蒙”对的一条路。
别说是操控导丝，就算是劈胸骨，面对冠状动脉这么“细”的血管，让楚云天用止血钳操作，他才能有一点点的信心。
而操作导丝去制造人工动脉夹层，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迷茫了很久，楚云天心中孤单寂寞。身为天之骄子的他又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对他满满的恶意！
如果没有黄老……不，黄老是一回事，但周从文是另外一回事。要是没有周从文，世界该多美好。
所有竞争的心态在楚云天心里烟消云散，他凭空升出一股子要是没有周从文该多好的念头。
既生瑜，何生亮。
下意识的拿起手机，楚云天像是个流浪、想家的孩子一样，拨出父亲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云天，刚下手术？遇到什么困难了？”楚院士的声音有些焦虑。
虽然还带着一股子睡意，但这个时间楚云天给自己打电话，他第一个念头是孩子是不是安全。
“爸，你知道黄老去惠灵顿医院的事儿么？”楚云天问道。
“不知道，怎么了？”
楚云天把事情说了一遍。
楚院士马上明白楚云天心里的犹豫和纠结，他沉声说道，“云天，你想多了。”
“啊？”楚云天一怔。
“我听说过黄老有压箱子底的绝活，但很少做而已。”楚院士道，“我不是搞这行的，听个热闹，也没仔细研究过。现在想，估计就是你说的人工动脉夹层的手术。”
“黄老什么时候开始做的？这项术式是不是已经成熟到可以大面积推广？”楚云天迷茫问道。
“你想错了。”楚院士笑道，“云天，你听我说。”
他顿了一下，想自己该怎么安慰楚云天。
“国内改开以来很多设备才有进口，十几年前连CT机都没有。”
“我知道的。”
“这方面我就不多说了，赤脚医生么，首先要满足绝大多数人的需求。其实呢，不能和国外发达国家比，人家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生活咱都比不上，你说是吧。”
楚云天怔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看猫和老鼠，父亲和自己说过这是美国1930年左右的作品。看动画片里的别墅、冰箱、食物、地毯、沙发，楚云天对这个国度产生了无限的向往。
“这几年国内变化很大，我正在研究ercp技术，虽然现在看这项技术基本上属于屠龙绝技，用处很小，但我认为十几年后一定能大放异彩。”
“爸，我说的不是这些事。”楚云天打断了父亲的话。
“云天，我们说的是一件事，从没跑题。”楚院士温和劝说道，“你知道黄老压箱子底的绝活人工动脉夹层是怎么练出来的么？”
楚云天茫然的摇了摇头。
“国内很多患者没有外科手术的可能，介入也不能做，其他更先进的机器、术式想都不要想。自从912进口了dsa机器后，黄老偶尔开始做类似的手术。
不是因为这是一个新的、牛逼的术式，而是迫于无奈，只能这么做。”
“无奈？”
“国内没有各种新型设备，而面对不上台就会死，上台可能有10-20%概率活下来的患者，你说怎么办？”楚院士问道。
“做。”楚云天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是的，所以黄老才硬生生的练出这个术式。不过黄老自己从来不宣传这个术式，我估计是太难，而且他的成功率最多只有50-60%的概率。”
“黄老不想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遗憾变成噱头，所以只是自己遇到无可奈何的病人时才会拿出这个术式，最后尝试一下。”
“是这样么？”楚云天有些迷茫。
这种定鼎江湖地位的手术都要藏着？哪怕只有50%的成功率，也已经很吓人了。
“黄老不知道多羡慕你在梅奥的工作环境。”楚院士笑道，“别想多了，这就是被逼出来的一个手术方式，连术式都算不上。”
“……”楚云天无语。
他心里一直琢磨着父亲说的死马当活马医的那种无奈。
的确，很多病在梅奥是能治的，因为这里有全世界最先进的设备。
就像是顺天堂医院的宫本博士，可以带着准分子激光消融设备赶去惠灵顿医院做手术。
黄老可没这么好的医疗硬件。
但最后解决问题的竟然是黄老，一想到结果，更让楚云天心中无奈。
“好好做手术，我跟你说的是真事。比如说从前没有CT机的时候，有一种土办法……”楚院士唠唠叨叨的说着从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黄老的术式被他用话术变成土办法，楚云天可不这么认为，但他知道父亲是在安慰自己，所以并没有反驳。
那种术式，楚云天知道相当高端，几乎已经不属于这个人世间。绝对不是土，而是超级难，难到连黄老都没办法保证成功率。
说着说着，楚院士开始询问楚云天在梅奥的生活，父子二人闲聊了很久，这才挂断电话。
有家的感觉真好，楚云天和父亲通过话后觉得整个人又恢复了精神头。
黄老肯定不会让周从文拿介入手术的术式来参加世界外科手术大赛就是了，自己要专心致志的去练习手术，再过一个月就要开始录制手术录像。
楚云天从来都对这个世界第一不屑一顾，但现在他完全变了，楚云天迫不及待的想用一个世界第一来击败黄老、击败周从文，要不然他觉得自己的信心要崩溃。
可惜，这是女王的手术，自己拿不到手术录像，不在现场根本不知道手术是怎么做的。
楚云天叹了口气，自己给自己打气，随后换衣服回家休息睡觉，养好精神，明天还有一天的手术。
这次，
一定要赢！
899 你老板始终还是你老板
约翰·霍普金斯医院。
申天赐坐在椅子上，慵懒的晒着午后的阳光。
他的腿搭在桌子上，完全看不出来有医生那种严谨的作风。
可这种很没礼貌的事情由申天赐做出来，却给人一种原本就应该如此的感觉。
他并不显得没有礼貌，反而因为慵懒的神态给人一种亲近感。
“老师。”申天赐的学生抱着笔记本走进来，无奈的说道，“组委会又发来一次邀请函，您去不去。”
“不去。”申天赐想都不想便回绝道。
“老师，这可是世界外科手术大赛的评委，而且您都拒绝三次了，他们还在邀请您。”申天赐的学生道，“要不就去看看？”
“我家老板也是评委，我去当评委，见到老板说什么？”申天赐提到老板的时候，言语亲切中带着一丝莫名的眷恋。
“老师的老师，我应该叫师爷吧。”申天赐的学生打趣道。
“早都被撵出来了……也不是，是我自己离开的，不用排辈分。”申天赐道，“虽然很好奇，但还是得自己忍得住。”
“好奇？”
“八年前，我才是老板的关门弟子。真的很想看看那个叫周从文的小伙子，他的手术做的真心不错。”
“的确挺好，胸腔镜下袖切手术要不是您给我讲了技术细节，我都体会不到。”
“二十多岁，手术做的就这么好，真是给我眼前一亮的感觉。”申天赐笑道，“再过十年，他能赶上我。”
“不可能，老师！”申天赐的学生坚持道。
申天赐摇了摇头，嘴角含笑，想着老板的那位替代了自己的关门弟子。
看样子这些年老板还是老毛病，就想着做手术、想着治病，完全不顾下面人的感受。
说医者仁心也行，说他不谙世事也行，说他干净纯粹也可以。
但不管旁人怎么评价，老板的手术就是世界第一等，而且更牛逼的是老板带学生的能力。
言传
身教
申天赐比别人感受的更清晰。
老板的学生不多，屈指可数，但任一位都是国内、世界顶级的医生。
当年……
申天赐刚想到当年和老板反目的事儿就马上把让自己不开心的回忆驱赶出脑海，问道，“惠灵顿的情况怎么样了。”
惠灵顿医院遇到无解的难题，自然要找全世界最顶级的心胸外科医生与心脏病学专家。
而申天赐就是最顶级的医生中屈指可数的一个存在。
只是他性情慵懒，并不愿意坐飞机，再加上申天赐判断病情，知道事情很难、非常难，而且老板也去了惠灵顿医院，所以申天赐就找了一个借口婉拒。
虽然拒绝了惠灵顿医院的邀请，但申天赐还是一直关注着那面的情况。
女王要是去世，肯定是一件大事，而且申天赐隐约有一种预感，或者说是对自家老板的信任——老板有办法能解决看似无解的难题。
这是一种相当莫名古怪的念头，是多年来老板一言一行、一次次诊断、一台台手术积累下来的。
来到约翰·霍普金斯，什么都好，就应了那句话，钱多活少责任轻。但遇到难题没有老板在身边，申天赐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我这就去问。”
“抓紧点时间，宫本那个家伙已经把冠脉给捅出夹层了，晚了的话怕是人都没了。”
几分钟后，申天赐的学生拿着手机恍惚的站在申天赐面前。
“你那是什么表情。”申天赐问道。
“老师，女王陛下的手术已经做完，据说明天一早可以离开病床病做康复……”
话没说完，慵懒的申天赐忽然坐直，钢枪一般弥散着隐隐的杀气。
申天赐的学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
“做完了？手术是谁做的？”申天赐沉声问道。
“黄老……和他的学生。”
“周从文！”申天赐的瞳孔缩小。
周从文的名字仿佛是有机磷农药，还是烈性的那种，让申天赐瞬间中毒。
“手术过程呢？”
申天赐的学生摇头。
“我来问吧。”
这种事情让自己的学生去办根本不行，他怎么能听懂。
而申天赐的好奇心彻底被点燃，比沈浪还要沈浪，一个又一个电话打出去。
半个小时后，申天赐怔怔的坐在椅子上。
他完全没想到自家老板会用那种危险却又不可思议的神奇手段解决问题。
关键是——他成功了！
而且还不是一次成功，前降支和回旋支分别做了两次人工冠状动脉夹层手术，两次！
如果一次，可能是碰巧。但两次……
申天赐离开912，应邀成为约翰·霍普金斯终身教授，成为BOSS的时候，912连dsa机器都还刚刚引进，条件艰苦的一逼，根本没办法和财大气粗的美帝比。
这也是申天赐离开912的一个理由之一。
而这才几年的时间，老板竟然掌握了这种技术？
申天赐知道自家老板牛逼，也知道自家老板可以做出别人无法想象的手术。
可只有几年的时间，老板已经八十高龄，竟然还能做出这种独一无二……
不对！
申天赐又一次有机磷中毒，他的瞳孔缩小到针尖大小。
不光是老板，连代替自己成为关门弟子的周从文都能做这种手术。
申天赐很清楚制造人工动脉夹层的难度。
约翰·霍普金斯没人能做，惠灵顿也没人能做，全世界应该只有老板才能做。
老板，终究还是老板，哪怕他已经八十岁。
看着申天赐沉默了很久，他的学生鼓起勇气小声问道，“老师，那个……”
“没事。”申天赐摆了摆手，“给jos的秘书打个电话，去年我给他做手术，他说有什么事儿都可以找他。”
“……”申天赐的学生一怔。
Jos是昵称，只有那位大人物最亲近的朋友才知道。
老师找他干什么？
“我需要手术录像，该死的，我为什么不去现场看！”申天赐的慵懒早已经荡然无存，他恶狠狠的低声吼道。
“我一定要看手术是怎么做的，一定！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告诉jos的秘书，我要去见他。尽快，越快越好！”
900 追上门的患者家属（求月票加更×1）
周从文和自家老板回到帝都，落下后肯定不会没有人接，在飞机上两人只是随便说说平时的情况。
专机飞来飞去，落地后要是没准备车，怕是负责接待的人员脑子进了水。
下飞机上车后周从文见自家老板一直闭目养神，有些担心的问道，“老板，您身体没问题吧。”
“当然没事。”黄老闭着眼睛，但却没睡，缓缓说道，“职业生涯的长短取决于很多事情，我么，暂时还行。”
周从文很清楚老板为了延长职业生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耄耋之年还能做人工夹层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术式，周从文是相当的佩服。
他很希望自己到了老板这个年纪也能做到这些，但一想到苦行僧式的生活，连周从文这种禁欲系的男人都有些发怵。
不像是球星，在当打之年保持状态，最多不过十几年的严格律己。老板一保持就是几十年，一直到人生将将走完，光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就如同凤毛麟角。
“我送您回家，然后我就……”周从文刚想说回省城医大二院看术后患者，正在这时候黄老的手机响起。
听到手机声，周从文略有心悸。
这是在江海市经常性做急诊手术落下来的病根。
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好。
和周从文相反，黄老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眼睛里开始有光。
“有患者？”周从文太熟悉自家老板，无奈的问道。
刚回帝都就有事，老板看上去还很高兴，这人已经把生活都融入到医院、融入到治病救人中。
黄老没回周从文的话，他点了点头接通电话。
“黄老，实在抱歉，实在抱歉。”
电话对面的人没说事儿，而是先连连道歉。
“没事，我已经下飞机了。说吧，怎么了。”
“黄老，我爸病了，我先带人去912，但听说您和邓主任去英国会诊了，只能……”
电话对面那人开始讲事情经过。
周从文听着，神色微微一动。
原来电话那面的人的父亲，也就是患者在三年前开始出现咳嗽、呼吸困难等症状，但因为症状比较轻微，当时也没注意。
直到病情加重才来去附近医院就诊。
医生听诊后诊断慢性支气管炎，开了一个CT。患者因为恐惧CT有辐射，所以没做检查。
开了些药回家口服，但效果很差。经过治疗后咳嗽、咳痰、呼吸困难的症状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重。
没办法这才来到912找黄老，但黄老和邓明已经去了惠灵顿医院，患者家属只好带着患者去呼吸内科。
经过检查，呼吸内科的医生发现她存在肺弥散功能下降，CT也显示有弥散的磨玻璃样病变。
而呼吸内科这几天一直在做检查，却没有任何结果。
莫名其妙的肺炎，莫名其妙的咳嗽，莫名其妙的肺功下降。
一切都莫名其妙，即便是912这种国内巨无霸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黄老听完患者家属的叙述，闭着眼睛淡淡说道，“老林生病之前出国旅游了么？我一直听他说要去阿根廷和巴西。”
“黄老，没有。”患者家属老老实实的说道，“我父亲退休后也闲不住，还要送我一程，一直没离开帝都。”
“最近接触的人，有没有类似的情况。”
对方迟疑了一下，“黄老，这个我说不好，但没听说有谁和我父亲一样。”
“老板，患者没有既往的慢支肺气肿支扩的病史吧。”
周从文没听自家老板问起过，也从说话中了解那位患者应该和老板比较熟悉，估计没事，但出于谨慎还是小声询问。
黄老摇了摇头。
古怪，什么事儿都没有，为什么会这样？周从文皱眉沉思。
患者家属给出的条件很少，普通人关注的点和医生关注的点皆然不同。有些医生认为是重点的事儿，患者家属未必能意识到。
黄老一时没有诊断，坐在座位上沉思着。
想来也是，要是那么轻而易举的能出具诊断，912早就诊断明确了，何必要找黄老。
912的呼吸内科力量很强，除了帝都医院之外，912的呼吸内科实力甚至可以说是第一。
这件事情有些棘手，周从文看了一眼老板。
“我去医院看一眼。”黄老道。
“麻烦您了，麻烦您了。”
“没事，在呼吸内科吧。”黄老道，“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别着急。”
说完，黄老挂断电话。
周从文问道，“老板，很古怪，您怎么考虑？”
“不知道。”黄老摇头，“呼吸内科的鹿主任一直没有给确定诊断，估计是遇到疑难病例了。很多病都难哦，我又不是神仙，还没看见患者能有什么考虑的。”
“老板，听起来患者应该跟您很熟。”
“患者比我小三岁，人脉广，生意做的很大。都七十多了，该退休就退休，还不肯走。”黄老淡淡说道，“现在可好，估计这回连董事会都开不了喽。”
“香江那面的上市公司？”
“嗯。”
周从文似乎猜到了什么，不过患者的身份地位和他没什么关系，转念之间又回到病情上。
“老板，我有几句话没听清楚。”周从文说了自己听到什么后，看着老板。
“患者现在的状态很差，走着去一趟卫生间，血氧饱和度都得掉到80%左右。氧气吸入流量3L/分，勉强能维持血氧在90%左右。”
“这么重？我考虑应该是肺泡有问题。”周从文道。
“不知道，鹿主任应该做了很多检查。”黄老闭着眼睛说道，“周从文，你说说你的看法。”
“……”
周从文无语。
一件事自己和老板相互问，谁都没确定诊断。
“我也不是神仙啊老板。”周从文无奈说道，“去看看鹿主任做了什么检查，然后咱爷俩去查体看看。”
“我遇到过几个类似的患者，其中有一个特别有意思。”黄老闭着眼睛休养精神，和周从文随意聊着，“情况类似，不过患者很年轻，不考虑慢性疾病。查了很多都没有诊断，最后没办法检查血液中的过敏原，把血样送去帝都医院查的。”
901 最笨的办法（求月票加更×2）
“过敏原？”周从文展颜一笑，“我猜应该是穿的羽绒服，里面的鸭毛、鹅毛过敏吧。”
“是。”黄老道，“你也遇到过？”
“在文献里看见过，一个加拿大患者生病，医生们查了很长时间最后都没有诊断。这病后来被叫做‘羽绒被肺病’来着，所以我记得。”
“患者血液中含有大量对鸟类过敏原的抗体，这是一种由免疫系统对羽毛的反应所引起的严重肺部炎症。”
“周从文，这种病怎么治疗？”黄老随口考校。
一问一答，黄老和周从文都熟悉到了骨子里，没有一点的生涩感，也没人觉得不正常。
仿佛，无数年来两人就是这么做的。
“服用类固醇药物，而且要把床上用品、随身衣服换成了低过敏性的合成材料。
不过好的比较慢，症状在一个月内才能有所好转，六个月后基本恢复，要一年左右才能完全康复。”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黄老道，“尤其是这种涉及过敏原的疾病，想要完全治好，难哦。”
“老板，我感觉患者应该和羽绒被肺病很像。”周从文道，“应该也是过敏原诱发的，要不然没有解释。”
“患者应该很难接触过敏原。”黄老道，“这些有钱人对自己的命看的比什么都重，最近帝都的秋冬天总是有沙尘暴，尤其是去年秋天，漫天遍地的黄沙，那时候有很多肺病。”
说起这个，周从文想到未来要发生的一些事儿。
来到912，周从文看着熟悉的大楼，心中泛起一股子愉悦。
再有一年的时间自己就能来912，周从文对此相当期待。
不过这事儿要等明年带着张友参加一次世界大赛才行，周从文知道不能着急。
医大二院属于自己开疆拓土打下来的江山，可不能随随便便认为没事就走。
最起码胸痛中心要建好，拉着张友做杂交手术，把他们扶上马再送一程。
比周从文记忆中年轻很多的鹿主任一早就站在住院部门口等着，见黄老下车，鹿主任一溜小碎步跑上来。
“黄老，实在抱歉，您这时差都没倒过来我就找您会诊。”
“呵呵，下次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不用叫患者家属找我。”黄老知道背后发生的事儿，以及鹿主任的那点小心思，笑呵呵的说道，“我来看看，什么病把小鹿你难为住了。”
“这回是真没什么好办法，黄老您帮着掌一眼。”鹿主任一脸为难的说道，“该做的检查都做了，所有我怀疑的疾病都是阴性。”
“哦？先看一眼化验检查。”
听患者家属叙述和听鹿主任叙述对黄老来讲完全是两个概念。
鹿主任一脸为难，很明显患者的病情很磨人，这让黄老的腰直了少许。
周从文陪在自家老板身边，看得直乐。
他很清楚老板并不是要表现的比鹿主任强，这对老板来讲没有丝毫意义。
拉板是看到了一个强大的对手，被点燃了战斗的欲望。
都一把年纪了，还有这么强的胜负心，周从文也是很服气的。
来到呼吸内科，黄老没去主任办公室，而是径直来到医生办公室，熟络的和小医生们打招呼，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鹿主任开始汇报病史。
患者家属叙述的还算是靠谱，基本就是那么个病程。
此前患者并没有呼吸系统慢性疾病的任何征兆，近期也没有出游或着接触可疑的病人。
实验室检查显示，存在轻度的中性粒细胞增多、嗜酸性粒细胞增多，C反应蛋白并没有明显升高。
血培养没有异常。
鹿主任检查的很齐全，连一些罕见的检查全都做了。
呼吸道病毒聚合酶链反应、尿军团菌和肺炎链球菌抗原、支原体IgM、鹦鹉热衣原体和肺炎衣原体IgG都是阴性。
自身免疫性抗体筛查也为阴性。
像是鹦鹉热之类的检查别说是江海市三院，连省城都做不了，但在912却属于常规检查。
周从文又一次从地方小医院往上爬，对此感受的尤其明显。
还是912好，如果是自己在江海市遇到这个患者，有可能毫无办法的让患者去上级医院。毕竟很多检查不能用眼睛看，需要实验室机器。
鹿主任的检查排除了‘羽绒被肺病’等一系列罕见病，看完所有的报告后，无论是黄老还是周从文都面带谨慎、凝重。
黄老沉吟良久，淡淡说道，“我去看一眼患者。”
“黄老，这面。”鹿主任躬身，领着黄老去病房。
呼吸内科有4个单间，患者住在最里面的房间。
进门，先传来的是一阵咳嗽、哮喘的声音。
“小林啊，我回来了。”黄老像是没听到一样，笑呵呵的走进病房和患者打招呼。
“老黄大哥，你可算是回来了。”患者强忍住咳嗽说道。
“我看看你是怎么回事。”黄老拿着听诊器听诊。
周从文也从呼吸内科小医生的手里顺了一个听诊器站在老板的对面一起听。
患者两肺存在广泛湿罗音，但并没有其他的心衰体征。
随后继续查体，周从文既没有在患者身上看到病毒感染的症状，也没有其他系统性疾病会有的出疹、红斑、关节痛或者是血尿。
古怪，之前所有的猜测都被推翻，周从文皱眉看着患者，一项又一项的排除有可能的猜测。
虽然有两世的临床经验，堪称丰厚无比，但周从文依旧没有想出来患者是什么病。
“你们先去忙吧，我和小林聊会天。”黄老也和周从文一样没有诊断，不过他不着急不着慌的挥了挥手，把陪着自己进来查体的鹿主任和呼吸内科的医生们都撵走。
周从文搬了一把椅子放到老板身后，服侍老板坐下，自己笔直的站在一边听老板和患者闲聊。
魔鬼都在细节里，周从文知道老板要从患者的饮食起居问起，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这种古怪的病连老板都无法做到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病，所以要选择一个“笨笨”的方式来解决。
902 去患者家看看（求月票加更×3）
“小林，你最近怎么样啊，要我说该退休就退休，你还能干到多大年纪。”
“我不放心么。”患者坐在病床上，叹了口气，“年轻人做事情毛躁，半年前开董事会的时候有个香江的小散户股东问东问西，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竟然跟她吵起来。”
周从文看了一眼“不争气的东西”，他年近五十，精明强悍中透着稳重。
听患者这么说，患者的儿子嘴唇动了动，但没说话。
“你这病我初步诊断是过敏性肺病。”黄老把话题拉回来，“说说吧，你最近接触什么陌生的人或者是什么陌生的事儿么？”
“没有。”患者很坚决的摇头，“我的生活作息你还不知道么老黄。”
“我从53岁开始创业，其实已经错过了大好年华。”
“你有人脉，又没什么难的，别说是创业，你那是水到渠成。”黄老笑道，“说正经事。”
“比我人脉广的有的是，还不是大多都死在温柔乡里，每天酒池肉林消磨的不成人形。”
“我从77年开始，每天游泳3000米，风雨无阻。”
说到这里，患者一顿咳嗽，等他稍微好点后黄老道，“这倒是，那时候你膝关节有问题，每天还跑半马，被我叫停了。要不是换了锻炼的方式，怕是你现在早就做关节置换喽。”
“我坚持的好吧，自律性超级强。”患者略有些得意。
“好。”黄老道，“每天洗凉水澡也坚持着么？”
“当然，我是不敢游冬泳，怕抽筋一下子死在里面，其实温度什么的我还算是适应。老黄，你都没有这种自律性。”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挺好的。”黄老像是没听到后面那句话。
“每天早饭吃……”
患者开始唠叨他的作息、饮食。
周从文惊讶的发现这位老者对自己要求的太严格，作息规律到了极点，几点游泳、几点吃早饭、几点中饭、几点开会、在哪开会、一直到晚饭、娱乐、睡觉都清清楚楚。
患者说的明白，最近半年除了生意场上的几个重要人物之外没见过陌生人。
周从文也很理解。
像眼前老者这种人不是普通人随随便便能见到的。
但他的行迹越是规律，疾病诊断就越难。
过敏性肺炎总要有过敏原不是，最近半年患者没出过帝都，平时几点一线，也没有新装修的地儿，更很少接触人。
周从文现在只有一个猜测——饮食。
黄老却没着急下结论，而是继续和患者闲聊。
在别人看来他的每一句话都漫无目的，但周从文却知道自家老板的问题都有一个共同点——过敏原。
说到过敏原，这是最让人头疼的。
周从文遇到过对口服10多年的降压药过敏的患者，类似的情况能准确找到过敏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儿。
而眼前的患者生活、作息规律而刻板，奔着一百岁活，甚至周从文知道他还想再活五百年。
谁知道哪过敏，一头露水。
黄老足足和患者聊了1个小时，这才告辞离开。
出了病房，周从文问道，“老板，发现哪有问题了么？”
“没有。”黄老摇头，“有可能是饮食导致的，但感觉上几率比较小。”
周从文最开始认为是饮食导致的，但随着老板一点点的询问病史，他也觉得这点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
诊断陷入僵局。
鹿主任和一众医生老老实实的站在病房门口，听到黄老这么说，他们也都有些失望。
“治疗性诊断吧老板，给糖皮质激素试试看。”周从文建议道。
“这是必须的，但过敏原在哪呢？”黄老皱眉，背手弓腰往前走，周从文感觉到老板身上澎湃的战意。
“小周，周从文，是吧。”鹿主任凑到周从文身边问道。
“鹿主任，您好。”周从文客客气气的招呼了一声。
“久仰大名，这次去英国公出还顺利？”
“还行，手术做完了，挺成功的。”周从文含糊回答道。
“您考虑……”鹿主任寒暄了一句后直接问道。
周从文摇了摇头。
鹿主任道，“患者家属一直说要去梅奥，要不干脆就……”
“梅奥也解决不了。”黄老背手弓腰走在前面，虽然年纪已经大了，但耳朵不背，听到鹿主任的话后肯定说道。
“黄老。”鹿主任苦笑。
“患者家属呢。”黄老回头扫了一眼，见中年男人在病房门口送自己，便招了招手，“小林，来。”
“黄大爷。”患者家属叫到，跑到黄老身边。
“找人带我去你爸住的地儿看看。”
“啊？”患者家属一怔。
“不知道是什么过敏，老板要去瞄一眼他平时居住的地方。”周从文解释了一句。
又不是破案，还要去现场么？
患者家属一怔，但没有拒绝、推辞，而是招呼一个年轻人陪黄老。
年轻人是患者的孙子，他虽然年轻，但看上去很懂事，不是普通的纨绔子弟，对黄老尤其客气。
“我去看一眼，你们忙吧。”黄老摆了摆手和鹿主任说道。
鹿主任看着黄老佝偻的背影发呆，直到黄老、周从文的身影消失后很久，她还站在原地看着。
“主任，黄老要干什么。”住院总不明就里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鹿主任摇头。
“怎么感觉黄老像是在破案呢。”住院总疑惑的问道，“去患者家就能查到什么么？”
“我估计黄老是要查找过敏原，可他又不是专业警察，到哪去找哦。”鹿主任也很不懂，但她不敢也不愿劝黄老。
多少年留下来的威严以及手到病除的经历，让鹿主任觉得虽然逻辑上讲黄老应该没什么收获，但谁知道呢。
如果说有一个人能给出诊断，只有黄老，去梅奥也不行。
……
……
周从文陪着自家老板上车，一台厚重的老款红旗，看着和柳小别给周从文配的车有些像。
黄老上车后便不再和周从文说话，而是闭着眼睛似乎在想什么。
要不是眼球偶尔带动眼皮微微动两下，就像是黄老已经睡着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