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0 大活儿
“难道是我听错了？不能啊。”林院长听帝都的专家给出肯定的答复后心生疑惑，疑惑的自言自语。。。
李主任挂断电话后一句屁话都不敢说。
老大说自己听错了只是他在自言自语，而不是要一个否定的答案。
“要不你去看看？”林院长看着李主任问道。
“……”李主任很无语，但旋即开始好奇起来。
医大二院那位周从文周教授可以说是圈子里的一个奇迹般的存在。
大家最近私下闲聊，都说黄老慧眼识英，在江海市那种破地儿竟然挖出来一个天才级别的外科医生。
至于天才成什么样，坊间流传的太多，李主任觉得都不可能。
可是周从文闪亮的成绩摆在那，想腹诽都不行，那是自己打自己脸。
这次，林院长说周从文可以半个小时完成肺动脉瓣狭窄的手术，估计也是什么坊间传闻。
去看一眼似乎也行，顺便和周从文搞好关系。
万一自己这面有什么手术拿不下来，找世界第一的周从文来看看也是好的。
李主任可不认为自己哪里比周从文差，但人家有抬头——世界第一。
光是这个名号，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况且常在河边走，就没有不湿鞋的，有备无患么。
想好一切，李主任咳嗽了一声，随即说道，“林院，哪天手术，我去学习一下。”
“学习？！”林院长刚刚缓和的情绪一下子炸裂，“你是堂堂心胸外科大主任，省里心胸的主任委员，去和一个年轻医生学习？学习什么！”
李主任暗自叫苦。
不过林院长自己也知道因为这么个词骂人是不对的，他强行忍住，沉声和李主任说道，“李主任。”
“诶。”李主任低着头，轻声应道。
“据说那个弃婴的手术明天做，你放下手头的活去看看。”林院长道，“我就是觉得他们对周从文吹的有点过。”
“的确。”李主任虽然老实，但最基础的情商还是有的，他连忙附和道，“世界第一估计也是黄老给运作下来的，年轻人么，有了点成绩肯定飘。
现在连半个小时做肺动脉瓣狭窄都敢说，这不是吹牛么。刚才您也听到了，帝都的专家和我是一样的认知，做不下来。”
“明天你用私人名义去看看。”
“好。”
“回来，第一时间跟我汇报。”
李主任清楚林院长是让自己挑毛病的，好在未来有机会和医大二院陈院长对线的时候有的说。
这可是个大活。
……
……
张友接到李主任的电话。
虽然两家医院的院长不对付，但主任之间还是相互有联系，并且在没有利益纠葛的前提下相处的比较融洽。
张友一听隔壁医院的李主任打听明天周从文做手术的事儿，智慧的大板牙亮光一闪，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一切。
虽然说一切有些夸张，但他晓得李主任要来干什么。
自己要的不就是这种“高光时刻”么，张友顿时来了兴致。
装逼么，这是张友最喜欢的事儿。
只是最近所有的逼都被周从文一个人给装了，弄的自己可怜巴巴的。现在有条鱼自己咬住钩，真是天遂人愿。
“李主任，明天的确要做一个不到6个月的新生儿的手术，孩子的状态很差，我劝了好几次，周从文周教授还是执意要做。”张友把手术的难度说出来。
“……”李主任一听竟然是真的，他自然而然有些头疼。
虽然新生儿的定义是出生不满28天，但李主任还是愿意用新生儿来说患儿。
不到6个月，先天性肺动脉瓣狭窄，弃婴，这一切都表明患儿的状态极差。
但就是这种“新生儿”，周从文竟然要做手术。
“张主任，我听说周教授说了，半个小时就能做完。真的这么快么？”李主任试探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样吧，你明天来看看。”张友呲着大板牙笑呵呵的说道。
“我……”
“咱俩是哥们，周从文管不到，放心好了。”张友大包大揽的说道。
他巴不得全世界的心胸外科医生都来医大二院看，什么是江湖地位！什么是国际巨星！
国际巨星之路，就从医大二院开始。
挂断电话后，张友乐滋滋的坐在沙发上，琢磨着这件事。
“老张，谁呀。”张友的爱人问道。
“隔壁医院的李主任。”
“干什么？”
“明天周从文要做一台手术，他来挑毛病。”张友心里明镜一般。
“挑毛病？你是不是有毛病，知道他来的目的你还让他来。”张友的爱人顿时炸了毛。
“你懂啥。”张友乐滋滋的说道，“周从文的手术水平，就算是有毛病连我都挑不出来，他们就行？”
“不是说明天的手术很难么。”张友的爱人疑惑问道。
“难，这个词压根就不在周从文的字典里面。”张友很确定的说道，“不相信周从文，也要相信黄老。人家是什么水平，敢放心让周从文主持院士工作站的工作，眼睛真是雪亮啊。”
“真搞不懂你。”张友的爱人鄙夷道，“做手术不会，挑毛病谁不会。”
“周从文的手术，他挑不出来毛病。”张友的大板牙上闪过一道光，锃明瓦亮，“明天我就是要看看李主任到底会惊讶到什么程度。”
“切，又不是你，你得意什么。”
“今年周从文带我参加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明年老子也是世界第一，你说我得意什么。”
“还没影的事儿呢，你就知道肯定能行？”
“放心吧，你该干啥干啥去。”张友用牙签剔着大板牙，笑眯眯的想着明天的事儿。
肺动脉瓣狭窄手术，周从文要用介入手术做，估计是提早要自己和藤菲对瓣膜的介入手术有认知。
接下来，那还用说么，肯定是乘风破浪，再拿一次世界第一。
嘿，抱着周从文的大腿，日子肯定不会差。
至于隔壁医院的李主任，明天要看看他被震惊成什么样。
一想到和自己一般水平的主任被吓的合不拢嘴，也合不拢腿，张友的大板牙就笑开了一朵花。
1091 时间足够（盟主华の龙加更×5）
第二天一早，李主任来到医大二院。
张友在病区门口迎接他，相当热情。。。
李主任不是很了解张友，但他也能从张友的大板牙上看出来有些古怪。
“张主任，你说我这么来看手术，周教授不会有意见吧。”李主任忐忑的问道。
他对与那个据说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周从文还是有极大的忌惮。
据说当年他还是小医生的时候就跟主任摔病历，前几天还把老主任送进去了。
最关键的是自己老年体衰，真心打不过周从文。
而且这里还是他的主场，真要把周从文惹急了，怕是自己不能囫囵个的走出医大二院。
“不会。”张友拉长了尾音，把一个“会”字说的宛转悠扬，仿佛一卷钢丝抛到空中，荡了十八道弯。
“……”
“放心，小周教授脾气不像传闻中那么差。”张友呲着大板牙笑道。
“那他要是看见我怎么办，要是他不高兴怎么办。”
事到临头，李主任非但没有释然，反而越来越紧张。
自己是来做间谍的，林院安排的任务自己就觉得很难很难，要是被周从文知道，还不得把自己打个满脸花。
“我和小周教授说了。”
“说了？”
“对呀，我说隔壁医大一的李主任要来学一下。”张友的笑容愈发浓郁，浓的化不开，有些腻人。
“学……”
李主任有些膈应这个词。
“小周教授当然同意啦。”张友笑眯眯的说道，“走，带你看看我们新成立的胸痛中心。”
又是一个新名词出现。
“小周还是年轻。”张友开始滔滔不绝说道，“最开始想要成立什么卒中中心，心脑血管疾病都管，最后还是在我的劝说下变成胸痛中心的。”
“咱是心胸外科的医生，管神经内外科的活干什么，你说是吧李主任。”
“胸痛中心是什么？”李主任迷茫的问道。
毕竟是老牌的临床主任，他不可能不知道胸痛的概念。
但这块业务在临床上属于循环内科和心胸外科两个科室，不管哪个科室，似乎覆盖的都不完整。
要是真说成立这么一个中心的话，倒是循环内科更适合。
毕竟急诊冠脉搭桥手术太少见了，绝大多数急诊患者都是住循环内科进行治疗。
说到这里，张友特别满意李主任的迷茫表情，开始得意洋洋的给李主任介绍相关情况。
张友也没直接带着李主任去胸痛中心，而是先来到他的办公室。一路说的口水四溅，仿佛张友是胸痛中心主事的大主任一样。
十几分钟后，张友才意犹未尽的止住话头，“李主任，你先坐着，我去交班。”
“哦。”李主任被说的满脑子浆糊，正在迷茫之中。
“一会他们去送患者，我带你参观一下胸痛中心。”
张友走出去，李主任坐在主任办公室的床上沉思。
在急诊科的二楼建立一个专门治疗心梗的科室，绝大多数手术需要介入做，心胸外科也参与在其中，一旦手术做呲了或者下不来，患者病情允许就直接外科开刀。
听起来这个流程或者说胸痛中心这个科室很美，但李主任知道在医大一院，想要把两个科室捏在一起简直就是做梦一样。
完全不可能！
每个临床大主任都是一路拼杀上来的，哪个不是一身伤痕才会有现如今的位置？
光是利益分配这四个字就没人能解决，包括大院长都解决不了。
要是行政命令强行压下来，下面有一万多种说辞把自己的责任摘干净还不干活。
大院长多个毛线，有本事下来做手术啊。
再说，每个大主任身后还不是和更高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哪怕是稍微弱势一点的院长也不敢不讲道理的强压。
只要是有人的地儿，总会涉及很多错综复杂的事儿，绝对没那么简单。
这可比做一台手术难多了。
李主任宁肯相信周从文看一眼就能把婴儿的先心病看好，也不信他能强行把两个巨大体量、相互之间谁都不服谁的内外科捏在一起。
至于张友吹牛逼的话，李主任每一句信的。
张友能降服藤菲藤主任？开什么玩笑。
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李主任凝神想了很久都想不懂。直到张友交完班回来，他才被张友拉着去胸痛中心。
和想象中的还是有些出入，胸痛中心只在急诊科上面占了一个小走廊，虽然五脏俱全，但床位只有10张。
后面连的是心脏导管室，这倒是一个优点，最起码省时省力，旁边就是手术室，省得折腾。
手术室是杂交的，真要是出现什么问题外科医生直接开刀手术，简单的很。
可真的行么？李主任有些迷茫。
“李主任，这面直接进手术室的更衣室。”张友热情的带着李主任穿过胸痛中心和手术室的连接门，进了更衣室。
“挺好，这面负责的人是你？还是藤主任。”李主任问道。
“还没定呢，暂时由小周教授负责。”
周从文，竟然是他。
“我和藤主任之间的关系么，你肯定知道。咱干外科的欠她们钱么？每天就干着擦屁股的活，不是把血管捅破了就是把心脏干穿了，真他妈的。”
张友一边骂着，一边换衣服。
这也是李主任认知的事情，心外和循环之间的关系太过于复杂，一言难尽。
换了衣服来到手术室的操作间，藤菲早就换好衣服站在操作台前，李主任和她打了一个招呼。
“李主任，你怎么来了？”藤菲惊讶的问道。
“来学学，这不是听说周教授做新生儿的手术半个小时就能下来么。”
藤菲瞪了张友一眼，无数的话蕴含在其中。很明显，藤菲认为是张友在造谣。
这种谣言是把周从文架起来，随后么，肯定是抬的越高，摔的越狠。
“你瞪我干嘛。”张友不高兴的说道。
“谁说半个小时就能完事的，你就不能轻点显摆？还是婴儿，才5个半月大，体重5.5公斤，就这身体条件你把孩子送去帝都半个小时也做不下来。”
“半个小时啊，够用了。”
周从文的声音从手术室里传出。
“……”
“……”
“……”
几位主任面面相觑。
1092 巨大的跨瓣压差
“手术也没多难，告诉护士准备接术后患者。”周从文刚刷完手，回到手术室里开始再次手消，穿衣服上台。。。
李主任顾不得看张友与藤菲之间的矛盾，他被周从文的话惊到。
半个小时！
这么短的时间够干什么的？
他下意识的抬起手腕看时间，记下现在的时间，李主任还准备给周从文一点术前准备的功夫。
肯定是介入手术，绝对不会是开胸手术，这一点李主任知道。
他也听说过帝都有人用介入手术治疗瓣膜疾病，但那都是很轻微的瓣膜狭窄，手术效果也不尽如人意。
术中各种意外，让人对这种术式望而生畏。
那是心脏，不是自家的大铁门，用锤子砰砰砰的敲几下就行。
球囊在里面硬顶，各种心律失常的抢救就让人麻爪，何况还有其他并发症。
再说，绝大多数医生甚至都做不到让球囊骑跨在瓣膜的位置上，就更别说接下来的步骤。
根据李主任的了解，很多手术术中光是导丝刺激血管、心脏就会出现种种并发症，手术根本没法做。
而周从文似乎根本不了解并发症，他认为的很简单——导丝下进去，球囊把狭窄的瓣膜顶开就完事。
要不是据说周从文和黄老配合做了dk-crush手术，李主任一定认为他是一个循环介入手术的门外汉，啥都不懂的那种。
想着想着，李主任哑然失笑。
当然是在心里，他的表情一直很严肃。
周从文还是年轻啊，得了一个世界第一就自认为老子天下无敌，自己觉得所有心胸有关的手术都能做。
什么叫术业有专攻看来他完全不懂。
医大一院血管科主任就是这种傻大胆，前年下滤器，结果直接下反了……谁知道周从文会不会闹出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蠢事”。
估计大概率会是手术失败，然后周从文无奈之下开胸解决问题。
对周从文的外科手术水平，李主任还是很相信的，毕竟人家是世界第一。
但半个小时是不可能的，八个小时还差不多。
李主任擦亮眼睛，准备看手术。
里面沈浪已经铺好单子，在做股动脉穿刺。
李主任拿起病历，看了一眼患儿的术前超声心动报告。
没看报告的时候，李主任认为患儿的病情不会很重，周从文也就是做个样子。
然而他拿着病历夹子，来不及感慨病历的厚度，而是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超声心动回报单。
肺动脉瓣狭窄（重度），跨瓣压差167mmhg，肺动脉瓣环内径8.7mm，肺动脉瓣呈三叶，均匀性增厚，最大开瓣内径约为2.3mm，右心室明显肥厚约6.4mm，右室流出道继发性肥厚，厚约5.6mm，流出道内径约5.5mm。
跨瓣压差167mmhg！
跨瓣压差167mmhg！！
竟然这么高！
跨肺动脉瓣压力梯度≤25mmhg，手术效果良好；若术后的压力梯度>36mmhg，则宣布手术失败。
一般来讲李主任做的成年肺动脉瓣狭窄的患者，跨瓣压差一般都在80mmhg左右，再大的压差他就不敢做手术了，建议患者去帝都、去上级医院。
这种压力差表明患者病情严重，术后恢复的也不会很好。
可是，
眼前，
5个半月大的孩子，
才十斤多一点，
术前血氧饱和度85%，跨瓣压差是骇人听闻的167mmhg！
周从文竟然要半个小时解决战斗！
李主任把这些条件在脑海里一过，人差点没哭出来。
类似的患者要是去了医大一院，无论是他还是循环内科肯定跟相互推，谁都不敢治，最后大家一起劝患者去帝都或者魔都进行治疗。
其实他内心深处已经给孩子判了死刑。
“李主任，你昨天没休息好？”张友忽然说话，打断了李主任内心的惊讶与茫然。
“啊？”李主任一愣，“怎么了，张主任。”
“你看你的手，一直在抖啊。”张友道，“还是说早晨没吃饭，低血糖了？我去给你打个10的糖吧。”
“我……”李主任摇了摇头，把病历夹子怼到张友面前，“张主任，跨瓣压差167mmhg，手术还怎么做！周教授术前看过患者么，这个报告单他不会没看吧。”
“超声心动是他自己做的。”张友听李主任这么说，心中顿时大乐。
李主任这么一副傻逼到了极点的样子，简直太附和他的预期，不要太完美！
张友还记得自己看见周从文亲手做b超，测量出来167mmhg的跨瓣压差的时候，自己是什么心情。
不出意料，李主任也是这么认为的。
“167mmhg而已，没事。”张友故作云淡风轻状说道。
藤菲鄙夷的看了张友一眼。
张友装逼装的太过，他是不是把自己当成黄老了？
“手术没法做啊。”李主任小声说道，“别做了，再出事。这可是胸痛中心成立的第一台手术，要是出事……不吉利。”
“咱可是唯物主义者。”张友一挺胸，大板牙散发出焦黄的光泽，“什么吉利不吉利的，那是封建迷信。”
李主任无语凝噎。
他透过铅化玻璃看着手术室里的情况。
在周从文上台的一瞬间，身披铅衣的麻醉医生对着外面做了一个手势，随后技师起身起把铅门关上。
手术，就这么开始了，无声无息的。
而李主任的心里一直冒着那个数字——167mmhg！
跨瓣压这么大手术根本没法做啊，周从文是怎么想的。
患儿处于全麻状态，操作间里的各种仪器滴滴滴的响着。
李主任看着经皮血氧保护度监测数值，只有85%，再加上167mmhg，他觉得自己满心的老槽想要一吐为快。
林院长还让自己来挑毛病，自己之前准备的也很充分，认为周从文的手术必然很少问题，要极为细心才能发现。
但谁特么能想到来到医大二看见患者后，还没等手术开台，自己就发现了这么多的问题。
连手术适应症都搞不清楚，做什么手术！
现在李主任愈发相信了一个“谣传”——所谓世界第一，是黄老给周从文刷履历用的，其实周从文的水平根本不够。
对，肯定是这样。
167mmhg的跨瓣压下还一意孤行做介入手术，光是这一点便足以证明一切。
1093 眼镜摔了一地
手术已经开始，等李主任把病历夹子放到操作台上，赫然看见屏幕中已经开始造影。
什么玩意？
李主任的手顿时一麻。。。
屏幕中，微导丝放置于右心室及肺动脉的位置。
与此同时，对讲器里传来周从文的声音。
“微导丝选择0.014“～0.038“，长度为150～180cm软或硬泥鳅导丝，沿右心导管跨过狭窄的肺动脉瓣进入肺动脉远端建立轨道。”
“一定要注意操作轻柔，导丝尽量别碰触血管壁或是右心室。”
周从文的声音很轻柔，但传到李主任的耳朵里却像是滚滚天雷一般。
什么叫导丝尽量别碰触血管壁或是右心室！
什么，
他妈的，
叫导丝尽量别碰触血管壁或是右心室！
李主任真想揪着周从文的脖领子问他，你告诉老子，什么，他妈的，叫，导丝尽量别碰触血管壁或是右心室！
人体的血管蜿蜒迂曲，导丝在血管里行走，能超选到位已经是很强的手术技法。
很多时候微导丝要靠着血管壁和其他组织结构提供反作用力转换方向。
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而周从文的要求竟然要导丝不碰触血管壁！
李主任怔怔的看着屏幕，他清楚周从文刚说的意思——防止刺激室壁以出现流出道痉挛，或者室性心律失常。
可那根本不是人类的操作好不好。
然而一切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不容李主任有任何质疑。
0.035“的导丝几乎看不见，细的就像是一道伪影。而这道影子就漂浮在肺动脉与右心室中，和血管、心脏没有接触。
甚至0.035“的导丝都没碰到狭窄的肺动脉瓣！
这也……这也……
李主任像是没睡醒，还在做梦似的傻乎乎的看着屏幕，看着微导丝。
随后心脏导管下进去开始造影。
心导管造影可以清楚的看到肺动脉瓣重度狭窄，最大开瓣内径仅有1.7mm，右心室和肺动脉的压力阶差为134mmhg，和之前测出的137mmhg几乎一致。
“在这里，选择球囊直径与肺动脉瓣瓣环直径比1.2～1.4。”
周从文的声音又一次的飘出来。
“我们选用10mm×20mm的球囊为患儿的肺动脉瓣进行了扩张。”
“沿轨道送入球囊导管使球囊中心正好跨在瓣膜上，用稀释造影剂以3～4atm压力扩张肺动脉瓣膜2～3次。”
“这里注意，一定不要先着急扩张球囊，而是要用稀释造影剂以3～4atm压力扩张肺动脉瓣膜2～3次。”
“原理之前都讲过，大家记住就好。手术做多了，一点点回忆就能明白。”
李主任一怔，周从文说的话他前所未闻。
在李主任的认知之中，最牛逼的术式就是球囊扩张，还要祈求千万别出什么并发症。
至于用稀释的造影剂冲瓣膜，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
“张主任？”李主任小声叫到。
但张友却没说话，他凝神看着屏幕，根本没听到李主任的话。
什么时候装逼，什么时候学习，张友拎得清。
手术做的有多精彩，这对张友来讲没什么意义。
每天看、每天看，总不能每天都被惊掉下巴吧。看多了，再牛逼的手术也觉得应该是这样。
况且有什么不会的就直接去问周从文，他在技术上从来不藏私。
只是张友自己做不到而已。
不光是张友，藤菲也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做不到周从文的水准。
稀释的造影剂冲洗后，球囊连续扩张，撑开狭窄的肺动脉瓣。
李主任错愕无比。
这一步不是应该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的一点点扩张肺动脉瓣么？要是有什么刺激，也好给药治疗。
他的脸上不知不觉开始冒出油腻的汗水。
一半是激动所导致的的，另外一半是李主任受到了惊吓导致的。
这手术做的，李主任连一半都没看懂。
“差不多就这样。”对讲器里传来周从文的声音，“现在测量跨瓣压，要是小于25，手术就成功了。我估计患儿的跨瓣压在18-20之间。”
李主任听到周从文自信满满的话语后，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了似的，连最基础的体循环的血液都无法足量供应。
这就结束了？
周从文到底做什么了，手术怎么就结束了呢。
如果患者非要在医大一做手术的话，李主任可以肯定，自己5-6个小时都下不来，如果患者的命真的大的话。
但在周从文手里，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李主任弯腰，想要凑近屏幕仔细看一下。
毕竟周从文选择的微导丝太细，李主任还没有老花眼，但他的视力想要轻易看出来微导丝……那也很难。
俯身，还没等李主任凑近屏幕，眼镜顺着脸上的汗水滑落。
李主任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屏幕，没想到自己的眼镜会掉。
他连挽救的动作都没来得及做，就听到“啪”的一声，眼镜很无辜的摔在地上。
慌乱的蹲下捡眼镜，李主任心头一片茫然。
手术做完了，好像只用了不到15分钟，比周从文之前说的30分钟还要短。
即便加上之后测量跨瓣压的时间和收尾工作，估计也就25分钟左右。
怎么可能做的这么快。
他的心乱极了，像是一团乱麻似的。
手术……李主任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而且他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似乎哪里不对劲。
这个声音越来越大，李主任却很茫然。他认为肯定是手术做的好，自己才会被吓的眼镜都掉到地上。
当李主任蹲在地上捡眼镜的一瞬间，他愕然想起刚刚的一个画面——周从文连续扩张球囊，而操作间里的屏幕上显示的患儿的生命体征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连心率都没有改变！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算是没有室颤等心律失常，心率出现改变也是理所应当的，最起码应该快一点吧。
可是，数值就在那里，的确一点改变都没有……
李主任蹲在地上，手捏着眼镜腿、昂着头一动不动。
“跨瓣压20毫米汞柱，成了！”张友右手握拳砸在左掌上，大声说道。
随后他退了半步，可被身后蹲在地上的李主任绊了一下。
操作间里，鸡飞狗跳。
1094 完全看不懂的手术
“这台手术的运气比较好，没有出现痉挛。”周从文一边抽出导管，一边讲解道，“一般这个时候要是右室流出道痉挛的话也不用太在意，下台后给点普萘洛尔就行，很快能恢复。。。”
说着，周从文听到对讲器里传来噗通、噗通的声音，他皱眉侧头看去。
“干什么呢。”周从文问道。
“……”藤菲看着两位躺在地上的大主任，有心想要解释，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周从文的手术做的简单，可是细节满满。
同样的手术换做是自己的话，别说手术时间，能不能顺利下来都未必。
不对，不是未必，是肯定不会顺利，患儿能活着下台就是最幸运的事儿。
“从文，手术看着还行，难度似乎不大。”沈浪不知道外面藤菲等人的想法，很专注的和周从文说道。
“当然，类似的手术我带你做30台，以后就是你和藤主任做了。”
“我自己就能做，左右手交叉操作已经很熟练了！”沈浪道。
“你是不是傻，你是什么职称心里没点逼数么。”周从文低声斥道，“要藤主任上台才行，要对老主任有足够的尊重。跟你说多少遍了，怎么没个记性呢。”
藤菲听着对讲器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心里哭的一塌糊涂。
沈浪是谁，那可是来自江海市三院的一个二三年级的小医生，连主治医师都还没晋！
但藤菲知道，沈浪有周从文手把手的教，水平在短时间内提升的极快。
年轻有年轻的好处，沈浪披着全套铅衣做手术，手依旧很稳。自己呢？
而且沈浪入门的时候就是周从文这个级别的高手带，根基打的比自己牢多了。
自己还在和从前摸索着做手术的时候形成的无数小毛病作斗争，但沈浪却没有这方面的苦恼，勇猛精进，让藤菲羡慕不已。
可以说，沈浪是科班出身，不比协和、阜外、安贞的博士差。
藤菲自己则是野路子。
一想到这里，藤菲更是有些郁闷。
周从文把导管抽出来，转身下台。一脚踢开铅门，见张友和李主任七扭八歪的倒在地上，场面不堪入目，有些诧异。
“二位这是……”
“李主任眼镜掉地上了，真……”张友也被摔了一下，但有李主任这个肉垫在，他没什么事儿，只是苦了来“找毛病”的李主任。
“李主任，慢着点，我扶你一把。”周从文搀扶李主任，担心他老胳膊老腿的摔一下哪里骨折。
简单检查了一下，万幸的是只有两处软组织挫伤，并没有出现骨折等等并发症。
周从文很无语，自己做手术都没什么事儿，外面闹的鸡飞狗跳。
“周教授，你……您的手术……”李主任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心里对周从文的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不管说什么，似乎都无法表达自己内心的敬仰之情。
5个半月大的婴儿，体重十斤多一点，血氧85%，跨瓣压差……周从文竟然用了25分钟结束手术，术后跨瓣压差不过20，血氧饱和度已经提升到98%。
手术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
而且患儿受到的创伤极小，和从前心胸劈胸骨的术式比，简直是另外一个空间、另外一个维度的存在。
“我的手术啊，还好吧。”周从文笑了笑，既没有谦虚，也没有自满。
只是一台肺动脉瓣狭窄的球囊扩张手术，毫无难度，周从文想要得意都得意不起来。
“周教授，患儿术后的预估怎么样？”张友在一边得意的问道。
“应该没问题，3天可以出院，1个月后就能胖起来。”周从文笑道，“95%以上的患者相当于治愈，剩下的也能挺到7-8岁再接受外科手术治疗。”
周从文给出的数据精准，李主任无话可说。
“没事儿的话回去歇一歇吧，哪里不舒服就拍个片子。”周从文叮嘱道，“你看看这事儿闹的，可千万别有骨折，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没事没事。”李主任苦恼的不断说道，“我就是眼镜摔了，一不小心，一不小心。”
“去我办公室先躺一会吧。”周从文道，“别着急回去。”
“不了。”李主任觉得自己颜面尽失，而且他心里面迷茫的一逼。
林院长让自己来挑毛病，当时自己也觉得周从文即便是手术做的没问题，也肯定会有毛病。
做手术可能不会，但挑毛病谁不会。
然而，今儿周从文给自己上了一课。有些人的毛病，还真是挑不出来。
别说是挑毛病，周从文做完一台手术，很多细节自己都没看懂。
点一四的导丝是怎么不碰血管壁和右心室、狭窄的肺动脉瓣就预置成功的？
为什么球囊扩张前要用稀释的造影剂冲肺动脉瓣？
球囊扩张的时候怎么就不是扩一下，然后观察看，而是连续扩张。
连续扩张也就算了，为什么患儿的心率以及其他生命体征都没有改变。
一系列的问题让李主任云里雾里。
因为周从文的手术太……不可思议，李主任产生了一种想要逃避的想法。
“别介。”周从文热情挽留，“李主任不小心受了伤，还是先歇一歇。我说句不吉利的话，要是有什么问题，提早发现也是好的，咱可不敢大意。您可是咱们省的心胸外科前辈，就别客气了。”
李主任最后还是去了周从文的办公室休息。
周从文在回答李主任的疑问后，“顺便”提出一个请求——李主任要是有熟悉的地方医生的话，告诉他们一声，当地有先心病的穷困孩子可以送来医大二院免费手术。
免费手术，李主任真心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件事。
医大二院真是下血本啊，一台介入手术好几万，就这么免费了？！
他不认为真的是什么慈善，医生也是人，也要养家糊口，不能被捧上神坛，带着救死扶伤的光环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最后李主任只能认为周从文志存高远，在刷手术量。
1095 早晚催收
李主任今天的三观被刷新了不止一次，不光是手术让他迷茫，连周从文这个人李主任都看不懂。
周从文和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
传言之中他年少得志，飞扬跋扈，甚至对曾经的老主任下了“毒手”，一点都不留情。
可是和周从文接触之后李主任感觉特别好，每一个问题都得到了耐心而完美的解答，甚至周从文还画了草图让自己看的清楚明白。
至于“请”自己找熟悉的医生联系患者做公益手术上，周从文表现的态度极为卑微，一点都没有传闻中的那些跋扈模样。
甚至对自己的态度有些谦卑，像是在“求”自己。
眼见为实，李主任知道传闻真心不靠谱。
原本想要回去和林院长汇报工作，但李主任和周从文越聊越投机，最后竟然说到了下午将要下班的时候。
“周教授，今天真是受教了。”李主任很憨厚的实话实说。
周从文也有些惋惜，李主任这人可要比张友强多了，但谁让自己是就一个碗的地狱难度的开局呢。
连把刀、连条狗都没有，真特么的。
李主任依依不舍的离开，要是周从文在医大一院工作就好了，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回荡。
坐车回到医大一院，已经下班，李主任只好歇歇准备回家。
回想今天看见的那台手术，李主任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曾经几乎无法完成的大手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患儿死的重病在周从文手下25分钟解决问题。
还真是很厉害的年轻人。
李主任对自己去“刺探”“找毛病”的任务从内心深处反感。
虽然早晚都要和林院长汇报，但晚一点总是好的。
接触了一下午，李主任觉得自己已经喜欢上了那个年轻人，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慢悠悠信步走在医院的大院里，李主任知道现在自己要做的是给林院长打电话，主动汇报工作。
但他内心是拒绝的。
周从文的手术的确是好，是真好。
还是联系曾经来医大一院进修的医生们，把网撒下去。
李主任很明白越是穷困的地儿孕妇的产检就越少，畸形儿便越多。
这些有先天性疾病的患儿的命运从出生就定了下来，哪怕家里人不放弃也没什么能改变的。
在从前，这就是不治之症，早扔早了，省得以后糟心。
可是现在一切都改变了，周从文今天展现在自己面前的手术强大到让李主任心旷神怡。
刚拿起手机，手机在手心里开始震动、鸣叫起来，把正在回忆周从文做手术的李主任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是林院长打来的。
该来的还是会来，李主任无奈的摇了摇头。
接吧，电话都打进来了，不接怎么办。
……
……
林院长正和几个科室主任和朋友一起吃饭。
他给李主任打了电话后，众人说说笑笑，林院长却心不在焉的看着表。
门被撞开，一个大汉走进来。
“来晚了，来晚了，不好意思。”
这位是隔壁分局的政委，豪爽干脆。
林院长站起来和他客气了几句。
“前几天我手底下的两个小伙子被投诉了，一直忙着处理这事儿。”政委哈哈一笑，“你们猜为什么。”
“赶紧说，这种事儿怎么猜。”
他是林院长的多年老友，说起话的时候也比较随意。
“接到110报警，说是家暴，两个小伙子就去了。当时开门的人是个姑娘，面色绯红。”
“嗯？”在座几人都怔了一下。
似乎在开车，说一些荤段子。
这都正常，可明明是执行任务，这是怎么回事。
“说是误食大量某种药物，感觉浑身发烫，就拨打110，要求现场……作业……缓解药效。”
“我去！”
“还有这事儿！是疯子吧。”
“她吃的什么药？我估计是不是精神不正常啊。”
众人议论纷纷。
这个八卦略有点大。
“出任务的小伙子当时就傻了，虽然说我们跟老林一样，都是窗口单位，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不要太多，但这种要求我都是第一次听说。”
“后来呢?”
“两个小伙子也没敢进去，这玩意说不清啊。”政委摇了摇头，“沟通了两分钟，小伙子们发现对方说话条理清晰，逻辑明确，是正常人。”
“别闹，正常人怎么可能……咳咳咳……”
“对啊，是不是疯子啊。”
林院长表情严肃的说道，“可别胡说，乱诊断精神类疾病是大忌讳。”
“的确没病，说是她男朋友给她吃了大量的药，然后就跑了。”
“……”
众人哑然。
“那还能怎么办，给她男朋友打电话呗，解铃还须系铃人不是。”
“打了，更特么诡异。”政委无可奈何的说道，“他男朋友接到电话后直接就开骂，据说足足骂了五分钟。”
“他还骂人？”
“她男朋友后来在电话里说，女方体力旺盛，早晚催收。”
说到这里，席间众人脸上都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容。
的确很麻烦啊，真要是遇到这种情况，艳福可不是艳福那叫遭罪。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话说的还是对。
“长期共同生活，男人逐渐空虚不支，最近一段时间频频交作业失败，互有埋怨，还因为吵架争执砸了东西。
那天男人一气之下唆使女人服食某种据说合法保健药物，然后摔门就走，意在报复。”
“！！！”
“还有这么干的？”
“别闹，合法药物……老林，你来说说，我怎么觉得这些药就特么没有合法的呢。”
林院长颔首，不置可否。
绝大多数合法的都没用，有用的都不合法。但这话还是不说，听笑话不好么。
“后来呢？”
“那女的投诉了好多次，真特么的。我批评了两句，他们俩还跟我倔上了。”
“哈哈哈，也难怪。”
“那狗日的竟然直接说，马上找所里面一个身体健康、政治可靠的男同志便衣上门救助，是否批准。”
说到这里，连政委都笑了，他哈哈一笑，“还能怎么说，要说这社会上，真特娘的是什么人都有。”
林院长听完八卦，看了一眼手表。
李主任怎么还没来。
1096 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盟主gxy678加更×1）
“林院长，我这几天似乎听说了点八卦。”一名主任说道，“二院说是要大面积对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进行公益治疗。。。”
说着，这名主任撇了撇嘴。
“咱不说院里面有没有钱……财政拨款都下不了，光让驴干活，不给驴吃草，这不是开玩笑么。”
“就你废话多。”林院长斥道。
虽然这名主任说的是实话，但有些实话偏就不能说，尤其是在公开、半公开的场合。
私底下腹诽两句也就是了。
那名主任笑了笑，止住上一个话题，开始说二院的手术。
“心胸外科什么手术最难？还不是先天性心脏病。说主动脉弓夹层什么的，那都是不懂行。像二院好些年前做了一次心脏移植，那玩意也就是糊弄糊弄老百姓。”
林院长点头。
“不说他们哪来的钱做这事儿，就说手术难度，根本无法控制。今天做的……我听说是个不到半岁的婴儿，10斤左右，跟小豆芽菜似的。”
“这么小，手术怎么做？怕是全麻的剂量稍微大一点孩子就醒不过来。”另外一人说道。
“肯定么，麻醉还是次要的，主要是开胸、修整肺动脉瓣的狭窄、要是换瓣的话手术更大。我看李主任一直没回来，估计是手术到现在都没下来。”
林院长听到这话之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才是他想听的话。
周从文是那种有点和缺点都很明显的医生。
他的优点在于年轻，相当年轻。
年轻，意味着学东西快，意味着眼神好用，意味着手更稳，这都是可以给外科手术加成的项。
他的缺点也在于年轻。
临床经验不够还是其次，年轻人么，少年心性，一股子冲劲儿，虎虎生风。
尤其是一旦取得了一定成绩后，必然要狂飙猛进，就像是如今的周从文一样。
卡两个跟头是必然的，也不知道周从文能不能自己爬起来。
好多人直接摔的七荤八素，认为是这个世界对不起他，以后终日怨天尤人，却从来没想过问题的根本在自己，不是整个世界对不起他。
“周从文还是太年轻。”另一名主任有些惋惜的说道，“新生儿和婴儿的先心病一般都无法做，我记得李主任好像极少做类似的手术。”
“都会让孩子再长一长，要么就是让家属抱着患儿去帝都、魔都。”
正说着，麻醉科主任想说什么，姿势都已经摆好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老徐，你要说什么？”有人注意到，比问麻醉科许主任。
林院长把目光挪到他身上。
“我……我不是在912进修过么，和那面的关系比较熟。”麻醉科徐主任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子，但一时之间找不到更好的说辞，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
“然后呢？”林院长疑惑问道。
“小半年前，周从文还在江海市的时候，被黄老找去做了一台新生儿的手术。据说他在出发前就给912列了一堆单子。”
“啊？！”
“列单子？周从文凭什么给912列单子。”
“他还真有信心。”
其他人笑吟吟的说道。
麻醉科徐主任知道大家都想错了，无奈的摇了摇头，“912的哥们跟我说，周从文要的东西找遍整个帝都都不够，还是黄老特意找厂家从日本调过来了一些设备。”
包间里一下子安静下去。
手术之前临时调拨设备，搜刮了整个帝都都不够，还要从日本调。
这种事儿，省城的医生、乃至于院长都不敢想。
全国有这种排面的人屈指可数。
“这都是小事，据说周从文手术做的相当好，和黄老配合默契。大家都估计是周从文对新生儿手术有一定的心得，所以黄老才会给他一个参加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的机会。”
“新生儿？是婴儿吧。”
“不。”麻醉科徐主任说道，“听说那是一个出生2天的新生儿。”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莫名古怪。
林院长开始有些担心。
周从文，刚拿了世界第一，难不成要用十个小时的时间真的拿下来不到半岁的换瓣手术？
其实这也是有可能的，但即便是黄老也没办法保证先心病手术的成功率。
气氛稍微压抑，马上有人开始说些别的话题，把事儿岔开，再次欢快起来。
过了足足半个小时，菜都上齐了，林院长盯着包间里的闭路电视看着，心神不宁。
其实手术要是成功，对林院长也没什么影响，他就是不愿意看到二院那个老冤家一脸得意的样子。
闭路电视里播放着省台的新闻，林院长面沉如水。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随后李主任推门进来。
看着李主任一瘸一拐的样子，马上有人含笑站起来。
“老李，坐这面。”那人说道，“你这是站着看了一天的手术累坏了吧。是不是双下肢静脉曲张是不是重了？我就说找时间去我那做手术，你偏不听。”
“没有。”李主任的表情古怪，低头坐下。
“李主任，那面的手术做的怎么样？”林院长问道。
李主任微一犹豫，低声回答，“手术成功。”
这四个字说完，林院长反而释然。
要是连这么个手术都拿不下来，怎么能对得起黄老。
“呵呵，没想到周从文还真是有一套。”林院长笑道，“怎么也是一个小生命，成功了好。”
院长办公室主任察言观色，见林院长说完，便询问道，“李主任，手术是成功了，但十几个小时的手术，怕是术后孩子很难出icu吧。”
“对啊，咱们这面没有儿童重症监护室，二院重症怕是摆弄不明白。”
“十几个小时的手术，成人都受不了，估计孩子也挺难。”
“这种手术，还是不碰的好，沾手上就是麻烦。”
大家众说纷纭。
李主任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林院长疑惑，“李主任，是患儿下来就不行了么？”
“手术很成功……我的意思是没用十几个小时。”
“那用了多久？”林院长疑惑的问道。
“半……”
八个小时，那不是差不多么，林院长释然。
“不到半个小时，二十五分钟。”
“！！！”
1097 神乎其技
虽然李主任说的很清楚了，但因为声音小，而且他的话太匪夷所思，在座的众人还是觉得自己听错了。
“哈哈哈，你看你。。。”有人笑道，“八个小时和十个小时有什么区别么？都是大手术，麻醉时间超过3-4个小时并发症就比较多，术后很麻烦。”
“老李，你这咬文嚼字的劲儿真没劲。来，先罚你一杯。”
“患儿下来怎么样，八个小时的手术……没dic吧。”
李主任疑惑的抬头，可能是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小，大家都没听清楚。
“是半个小时，不是八个小时。”
可能两个字的吐音有些像；又或是李主任下午和周从文说话比较多，嗓子略有点哑；更可能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还有半个小时的选项。
所有人都怔了一下。
李主任叹了口气，纠正了自己的说法，“准确说，周从文用了25分钟的时间就把手术给做完了。”
这回李主任的声音清晰而响亮，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听到时间。
25分钟！
这个数字像是深水炸弹一样扔下来，在人们心里面炸出一道滔天巨浪。
怎么可能！
要是8-10个小时的手术术程，大家还能接受。可25分钟，周从文是在过家家么。
还是说患儿根本不是肺动脉瓣狭窄，而是其他的小毛病。
“呵呵，手术失败了吧。”一人不屑的笑道，“要我说啊，周从文水平高低不知道，但沽名钓誉的这一点玩的还真是溜。”
“这么说也有道理。反正是弃婴，也没个患者家属，周从文做了手术，只要他说手术成功，谁会关心那个患儿。倒是可怜了孩子，被父母遗弃，又遇到了一个不负责任只知道……唉。”
“25分钟，周从文他怎么敢！”林院长双眉倒竖。
李主任一怔，旋即明白大家误会了什么。
要不是自己亲眼目睹，而是听人说，估计也会误会周从文随便做了手术，术后说成功，但实际情况却完全相反。
“不是不是，大家误会了。”李主任连忙解释道，“手术很成功，孩子术后的跨瓣压降到了20mmhg，痊愈有望。就算是痊愈不了，也能挺到6-8岁接受外科手术。”
包间里再一次沉默下去。
很多主任不是搞心胸的，不知道跨瓣压差是什么意思。
但既然李主任这么说了，那这个数字肯定是肺动脉瓣狭窄手术的术后衡量标准。
半岁，先心病，被遗弃，这些条件下患儿的状态应该极差。
周从文是怎么做到25分钟的时间就成功完成手术的，谁都想不懂。
院办主任见林院长的表情极为严肃，马上笑道，“肯定是患儿本身的状态就还行，处于可以手术和必须手术之间。周从文和二院的陈院长还是老脾气，投机取巧。”
“……”李主任想解释一下，但嘴唇动了几下，却没出声。
林院长注意到李主任的动作，他沉声道，“李主任，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患儿……患儿……”李主任觉得口干舌燥，倒了一杯开水，不顾烫嘴喝掉后这才整理了一下思路，“患儿的状态特别差，这么说吧，术前血氧饱和度才85%，跨瓣压130多毫米汞柱。”
“……”
“……”
“……”
众人无语。
“简单讲，这种患儿要是抱来让我看的话，我肯定让家里给抱回去等死。”李主任实话实说，“手术没法做，去帝都都不行。”
“你说你做不了的手术，周从文用25分钟就解决了？”
“不可能！他怎么做的？”
“超人么，开什么玩笑。”
李主任苦笑，的确，周从文就像是超人一样，用极短的时间解决了问题。
“术后效果怎么样？”林院长沉声问道。
“特别好，我估计3天可能真的可以出院。”
林院长听李主任这么说，头顶阴云密布。
院办主任连忙说道，“李主任，你看手术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么。”
“……”
李主任沉默。
包间里的气氛渐渐变得尴尬起来。
李主任带回来的消息众人经过几分钟的消化……非但没有消化掉，反而愈发惊讶。
25分钟，一个不到半岁的先心病的患儿手术就做完了？
这简直有悖常理。
这就是世界第一和省级水平之间的差距么？
尴尬的气氛在蔓延，林院长愈发不高兴，他瞥着李主任，“李主任，怎么哑巴了。”
李主任觉得嘴里发苦。
他很清楚林院长想听自己说什么，但面对周从文神仙一般的手术，自己就算是昧着良心，有些话也说不出口。
沉默了几秒钟后，李主任硬着头皮说道，“林院，我看不出来周从文的手术有什么问题。”
“！”林院长头顶电闪雷鸣。
“手术做的完美无瑕，甚至我连手术都没看懂，可以说牛逼到了极点。”
“！！”林院长头顶雷雨交加。
“最关键的是周从文周教授给我解释了一遍，我回来的路上一直在琢磨，但现在还没琢磨明白。”
“！！！”林院长头顶大雨倾盆。
“老李！”有人看见林院长的情绪不对劲，马上喝止李主任，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周从文是开胸手术？应该是介入吧。”
“嗯，介入手术。”李主任说起技术，没有在意林院长的表情，沉浸在手术之中无法自拔。
李主任虽然木讷一些，但他还是会看眉眼高低的，而且情商不低，拍起马屁更是得心应手。
但今天的李主任明显和往常的他不一样。
他眼睛里闪着光，无视了林院长的威严，兴冲冲的说道，“你知道么，周从文做介入手术的时候，用的是点一四的导丝，那种导丝我就没见咱们循环的人用过，根本无法操控。”
“！！！！”林院长头顶已经下白了，雨点密集的像是天河奔涌一般。
“关键是超选结束，点一四的导丝完全不碰肺动脉瓣、血管和右心室！现在回想起来，真是神乎其技！”
其他主任们听傻了眼，李主任是作死呢么，林院长都快暴走了，他怎么还说神乎其技！
1098 破了防
在座的主任们看着李主任的神情，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李主任明显已经陷入了一种旁无他人的情绪之中难以自拔，以至于他说的话让林院长很不开心他都没注意到。。。
“李主任。”院办主任咳嗽了一声，想要提醒他注意一下林院长的情绪，可别这么作死了。
“还有没有缺点的手术么，这不符合唯物主义方法论以及辩证观。”
“不不不，赵主任。”李主任说的一时兴起，“我不是说周从文的手术没有缺点，而是他的手术超越了这个时代。
我们……我就是一只井底之蛙，看到的只有巴掌大的一片天，根本找不出来周从文手术的破绽和缺点。”
“……”院办主任想要和稀泥，但被李主任的一番话直接给噎了回去。
李主任这么说话，自己还怎么和稀泥！
怎么去医大二院看周从文做一台手术，整个人感觉都不对劲呢，他被直接给策反、洗脑，变成了一个傻逼似的。
林院长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烦躁的情绪看着闭路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省台的新闻节目，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院办主任很清楚自家院长的习惯，每天的省市、中央台的新闻他是必看的。
作为医大一院的院长，林院需要随时了解形势，而且这也是一种锻炼。
可能刚开始的时候看新闻觉查不出来什么，但事后反复对比，日积月累，政治觉悟就这么获得提升。
省台新闻开始，院办主任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其他主任说话小点声，然后用遥控器把声音调大。
李主任此时如梦方醒，回忆自己刚刚说的话，后背一片一片的冷汗。
真特么的，自己这是干毛线呢。
虽然周从文的手术做的是真好，真的出乎意料，真的让自己惊叹不已，但也不至于让自己如此失魂落魄不是。
科室主任们吃着饭，大家都知道现在林院长要看新闻，得等七点半才会继续说话。
几分钟后，林院长忽然怔了一下。
电视的新闻节目里，他愕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让他一直耿耿于怀的身影——医大二院的陈院长。
陈院长的背景中，一面大红条幅迎风猎猎，上面的字相当刺眼。
祝贺我院周从文教授获得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冠军。
这一行字像是针一样扎在林院长的心口上。
他有无数的老槽想要吐，但因为槽点太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吐起。
我院，周从文是特么你们医大二院的人么！林院长心里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陈院长正在接受采访，说着在圈子里的人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在陈院长的帮助下，医大二院的医生钻研业务，获得技术上的突破；什么周从文周教授被破格提拔、陈院长力排众议、保驾护航，这才在刚刚结束的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中勇夺冠军。
这些话无比的荒谬，可陈院长说的很自然，没有面红耳赤，仿佛那都是真的。
包间里所有主任们都噤若寒蝉。
他们能感觉到林院长的愤怒，一座火山即将爆发。
“当时我们医院建立了发现人才的体系，第一时间注意到周从文周教授，并且下了邀请函，聘请周教授来我院任职。”
“对于周教授的工作，我们全院上下通力配合。对人才的扶持政策，是国家提倡的，也是我们医院以及我个人坚定执行的。”
“临床工作中肯定会有各种困难，但周教授在我院各层机关、临床的帮助下克服了常人难以克服的困难，不负众望取得了优异的成绩。”
医大二院陈院长在采访中“胡说八道”，听的林院长火冒三丈。
再加上刚刚李主任说的话，林院长心中懊悔、痛恨的情绪油然而生。
医大二院多个毛线，整体水平要比医大一院差。
可黄老为什么直接在医大二院建立了工作站？
还不是因为十年前他们做了全国第一例心脏移植手术。
第一例心脏移植手术给黄老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所以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儿。
去找周从文毛病的李主任也不堪重用，竟然被洗脑式的倒戈，林院长越想越是生气，越想越是愤怒。
院办主任连忙把电视的声音关小，要是林院长没有反对，他接下来准备把电视关掉。
隔壁医院风生水起，陈院长对着采访胡说八道，无限的拔高他自己，还真是气人。
他们会啥？不就是运气好，黄老把院士工作站建在那了么！
周从文去医大二院，那就是一个误会！
“听着。”林院长沉声说道。
院办主任无奈，放下遥控器。
电视采访中，周从文的身影出现。
让林院长诧异的是周从文竟然像是一根被炸了千百次的老油条一样，滑不留手，嘴里说着根本不靠谱的瞎话、假话，连都不红。
什么院里领导的全力支持，要是没有他们的支持话，工作很难开展。
这种瞎话很难相信是从周从文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嘴里说出来的。
他没有脸红，还一脸的赤诚、认真。
有那么一个瞬间，连林院长都信了周从文的话。
“他妈的！”林院长抓起面前的杯子扔出去。
“年轻人，年轻个屁，说谎脸都不红！虚伪！”
“医大二院能给他什么帮助！”
“这就是医疗界的耻辱，耻辱！！！”
“他应该被钉在耻辱柱上，被唾弃一万年！”
“连最基本的诚实都做不到，他也配说是黄老的学生！”
林院长疯了一样的咒骂道。
他的心理防线终于在周从文的信口胡说下，直接破了防，破的那么彻底，比刚刚的李主任还不如。
李主任低下头，耻辱么？要是有这种的耻辱，请给自己来一打。
他不敢看电视机屏幕，更不敢看林院长，低头竖着耳朵听周从文胡说八道，心里对那个年轻人的认知有了更多的改变。
年纪轻轻脸皮就这么厚，知道分让利益，周从文前途无量！
李主任心里对那个年轻的小医生有了新的认知。
1099 投其所好
与此同时，韩处长正在和周从文一起吃饭。
肖凯笑吟吟的看着电视里周从文在接受采访，“周教授，您说的真好。。。”
“哪里好？”周从文问道。
肖凯见周从文问的认真，脑子迅速转动。
“周教授，咱不说别的，就刚刚那段话放在任何一个年轻人的身上，我都得高看一眼。”韩处长接过话题，“年轻人么，一腔子热血还没冷，很难说这种人抬人的话。”
“还好，我这也不是说假话。”周从文道，“陈院长应该可以全力支持胸痛中心的建设与发展，光是一个编制问题，他就得往省里跑很多次。”
“周教授，我敬您一杯。”肖凯举杯，“您为了成立胸痛中心，真是付出了很多。”
“应该的。”周从文举杯，和肖凯、韩处长碰了一下，淡淡说道。
“说是这么说。”韩处长欲言又止。
接下来的话，不说大家也知道是什么。
“不说这个，周教授您今天的手术做的是真好，您没看见医大一院的李主任看您做手术的时候惊讶的眼镜都掉到了地上。”
“还好。”周从文微笑，“手术么，本来就应该这么做。微创是未来的大趋势，要是还抱着从前的那些活不放，很快就要被医疗界淘汰。”
“现在临床上的确手术越做越小……”韩处长说着，笑了一下，“周教授，今天下午我那接到一个投诉。”
医务处是整个医院最让人心生厌烦的地儿，周从文很清楚这一点。
患者投诉，一想到这四个字，即便是周从文都觉得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有一个急诊科医生特别不着调。”韩处长无可奈何的说道。
这时候说些太过于沉重的话题肯定不合适，说点自己不开心的事儿让周从文开心开心。
“有个女患者来看病，急的跟什么似得。她问，自己大便分叉，是不是长了肿瘤。”
“周教授，您猜急诊科的那位怎么说的。”
周从文一怔。
大便分叉？
直肠又不是前列腺，顶多是变形，怎么就分叉了呢。
哪怕是临床经验如周从文一般，也想不出来，他更不愿意费脑子，直接摇了摇头。
“按照规定，急诊科医生应该先查体么。可是当时比较忙，他头也不抬直接说——是不是穿丁字裤忘记脱了。”
“……”周从文无比惊讶。
急诊科医生这脑回路清奇无比，周从文如此一杆临床的老枪都没想到这块。
“后来呢？”肖凯也怔住。
都是老临床，什么事儿没见过，但还真就没往这上面想。第一个念头都是生病、直肠癌什么的，谁会想狗屁的丁字裤。
“结果患者就挂不住脸，直接来投诉了。怒气冲冲，看上去要把纠纷办给砸了。”韩处长苦笑。
“您怎么解决的？”肖凯从副院长的角度来审视这事儿，觉得很难办，相当棘手。
“当然是当着患者的面先痛批一下急诊科医生，表达个态度，然后看她的气儿消了点，我手下的接待人员就问呗，到底是不是穿了丁字裤。”
“是么？”
“是么？”
周从文和肖凯异口同声的问道。
这时候沈浪不在，他要是在，能趴桌子鼻子贴到韩处的鼻子上问。
“还真就是丁字裤的事儿。”韩处长笑道。
“厉害。”周从文赞叹道。
稀奇古怪的临床经验又增加了一个。
下次要是自己遇到大便分叉的患者，最起码有一个新的思路不是。
嘿嘿，想到这，周从文的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
穿丁字裤忘了脱，这事儿还真是无法形容。
“这是小事儿，文教授让人给投诉了。”韩处长说了一个近似于笑话的事儿，随后严肃的说道，“周教授，这回我可要考一考你。”
肖凯深深的看了韩处长。
用病例做问答来消磨时间，是周从文和黄老之间的聊天方式，他只见过一次。
但韩处长却“不经意”的顺着周从文周教授的习惯，开始病例问答，想来韩处长这种拍马的方式蓄谋已久。
什么是投其所好？
这就是。
“嗯，我试试。”周从文笑呵呵的看着韩处。
“前几天来了一个急诊患者，右上腹疼痛，b超和ct都表明是急性胆囊炎。”
周从文微微皱眉，但没多说。
“患者因为之前做过保胆取石的手术，所以不相信自己又有胆囊炎。”
“唉。”周从文叹了口气，“是不是保守治疗，12-24小时之内出现胆囊穿孔，继发其他位置的腹痛？”
韩处长本来还有好多话要说，他认为自己不说明白，万一周从文没诊断明确，马屁就拍在马蹄子上。
可周从文倒好，听个开始，张嘴就说出答案，韩处一下子傻了眼。
要是自己说出整个病情过程，周从文能给出正确诊断也就算了。可自己只说了一个保胆取石手术，周从文就把后面的过程脑补出来。
“周教授……保胆取石手术……”
韩处长有点结巴，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
“保胆取石这个术式是上世纪末出现的，但临床上的数据表明效果并不好。”周从文道，“尤其是无法根治，最让人诟病。
再加上有创口后局部瘢痕组织形成导致张力改变，等下一次犯胆囊炎的时候很可能会出现少见的胆囊破裂。”
“……”韩处长万万没想到周从文不光可以判断病情，还有一套自己的分析，丝丝入扣。
“周教授，现在还有做保胆取石的。”肖凯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无可奈何的说道，“我们医院有医生专门去帝都学。”
“新技术……新技术……”周从文也比较无奈。
临床上并不是所有新技术都实用。
比如说保胆取石的技术，听起来符合逻辑，美的不行。
可是实际应用，长期观察疗效，发现并发症太多，复发几率高，最后只能让这种技术无声无息的消失。
“我有个朋友，总唠叨自己得了不治之症。”韩处笑道，“胆囊结石么，切了就行，总自己吓唬自己。”
“周教授，保胆取石技术不行，胆囊一定要切掉吧。”
周从文摇了摇头，想起了ercp。
1100 上阵父子兵
“云天，操作很难，这段我始终过不去。”楚院士站在胃肠镜室里，诊床上放着一个简陋的、自己制作的模拟“人”，专心致志的看着电视机屏幕说道。
楚云天凝神看着自己的老父亲，心情有些复杂。
这个模拟人真心很差，是手工制作的，梅奥诊所那面都是3d打印的模拟人，这方面国内和国外的差距是真大。
而且父亲的手比较笨拙，干了一辈子的内科医生，诊断这方面自家父亲肯定擅长。
但真要是说起动手能力，他还不如一个小实习生。
实习生不管天赋怎么样，最起码人家年轻，眼疾手快。
而自己父亲虽然贵为院士，那是专业基础扎实，是临床经验丰富，是学术上有建树。
想着，楚云天看着面前简陋粗糙的模拟人，哭笑不得。
这玩意一看就知道是父亲自己找人做的，主要是模拟十二指肠降部和十二指肠rt位置。
粗糙的一塌糊涂。
“爸，ERCP技术对你来讲，的确难了一点。”楚云天实话实说。
“唉。”楚院士叹了口气，“本来我也想光是研究一下理论就得了，假装自己会。”
假装……楚云天知道这个形容词绝对不是父亲信口胡说。
理论派未必要上手，假装自己会的人多了去了，也是一种风气。
多少教授全国讲课，吹的天花乱坠，其实水平有多差，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我也想找个动手能力强的年轻人一路带，让他学ERCP技术。”
楚院士说着，想起去年夏天在医大二院遇到了周从文的事儿。
当时自己是真的很欣赏这位年轻人，理论不错，动手能力也强。
自己的眼神好，但现在回想眼神太好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一眼就看中了那个现如今已经是世界第一的小家伙。
楚院士用力的摇了摇头，想要把周从文挥去，但哪有那么容易。
“看见黄老都八十了，还能改进经典的crush术式，所以我也动了心思。”楚院士尽量用平淡的口吻说道。
楚云天咬着嘴唇，他脑海里都是周从文。
年会上的惨败竟然还不算什么，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自己竟然连对手都不算，大和田博士才是周从文的对手。
这对楚云天来讲是一种羞辱。
“云天，是不是在想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的事情。”楚院士很清楚儿子的内心世界，他淡淡的问道。
“是。”
“你看你爸我，现在还在钻研。没事，世界第一也就是个虚名，没有的话不也得继续下去。”楚院士说道。
“呵呵，爸，你还真是不会开导人呢。”楚云天笑了，“我没事，放心了。”
“总是会很迷茫么。”楚院士手里操作着，但他很难把支架下到“狭窄”的胆管里。
ERCP的操作并不是很难，楚院士要做的也不是什么逆天级别的手术，但他就是很难做到。
“爸，你这个年纪再琢磨这些，说实话有点晚。”楚云天说道。
“不晚，黄老都八十了。”
“黄老做了一辈子的手术，他的手指都已经畸形了。”楚云天道，“和你的情况不一样，爸。”
“没什么不一样的。”楚院士道，“我的手不笨，要不然也不会生出来你这么一个儿子。”
楚云天笑笑，的确是这样。
“虽然我接触这个晚一点，但已经入了门。从前还只是理论，喏，现在已经开始实践了。你爸爸我进步是很快的，最多半年，我让你看看我的水平。”
楚云天看着自家父亲鬓角斑白，有些心酸。
“你想什么呢？”楚院士又失败了一次后问道。
“我在想明年的世界手术大赛。”
“术式订了？”
“换瓣。”楚云天道，“我准备继续试一试。”
“失败是正常的，你要面对的可是全世界手术水平的强者。世界第一，哪有那么容易。”
“我知道。”楚云天道，“这次我连周从文的面都没看见，还真是很遗憾啊。”
楚院士听自己儿子说遗憾，侧头看了看他。
楚云天的表情很严肃，看样子之前的比赛对他造成的影响绝对不小。
“这技术60年代就有了。”楚院士摆弄着ERCP，淡淡说道，“现在国内不说普及，基本还算是高精尖。我也算是赶上了好时候，现在有了钱，进了设备，能给我一个试一试的机会。”
“爸，黄老那面可一直跟着时代的潮流呢。”楚云天道。
“不能和黄老比。”楚院士道，“人家换瓣的时间早的很。”
话题扯回到换瓣上，楚院士认真说道，“你别想着在技术上用罕见的术式来取巧，黄老知道的术式绝对超乎你的想象。”
楚云天一想到黄老，又想到年轻的周从文，一老一小的配合几乎完美无瑕，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自己要面对的是这样的“怪物”，失败似乎才是必然的。
只一瞬间，楚云天心里的好胜心被激起，他双手握拳，“爸，我会不断尝试的。就算是失败了也没什么，我还会卷土重来。”
“今年你用什么术式？”
“小切口，胸腔镜下换瓣手术。”楚云天道，“黄老和周从文的术式给了我启发，小切口、微创才是未来的潮流。”
“本来也是，回归手术和医疗的本质，就是尽量小的伤害治疗疾病。”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楚云天道，“所以今年我选的术式很简单，也正在做。”
“顺利么？”
“顺利。”楚云天眼睛里放着光，“我正在习惯小切口、胸腔镜的操作手法，术后患者恢复的相当快。”
“类似的手术和ERCP一样，都是以后的大趋势，咱爷俩一起努力。”楚院士微笑着说道。
“当然，你老人家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接触新事物。话说有时间去梅奥看看啊，我找人带你做几台。”
楚院士心中一动，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好！”
去梅奥诊所“进修”，还有儿子在一边领着自己，这不能不让楚院士意动。
这就是上阵父子兵吧。
1101 来自远方的问候（盟主gxy678加更×2）
周从文知道自己成为了众矢之的，但他不在乎。
不管是谁，周从文都不在意，他按照自己的节奏去工作，手术量以骇人听闻的速度积累。。。
明年的手术比赛的术式他并没有着急和老板聊，毕竟周从文掌握的术式属于未来时，不是光会做就行，还需要有其他设备、耗材跟着。
制造新的耗材就要一段时间，所以周从文一心扑在胸痛中心上，把这个串联心胸和循环的科室建设起来。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春去夏至，一天周从文忽然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短信。
【周医生，您不在三院工作了么。】
周从文微微皱眉，看电话号码是来自帝都的，他也没去想到底是谁发给自己的短信，更没有回信息或是电话。
医生么，遇到类似的事情多了去了，尤其是医术高明的医生就越是如此。
自己对电话号码没有印象，证明对方是一个陌生的患者，没必要多理会。
如果真是急得不行，患者或是患者家属会给自己打电话的。
过了不到十分钟，第二条短信随即就到。
【我来看您，想送给您一个小礼物，但您不在。】
周从文捻着手机想了想，最后还是回复了一条信息。
【客气，礼物就不用了。】
短信刚刚发送不到一分钟，电话就打了进来。
周从文接起电话，没有先开口。
类似患者家属逢年过节送礼物的事情多了去了，周从文从来就没收过。
因为——没地儿放。
“周医生，您好。”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过来。
“你好。”周从文淡淡回答到。
“您肯定忘了我，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高露，是诗宁的经纪人。”
诗宁……
周从文一下子想起自己还在江海市三院值班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来的那个19岁的女患者。
菊花漏油么，这事儿不多见，所以周从文还有记忆。
也不知道那姑娘有没有减肥成功。
相当模特什么的还真是很辛苦，上镜胖十斤，就不能做出不胖人的镜头么？周从文一直对这事儿很不理解，但他很少看电视，更没有刨根问底的想法。
“诗宁啊，呵呵。”周从文笑了笑，“最近没什么事儿吧。”
“挺好的，事业上也很顺利。”高露笑道，“诗宁不好意思见您，但一直惦记着您。”
周从文微微皱眉，沈浪八卦的耳朵早就竖了起来，他能感知到这面出事了。
但沈浪刚想往周从文这面挪一下，就看见周从文用严厉的目光看着自己。
沈浪讪讪的笑了笑，回去假装忙碌，耳朵竖成天线。
“有心了。”周从文淡淡回答道。
被一个19岁的女患者惦记，对周从文来讲可不是什么好事。
有些事情要避嫌，要不然好说不好听。
“您的诊断水平是真高，诗宁当时还送给您一面锦旗。”
“粉色的那个？”周从文脱口而出，沈浪的耳朵动了动。
那面粉色的锦旗，上面有相互依偎的两只小猫……这种锦旗周从文是第一次收，估计下辈子都不会再有类似的机会，怎么会忘记。
没想到真的是那个叫诗宁的姑娘送给自己的。
“您很忙，我长话短说。诗宁最近参加了女团，要开巡回演唱会，正好省城有一站。她不好意思给您打电话，我这个当经纪人的就只好出面。”
周从文的脸色变得冷峻、严肃起来。
“不用了，高女士。”周从文对对面的称呼都改了，直接称高女士。
电话对面安静下去。
“替我感谢患者，我的确很忙，没时间看演唱会。”周从文很平淡的说道，“要是没事，我就挂了。”
电话对面依旧沉默，高露也没想到周从文竟然会拒绝的这么干脆。
甚至隔着电话，她都能感受到凛冽的北风。
“从文，你还真是个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家伙。”
“那叫渣男。”周从文淡淡说道。
“咦，用渣男来形容你还真是很贴切。”沈浪笑嘻嘻的凑过来，“说，是哪个女患者看上你了。”
周从文瞪了沈浪一眼。
要是别的事儿，沈浪肯定害怕。但这种“天大”的八卦，沈浪完全没有畏惧，继续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快说，我都要急死了。”
“就不告诉你，病历写完了么。”周从文问道，“是不是想开一下医疗组的病历评审会议？”
“……”沈浪怔住，随后悻悻说道，“你可真没劲。”
周从文耸了耸肩，那面粉色的锦旗自己打包邮递过来，也没敢放在家里，更不敢挂起来，现在还在办公室的角落里吃灰呢。
真是，自己当时说什么或是做什么了么？
好像都没有。
周从文努力回忆自己当天遇到诗宁和高露的场景，应该是看到菊花漏油后就直接下了诊断，让患者不要再继续口服药物减肥。
再后就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对此周从文表示很遗憾，年轻女孩么，有一些各种各样古怪的想法很正常。
只要自己不琢磨就行。
谈情说爱的，哪有做手术香。
希望自己拒绝的足够严厉，不会让对方产生误会。要是有误会，那就比较烦了。
这只是一段插曲，周从文很严厉的拒绝了听演唱会的事儿后也就渐渐把这件事情淡忘。
高露毕竟是经纪人，要是这点眉眼高低都看不出来的话，周从文并不介意当面拒绝。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王雪腾认为周从文是禁欲系男人，并没什么错。
……
……
几日后。
晚九点三十，医疗组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去吃口宵夜准备回家休息。
肖凯从手包里取出笔记本，和周从文汇报最近的工作。
有肖凯在，周从文轻松了很多，甚至可以当甩手掌柜的，根本不用去管医疗组的运行细节。
“现在运行顺利，周末我们中心医院有22个患者等着手术。”肖凯笑眯眯的说道，“周教授，又得麻烦您了。”
肖凯还要再说两句，他的手机忽然响起。
“你慢着点。”
刚一接通电话，对面传来嚎啕大哭声。
1102 红心甘蔗
肖凯听着对面的哭诉，表情越来越凝重。
“让她带着病人赶紧来。。。”周从文听到简单的描述后，沉声说道。
“啊？”肖凯下意识的啊了一声，但马上点头，“我联系中心医院的120急救车，你带着孩子来！”
对方怔了一下，但肖凯没给对面任何犹豫的机会，直接拍板把这事儿给定下来。
周从文周教授安排的事儿，肖凯肯定要做到120%，他甚至都没问为什么。
用小十分钟安排完，肖凯才拿着手机走回来。
“周教授，安排好了。”肖凯首先说安排的事儿。
“嗯。”周从文点了点头，手看了一眼手表，“要两个小时？”
“差不多。”肖凯道，“周教授，很严重么？”
他见周从文直接问时间，没有要走的意思，清楚患者的病情很可能超出自己的想象。
患者是一个14岁的少年，据说在家吃过晚饭后一边啃甘蔗一边写作业，写着写着就开始恶心呕吐，然后昏迷。
肖凯第一印象应该是食物中毒，但患者已经洗胃，却没见好转。
接下来的肖凯的感觉是患者很有可能误吸甘蔗渣，导致窒息。
但这个诊断和恶心呕吐没什么关系，只是做为一个可能的诊断想一想。
“肖院长知道吃甘蔗能吃死人么？”周从文见肖凯一头露水，便径直问道。
肖凯茫然的摇了摇头。
甘蔗？难道真的是甘蔗渣导致的呼吸道异物，呼吸出现问题？
也不能够，肖凯仔细回忆，刚刚给急诊科医生打了电话，没说有类似的情况。
“先不着急，希望不是红心甘蔗。”周从文有些愁苦的说道。
“什么？”肖凯好像没听清楚，追问道，“周教授，红心甘蔗不好？我听人说红心甘蔗特别甜，越红越甜。”
“呵。”周从文冷笑。
“难到不是？”
“现在这个时间，甘蔗还没下来，出售的都是去年的冻甘蔗。”周从文道，“长期贮存，越冬出售，受冻后化冻，在适宜温度下，甘蔗很容易出现真菌繁殖。”
“呃……”
“还有很多人因为成熟的甘蔗容易坏，所以买的都是未成熟甘蔗储藏起来。这种更易发生发生霉变，出大事。
霉变的甘蔗含糖量低，具酸酶味、酒糟味，食用后便可引起中毒，多见于儿童。”
“红心甘蔗是霉变导致的？”肖凯诧异。
“虽然不能这么说，也有正常是红心的甘蔗，而且很甜。但犯不上以身试毒，一旦吃了霉变发红的甘蔗，很容易出大事。”
肖凯还不是很理解，他疑惑的看着周从文。
“目前认为引起甘蔗变质的霉菌为节菱孢菌，这种菌是世界性分布的一种植物腐生菌，其产生的毒素为3-硝基丙酸。”
“3-硝基丙酸为一种神经毒素，是引起霉变甘蔗中毒的主要毒性物质。
这种神经毒素进入人体后迅速吸收，短时间内引起广泛性中枢神经系统损害，干扰细胞内酶的代谢，增强毛细血管的通透性，从而引起脑水肿、脑疝等。”
肖凯打了一个寒颤。
他不知道3-硝基丙酸是什么，但神经毒素四个字就足以让人胆寒。再加上周从文说的脑疝、脑水肿，肖凯顺势里联想到脑组织坏死、植物人什么的。
吃个甘蔗都能吃出事儿来，肖凯觉得简直太晦气。
到哪去说理，这种事儿竟然都有。
“真要是3-硝基丙酸中毒，也分轻型和重型。”周从文很严肃的说道，“如果是轻型，表现为一时性胃肠道功能紊乱，比如说恶心、呕吐、腹痛等，无腹泻。
并可出现神经系统症状，头痛、头晕、眼前发黑、复视等等。轻的患者很快恢复，较重的患者胃肠道症状加重，频繁恶心、呕吐，并可发生昏睡。”
“……”
发生昏睡都是轻症患者？肖凯哑然。
但既然是神经毒素中毒的患者，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似乎都能接受。
而且周从文刚刚说了，3-硝基丙酸很容易被吸收，那就意味着洗胃基本没用。
等患者被送到医院，3-硝基丙酸估计早就被吸收，参与身体的代谢。
就像是，百草枯。
“周教授，重型呢？”肖凯慎重的问道。
“摄入量少，轻型就差不多了，要是摄入量多，接下来会有抽搐和昏迷。一会肖院长打个电话问题下，有没有类似的症状。”
“嗯。”肖凯点头。
“重症患者的抽搐表现为阵发性痉挛性，每次发作1~2分钟，每日可多次发作。抽搐发作后便呈昏迷状态，且眼球向上看，瞳孔散大。”周从文又继续说道，“这是比较典型的症状，很好分辨。”
“这么重！”
“呵，这都是好的。要是摄入量太多的话，患者会有神经系统后遗症如全身性痉挛性瘫痪、去大脑皮质综合征等。而且……”
周从文说着，顿了一下。
“不可逆？！”肖凯问道。
周从文点了点头。
“……”肖凯哑然。
他之前还觉得只是食物中毒，只要送去医院就行，别的没什么大事。
又不是喝了百草枯，至于么。
虽然谨遵周从文的医嘱，但肖凯是真心没把这当回事。
然而安排完所有琐事后听周从文讲述才知道，霉变的甘蔗里含有3-硝基丙酸导致的中毒竟然这么严重！
而且还有一系列的神经症状，加上最吓人的不可逆三个字，肖凯终于知道周从文为什么让自己告诉患者直接来省城。
“虽然很少死人，但光是后遗症都受不了。”周从文叹了口气，“后遗症主要为锥体外系的损害，主要症状有屈曲、扭转、痉挛，肢体强直，静止时张力减低等。”
“也就是说要是有后遗症，孩子身体扭曲，就这么一辈子？！”
“嗯。”周从文点了点头，“之所以让送来省城，是因为虽然3-硝基丙酸的作用不可逆，但还有一部分脑水肿之类的可以得到妥善的处置。”
“神经内外科的病，省城的医疗水平还是要高一点。”周从文满是忧心的说道，“希望孩子没什么事儿，折腾一趟好好的回去。”
吃个红心甘蔗也能吃出事儿来……就，很无语。
1104 良心钱
“现在还算是多少有点规矩。”肖凯道，“九十年代的时候特别乱……周教授，您对那时候有了解么？”
“没有。。。”周从文实话实说，摇了摇头。
“别的不说，那时候区级医院的药房里有电饭锅，您敢信？”
“呵呵，直接开药，低价折给药房的人换电饭锅？要说那时候电饭锅还是个稀罕物。换的人……估计不少。要不说药房主任是个肥缺呢，无论什么时候。”周从文笑道。
“是，我当时看的心都凉了。”肖凯摇头，“但附近的几家大工厂都关停，这还是白水市那么小的一个破地儿。”
说到那时候硬着陆，周从文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只鳞片爪也都是听人八卦后拼凑起来的。
“好多人一下子没了营生，要不说医生这个职业还算是好的，当时当医生算是吃香的。”
“肖院长，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哦。”周从文道。
肖凯哈哈一笑，他没理解周从文说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
“周教授，您开个玩笑还挺押韵，不过当时医生过的，就是临床上太乱了，一点都不规范。”肖凯道，“要不说还是得发展，经济好了，临床也渐渐的正规了很多，这都是我亲眼看见的。”
“嗯。”
“当时绝大多数的医生在社会上都有买***如说我们白水市百货大楼里很多店都是临床主任们开的。红包都不用送，直接送买货的单据。”
“哈哈哈，这也算是变相。肖院长，你开了什么产业？”周从文好信儿的问道。
“嘿嘿。”肖凯有些不好意思。
“说说么，就咱俩。”
“当时市里面的殡仪馆还不像现在一样，死亡的患者都停在医院的停尸间，至少先放一天。”
“你承包停尸间了？”周从文问道。
承包这个词周从文很久都没说过，现在提起，连他都觉得特别陌生。
“嗯，医院的停尸间、所有超市都是我的。”肖凯道，“我本来还想按照生、老、病、死四步走。”
周从文竖起拇指。
肖凯是真特么的能折腾。
“但变化很快，我后来和人一起搞了我们白水市最大的殡仪馆。”肖凯道，“那是真挣钱啊。”
“肖院长，你家产得几百上千了吧。”周从文问道，“还对临床这么上心，你这可以说是初心不忘。”
“哪有。”肖凯笑道，“我怎么挣的钱我自己心里明镜一样。周教授您说，我会点啥。我要是医院里面崩了，殡仪馆的生意最多1年就得被人吞掉。”
周从文笑了，的确是这样。
“从前我们江海市最大的窗帘批发生意，是王成发家的。”周从文补充道。
“说实话，现在的临床主任们比我那时候的主任们好一些。”肖凯道，“最起码不用每天一边上班，一边操心着外面的生意。但不操心不行啊，总不至于每天下班还要去等老婆下班吧。”
肖凯没说太多，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他觉得说出来嗓子眼都有点堵。
“但人要讲良心。”周从文叼着烟，眼睛眯起来看着医大二院急诊科的霓虹，“挣钱是挣钱，大家谁不挣钱，不挣钱谁养家糊口？”
“是。”
“我……听邓主任说过两件事。”周从文叼着烟，双腿分的极开，看着急诊科三个大字似乎出了神。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肖凯没敢打扰周从文的思绪，但赫然看见周从文嘴上叼的烟纹丝不动，灰白的烟灰长长一截，也不掉落。
唉，周从文周教授的手稳，其实人家的身子也稳，心思更稳。
“帝都有一家大型医院，不是顶级的。一个患者肚子疼，做了ct，说是腹膜炎，住院后直接上了四代头孢。”
“是真的么？”
“真的，患者连板状腹都没有，后来找到邓主任，开了两盒阿莫西林胶囊吃了就好。”周从文无奈的摇了摇头，烟灰这才跌落。
“没有适应症就收入院，这种的确有些过分。”
“还有更过分的。”周从文道，“外省有个患者去循环科就诊，说是要下支架才行。因为是新技术么，患者也不太了解，心里悬的慌，就跑帝都找邓主任。”
“能跑去帝都，还认识邓主任，也不简单。”肖凯笑道。
“邓主任看了一眼病历就怔住了，是瓣膜的病，要开大刀，和冠脉狭窄下支架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周从文淡淡说道。
“！！！”
肖凯无语。
“邓主任直接把患者收了，修补瓣膜后出院。具体的事儿也没和患者说，患者临出院的时候，他还听其他患者家属说帝都的医疗水平也就那样，地方都能下架子解决问题，来帝都却要开大刀。”
“没办法，挣点良心钱吧，这都不是咱能解决的。”肖凯道。
这里面的说道两人都懂，但不管是技术巅峰的周从文，还是白水市的副院长肖凯都很无力，完全没办法解决。
浅浅淡淡的闲聊，过了好长时间沈浪都没出来。
周从文真想把沈浪按在急诊科，那么愿意看热闹，就留在急诊看一辈子好了。
两个半小时后，吃了红心甘蔗的患者被120急救车送来。
周从文先给孩子查体，发现他的情况并不是特别重。但毕竟有8-48小时发病的可能，便建议收入院继续观察。
医大二院的医疗水平肯定要比白水市更高，即便是神经毒素中毒迟一点发作，能恢复的几率总要更高一点。
处理完这个患者，周从文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肖院长，回吧。”
“辛苦了，周教授。”
“自己人，客气什么。”周从文笑了笑，“沈浪，走了。”
沈浪还有些恋恋不舍，但时间的确不早了，回去还要早点休息，明早早起晨跑。
“看见什么了？”周从文问道。
“好多乱七八糟的患者。”沈浪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明显特别兴奋。
周从文就搞不懂了，急诊科对一名临床医生来讲，是地狱的代名词。
可在沈浪这儿，竟然像是一块香饽饽，几天不来就想。
这人也是个作死的性格。
说着，三人走出急诊科。
拐角处，猛然迎面走来几个人，周从文的表情立马沉了下来。
1105 小磕巴
周从文侧步转身，让开对面的姑娘。
姑娘扶着一个人，本来想要说声不好意思，可仔细看是周从文，一张脸“刷”的红了。。。
“诗宁，你怎么来了。”周从文挠头，这是要来医院找自己么？大半夜的。
“周……周……周……”
诗宁就像是那天刚从处置室里走出来似的，说话结结巴巴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禁欲系男人周从文刚一皱眉，便看见诗宁扶着经纪人高露。
至于旁边的姑娘，周从文扫了一眼，见是正常人便没再关注。
在周从文的眼里，只有正常人和患者，那些莺莺燕燕、盘靓条顺的姑娘们被周从文直接归纳到了患者家属的范畴之中。
至于她们颜值再怎么高，有多正义，周从文也从来都不会在意。
但诗宁的表情不要太明显，沈浪眼睛“刷”的一下子亮了起来。
这可是大八卦！
沈浪的大脑cpu直接超频运转，联想到了很多和周从文有关的事儿。
“这是怎么了？”周从文问道。
“我心脏不舒服。”高露脸色苍白，捂着心口的位置说道。
心梗，这是周从文、肖凯、沈浪的第一个念头。
沈浪没等周从文说话，回身招呼护工推了一个轮椅过来。
“多久了？”周从文推着轮椅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询问道。
“三年多了，每次做检查都没事。”高露断断续续的回答道。
“露姐可能是为我们女团操心太多。”诗宁像是小猫一样，在一边怯生生的说道。
女团……
周从文怎么都回忆不起来国内第一个成型的女团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火箭少女？那已经很靠后了。什么什么48？似乎也不是2003年的事儿。
还真是很超前啊，周从文想不懂、没记忆的事情就扔到一边，推着高露来到急诊抢救室。
“患者自诉心前区疼痛，麻烦做个心电。”周从文和急诊内科医生说道。
见周从文一直没走，急诊内科医生只当是遇到了熟人，想也不想便给高露做了一个心电图。
周从文站在心电机前，看着机器吐出的打印纸，一帧一帧的瞄着。
问题……高露的心电图没有典型的心梗表现，比如说墓碑线之类的，也没拉小旗。
窦性心动过缓，波形很规律。
周从文微微皱眉。
“周医生，露姐怎么样？”诗宁用尽全身力气凑到周从文身边，小声询问道。她说话的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叫，连周从文都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周从文拿着心电图的纸又扫了一眼。
“露姐怎么样？”诗宁提高声音，但还像是说悄悄话一样，在周从文的耳边呢喃着。
热风吹进耳朵里，微痒。
“没事。”周从文疑惑的看着高露问道，“三年前有相关的问题么？”
“周医生，我三年前转行当经纪人，从那之后开始就有这毛病。”高露回答道，“她们一上台演出我就犯病，已经习惯了。”
沈浪站在周从文身后怔住。
什么叫手下艺人一上台演出，带队的经纪人就犯病？
女团的表演的确可以让台下的人们尖叫，心率加快，可经纪人犯心脏病，这是怎么个说法。
不知不觉，沈浪眼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肖凯远远的站在急诊抢救室的外面，他一眼就看出来周从文周教授和那个高高瘦瘦的小女生关系不一般。
年少风流啊，肖凯嘴角上扬，笑的很开心。
这样才对么，周从文才26岁，就一副生人勿进的禁欲系模样，这不符合客观规律。按照动物的本性而言……
肖凯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天的那一边。
“你躺平，衣服往上。”周从文一边说，一边协助高露躺在平车上，并且用胳膊把高露的双腿蜷起来。
“放松，别紧张。”
周从文在习惯性的搓手。
“周医生，我肚子不疼。”高露不知道周从文要干什么，连忙解释道。
折腾了一会，高露的情况也有所缓解，她努力对着周从文露出一个微笑。
“不疼？那可未必。”周从文笑了笑，手按在高露肚脐附近。
“他谁呀诗宁。”
一名女团的成员撇嘴看着周从文。
只要长眼睛就能看出来诗宁、高露和周从文之间有故事。
关键是周从文相当年轻，看着并不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医生，在医院的急诊室里不会给人任何信任感。
“露姐都说肚子不疼了，他怎么还按肚子，该不会是……”
“我估计是，一看就色迷迷的。假装高冷，其实一肚子花花肠子，这种人见多了。”
“就是，这不是耍流氓么。”
几个姑娘站在一边压低了声音议论，她们的说话声可要比诗宁说话的声音大多了，周从文听的一清二楚。
但周从文没在意，按了肚脐附近后又在高露的肚脐旁轻轻按了几下，随后右手压在墨菲点上。
“嗷~”高露一声惨叫，像是大虾似的，身体蜷缩。
“露姐！”
“露姐你怎么了！”
“没事。”周从文把手拿开，“做个b超吧。”
“你对露姐做什么了！”一名女团成员凶巴巴的对着周从文斥道。
“不是心脏有问题，估计是胆囊炎，或许有石头也说不定。”周从文一边说一边转身去洗手，好像高露白皙的皮肤上有数不清的细菌洗似的。
沈浪看的目瞪口呆，但这时候没办法问。
周从文是怎么知道患者有胆囊炎的？刚刚患者的口述沈浪都听到了，一点胆囊有问题的主诉都没有。
要是正常查体也可以，但周从文直接有目的性的按到墨菲点上。
奇怪。
周从文也不着急回家，带高露去隔壁做了一个b超。
胆囊结石，结石嵌顿于颈管，影像上见到胆囊壁也明显增厚，符合腹部症状和体征。
“收入院准备手术吧。”周从文看到机器上的影像后说道，“抓紧时间做，不能拖。”
“周……周……”小磕巴又上来和周从文说话。
但诗宁的磕巴越来越重，周从文就好像是神经阻滞剂一样，直接作用在诗宁的内环境里，不可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