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6 担心综合症（盟主gxy678加更×3）
“放心，没什么事儿。”周从文安慰道，“去急诊科办理住院手续，我问问肝胆谁值班，禁食水时间满足就抓紧手术，话说你们能签字吧。。。”
诗宁见周从文和她说了这么多话，紧张中带着一点兴奋，整个人差点没直接晕死过去。
“周医生，我是心口疼。”高露一直觉得自己有心脏病，她躺在诊床上说道。
“知道。”周从文道，“是神经反射过去的。”
“我……”高露略一犹豫，还是实话实说，“有一次我自己来看病，医生说我有心梗，心电图比较明确。但我觉得我年轻，工作的事儿也不能拖，所以强忍着没告诉她们。”
“胆子真大。”周从文微微一笑，“要真的是心梗，怕是你现在问题更大，人估计随时都得没。”
“……”
“不是心梗，那是临床症状的伪相。”
“啊？”高露一怔。
与此同时，急诊科的医生也觉得有些问题。
心梗，可是临床很急很常见的一种病，大家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免出事。
现在患者都说了自己曾经有一次拉心电有事，周教授怎么直接给否定了呢？
“我判断是胆心综合症，简单说就是胆囊炎、胆囊结石，但腹部没有疼痛，表现为胸闷气短、甚至心电图有心梗的表现。放心，切掉胆囊就好。”
什么是胆心综合症，周从文并没有详细解释，而是把b超单子交给急诊科的医生，然后招呼也不打一个转身就走。
“从文！”沈浪见走出急诊科的走廊，马上拉住周从文，“你和那个小姑娘什么关系？”
周从文皱眉看沈浪，“知道太多会被灭口的，你不懂么？”
“哈哈哈，我感觉你们有故事。”
肖凯很羡慕沈浪。
这种话，他可不敢直接问周从文。
不过肖凯虽然也很好奇，但却不愿见周从文为难，连忙走上来解围。
“周教授，胆心综合症？我有点印象，但早都还给老师了，怎么回事？”
“胆心综合征是由于胆道系统疾病所引起的冠状动脉供血不足、心脏活动失调以及心电图异常的临床综合征。”
周从文笑了笑，解释道。
沈浪垂头丧气，他很清楚周从文肯定不想说他和那个高高瘦瘦的小姑娘之间的“秘密”。
“呃，我只听说过心梗的患者会有上腹部疼痛的表现，所以我在中心医院下了规定，所有急诊腹部疼痛的患者都要查心电图。”
“原理类似。”周从文道，“心脏受t2—8脊神经支配，而胆囊、胆总管受t4—9脊神经支配，二者在t4～5脊神经处存在交叉。”
“当胆道有炎症及胆管内压力增高时，通过t4—5神经反射引起冠状动脉收缩，血流减少，诱发心脏活动失调。
另外，血液中胆红素及胆酸浓度增高时可兴奋迷走神经，引起迷走神经反射，也可直接抑制心肌细胞能量代谢，降低心脏活动功能。”
肖凯原本只是想解围，让沈浪别作死，让周从文别为难。
但周从文详细解释后，肖凯觉得这玩意可要比追问周从文的私生活有意思多了。
胆心综合症，肖凯从前压根不知道，刚刚只是顺口胡说。听周从文的解释，肖凯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跟沈浪听到八卦似的。
“可患者的胆囊炎、结石的症状不重啊。”
“肖院长，你听患者自述，每次都是女团上台的表演的时候她才会犯病么？”
“听到了，是紧张有关系么？”
“嗯，我估计和紧张有关系。”周从文道，“心电图还没事，我第一时间想到胆囊炎。再说，就算是心电图有事，也要排除胆囊炎的。”
“患者说之前的心电有一次有问题，这是怎么回事？”
“大约1/3患者可出现非特异性的st段压低和t波低平或倒置。”周从文道，“心律失常发生率较高可能与胆道疾病通过植物神经、尤其是迷走神经反射引起心脏自主调节紊乱，易产生折返激动有关。”
再问就有点多了，肖凯虽然比较好奇周从文的诊断过程，但已经说了这么多，再多问的话周从文解释到明天一早都未必能解释完。
“沈浪，学着点。”肖凯拍了拍沈浪的肩膀，“以后在胸痛中心干活，遇到类似的患者做个b超。患者要是有意见，就这么说。”
沈浪当然知道这个诊断的重要，可仅仅是胆心综合症么，记住就行，更让沈浪感兴趣的是周从文和那个小姑娘之间的关系。
平时也没见周从文招蜂引蝶，怎么就天上掉下来一个美女砸在他身上了呢？
这个大八卦烧的沈浪心痒难耐，但他毕竟还有一丝理智，不想死在医大二院。
“胆心综合症，是不是可以叫担心啊。”沈浪说了一个谐音梗。
“是。”没想到周从文给了个肯定的回答，“担心，诱发神经功能反射，导致出现类似的情况。刚刚患者不是说了么，每次女团上台表演的时候，她都会犯病。”
“那我记住了。”沈浪笑道，“这病还挺好记的。”
“肖院长说得对，类似的情况都要扫个b超看看。”周从文道，“要是直接拉上去做冠脉造影却没事，笑话就大了。虽然患者和患者家属未必说你什么，但总归是不好。”
“知道。”沈浪挥了挥手，他还是想问周从文那个叫诗宁的小姑娘的事儿。
周从文看见沈浪的表情，叹了口气。
“粉色的锦旗，就是她送的。”
“！！！”沈浪脑袋上冒出无数的惊叹号，永无休止一般。
这回连肖凯都开始好奇了，粉丝的锦旗，这玩意临床上谁见过。
周从文周教授不愧是世界第一，连收锦旗都是粉色的！肖凯心里赞叹。
不过他谨守着不作死的原则，并没有继续问下去，却对沈浪投去了期待的目光。
沈浪猛的咽了一口口水，但他也知道这事儿已经属于雷池，自己又没有钢筋铁骨，还是别进雷池的好。
1107 游走的缝衣针
楚云天回到魔都想要陪几天父亲。
ercp技术对楚云天来讲并不算难，虽然他没有亲手做过，但这种技术在梅奥早已经开展，算是一个常规检查、治疗的方式。
国内的医疗水平和梅奥没法比，这也是意料之中的。
虽然这项技术已经问世三十多年，但国内的科技水平类似于荒漠，这也是当年楚云天说什么都不留在国内的原因之一。
看着自家老爷子笨笨的操作，楚云天开始还觉得有些好笑，但越来越肃然。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追求与梦想，自己不能把梅奥的那一套随便套用在父亲身上。
“云天，你看我的水平比你上次回来是不是进步多了。”楚院士展示了一遍自己的操作后，略有得意的和楚云天说道。
“的确。”
上一次回来，父亲的操作简直手脚不分瓣。
内镜室的门是关闭的，除了自己，父亲连护士都不让进。
这种闭门修炼，并不是因为人多了吵杂，主要是父亲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最笨拙的一面。
毕竟是院士，平日里逼格极高，要是被人看见笨手笨脚的学习……除此之外，这也是老人好强的心在作祟。。
没想到父亲的进步这么快！
楚云天笑眯眯的看着老父亲，“爸，还真别说，当年你要是干外科的话可能成就并不低。”
“说什么呢，什么叫成就并不低。”楚院士笑眯眯的说道，“虽然比不上黄老，但周从文那小子一定比不过我。”
楚云天知道父亲是经常性的提起周从文，以免自己不敢提，坠入心魔之中。
“国内现在怎么样？”楚云天问道。
“还行，按部就班的走呗。”楚院士道，“我闭门研究ercp技术，其他知道的不多。”
“我来给你当助手，你再试一试。”
楚云天很随意的闲聊着，没什么逻辑。只有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觉得这个世界是安全的。
爷俩一起做，手术要比楚院士自己做顺利了无数倍。
有一个好助手是真心很重要，楚院士只能再一次感慨周从文是外科出身，还特么是胸外科的，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块璞玉被黄老“抢”走。
一上午做了三台胆道支架的手术，楚院士觉得自己的水平又一次暴涨。
“歇歇，吃饭。”楚院士志得意满。
在ercp这一块，楚院士知道自己已经是国内领先水平，因为其他医院很少有设备。
现在自己盯着的并不是国内，而是要追赶世界顶级水准。
但一想到人家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期就开展了ercp技术，能不能做到真心不好说。
找机会还是要收一个眼疾手快的年轻人，自己做不动了，经验都传给他，让他接着去研究、去赶超。
之前楚院士或许有些敝帚自珍的想法，毕竟培养手术兽之类的事儿在国内是不成文的规矩。
你外科做得，我ercp就做不得？哪有这样的道理。
但每次想到周从文，想到黄老，想到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上黄老的三个学生联手镇压所有评委，楚院士都会心生激荡豪迈。
桃李无言，下自成蹊。
黄老从来没说过什么，但隐约之间大势已成。
尤其是想到黄老为了保周从文，拎着笤帚在912大院追打他的画面，更让楚院士哭笑不得。
换了衣服，楚院士觉得有些疲倦。
“咦？”楚云天拿出手机，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云天。”
“医院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楚云天冲着父亲晃了晃手机。
“哦？最近不是没什么活么。”楚院士捶着自己的老腰问道。
的确是上了年纪，练习了一上午，穿铅衣的时间并不长，但就是浑身酸疼，楚院士也感慨岁月不饶人。
新技术，还真就不是自己这个年纪应该琢磨的。
“谁知道，我问问。”楚云天开始回拨。
楚院士的英文水平只限定于搬着字典阅读外文期刊，听儿子用母语水准一般的美式英语聊天，楚院士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自己儿子不比周从文差，已经成材喽。
而且他并不娇气、矫情，在受到了接二连三的失败后，愈挫愈勇，已然有了成大器的品质。
等楚云天挂断电话，楚院士问道，“有事？”
“老摩根家的那位有点事，找我回去会诊。”
“会诊啊。”楚院士有些失望。
毕竟儿子从前一年都未必能回来一次，今年虽然已经飞回来两次，但他依旧很希望儿子能多在家陪陪自己。
“会诊费100万。”楚云天哈哈一笑，“爸，梅奥的医疗……”
“嗯？”楚院士一怔，“这么多？”
“不是跟你说过么。”楚云天笑道，“你一直都不愿意信。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国内的医疗是面向所有人，协和、华西，够厉害了吧，每天人来人往的，我看着都头疼。”
楚院士点了点头。
“看着热闹，其实根本收不上钱。普通人，能有什么钱。”楚云天道，“协和的位置太好，也不愿意修建分院，华西那面的情况我不了解。但简单说，把协和与华西每年的毛收入合在一起都赶不上梅奥。”
“肯定的。”楚院士笑道，“梅奥诊所每年光是给世界富豪体检这一项就是几十亿美元的收入。”
“简单，轻松，挣钱，我认为这才是医疗原本应该有的样子。爸，国内洗脑洗的厉害，大家都在搞钱，就让医生治病救人，有这样的么。”
“不一样。”楚院士摆了摆手，“梅奥诊所的确收入高，净利润更高，但……”
说着，他顿了一下。
这个话题楚院士并不想继续说下去。
因为说到底这也是一个死结。
当年自己为什么要把儿子送出国？看破不说破，说破没朋友。用脚投票才是真的，说的都是大道理，没用。
其实这么也挺好，儿子以后衣食无忧，也不会很忙。再多的，就要看他自己。
“什么病？”楚院士话锋一转，询问患者病情。
“很怪。”楚云天道，“老摩根已经卧床十几年了，最近一个月一直干咳。体检发现，他的右上肺动脉里有一根针。”
“！！！”楚院士一下子怔住。
“那面估计是老摩根有轻微的阿尔茨海默，可能是发病的时候他顺着留置针把缝衣针塞到血管里。”
“呃，这……”
楚云天的描述很让人不可思议。
“据说缝衣针是老摩根一直保留的纪念品，好像是他年轻时最爱的女佣用过的。不说这个，这病……太奇怪了。”
“金属针首先出现于腕部，来源于右侧桡静脉，通过上肢静脉系统进入上腔静脉内，并穿过右心房和心室，进入右肺上叶动脉血管远端。”楚云天继续说道。
“来源能想懂，只能说老摩根的运气简直是逆天的好。”
“现在呢？”楚院士一怔。
“针尖刺破右肺上叶动脉，距离支气管动脉很近。”楚云天道，“其实也不是会诊，医院找我回去做右肺上叶切除手术。”
“一台手术一百万？”楚院士无奈的笑了笑。
“一百万是会诊费，手术费另算。”楚云天笑道。
楚院士心里有些复杂，他知道儿子说的计量单位是美元。
“有把握么？”
“手术不大，但摩根家……他们人太多，还涉及到家产的问题，所以暂时没有拿定主意。”
“你要飞回去了吧，先去吃口饭，别饿着肚子。”楚院士掩饰着心里的淡淡失望。
“不着急。”楚云天自然知道父亲心里的失落，搂住父亲的肩膀亲昵说道，“爸，这病很简单，我等他们拿定主意再飞回去也来得及。”
“别耽误事。”
“不会的，就是切个右肺上叶，手术很简单。我胸腔镜的水平只有我老师能比一下，但从去年开始……”
楚云天说着，微微一怔，却马上露出一丝笑容。
“去年我不是败给周从文了么，回去后一面研究纯动脉的冠脉搭桥，一面研究周从文的胸腔镜手术。
现在我的手术水平再一次暴涨，说是世界第一似乎有点吹牛，但梅奥诊所里已经公认我是第一。不说用胸腔镜切肺叶，我已经能用腔镜做搭桥、换瓣手术了。”
“加油。”楚院士没有夸奖楚云天，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加油。
话是这么说，可楚院士心里惊讶莫名。
用胸腔镜做换瓣手术？儿子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强大到了这种程度么！
换瓣，那可是换瓣！
虽然不是搞心胸外科的，但楚院士知道换瓣手术属于心胸相当大的手术，比搭桥的难度只高不低。
“爸，想什么呢？”楚云天知道自己父亲在想什么，但偏偏就是要显摆一下。
从小的时候开始，老爷子对自己的教育就很严格，甚至可以说是严厉。所以有了成绩，楚云天就想和父亲说。
胸腔镜做换瓣手术，这是楚云天刚拿下来的术式，做的虽然还不尽如人意，但光是这个术式名字就能吓死一群人。
换瓣，这可是换瓣！
“真的？”楚院士问道。
“当然，我骗你干什么。”
“要是……我说要是有机会，你回来做两台？”楚院士问道。
要是楚云天能回来做手术就好了，能多见见儿子，这是楚院士最简单的想法。
“好啊。”楚云天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稳吧。”
“肯定，放心吧。”楚云天笑呵呵的说道。
楚院士老怀甚慰。
是不是世界第一，有没有梅奥诊所的认可，其实楚院士已经不是很在意了。楚云天遭受打击，能迅速站起来，这种心态才是最重要的。
儿子能这样，楚院士觉得肯定是自己的基因起作用，笑的合不拢嘴。
而且现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周从文用胸腔镜做肺，楚云天用胸腔镜做心脏，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梅奥那面还想什么呢？”楚院士问道，“缝衣针在右肺上叶动脉里扎着，好像除了切除也没别的办法。”
“本来也能保守，但我听那面的意思似乎是老摩根咳嗽的太厉害，针尖就在支气管动脉附近。一旦刺破，就是大出血，很可能老摩根熬不过去。”
楚云天说着说着，忽然站住，陷入沉思。
楚院士也没打扰儿子的思考，静静的等着。
过了三分钟，楚云天皱眉，“似乎除了外科手术的方式，介入……爸，你说介入手术能做么？”
介入？
楚院士一怔。
“不可能！”楚院士下意识的说道。
ercp和介入手术类似，本质上都属于微创治疗的一种方式，而且需要x光影像。
自己下个胆道支架就很难做到，而楚云天说的缝衣针扎在右上肺动脉里，这根本取不出来么。
至少在楚院士看来，介入手术属于楚云天异想天开。
“我就是随便一想。”楚云天笑了笑，“脑洞大开么。”
“右上肺动脉虽然叫动脉，其实是静脉。”楚院士也很愿意和儿子多聊一聊，尤其涉及到这种怪异的病例，两人还都是顶级的医生，共同话题也多。
要不然和儿子聊美国的生活？楚院士觉得更难找到共同话题。
“如果，我说是如果。”楚院士很慎重的说道，“把针拔出来，应该只会有少量出血。”
“嗯，就像是体表的静脉输液的钢针拔出来一样，不按的话顶多出30-50ml的静脉血。”楚云天同意父亲的观点。
“可问题在于导丝怎么进去……进去好像还行，不是很难，但怎么能抓住缝衣针把它拽出来呢？”
“缝衣针有针鼻，针鼻儿可要比点一八、点一四的导丝粗多了。”楚云天道，“如果水平逆天的话，通过血管、心脏把导丝顺进去，然后……”
说着，楚云天自己都笑了，他随即摇了摇头。
这种难度的操作已经不是地狱级，而是真正的逆天操作。
“哈哈哈。”楚院士用力的拍了拍楚云天的肩膀，“不可能啦。”
“嗯。”楚云天点头，“我知道，爸。”
“就算是有人，比如说黄老能把点一四的导丝穿过针鼻儿，那往出拽钢针的时候谁能保证血流冲击下钢针可以保持一个固定的角度？”
“嗯。”楚云天赞同，“一旦在更深处的血管内膜留下划痕，手术会更大，情况会更难以控制。”
“切肺叶，简单，明了，不用多想。”
“我就是琢磨一下。”楚云天笑道，“爸，你说黄老能用点一四或者点一八的导丝穿针鼻儿么？”
黄老……
楚院士想到在循环内科年会上，黄老改进了经典的crush手术，变成dk-crush术式，其中就有一步操作是点一八的导丝穿透双层支架网眼。
双层，支架网眼，这种操作难住了宫本博士，也是大家认为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操作。
现在dk-crush术式有人开始尝试做，但就这一步的难度让人望而生畏。
手术能不能成、用多少时间，基本要看这一步顺利与否，运气怎么样。
现在dk-crush术式被人称为幸运手术……哈哈哈。想到这里，楚院士哈哈一笑。
手术看幸运值，真特么的。
双层支架网眼的穿透都那么难，就更别说针鼻儿了。
“不可能。”楚院士坚定说道，“尝试的次数多了，针尖再划破支气管动脉，急诊开胸，这是何苦呢。”
“我也是这么想。”
“我想还是切肺叶更稳妥。”楚院士道，“你做手术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放心，我会在针尖和支气管动脉之间放上纱布，避免划伤。爸，这点事儿我还是知道的。”
爷俩儿越走越远，说说笑笑，像极了楚云天小时候。
1108 嘴里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克利夫兰，柳无言对着电脑阅片。
老摩根的病情……不能说很重，只能说特别怪。。。
柳无言见过无数的患者，临床经验相当丰富。可一根缝衣针从右侧桡静脉开始了一圈神奇的漫游，这种事儿他从没见过。
缝衣针从桡静脉到上腔静脉，通过心脏，来到右上肺动脉。
中间竟然没有严重的损伤，不能不说摩根家族似乎每个人都很神奇。
老摩根在梅奥诊所住院，家里面的意见并不统一。家里的意见是一方面，关键是老摩根并不想做外科手术。
据说可能是年轻时候的心理阴影，但具体是什么，柳无言也不得而知。
在柳无言看来手术必须要做，切除右上肺叶么，也不难。
唯一的难点在于针尖似乎距离支气管动脉比较近，但这对于世界级的柳无言来讲也不算什么。
“铃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柳无言的阅片。
“柳老大。”申天赐慵懒的声音在电话里传过来。
“天赐啊，怎么了？”
原本师兄弟两人平时很少交流，那么多年都未必能说上一句话。
但上次作为评委、作为师兄弟和老板的关门弟子周从文一起做了一台小切口一站式冠脉搭桥手术后，两人的关系顿时升温。
甚至申天赐直呼柳老大，从老板那面论大小。
“老摩根的片子你看了么？”
“正在看，没什么好犹豫的，直接切右上肺叶。”柳无言给了一个相当肯定的答案。
“我听说你们克利夫兰那面有不同的意见。”申天赐道，“史密斯博士建议介入下取出缝衣针。”
“呵呵，做梦。”柳无言言简意赅的说道，“而且史密斯博士并不是想这么做，而是老摩根拒绝外科手术，态度很坚决，这才找到史密斯博士。
这种手术，别说是他，我估计老板都做不到。”
“你还真是很了解老板啊。”申天赐用戏谑的口吻说道，“老板也接到了邀请，但拒绝去梅奥。”
“我还没联系老板，你问邓明了？”
“嗯，邓明说老板的意见也是直接切右上肺叶。”申天赐道，“介入手术只是理论上有可能存在成功，但真要是实际操作起来全无可行性。”
“克利夫兰的技术很强，史密斯博士的介入水平……话说他在想什么呢。”申天赐鄙夷的说道，“介入手术，不管他用点一八还是点一四的导丝，想要穿过针眼，那不是开玩笑么。”
柳无言在电话的这面点了点头。
的确。
“老板开创的dk-crush术式最难的那步是用点一八的导丝穿过双层支架网眼，就这，每次手术都得看命。运气好，一次就过；运气不好，要尝试无数多次。”
“我们这面也是，我和循环介入的医生一起做过22例dk-crush手术，只有两次手术，导丝穿双层支架网眼一次性成功。”
“那是你水平高，在约翰·霍普金斯，我就没见他们一次完成过。”
柳无言想起周从文，那个小家伙似乎能一次就做到。
但也只是似乎，柳无言很清楚点一八的导丝穿透双层支架网眼的难度。
所以他不是很相信周从文的成功率会那么高。
“老板都说不可能了，史密斯博士更不可能。柳老大，你去看一眼，史密斯那个怂瓜是不是老年痴呆了。”
“别开玩笑，虽然只是理论上存在可能性，但毕竟有可能不是。”柳无言慎重的说道。
“就不是很喜欢你这种。”申天赐鄙夷道，“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史密斯博士的水平我不知道，你还不知道？
咱不说人工夹层那种非人类的操作，光是点一八的导丝穿透双层支架网眼，史密斯博士能百分之百做到？”
“不能。”柳无言给了一个很准确的答案。
“所以，又没让你去阻止他，就是去看看而已，我等你消息。”申天赐说着，挂断电话。
柳无言笑了笑。
这位破门子的水平是真高，老板当年也很喜欢他……其实申天赐心里想的是什么，柳无言自然知道。
这家伙是想看自家老板用史密斯博士说的方法取出缝衣针。
老板会做到么？应该不会，申天赐自己都说了，老板拒绝去梅奥诊所。
柳无言沉思。
他盯着屏幕上的影像资料在看，缝衣针的针尖穿破右上肺动脉，在肺门里距离支气管动脉的距离很近。
老板……
应该能做到，但自家老板是什么性格？一个字——稳。
只要能有接近百分之百的成功率来解决问题，老板就不会选择炫技的手段。
虽然要切除右上肺叶，可相对于取出缝衣针后的各种不可控，自家老板会做什么选择那还用说么。
至于人工冠状动脉夹层，那是死马当活马医，老板肯定不想这么做。要是有更好的办法，老板才不会“携”新术式横空出世。
……
……
912，黄老手里拿着放大镜在认真阅片。
他的眼睛已经老了，尤其是眼前的片子，肺门里白花花的一片，想要看到针尖的位置很难。
所以黄老拿着放大镜一点点的审阅。
“老板，我觉得他们就是在没事找事。”邓明手捧保温杯，温和的坐在一边，笑眯眯说道，“切肺叶，简单易行，克利夫兰非要说用介入手术的方式取针。”
“也不是不可能，但手术……我年轻十岁，成功率会在70%左右。”黄老一边看着片子，一边说道，“现在么，能半对半就不错了。”
“呵呵，那是您，克利夫兰能有这么高的水平？”
“不要小看天下英雄。”黄老淡淡说道，“不过就事论事，操作不具备可复制性，而且容错率太低。”
说着，黄老佝偻的手指点在阅片器上插的片子上。
“咚~”
“这里。”黄老道，“导丝不管选点一八还是点一四，不管从什么角度，只要碰到针，根据杠杆原理针尖都会出现巨幅波动。划破支气管动脉的可能性太大，危险很高，所以我不建议做介入手术。”
“嗯。”邓明点了点头。
“切肺叶吧。”黄老道，“没人可以百分之百的完成手术，没有人。”
“周从文呢？”
“他的成功率可能会稍微高一点，但也就是高一点点而已。”黄老道，“所以还是算了。”
“嗯，切肺叶更稳妥，是吧老板。”
“是。”黄老嘴里虽然这么说，但他手里拿着放大镜，一直端详着片子。
邓明注意到老板看了十分钟后，放大镜交到左手，老板右手佝偻的手指轻轻动着，似乎站在手术台上，正在操作导丝穿过针眼。
呵呵，老板嘴上说着不要，但看见这么古怪的病例他还是想做手术。
但岁月不饶人，老板说年轻十岁可以尝试，要是年轻二十岁、三十岁呢？
周从文呢？
一想到风华正茂的周从文，邓明脸上的笑容真挚了很多。
虽然他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肯定要比克利夫兰的史密斯博士强。
真是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为什么要选择这么难的一个术式。
邓明也清楚，摩根家族内部肯定有无数股力量在相互碰撞、相互作用。
谁知道呢，自己只是一名医生，和大家族内部的纷争没关系。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黄老才把放大镜放下，坐在椅子上，悠悠说道，“去和那面联系吧，我的意见是切右上肺叶。”
“好。”
邓明捧着保温杯出去，黄老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要是能年轻十岁就好了。
美人迟暮，英雄末路。
这之间的心酸一言难明。
最是人间留不住啊。
……
……
“宫本博士，我需要你的帮助。”史密斯博士慎重的琢磨了很久，还是诚意邀请顺天堂医院的宫本博士来做手术。
老摩根的病情证明了他是有幸运光环护身的人，缝衣针能从右侧桡静脉游走，一路无伤的通过上腔静脉和心脏，进入右肺上叶动脉，这简直就是神迹。
因为其他无可言明的原因，史密斯博士接受了难度极高的手术方案——介入取针。
手术难度有多大，他很清楚。
但史密斯博士最近一直在钻研dk-crush手术。
经过一段时间的反复练习后，史密斯博士的介入手术水平大涨。
点一八的导丝穿透双层支架网眼，他已经能做到几乎百分之百的成功率。
虽然最开始拒绝了介入手术，但在摩根家族的强烈要求以及过往的一些事儿的作用下，史密斯博士还是接受了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次产品展示会上来自共和国的年轻医生带给他无尽的羞辱，史密斯博士一直记得。
他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而这台手术就是开始。
别人做不到的自己能做到，还有什么比这更适合作为一个宣告，向整个世界宣告自己的回归！
但史密斯博士需要一个助手。
手术顶级难，所以他需要一个顶级的助手协助自己手术。
柳无言是最适合的人选，至少在史密斯博士的心里，同样在克利夫兰的柳无言是“天生”的助手。
可惜，刚刚柳无言来过，询问介入手术的事儿。
但史密斯博士刚说了一个开头，柳无言就像是兔子一样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而且随后他的手机关机，彻底失联。
没办法，史密斯博士只能选择其他人。
打了几个电话，接到电话的人都拒绝了史密斯博士的邀请，包括顺天堂医院的宫本博士。
一群胆小鬼，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难道没人看到么？难道没人相信自己么！
史密斯博士没有办法，只能通过摩根家族的人寻找可以帮助自己手术的助手。
不管是用钱砸，还是别的什么方式，自己需要一个世界级别的强者来协助自己手术！
过了足足一天，史密斯博士才得到消息。
顺天堂医院的宫本博士最后同意协助自己手术，但宫本博士明显不信任自己，需要签署免责声明才肯来当自己的助手。
真是一群碧池，在布鲁克林长大的可怜的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的碧池！
史密斯博士心里痛骂着宫本博士。
但这毕竟是一个好消息，不管如何，有了世界顶级的助手，接下来自己只要全心全意完成手术就好。
从克利夫兰来到明尼苏达，梅奥诊所熟悉的建筑就在眼前。
自己要从这里开始征服，征服整个世界，史密斯博士双手握拳，努力的在心中告诉自己要实现的目标。
楚云天已经飞回梅奥诊所，他很奇怪摩根家族的选择。但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楚云天根本无法反驳。
反正“患者家属”和患者本人做了类似的抉择，自己的银行卡里多了一连串的数字，那么接下来自己要做的就是防止意外发生。
如果针尖划破支气管动脉，外科第一时间上台开胸解决问题。
针对这一点，楚云天看在银行卡里多出来的数字上，认认真真的和患者家属解释过。
但老摩根固执到了极点，他一边干咳着，一边告诉所有人这是他的选择。
毕竟是世界的王者，没人能反驳。
楚云天悄咪咪的看着史密斯博士，心中泛起无数涟漪。
手术要是周从文来做，还有一丝成功的可能。但换做是史密斯博士，楚云天觉得他毫无把握。
真特么的，他为什么敢！楚云天心里骂了一句。
作为外科保障，楚云天一路陪同，毕竟……摩根家族给的实在太多，不好拒绝。
有钱能使鬼推磨，甚至有钱能使磨推鬼，楚云天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小鬼。
不过真的很遗憾，楚云天很想在这里看到周从文，看看那个一世之敌要怎么做这台手术。
经过审慎的会诊，三天后手术才开始。
老摩根被送入手术室，麻醉组开始全麻。
麻醉医生是全球最顶级的医生，之所以要全麻，是因为一旦介入手术失败，接下来外科就要用最快的速度打开胸腔进行止血。
到那时候，怕是再麻醉就已经晚了。
史密斯博士站在手术室里，看着旁边准备好的外科手术包，和身边的宫本博士说道，“根本不用，他们想的太多。”
宫本博士根本不想搭理他，希望手术失败只是无法穿针，不会出现支气管动脉被划破的“事故”。 1109 临时开放的系统手术室（盟主gxy678加更×4）
“叮咚~”
系统任务的声音响起，周从文一怔。
自从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后，系统就一直保持沉默像是“死”了一样。。。
虽然周从文有感觉它还在，但一直沉默也总归是不好。
直到今天，它终于再次颁布任务！
仔细看视野右上角的系统面板，周从文有些无奈。
系统这个小家伙吃了那么多奖励，而且在天下第一之后反而状态越来越差，现在竟然只出现【急诊任务……】四个字，连任务名称都没有。
这是什么任务都不说清楚，就让自己去做手术。
真·特么的！
周从文恨不得掐死系统，要是它在自己面前的话。
重生以来，系统虽然濒临崩溃，但最起码还有个任务名称，或多或少能猜到一些什么。
但这次系统可倒好，连急诊任务四个字都有些发虚，很难辨认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完成了那么多任务，系统非但不见好转，反而状态越来越差呢。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周从文想过很多次，如今看到越来越虚无的系统面板，心中一阵沮丧。
就像是在重症监护室里救治患者，自己十八般武艺都用上，本以为患者会一天比一天好。可是事实却出乎意料，患者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
真·特么的！
周从文又骂了一句。
“叮咚~”
就在周从文愣神的时候，系统面板一阵氤氲晃动，又一声若有若无的提示音出现。
【系统手术室开放12小时……】
一道天雷击中周从文的天灵盖，他瞬间全身酥麻，随即进入贤者时刻。
系统手术室临时开放，意味着系统知道这次手术的难度已经到了系统判定自己无法完成的程度。
自己重生回来后，哪怕面对各种难度极高的手术，系统都没有相关的判定，更别说开放系统手术室。
到底是什么难破天的手术？
周从文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周教授，这是我们这周的手术量和未来一周的手术计划。”肖凯拿着本子放到周从文面前，“您掌一眼。”
“我有点累。”周从文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办公室躺半个小时，然后再说。”
说完，周从文站起身，习惯性背手弓腰走去自己的办公室。
肖凯一怔，看着周从文的背影，仿佛看见了黄老似的。
周从文很少背手弓腰，至少肖凯接触的周从文是这样。
此时此刻，他竟然像是一个老人似的，完全没有年轻人的朝气。
周从文周教授……他到底怎么了？
“沈浪。”
“肖院长，有事儿么？”
“周教授怎么了？看着似乎有点累。”肖凯问道。
“不知道啊，最近都很正常，刚刚还在和我们说笑话呢。”沈浪疑惑，他的眼珠子转了转，看见周从文背手弓腰的身影远去，疑惑的说道，“难道是之前那个女明星给他发短信了？”
“……”肖凯挠头。
女明星说不上，但那个叫诗宁的姑娘看着的确不错。
主要是她看周从文周教授的眼神里带着无数桃花，这一点肖凯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担保。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儿。
有道是，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要不说提拔干部的时候家庭也是要考虑的事儿，没有家，性子野，加上周教授本身就高大、帅气，业务能力也强，招蜂引蝶是正常的。
肖凯笑眯眯的看着周从文的背影消失，心里想着那些龌蹉的事情。
“该不会是生病了吧。”沈浪有些担心。
“怎么会，周教授的身体好的很呢。”肖凯笑道，“没事没事，放心。”
“真的是和那个女团的小明星？”沈浪开始八卦，“我看差不多。”
“别瞎说，周教授的女朋友虽然好久没回来了，但风言风语要是传到她耳朵里，总归是不好。”
沈浪知道轻重，马上闭嘴。
但他还是很好奇，原来周从文背地里还做这些！还真是无良！！
……
……
周从文回到办公室，他没着急进系统手术室，而是先洗了一把脸，随后点了一根白灵芝。
不过周从文也没抽烟，而是看着氤氲的烟雾飘荡，仔细琢磨系统这个小家伙要做什么。
只有12个小时，周从文深知自己要把握机会，进去后就要全神贯注的进行手术训练，绝对不能浪费一分一秒。
上一世，最开始总是急吼吼的进系统空间，多多少少会浪费一些手术训练时间。但兑换手术时间的点数自己可以掌控，不在乎这点。
换做现在，周从文可不敢这么想。
足足等了十分钟，周从文才脱鞋躺到床上，盖上被子，暖和和的。
闭上眼睛，按照记忆进入系统空间。
只一刹那，周从文感动的差点没哭出来。
旧地重游，情人还是老的好啊。
当周从文看见那只小白狐狸的时候，血压高的差点没从头顶呲出来。
但他瞬间掌控住情绪。
系统似乎电量不足，连系统面板都飘忽不定，看不清楚，怕是这次手术失败，系统都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而且开放系统手术室，不一定是多难的手术呢。
深吸一口气，周从文缓步走进手术室里。
每迈出一步，周从文的身心状态都贴近心流状态，每一步的间距一样，每走一步他的腰身都会抬高一点点，直到腰杆笔直迈步进入系统手术室。
当周从文看到患者的简介时，一下子怔住。
绣花针，顺着右侧桡静脉进入上腔，再通过右心房、右心室进入右肺上叶肺动脉。
这么复杂的过程……患者到底有多幸运才能保证中间不出任何问题？
更让周从文难以接受的是，他判断患者需要切除右肺上叶。
可系统给出的手术术式是介入手术。
也就是说，需要穿针引线，把绣花针从右肺上叶肺动脉中“取”出来！
天啦噜，难怪系统会特么越来越模糊，甚至要给自己一定的训练时间。
手术难度，突破天际，几乎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1110 手术难度，再次飙升 ！（加更，求月票）
周从文屏气凝神，站在系统手术台旁术者的位置上。
他没有助手，只能自己左右手交叉操作。。。
但这对周从文来讲并不算什么难题。
关键是用什么样的导丝穿过针眼，并把那根针取出来。
周从文怔了足足有十秒钟。
虽然知道时间宝贵，每一秒都比金子还要贵重，但周从文依旧没有轻举妄动。
倒不是怕失败后实验体会死亡，而是周从文知道自己没有进入心流状态，即便是做了，也肯定是无用功。
周从文来到手术台旁的阅片器前，抱膀托腮，认真阅片并模拟手术。
没法做，手术完全没法做！
周从文摇了摇头，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真特么奇怪，小家伙为什么会交给自己一个根本完成不了的任务呢？
也是，要不然系统也不会拼了老命开放系统手术室给自己用。
五分钟后，周从文深深叹了口气。
手术的难度不光突破天际，甚至飞出太阳系，穿越银河，来到宇宙大爆炸的起点。
这种手术，即便是周从文自己都不敢想象。
真·他妈的！周从文动了无名之火，心里大骂。
但再怎么发牢骚都没用，系统颁布了任务，而且还是背水一战的任务。
周从文很清楚，只要是系统颁布的任务，哪怕是再难，也都有完成的可能。
那，
就，
试一试。
回到手术台前，周从文屏气凝神，开始进行操作。
按照常规，置管。
前期一切顺利，周从文的心里也产生了一种手术能顺利完成的“错觉”。
导丝导管摆进右上肺叶动脉里，周从文按下高压注射器的按键。
系统空间瞬间变红，手术失败的警报声响起。
周从文怔住。
做个造影都失败么？这特么是怎么回事！
手术再次开始，周从文重复上次的动作，手术毫无疑问，又一次失败。
但这次造影的过程中，周从文看见高压注射器喷射出来的造影剂带动缝衣针，直接划破了支气管动脉。
周从文没有时间沮丧，他又瞄了一眼片子，思维平面铺开，记下所有细节便出了系统空间。
躺在床上，周从文默默的想着刚刚发生的那一切。
高压注射器的确对缝衣针造成了影响，可是和影响上表现的不一样。
要是按照影像上的位置，不至于连一次高压注射造影剂都会出问题。
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从文百思不得其解。
他坐起来，点燃一根白灵芝，默默的沉思。
一根烟没抽几口，周从文几乎沉浸在莫名诡异的手术过程之中，动作都很少。
烟蒂几乎烧到手指，周从文觉察到温度变化，这才无可奈何的站起来把烟掐灭，顺手打开窗户。
一刹那，周从文猛然想到一个可能——有人先于自己做这台手术，他用高压注射器做了造影，导致缝衣针的位置出现变化。
手术，难度+1！
不，手术难度至少+10！
本身难度就是顶天，周从文对能不能做下来还不确定，难度却莫名其妙的又一次提升。
不带这么玩的，周从文有些绝望的看着窗外。
这特么是哪家医院的医生！是哪里的患者！周从文心里骂道。
很明显，患者应该做肺叶切除，而绝对不是做介入手术治疗。
就这都敢做手术，胆子也太大了！
但咒骂是没用的，周从文看着视野右上角渐渐变淡的系统面板，无可奈何的想自己该怎么办。
手术不能不做，系统似乎拼尽最后的能量让自己进入手术室做术前训练。
就它那操蛋样，估计任务失败，小家伙直接就“噶”一下翘辫子。
周从文很是无奈，只能默默的琢磨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不能用高压注射器，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手缓缓推注造影剂。
用手推，造影剂的浓度不够，图像肯定模糊不清。
虽然解决了一个问题，但另外一个问题随即出现，把手术带向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
再加上缝衣针的位置更贴近支气管动脉，手术失败的可能性又一次提升，已经升到了天际，连周从文都望而生畏。
想明白这一切后，周从文硬着头皮准备再次进入系统手术室。
他没敢浪费时间，而是在进去之前又想了一遍用手推注造影剂的力度。
大概也只能做到这样，周从文心里估算着。
但估算只是估算，事实肯定会有相悖。周从文进入系统手术室，接连失败了3次后才掌握了推注造影剂的力量。
看清楚造影的片子后，周从文再次出来，沉思半个小时后，模拟了几遍手术，方又慎重进入系统空间。
这次，一决胜负！
周从文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手术。
不同时空，梅奥诊所的手术室里，史密斯和宫本也开始了手术。
局部消毒，周从文和宫本博士做的一模一样，这一步不存在任何技巧。
都是世界顶级的术者，谁会在消毒上出事呢。
铺置无菌单，周从文和另外一个时空的史密斯博士、宫本博士几乎同时开始做股静脉穿刺。
导丝置入，周从文捻动导丝，从股静脉到下腔静脉，然后进入心脏。
他没有被接二连三的失败打击到，已经进入心流状态。用通俗的话说，现在周从文的手感好到爆棚。
周从文虽然知道手术极难，但依旧全力以赴。早早调整好状态，直接进入心流。
超选对周从文来讲没有丝毫难度，导丝穿过右心房、右心室进入右上肺肺动脉。
在这一步，史密斯博士和宫本博士配合的极为默契。
虽然宫本博士心不甘情不愿，但既然站到手术台上，他就展现出一名术者应有的精神，全力配合。
只是超选而已，对于世界顶级强者来讲不算什么，这一步两人完成的极为顺利。
不同时空，不同地点。
微导丝穿过瓣膜，穿过右心房、右心室进入右上肺动脉。
两台手术的术者都微微一顿。
之前很相似的两台手术来到分叉处，开始了不同的前进模式。
周从文拿起抽了造影剂的50ml注射器，用微弱的力量缓慢推注。
这是唯一可行的方式，周从文一边做手术，一边咒骂着那个不知轻重的术者。
而史密斯博士则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宫本造影。
高压注射器的按键被点下，影像中，史密斯博士看见湍流之中摇曳的缝衣针。
针像是没有力度一样，在血管里轻轻抖动。
“停！”史密斯博士没等一管子造影剂注射完毕就马上喊停。
或许是幸运，或许是不幸，缝衣针并没有划破支气管动脉，而是落在支气管动脉外层的血管外膜上。
“这……”史密斯博士差点没哭出来。
手术难度本身极高，他只有不到1%的把握。
可是刚一造影，缝衣针就往前进了那么一丝丝……史密斯博士哭丧着脸，真心一点都不想再做下去。
手术难度再次提升，似乎缝衣针微微一动就要划破支气管动脉。
宫本博士也怔住。
本来之前的手术难度就已经劝退所有人，现在又来这么一出，手术还怎么做？
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省得史密斯博士把责任甩到自己身上。
站在术间里的外科组看见影像后也都傻了眼。
楚云天差点用手捂住眼睛。
真是不忍心再看下去。
之前外科手术还能做，可是造影之后缝衣针几乎扎在支气管动脉上，虽然没破，但也就在将破未破的位置上。
得，外科手术都做不了，本来切个肺叶就能解决的问题现在走进了死胡同，变成无解的难题。
“接下来呢？”宫本博士见史密斯已经傻了，便小声问道。
史密斯怔怔的看着影像，接下来自己还能做什么，试试看……试试看……
术者周从文和史密斯博士的右手拇指、食指同时捻动，微导丝却没有走，而是在关前逡巡，感受血流的力量，寻找最合适的角度。
稍有差池，也许就是微导丝碰到缝衣针边缘，轻轻点一下，缝衣针的尖端就会在支气管动脉上划一道口子，造成大出血。
所以无论是周从文还是史密斯博士都在送导丝之前找寻手感。
周从文深深吸了一口气，左右手交叉操作，左手固定微导丝，右手轻轻捻动，把微导丝送了进去。
缝衣针的针眼比微导丝粗了一些，大约有1mm左右，点一四的导丝应该有足够的空间穿进去。
可是针眼上有血栓凝集，血液动力学发生改变，并不是直来直去就能解决问题的。
之前在针眼前捻动微导丝，周从文已经感受到些许力量的传导，心中对复杂的动力学干扰有评估。
只是这种评估是在心流状态下的一种感觉，现有科技没有办法量化，就连周从文自己都要听天由命。
史密斯博士眯着眼睛看屏幕，他的手也开始微微向前送了一下微导丝。
之前的练习和手术中，史密斯博士能几乎百分之百用点一八的导丝穿透双层支架网眼。
这也是他对给老摩根做手术的信心所在。
可是现在的手术已经和术前影像上看见的完全不一样。
血流冲击更加复杂，虽然力量很小，但要穿透不到一毫米的针眼……难度以几何数级向上攀升。
没办法，史密斯博士硬着头皮想要尝试一次。
他也没认为自己第一次就能成功，失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儿，只希望导丝的力度别太大就可以。
微导丝向前，越是接近针眼，血流干扰就越大，史密斯博士身上的汗水瞬间冒出来。
他虽然看不见，但却能从微导丝传导回来的力量上感应到导丝前端的正在不断的颤抖。
这……
根本穿不过去！
史密斯博士还没有尝试，就放弃了一次的努力。
周从文稳如老狗一般。
从前他的手仿佛是铁打的，做外科手术的时候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稳稳的从来不会抖。
但站在系统手术室里，站在模拟人面前，周从文的手在微不可见的抖动着。
肌肉、筋膜都被调动起来，每一丝肌肉纤维都在心流的控制下掌控微导丝，与血流动力干扰对抗。
哪怕是在肺动脉狭窄逼仄的血管里，哪怕有复杂的血流动力干扰，周从文依旧稳的一逼。
微导丝稳稳的穿过针眼，成了！
成了！
对这个操作，周从文自己都相当满意，甚至心里浮现出些许得意。
这是针对自己能力的一次挑战。
战，而胜之！
周从文手腕一抖，准备用勾袢拉住针眼的边缘。
可就在这时候，缝衣针微微移动了下，系统手术室里报警声大作。
手术，失败。 1111 不同时空的手术
周从文的双侧瞳孔缩小，一股子杀气穿透铅衣冒出。
真特么的，上一秒自己还以为成了，但勾袢勾住针眼的时候还没等用力，缝衣针的针尖刚顺势微微一动，就划破支气管动脉，导致手术失败。。。
虽然不同时空的两台手术过程不一样，但结局都是一样的。
失败！
在如此难度下，无论是周从文还是史密斯博士，都觉得相当棘手，甚至史密斯博士连尝试的想法都被直接打消。
周从文和史密斯博士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经过一次尝试，两人对手术的难度有了更深一步的判断。
周从文很清楚这台手术已经超出自己的能力，要是有沈浪……不行，那货的水平不够。
要是有柳无言……不行，柳无言和自己配合不够默契。
必须是与老板配合，才有可能完成手术。
比如是老板，
只有老板。
自己之前认为手术的难点在于“穿针引线”，要是能把点一四的导丝穿进缝衣针的针眼里，用勾袢轻轻一拉，顺势把缝衣针拽出来，手术就算是成功了。
可是！
缝衣针的针尖和支气管动脉距离太近，稍有动作就会划破支气管动脉。
除非直上直下的拽缝衣针，要不然没有丝毫机会。
周从文没有直接开台，他赶时间，但要是匆忙赶时间、不进行总结的话，时间反而会背浪费。
有时候，慢慢来比较快。
仔细琢磨、分析上一次手术失败的原因，周从文觉得嘴里发苦。
直上直下的用力？
那意味着手术的难度再一次暴涨。
刚刚的操作已经是自己能力的上限。
在重生回来后，周从文经过小一年的锻炼，整体水平已经接近上一世的自己巅峰水准。
就这，都不行。
周从文知道自己基本没有可能顺利完成手术。
即便是有老板协助似乎也不行。
助手的确有用，甚至在某些时候可以起到定乾坤的作用。但再怎么强也要受制于术者的水平，绝对不会无理由的提升。
老板在这种精细操作中所能达到的水准应该和自己差不多，这一点周从文有预判，是很客观的判断。
毕竟已经耄耋之年，老板能保证十分钟的巅峰操作，已经属于超水平发挥。
无论是老板亲手操作还是自己操作，结局应该都差不多。
周从文经过短暂的思考，判定手术已经走进死胡同。自己根本没办法完成……
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虽然这么想，但系统颁布任务，还开放了系统手术室，不惜消耗大量的能量，周从文觉得一定有哪里自己没想到。
再来！
试一试直上直下的用力，尽量不让导丝勾袢的力量把针尖带跑偏。
又一次尝试开始。
梅奥诊所手术室里的史密斯博士铅衣下满满都是汗水，手术难度超出他的想象。
“史密斯博士，要是……”宫本虽然是助手，但也感受到了手术的真实难度。
他见史密斯博士看着屏幕，小声建议道，“要是难度太大，就放弃吧。”
“不可能！”史密斯博士说道。
“要是手术失败，与其急诊开胸的话……还是放弃手术更好一些。”
史密斯博士知道这是最正确的选择。
所有人都会有一个相对好的结果，但自己是唯一的失败者。
之前的会诊中，几乎所有专家的意见都是要么保守观察、要么外科手术切除右上肺叶。
而老摩根坚持要做介入治疗，自己是唯一同意的那个人。哪怕是身边的宫本医生，也是被勉强来的。
如果不试一试就宣布失败的话，自己将会成为学界的笑柄！
史密斯博士在两者之间反复权衡，忽然一咬牙，“再试一次，我已经隐约能感受到血流动力的干扰。”
隐约么？
宫本博士心中冷笑。
美国人都这样，只是隐约那可不够。
宫本博士高度怀疑黄医生是能感知到血流动力干扰的，甚至他的学生周从文也能感知。
这是介入手术最高深的“技巧”，或者用技巧来说是不准确的，这是一种手感，属于另外一个位面的存在。
“再来一次！”
周从文和史密斯博士下了决定。
患者就在手术台上，那根针就在右肺上叶动脉里扎着，不取出来怎么能行！
手术再次开始。
周从文面前的模拟人实验体已经换了一个新的，重新消毒、铺单子、置管。
微导管行走，微导丝跟进，很顺利的又一次来到缝衣针的面前。
重新选择位置，周从文有了上一次失败的经验后做了细微的调整。
前端有小勾袢的点一四的导丝从微导管里伸出来，像是东风伫立在发射架上。
位置的选择也很有讲究，周从文的自信重新回来，他认为这一次有那么一丝丝成功的可能。
史密斯博士可没有周从文的信心。
原本他认为可以，但一个造影就打碎了他的懵。而宫本博士的话更在他心里种上了一根刺，仿佛缝衣针莫名瞬移到史密斯博士的心中一般。
微导丝再一次前行。
梅奥诊所的手术室里，史密斯博士专心致志的捻动微导丝，努力感受着导丝上传来的各种力量的干扰，争取一次成功。
然而微导丝越是接近针眼，史密斯博士感受到的压力就越大。
不仅仅是复杂的血流动力学带来的压力，还有现实之中的压力。
造影后，史密斯博士知道缝衣针的针尖已经落在支气管动脉外膜，他猜测或许只要轻轻一动，一个“误”操作，手术便失败。
这也是宫本博士告诫自己的理由所在。
随着微导丝以毫米级别的速度渐渐向前，每前行一毫米，压力就大10倍。
史密斯博士甚至怀疑汗水已经把铅衣打湿。
距离针眼还有8毫米，他感觉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宫本博士刚刚的话又一次出现在耳边——要是难度太大，就放弃吧。
不行，不能放弃。
微导丝继续前行1mm，压力更大，史密斯博士甚至觉得导丝在翩翩起舞。
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
放弃的念头在史密斯博士的心里越来越强烈。
要是难度太大，就放弃吧！
宫本博士的话在耳边不断回荡。
一旦失误，要急诊开胸的话，自己受到的损失更大。史密斯博士眯着眼睛看屏幕，他的手前行的速度更慢。
试一试？
已经做到这一步，要是连试一试都放弃的话，自己会变成本世纪最大的一个笑话。
试一试！
史密斯博士的右手捻动微导丝，他尽量摒弃所有杂念，把要是难度太大，就放弃吧的话当作是放屁。
5mm，微导丝已经对准针眼，自己应该能一发中的！
周从文没有丝毫的犹豫。
面前是模拟人，周从文的压力要远远小于史密斯博士。
周从文是在和自己战斗，哪怕系统给出的时间很短，但周从文依旧有足够试错的机会。
毫不犹豫，微导丝一蹴而就。
“穿针引线”，周从文知道自己能做到，而且可以做的相当完美。
下一步才是关键！
微导丝前端的勾袢轻轻搭在针眼上，就是现在！
周从文的眼睛眯起来，他整个人处于心流状态中，没有主观意识，全部行为都蕴含在肌肉记忆之中，状态已至巅峰，一举一动都完美无瑕。
甚至比较上一世的巅峰状态也不差分毫。
史密斯博士也动了，他下定决心，准备试一次。
哪怕失败，总是要尝试一次才行。
可是就在史密斯博士的手向前捻动微导丝的一瞬间，右眼一片模糊
汗水从额头滑落，顺着他的睫毛落下。
最关键的时刻史密斯博士没有了视野，本来向前捻动的微导丝猛然一顿，宫本博士的那句话又一次回响在耳边。
史密斯博士瞬间做出抉择——既然是这样，那一定是神的旨意，不让自己勉强操作。
他把微导丝撤回，深深的叹了口气。
宫本博士如释重负，也轻轻松松的出了口气。
尝试大概率是要失败的，放弃手术是最明智的选择，宫本博士有自己的判断。而且，他知道自己的判断几乎是百分之百准确。
“擦汗。”史密斯博士一扭头，更多的汗水从脸上滑落，落在无菌衣上。
他分外暴躁。
转身下台，史密斯博士一把撕掉自己身上穿的无菌衣，愤怒的去擦汗、重新消毒。
周从文在系统手术室里稳如老狗一般。
他的手捻着微导丝，勾袢搭在针眼最上端的位置，一动不动。
他能做到这一点，就像是白衣侠客伫立在紫禁之巅。此刻静若处子，等待下一秒动若脱兔。
周从文在感受针眼附近的血流动力改变，这毕竟只是系统手术室里的训练，不是真正的手术。获取更多的信息，才能保证手术成功。
而现在，周从文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手术已经成了。
所以他并不着急，而是耐心的让微导丝前端的勾袢搭在针眼上，感受血流的力量。
下一秒！
周从文动了。
猛然间系统手术室再次响起手术失败的报警声。 1112 不应该出现的错误
“再来一次。”史密斯博士擦干净汗水，故作镇定的回到手术室。。。
宫本博士的口罩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他没说话。
他不是术者，所以知趣的并没有提出过多的意见。
术者才是主宰手术室的那个人。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术者在主宰手术室的同时，也承担了所有的压力。
宫本博士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说的越少越好。
而且史密斯博士心情烦躁，眼看着已经进入暴走状态，宫本博士不愿意在手术室里发生争执。
本来就是这个可恶的、该死的家伙执意要做介入手术，可不能被他把黑锅扣在自己身上。
圈子里各种阴暗的时候宫本博士都有耳闻，他的心里自己已经成了那只替罪羔羊。
甚至连按高压注射器都有可能被史密斯博士说是错的，美国人就这样，他们能不讲道理的时候从来都不肯讲道理。
重新消毒，史密斯博士又一次站在手术台前。
这次他的心态已经和不久之前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之前，他还有一定信心，觉得至少可以尝试一下。
但微导丝进入右肺上叶肺动脉后那种复杂的血流变化以及针尖距离支气管动脉的“零”距离，都让史密斯博士望而生畏。
现在他几乎所有信心都被打垮，虽然表情镇定，但史密斯博士知道自己还没等做手术就已经失败了，这是一场毫无疑问的失败。
手术难度之高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完全不是这个时代、这个星球上的人能完成的。
甚至此时史密斯博士的心里已经没有了试一试的冲动。
他只是凭借着本能站在手术台前，
凭借着本能准备再来一次。
可是史密斯博士心神不宁，那一滴汗水让视线变得模糊，也让他的心情变得模糊。
整个人的状态已经差到了极点，他知道自己根本没能力完成手术。
这是神的旨意，是神告诉自己不能再来一次的。
“造影。”史密斯博士恍惚、犹豫中下意识的准备再来一次造影，然后就硬着头皮宣布手术失败。
他已经彻底忘记之前的事儿。
“造影？”宫本博士本来以为会听到术者宣布手术失败的话，但他没想到史密斯博士竟然要造影。
“我是术者，我说造影，你没听到么！”史密斯博士把所有怒火都发泄在宫本的身上。
做手术的时候最烦的就是遇到一个迁怒别人的术者，宫本博士很是无奈，他虽然知道自己站在史密斯博士的角度也会这么做，可就是不爽。
因为不爽，宫本博士干脆把身子微微一侧，把高压注射器的面板让给史密斯。
真是很烦，手术明明已经失败了，他竟然还要找各种借口却不愿意承认失败。
现在，史密斯博士竟然还下“乱命”，让自己再一次按高压注射器的按键！
这怎么可能！
老摩根的病情，只有切除右上肺叶才是最好的选择，虽然手术的难度也很大，但那是外科医生的责任，难道不是么！
面对即将宣布失败的手术，手术台上术者和助手的情绪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史密斯博士见宫本侧身，让开高压注射器面板，他更是愤怒。
自己想要找的是一名世界顶级的助手，而不是和自己顶嘴的家伙！
我自己来！
史密斯博士愤怒的用右侧肩膀撞在宫本的左肩上，开始再次超选。
怒火中烧的史密斯博士一想到自己即将宣布手术失败的场面他就浑身不舒服，汗水像是小虫子一样在身上爬来爬去，勾起无数的烦躁不安，乃至于怒火。
微导管在肺动脉里，史密斯博士冷冷的瞪了宫本一眼，无声斥骂，随即按下高压注射器的按键。
“不要！”宫本博士一怔，随即大叫。
导丝还特么在微导管里，史密斯博士是疯了么，竟然犯了一个弱智到了极点的错误。
宫本博士都傻了，类似的错误他从来都没见过，因为这是介入手术的常识性问题。
然而，这种错误却发生在眼前，发生在世界顶级水准的、来自克利夫兰的史密斯博士手上。
这怎么可能！
宫本博士下意识的抬手，要阻止史密斯博士的动作。
史密斯博士冷冷的看着宫本博士，“造影只要不给强压力就可以，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
宫本博士用更加冰冷的目光看着史密斯博士。
目光交织，迸溅出无数的火花。
见宫本博士拒绝再当助手，史密斯干脆自己操作。
左右手交叉操作，是介入手术刚刚兴起的时候术者的一种基本操作，史密斯博士熟练掌握。
重新超选，史密斯博士反复用丰富的经验来判断血流压力，他不断的把导丝往后撤。
此时，他已经无路可退。
手术台上的针已经贴在支气管动脉的外膜上，似乎每一秒的正常血流冲击都会导致不测。
而手术台旁，是宫本博士阴冷的目光。
现在说手术失败？刚刚宫本博士质疑自己的话都变成现实。
史密斯博士进退为难，相对而言，距离超远缓慢的做一个造影应该没问题，反正也不想手术成功，只是找个台阶下。
该死的宫本，史密斯博士心里腹诽着。
导丝、导管再次往后退，不断往后退，持续往后退。导丝在肺动脉开口的位置留下，导管进一步往后撤。
直到退出心脏，史密斯博士也停下来。
有心房心室阻挡一下高压注射器的冲击力，应该没什么事儿了。但是史密斯博士还是无法吃准，继续往后撤微导管。
见微导管退出心脏，宫本博士无声冷笑。
他很清楚史密斯博士的意思，他已经怂了，这一切都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借口。
这种造影有意义么？
还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该死的美国人，该死！宫本博士心里的小野兽咆哮着。
他冷冷的看着微导管往出退，心里恶狠狠的琢磨，要是再退，就退出股静脉了！
史密斯博士当然不会做出那么愚蠢的动作，在下腔静脉，他终于停下微导丝。
下面，就硬着头皮做个造影。
然后就宣布手术失败……手术，失败……史密斯博士有些无奈。
不知道那时候宫本博士还要说什么，这个该死的家伙，自己为什么要找助手呢，从头到尾都自己来，现在宣布手术失败也不会有人质疑自己的决定。
该死！
宫本博士真是一个该死的家伙。
两个人在手术台上相互在心里咒骂着对方，史密斯博士阴沉着脸，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宫本。
他用目光告诉宫本，一会不要多事！
一边用目光交流，史密斯博士一边把高压注射器连接在微导管的尾端。
似乎有点不顺畅，他随手把微导丝往里推了推。
一瞬间，宫本博士的脸色变得极难看，像是看见了外星怪兽一样目光里满是惊讶。
史密斯博士也怔了一下，但双手凭借肌肉记忆自行操作，左手扶住微导管，右手按在高压注射器启动的按键上。
“不……”宫本博士声嘶力竭的吼道。
但是，
一切都已经晚了。
高压注射器的压力把微导丝冲进血管。
零下四十四度，史密斯博士感觉手术室的温度骤然降低，自己的身体被冻僵。
全身极速冰封，史密斯博士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
哪怕手术失败，也绝对不会是这么失败。现在的画面已经不是手术失败，而是特么的医疗责任事故！
事故的受害者，是金融界的王者——老摩根。
史密斯博士怔怔的看着造影剂里漂浮的微导丝，整个人都呆在原地。
他已经无法思考，一切的一切都笼罩上一层白雾。
这种低级失误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况且这种连失误都说不上，要是医疗道德委员会进行评估的话，甚至有可能扣上一顶蓄意谋杀的罪名。
吊销医师执照都是轻的，如果摩根家族的人不依不饶的话……史密斯博士都能看到自己悲催的未来。
这绝对不是自己想要的！
然而事实已经发生，他甚至连认怂的机会都已经失去。
医疗事故……导丝漂浮在血管里，下一步呢？
血栓凝聚，随后出现肺栓塞，外科手术无法进行，一系列的后果在史密斯博士的脑海里闪电一般的出现。
接下来就是老摩根的死亡。
而这一切的起因，就是自己的一个低级、弱智的失误!
“你干了什么！”宫本博士第一时间撇清自己，他的手平举在胸前，愤怒的吼道，“造影的时候不固定导丝，你到底在做什么！愚蠢的白痴，笨蛋！”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一个让人无法形容的失误出现，手术不仅仅是失败那么简单，更是让原本切个肺叶就能解决的病愈发复杂起来。
站在他们身后看手术的楚云天也傻了眼。
他设想过很多情况，比如说支气管动脉破裂，自己要怎么开胸才能最快，要怎么在一片血污之中第一时间止血。
可是楚云天万万没想到是世界顶级的术者，竟然犯了一个初学者都不会犯的错误。 1113 怎么忽然就抖了呢
周从文很沮丧。
12个小时的手术训练时间他用了7个半小时，但无论怎么找角度，手术都不可避免的失败。。。
难怪一直躺平的系统会格外给自己12个小时的手术训练时间。
周从文不敢再浪费宝贵的时间，他虽然不舍，但还是出了系统空间，茫然的躺在值班室的床上琢磨着手术的细节。
自己做到了人类能做到的极限！
这一点周从文可以确定，甚至他还可以确定哪怕是老板来了，也不会比自己做的更好。
但手术还是不行。
难道说系统疯了么，给自己颁布了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周从文不知道的是，手术的难度在他自己还不知情的情况下又一次的提升。
“咚咚咚~”
不知道过了多久，细微的敲门声传来。敲门的人很明显有些担心打扰周从文的休息。
但他更担心周从文出事，所以还是不顾会不会打扰周从文休息，硬着头皮敲门问候。
“进。”周从文轻轻说道。
肖凯推门进来，见周从文躺在床上，微微一怔。
刚刚还好好的，现在怎么直接躺下休息呢？
平时周从文精力旺盛，基本不见他休息，今儿这是怎么了？
“周教授，您身体不舒服？”肖凯小声问道，满脸忧色。
周从文摇了摇头，想不懂的事儿他不去想。
至于那个倒霉的患者什么时候出现，周从文自己也不知道。
他有些茫然，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以巅峰级别的水平都解决不了的事儿，要怎么才能完成任务，把那根该死的针从血管里取出来？
求助老板么，周从文觉得自家老板也做不到。
即便是自己和老板一起做手术，估计难度也相当大。
算了，抽根烟再说。
周从文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在白服口袋里摸出白灵芝，手腕一抖，一根烟跳出来。
烟跳出来，却没有像以往那样跳到周从文的嘴唇之间，而是直接落在地上。
肖凯愣住。
周从文也愣住。
他的右手在不断的打着哆嗦，像是得了老年痴呆。
周从文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无可奈何。
在系统手术室里做手术训练的时间太长，而手术又特别难，需要巅峰级别的操作水平。
那种细致入微的操作需要肌肉纤维级别的运动，身体早已经不堪重负。
不管怎么努力压榨自己，都完全做不到啊，周从文无奈的看着自己颤抖的手，苦笑。
但无所谓，毕竟现在自己还年轻，这么点损伤还是能承受的。
“周教授，您这是……”肖凯傻了眼，他第一个感觉是周从文周教授得了帕金森。
才26岁的周从文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而且他还能继续风华正茂下去，至少保持15-20年巅峰状态。
甚至从前肖凯还琢磨周从文要是像黄老一样干到80岁，自己这辈子抱着他的大腿过日子似乎也不错。
可怎么就帕金森了呢？难道是中风？
不可能！肖凯马上否定了自己的看法。
“我在练习手术。”周从文只好解释了一句。
这个解释太牵强，周从文觉得肖凯不信，可这就是实话。
肖凯脸上的笑容勉强到了极点，周从文周教授是在糊弄自己么？这可是一个很不好的体验。
但周从文难得解释了一句，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周教授，别太辛苦。”肖凯涩声说道，“您还年轻，虽然身体抗造，但也要多注意。”
“我知道。”周从文淡淡说道，从地上把烟捡起来，点着后深深的吸了一口。
肖凯把门关上，把窗子打开，自己也点了一根烟。
“肖院长，我没什么事儿。”周从文见肖凯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只好很无奈的说道。
肖凯没说什么，只是忧心忡忡的看着周从文。
手抖，这对一名外科医生来讲有多致命肖凯当然知道。
他宁愿手抖的是自己，也不愿意周从文的手……
自己还想着要抱他的大粗腿过一辈子，怎么忽然之间就抖了起来呢。
肖凯欲哭无泪。
刚刚有说有笑，周从文忽然要休息，原来是他已经感受到身体的异样。
肯定有事，肯定！
肖凯心中悲伤逆流成河。
难道说周从文只是一颗流星么，最后因为伤病陨落。
医生不是职业运动员，极少因为伤病陨落，如果有，癌症也是最常见的。可周从文是手抖……真他么的，肖凯心里默默的骂了一句。
肖凯仔细观察周从文，排除其他疾病。可是他目光里满满的忧伤与担心，根本掩饰不住。
周从文叹了口气，他深深的知道跟着自己的人都是什么心态。
只要身边有了医疗组，就有了羁绊，做事情肯定没有从前那么自由就是。
至于手抖，自己还没办法和肖凯解释。
“放心。”周从文安慰道，“没什么事儿，我就是忽然有点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
肖凯哭丧着脸看着周从文，又看了看他的右手。
“没事。”周从文摆了摆手，“我休息一下就好。”
肖凯沉闷的抽完烟，悄咪咪的告辞，一脸忧伤的回到办公室。
“肖院长，你这是怎么了？”沈浪发现肖凯的不对劲儿，马上问道。
“沈浪，问你个事儿。”肖凯皱着眉，他意识到自己走到人生重大转折的端口。
“啊？”沈浪觉得气氛不对。
“周教授有先天性疾病么？”肖凯把声音压的极低，凑在沈浪的耳边小声问道。
“从文难道真的是ed？！”沈浪惊呼。
“……”
这都什么跟什么！肖凯无语。
“我就说，912的医生护士总说ed，难道他一脸正经，其实……哎呀，这么可怜啊。”沈浪压低声音，愁眉苦脸的说道。
“你想什么呢！”肖凯斥道。
“不是？”沈浪一怔，“肖院长，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肖凯越问越是烦躁，沈浪这货一点正经的都没有，怎么还和ed联系起来了呢。
周从文阳火那么旺，他要是ed……肖凯一想到这个，耳边就传来哗啦哗啦小便的声音，自己的前列腺隐隐作痛。
真特么的！
肖凯恶狠狠的瞪了沈浪一眼。 1114 叫周从文来（盟主gxy678加更×5）
“老板。”邓明急匆匆的来找自家老板。。。
“坐下说，怎么了。”黄老戴着老花镜正在阅读文献，他的目光顺着花镜上缘瞥了一眼，知道不是病房患者出事，也没着急，慢悠悠的说道。
“梅奥的手术……做呲了。”邓明做下后双手紧握保温杯，说话中手掌和保温杯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是恐怖片的配乐一般。
“嗯？”黄老诧异的看了一眼邓明，缓缓摘下老花镜，“针尖的确距离支气管动脉比较近，稍微一动就要划伤支气管动脉。但梅奥的技术力量很强，胸科也不缺顶级的术者，急诊开胸该不会做不下来。”
邓明叹了口气，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叹什么气，有话就说。”黄老没有任何情绪的看着邓明轻声说道。
“克利夫兰的史密斯博士做介入手术，根本没敢把点一四的导丝送到针眼里。”
“这也正常，只要水平够，就能看出来问题所在。”
“关键是用高压注射器造影，对针的稳定性造成破坏，据说针尖贴在支气管动脉的外膜上。他最后也不做手术，也不放弃，非要再做个造影。然后……”
“过敏？不能啊。”黄老诧异。
“他把导丝推进去了。”
“！！！”
这个结果，连黄老都没预料到。
克利夫兰，史密斯博士，最顶级的术者，竟然会犯这种错误。
“现在呢？”黄老瞠目问道。
“尝试取导丝，但试了很多次，抓捕器根本抓不到。越推导丝越远，所以打电话来，问您……”
黄老严肃的看着邓明，浑浊的眼睛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清亮。
“现在柳无言在尝试。”邓明继续说道，“他上台的时候说肯定不行，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最后留话说让找您。”
“时间够么？”
“专机准备好了，您要是同意，现在就能出发。”邓明有些为难，“太匆忙，老板，还是算了。您的身体要紧，那面有……”
“给周从文打电话，让专机飞一趟他那面。”黄老道。
“啊？”邓明一愣，随即恍然。
手术不是一个人做的。
但老板放着柳无言不用，反而要折腾一圈先接周从文，光是这一句话就能看出在老板心里周从文的位置如何。
“好！”邓明也不犹豫，直接应道。
……
……
周从文接到邓明的电话，简单听了一遍事情经过后哭笑不得。
系统任务是一方面，既然是这样的话，自己有时间和老板讨教。
而史密斯博士犯的弱智一般的错误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评论。
做个造影还能把导丝给推进去，这不是开玩笑么。
不过周从文理解。
这枚绣花针进入肺动脉，造影后只要水平足够的术者就知道手术到底有多难。
估计史密斯博士当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一时失神这才忘记了导丝，用高压注射器把造影剂和导丝一同推了进去。
取导丝的话，难度很大，但周从文可以肯定自己和老板一起出手应该没问题。
之后呢？
现在已经明确系统任务的患者竟然是摩根家族的族长，这位身居幕后，权势滔天，难怪系统会不惜耗费巨大的能量开放系统手术室。
还有4个半小时的手术训练时间，周从文心里盘算着，等看见老板后再说，周从文对自家老板还是抱有信心。
自己觉得不可能，但老板可未必。
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周从文也有了一个思路，但他拿不准，想要和老板碰撞一下，看看能迸溅出来什么火花。
……
……
三个小时后，周从文登上专机。
“老板。”周从文来到黄老面前，不说病情，先看自家老板。
黄老面色红润，没有疲态，周从文这才放心。
这么折腾，周从文很是担心老板的身体。
“坐飞机而已，想什么呢。”黄老淡淡说道，“坐下，情况知道了吧。”
“知道。”
“你准备怎么做。”黄老问道。
周从文凝神看着自家老板，他脑海里有了一个初步的构思，但却不知道对不对。
“随便说。”黄老看了一眼窗外的蓝天白云，邓明把保温杯放下，拉下遮光板。
“老板，需要两个人默契的配合才行。”周从文道，“要是现在的配置，您和我一起上，我建议微导管里走抓捕器和点一八的导丝。”
微导管里走两样东西？
邓明虽然介入手术做的不是顶级，但流程他都懂。
如果是外周血管，可以下普通的导管，而不是周从文说的微导管。
毕竟导管要经过心脏、右心房、右心室进入右肺上叶动脉，所以只能选择最细的微导管。
微导管的作用很多，限制导丝别跑偏是最主要的。
可抓捕器和点一八的导丝一起走……
周从文一句话，让邓明想了半天。
那种情况虽然存在，可绝对做不了什么精细的操作。一想都知道，点一八的微导丝和抓捕器在微导管里相互打架……邓明一阵一阵的头疼。
“思路是对的。”
黄老也不卖关子，直接肯定了周从文的说法。
周从文微微一笑，自己想对了！既然第一步是对的，那么以后就比较好猜了。
“我操作什么都行，看老板您怎么顺手。”周从文说道。
“废话，我问你要怎么做。”
“从中间，我用导丝一搂，老板您用抓捕器抓住，往微导管里一顺就可以。”
黄老淡淡一笑，身子窝在座位中，很是欣慰。
邓明听的糊涂，“周从文，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邓主任。”周从文微微一笑，“抓捕器要抓住漂浮在血管里的微导丝，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几乎是不可能的。”
邓明没有看周从文，而是看着自家老板。
老板窝在座位里，表情平静，眼睛微微的闭着，一言不发。虽然老板没说话，但邓明能从自家老板的表情中阅读出来一件事——周从文说得是对的。
“然后呢？”邓明问道。
“漂浮的微导丝抓不住，那要是抓可以操控的导丝呢？” 1115 这就是天赋么（不，这是外挂）
可以操控的导丝？
邓明第一个念头就想到微导管里走的点一八的导丝。
中间拦截，往回一带，然后用抓捕器抓住中间迂回的部分！
是这样！
漂浮在血流中的导丝就像是飘在半空中的一根丝线，想要抓住它的头部是相当难的。。。
可要是用另外一根线拦腰一截，位置可以提前预估，那么难度瞬间下降。
虽然两者不一样，但原理是一样的。
老板和周从文压根就没琢磨被史密斯博士推进血管里的漂浮导丝，他们的注意力始终都在那根针上。
“想明白了？”周从文问道。
“想明白了。”邓明点头。
他刚要问下一个问题，忽然皱眉，瞪了周从文一眼。
“哈哈哈，邓主任别生气么，我就是随便说。”周从文笑道。
“我觉得要是用这种方式，手术很简单啊。”邓明疑惑的说道，“老板就不用折腾了吧。”
“不行。”黄老和周从文异口同声的说道。
“嗯？”
“肺动脉里还有一根针，微导丝要绕过针才可以，难度还是相当大。而且经过史密斯博士那么一折腾，难度更大。”周从文叹了口气。
“其实也怨不得他。”黄老帮史密斯博士解释了一句。
周从文微笑，“老板说得对，换我去做介入手术的话，也肯定是造影出事。”
“难度太大，做不下来。”黄老淡淡说道，“我模拟了十几次，都没办法安全的把针拔出来。”
“那怎么办，老板。”周从文满怀希望的问道。
黄老摇了摇头，神色严肃。
周从文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次的事情老板也没有万全之策。
“没办法。”黄老悠悠说道，“之前建议做外科手术，难度低，但患者不接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现在除了事故，不做介入手术不行。”
“老板，您肯定有办法。”周从文试探着问道。
黄老久久沉默。
周从文的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过了足足三分钟，黄老才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捞飘在血管里的导丝么？”
“不知道。”周从文和邓明回答道。
“最开始国内没有dsa机器，我在透视下做一些简单的手术。”黄老道，“那时候国内还有一些医生在尝试。但当时国内医疗和世界先进水平比，别说望其项背，连人家影子都看不见。”
周从文知道老板说的是真的。
光是一句没有dsa机器，在透视机下做手术这一句话就道出无尽的心酸。
“当时很多医生都是自己摸索，因为透视机下做手术吃线多，所以愿意尝试的人也并不多。没有老师教，只能在黑灯瞎火里摸索。”
“紧张外加上不熟练的野路子，所以导丝被推进去的事情偶有发生。”
“老板，您救过类似的台？”周从文问的时候，心生无奈。
自己属于“后起之秀”，当自己尝试介入手术的时候，别说系统手术室提供的最先进的设备，也不说912，即便是江海市三院都已经有了dsa机器。
类似的失误周从文没见过。
什么是临床经验，这就是！
老板筚路蓝缕的走来，那些艰难与不容易都先不说，光是眼前史密斯博士犯的这种弱智一般的失误，老板就见过很多例。
牛逼啊。
“先是无言，后来是天赐配合我，邓明主攻外科，接触的机会少。”
邓明面无表情的捧着保温杯，看着自家老板。
“无言会做，但还要我去，我考虑是那根针的原因。”黄老道，“周从文，我现在没什么思路，你说说你的想法。”
“……”周从文一怔。
自家老板怎么问了和自己一样的问题。
也是，类似的病例连老板都没遇到过，这也是长情。
老板是人不是神，不可能什么都见过。
深深叹了口气，周从文知道自家老板和自己都是一样的心思，琢磨着对方或许有办法。
周从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空乘人员要了笔和纸，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一张局部解剖图很快出现在白纸上。
“老板，我的意思是用抓捕器固定。”周从文画完后，用手点在针扎在右上肺动脉的位置收到。
“固定么，可是固定的时候也有风险。”黄老道。
“要不这样做的话……”
周从文开始滔滔不绝的把自己在系统手术室里做了7个半小时，失败几十次的经验一五一十的都说出来。
邓明越听眼睛越直，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周从文。
这些“猜测”几乎是事实一模一样，而且周从文说话的语气很肯定。
要不是自己亲自打电话通知周从文、要不是飞机落在省城的机场接的周从文、要不是梅奥的手术刚失败没多久，邓明肯定认为他在梅奥诊所，亲眼目睹了无数次的失败。
而且每一次失败都意味着支气管动脉的破裂，必须要急诊开胸手术治疗。
这就是天赋么？
邓明怔怔的看着一老一少两人对着那张纸谈论着各种奇思妙想，心生恍惚。
种种匪夷所思的治疗方式被提出来，两人在一起寻找这种办法中的毛病。
一个接一个的否定，又一个接一个办法的提出，时间飞速流逝。
听到最后，邓明手捧保温杯苦笑。
周从文是天才，是那种可以和自家老板相媲美的天才。
之前周从文否定了很多，但说到后来，邓明能听出周从文和老板的语气里都带着不肯定。
他很清楚，那只是一种猜测，而且还是“相当不靠谱”的猜测。
到了这时候，邓明才见到自家老板的真实实力。
此时此刻，自己的思维已经无法跟上老板，而周从文却能。
甚至周从文因为年轻，思维敏锐程度要比自家老板还要强一些。很多观点他都是第一时间否定，又第一时间提出下一个解决办法。
这……
邓明目光极度复杂的看着把授勋仪式让给自己的小师弟，老板的关门弟子，心中百味陈杂。
自己知道周从文很强，却不知道他会这么强。
就像是自己知道老板强，但老板每每都能突破自己认知的极限，告诉自己天究竟有多高！
六七个小时眨眼即逝，周从文和黄老聊的认真无比，他们已经找寻出3种办法。
“就是它了。”黄老拿着笔，用力的点在白纸上。 1116 双术者的手术
邓明经过漫长的飞行时间，已经有些麻木。
他一直觉得自己没老，至少在自家老板面前，还算年轻。。。
可不用邓明陪着讨论，光是坐在一边听自家老板和周从文讨论手术方式，他心中悲怆，自己的思维根本跟不上。
此时邓明恍惚的看了过去，想要看看老板和周从文商量出来了沈萼梅。
但他的目光被周从文的手挡住，什么都看不见。
“我觉得可以，也比较偏向于选择这个方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似乎……”
周从文就一个术式开始继续深入下去。
邓明凑过去，赫然看见周从文列出一排数学公式。
数
学
公
式
邓明彻底无语。
他脑海里都是从前配孩子看猫和老鼠的时候，某一个经过极其复杂的微积分计算后找到角度去砍树的桥段。
没想到在现实生活中竟然会亲眼看见这个画面。
自家老板和周从文还在讨论，领域已经不是邓明可以涉及的。
两人的对话中，只有只鳞片爪的话语邓明还能听懂，其他的全都像是高深、拗口的外语似的，艰涩难懂。
“差不多，就这样。”
又一个小时过去，黄老闭上雪亮的眼睛，显得有些困顿。
“我觉得可以。”周从文道。
他的状态明显要比老板好很多。
“操作的时候，你来送用抓捕器抓导丝，我用微导管……”
“老板，还是我送微导管，这一步太消耗精力。”周从文道，“您用抓捕器抓住导丝。”
“也行，我自己再想一想。”黄老招了招手，“邓明，给我拿个小毯子。”
邓明看了一眼纸。
这已经是第十八张草纸，自家老板和周从文像是做数学演算一般不知不觉找寻了十八种方式。
而最后被确定的方式……
邓明眯着眼睛仔细看。
周从文画的局部解剖很清晰，倒不是有多像，而是看一眼就明白每个地儿都是什么组织。
针扎在右上肺动脉的位置，一根微导管竟然怼在针眼前。
就这？
就这！
邓明心中无比疑惑。
只是一张局部解剖的草图，邓明完全看不出来手术要怎么做。
甚至，他都不相信看着dsa的屏幕就能把微导管直接骑脸一般的怼到缝衣针的针眼上去。
真·特么的，邓明心里骂了一句。
自己介入手术的水平还行，至少在912并不比循环科的张主任差，哪怕是拿到安贞、阜外，也算是一等一的好手。
但在老板和周从文的面前，自己竟然连手术示意图都看不懂。
邓明找空乘人员取了两个小毯子。
给老板盖上，见周从文和老板一样，也窝在座位里，似乎沉沉进入梦想。
但周从文的脸庞却隐约弥散着一股子光，乳白色，晶晶亮的光。
……
周从文没有睡觉，而是站在系统手术室里。
和老板讨论的时间很长，周从文之前的思路早已经被蹂躏的稀巴烂。
现在他带着自己和老板讨论而来的思路站在这里，信心满满。
手术，不是一个人做的。
这句话在上一世周从文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王成发就不断提起。
王成发有问题，不代表着这句话是错的。
刚刚老板虽然没说，但周从文很清楚这是一台需要两人完美配合的手术。
具体谁的工作更重要，连周从文都说不出来，他只是下意识的感觉用微导管校正缝衣针的角度比较消耗精力，所以抢着自己来。
这台手术，不是一个人做的！
屏气凝神，周从文迅速回忆了一下自己和老板讨论的手术步骤，他站在系统手术室里，开始左右手交叉操作，进行手术。
微导管带着抓捕器和点一八的微导丝来到右上肺动脉的位置。
导丝的粗细经过周从文和黄老的商量，从点一四增粗到点一八，增加可控性。
因为无论是黄老还是周从文看来，缝衣针的针眼都像是城门一样大，选更细的导丝其实没有什么意义，还为以后的操作增加难度。
微导管没有像正常手术的时候一样，停在几公分外。
周从文操作微导管径直怼向缝衣针的针眼。
最后微导管停下的时候，导管和缝衣针的针眼之间的距离微不可见。
周从文的手很稳，特别稳。
即便是左右手交叉操作也稳的一逼。
他右手操控微导管，左手操控导丝。点一八的导丝从微导管里探出来，径直通过针眼，这一步毫无难度。
但微导丝前端没有勾袢，而是穿过针眼3cm左右才停下。
抓捕器抓捕前端的导丝头部，转过来又抓捕住微导管前端探出头的微导丝体部。
周从文微微一笑，拉动缝衣针。
系统手术室的红灯闪烁、报警声传来，手术失败。
失败是失败了，可周从文没有像是之前一般沮丧。
虽然红灯闪烁，刺耳的报警声让人心生烦躁，但他的笑容却越来越浓郁，口罩都遮挡不住。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手术，一个人无法完成，哪怕自己已经进入心流超神状态，依旧不行。
还要等老板的配合。
或者是……自己配合老板。
谁是术者，已经无所谓了，这台手术是双术者，没有助手，又都是助手；没有术者，两人全都是术者。
周从文有些欣慰，但他没有浪费宝贵的手术训练时间来高兴，而是继续开了下一台手术训练。
持续的心流状态让周从文手法超神，一个又一个点的寻找着自己要改进的地儿和老板要改进的地儿。
老板可没有系统，而且现实中的手术没有重来的机会。
4个小时眨眼即逝。
做手术的时间流逝的特别快，周从文没有把所有手术训练时间都用光，因为他还要有一张底牌，一张不知道能不能用上的底牌。
如果一旦手术术中出事，周从文第一时间就会进入系统手术室对实验体做解剖，看问题出在哪，做到心中有数。
这张底牌是极其宝贵的。
差不多了！
随着最后一次红灯闪烁，警报声此起彼伏，周从文吁了口气，走出系统手术室。 1117 成功率，80%
楚云天默默的站在手术室外，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
介入手术本来是微创的，可失败之后整个手术变得极其复杂，甚至难到连外科手术都没办法尝试的程度。。。
真是很难想象竟然会有那么弱智的失败。
柳无言在尝试取出漂浮导管失败后什么都没说，沉默的去了更衣室。
楚云天清楚，现在的情况糟糕到了极点。
原本老摩根的病情就诡异离奇，一根缝衣针从桡静脉开始漫游，竟然无损的经过桡静脉、上腔静脉到了心脏，并且这根针很调皮的并没有留在心脏里，而是继续前行。
右心房、右心室，这些至关重要的解剖结构都没能留住缝衣针，它通过各种瓣膜，顺着血流来到右上肺动脉。
或许是诡异，或许是幸运，但谁又知道呢。
最开始的时候外科手术的确有些难度，但难度要比介入手术低了无数倍，楚云天相信自己能完成。
可惜老摩根选择了介入手术，而史密斯博士竟然在手术中……
楚云天认为最多是介入手术失败，梅奥心胸外科的医生，包括自己冲上去急诊开胸，或是用胸腔镜解决问题。
这就是最坏的局面。
可世事难预料，墨菲定律再一次起效，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史密斯博士竟然把微导丝冲进肺动脉里、而且缝衣针更接近支气管动脉，导致手术的不可测。
取导丝不是不可能的，据说柳无言在国内和黄老做过一些类似的手术，但难度还在于与支气管动脉的距离几乎为零的缝衣针。
可是就连柳无言都在那根缝衣针面前败退，尝试都不敢，只是用注射器推了一下造影剂看看情况便下台说自己做不了。
楚云天叹了口气，他还是建议用外科手术拼一下。
不过谁知道呢，或许那位神奇的老人家会有其他的办法也说不定。
他看了一眼时间，专机应该已经抵达，而全麻的时间已经足够漫长，天知道什么时候肺动脉里会出现血栓凝集继而导致更加严重的后果。
说不定血栓现在已经汇聚，只是暂时没造影，大家都不知道。
那位神奇的老人家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做外科手术。
哪怕老摩根一直不愿意做外科手术，但现在的情况看来他在劫难逃。
监护仪和呼吸机都很平稳，没有报警声，安静无比。
但楚云天深知随时随地报警声都会响起，只要出现异常，就是一次重大抢救，而且是成功率几乎为零的抢救。
不过楚云天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过了一会，更衣室那面传来交流的声音。
摩根家族的人口音有些问题，他们说话的尾音带着很浓厚的马萨诸塞的味道，相当好辨认。
这么多年还没有改变，难道所有大家族都这样？楚云天心里想着，眼睛向更衣室。
很快，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而站在他身后的，则是楚云天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那位——周从文。
不知道为什么，楚云天看见这一幕后忽然间觉得哪里奇怪。
黄老已经80岁，佝偻着腰，脚步有些慢；周从文还不到26岁，身高187，一双大长腿迈一步能比得上黄老踱两步。
可他们从更衣室的方向走过来，脚步却出奇的一致。
甚至楚云天看到后恍惚认为他们是一个人，另外的一个是对方的影子。
夕阳西下中的黄老，影子格外的高大；而在如日中天的周从文身边，他的影子有些佝偻。
这是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
时间、岁月，似乎都没有形成障碍，或者是黄老与周从文已经用开山巨斧把这道墙壁硬生生砍碎。
这个世界存在很多楚云天想不懂的事儿，
比如说楚云天第一次面对所有自然数之和=-1/12的数学公式的时候，他觉得这不可能。
他是一名医生，不会相信那些神棍一样的数学家的炫技。
可是研究后楚云天发现这竟然是真的。
就像是此时此刻面对一老一少，却相互为影子的两个人的时候，他心中的怪异感觉和当时一样。
看着黄老与周从文走过来，楚云天没有躲避，而是直视周从文的双眼。
他想要在周从文的眼睛里看到挑战，甚至看到不屑都可以。
然而楚云天失望了。
周从文似乎并没发现自己的存在，他一直站在黄老身边，宛如一体。
“手术我们可以试一试。”黄老说，周从文翻译。
楚云天发现周从文翻译的强调和老摩根家族说话的强调一模一样。
这人的语言天赋和他的手术一样，都是顶级的，楚云天心里叹了口气。
“是有成功的把握，但只有80%。”
听到黄老这么说，楚云天的瞳孔缩小，针尖样，浑身湿冷，连心跳都缓慢了下来。
就像是过敏性休克一样，楚云天对黄老的这个描述产生了应激反应。
80%的成功率！
在楚云天的心里，手术成功率几乎为零，哪怕有黄老和……那个可恶的周从文的光环加持，成功率也绝对不会超过8%！
“准备好外科手术器械，如果手术失败的话，马上转急诊开胸手术。”
黄老简单交代，周从文一句一句的翻译。
摩根家族的人似乎有话要说，但周从文极为强硬，他的脚步、动作与黄老一样，可是说话的语气却依旧是他，简单、粗暴而直接。
周从文毫不犹豫的把摩根家族的人所有的疑问都怼了回去，在他们还没来得及提问的时候。
路过楚云天的身边，黄老的眼睛眯了一下，“小楚也在啊。”
楚云天一怔。
“黄老。”楚云天的腰弯了下去，情不自禁的，“您辛苦。”
“没事。”黄老抬手，拍了拍楚云天的肩膀，“一会要是介入手术失败，还要麻烦你上来搭把手。”
“黄老，您太客气了。”楚云天说道，“我在下面准备，一旦有什么问题需要开胸的话，我肯定义不容辞。”
“老板就是随便说说，别当真。”周从文的声音传来，“手术，不会失败。” 1118 成为对方的影子
做人的差距真大，楚云天心中腹诽。
黄老温和，而周从文却简单而强硬，自信十足。。。
楚云天没有和周从文交锋，他瞥了一眼自己的“一世之敌”，便默默站到一边。
史密斯博士坐在角落里，两眼无光，楚云天估计史密斯博士脑海一片空白，现在整个人已经完全无法思考。
手术失败可以解释，但把微导丝推进去，这种事儿怎么解释？
“看一眼最近的造影。”黄老并没有着急刷手上手术，而是来到杂交手术室的操作间，直接调出最后一次造影的图像。
史密斯博士听到周从文翻译的“造影”这个单词后，一下子从角落的椅子上弹起来。
他下意识的要去挡住操作间的屏幕，但却被周从文抓着隔离服拎到一边。
楚云天拽住史密斯博士的胳膊，小声说道，“史密斯，安静一下。”
“楚，介入手术是不可能的，是要准备开刀了么。”史密斯博士茫然问到。
当他看见操作台的画面已经调到自己用高压注射器把导丝“推”进去的那一幕的时候，史密斯博士又想终止这尴尬的一幕。
这一幕简直太尴尬，是史密斯博士人生的污点。
可惜，它客观存在，而且必须要解决。
“不，黄医生说要先尝试介入手术的方式。”楚云天小声和史密斯博士说道，“史密斯，你冷静一下，不要犯更大的错误。”
“不可能的，介入手术不可能把针取出来。”宫本博士在角落里沮丧的说道。
周从文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以及摩根家族的人，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口罩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只是你做不到，并不意味我和老板做不到。”周从文淡淡说完，转过头和自家老板一起看造影的图像。
操作间里顿时安静下去。
楚云天真是想不懂周从文这是在做什么。
但凡有一点医疗常识的人都知道眼前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了极点，介入手术已经失败，必须用外科手段才能……才有极其渺茫的机会解开这道近似于无解的题。
“差不多，上吧。”黄老淡淡说道。
“老板，那我去刷手。”周从文道。
“一起去。”
楚云天作为梅奥诊所的医生本来想要带着黄老去刷手，可周从文却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根本不用指引，转身和黄老就来到刷手的房间。
看着一老一少的身影穿上铅衣，准备刷手，楚云天目光怔住。
当年自己要是答应黄老，不来梅奥诊所而是去912，现在这一幕里是不是会有自己？
不可能，楚云天旋即把这个念头抛出脑海。
自己再怎么也做不到周从文的那种和黄老合二为一的程度。
两个人相互为对方的影子，动作、步伐乃至一举一动都契合到了极点。
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古怪的感觉？不对，应该是错觉才是。
这个问题让楚云天有些茫然。
他不是没看过周从文和黄老，尤其是国内的心胸外科年会上，黄老没上台，周从文从头做到尾，把自己无力完成的手术给拿了下来。
曾经的楚云天认为那是一次“羞辱”，但现在他承认是自己技不如人。
可就是那次，周从文和黄老之间也没有如此默契。
他们究竟要怎么做？
心底的好奇熊熊燃烧，楚云天的目光最后落在操作间的屏幕上，落在右上肺动脉里的异物上。
一根针，一段导丝，狭窄逼仄的血管，光是看到这个图像就已经让楚云天头疼欲裂。
哪怕是外科手术也极难做下来，更不要说介入手术。
很快，周从文刷手出来，开始消毒、铺置无菌单。他一边铺单子，一边和手术室的人交代准备外科手术的器械。
虽然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但周从文和黄老依旧做了最坏的打算。
等黄老上台之后，周从文再不说话，手术室里除了机器的声音之外，再无其他响声。
楚云天隔着铅化玻璃看着手术台上的一高一矮、一老一少两人，他们配合默契，完全不需要语言。
这一点让楚云天羡慕到了骨子里面。
这种默契，是所有外科医生都希望得到的。
默契的配合至少能提升术者20%的基础水平，提升10%的手术成功率。
而现在的术者是周从文，黄老站在助手的位置上，楚云天默默的看着，心里估算着手术进行到了哪一步。
股静脉穿刺、置管、超选，现在导管应该在下腔静脉吧。
刚想到这里，忽然黄老侧身，他并没有打开对讲器和操作间的技师交流，而是自己操作术间里的面板，屏幕忽然亮起。
楚云天一怔，自己估算这时候导管最多进入下腔静脉。
可是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微导管已经穿过右心房、右心室来到右上肺动脉的位置。
真快！
楚云天心中赞叹。
连超选都凭借手感的盲操，这手术做的，真心让人感叹。
柳无言站在一边，双手抱膀，凝神看着，他没有诧异。对于这位小师弟，老板的关门弟子，柳无言在内心深处有很准确的评估。
史密斯博士依旧迷茫，他的口罩微微动着，好像在喃喃自语什么。
而宫本博士则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角落里走出来，站在众人身后，从缝隙里看屏幕。
他的目光复杂到了极点。
周从文和黄老没有注意操作间里人们的心情与表现，他们继续手术。
造影。
没有用高压注射器，周从文问护士要了一个50ml注射器，极为缓慢的推注造影剂。
造影剂是那么的淡，淡到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影像似的。
这么造影有意义么？楚云天不知道。但他清楚，那根缝衣针绝对承受不住一次常规意义上的造影的冲击。
幸运的事情发生了。
虽然有一根缝衣针，有微导丝在血管里漂浮，但却在梅奥诊所麻醉医生与相关科室医生的配合用药下，血管里并没有出现血栓。
手术还能做，还有机会，楚云天下意识的握紧双拳。
接下来，就是解开谜题的那一刻。
黄老和周从文到底要怎么做？
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即将出现。 1119 刚一开始就失败（盟主超赞奶爸加更×1）
造影结束，术者却并没有停止踩线，而是顶着x光射线继续操作。
“他们疯了么！”宫本博士喃喃的说道。。。
虽然穿着铅衣，理论上dsa机器里的x光射线是直射线而不是散射线，对术者、助手和手术室里的人不会造成过多影响。
但那只是理论。
只要有可能，在做介入手术的时候就一定要避免踩线，避免术者、助手吃更多的辐射。
然而术者周从文却像是不知道一样，一直踩着线。
柳无言皱眉，他想要抬手按下对讲器告诉周从文他忘记停止踩线了，可手刚刚抬起就顿住。
“邓明，怎么回事？”柳无言问道。
他不太相信周从文是太过于紧张，而至于忘记了辐射的问题。
“老板和周从文在飞机上商量的术式，说是十分钟就能结束。”邓明无可奈何的说道，“这台手术只能快，不能慢。”
“……”
“……”
操作间里众人无语。
十分钟结束？
邓明邓主任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刚刚造个影就用了五分钟左右。
难住全世界医生的那根缝衣针，老板和周从文准备用剩下的五分钟取出来？
这个念头一闪，楚云天苦笑。
即便是邓明开玩笑，周从文也绝对不会拿自己的身体、黄老的身体开玩笑。
十分钟，怕是都用不到。
说了几句话，屏幕上的画面一变。
在微导管里赫然出现两个影像——一个是微导丝，一个是……抓捕器！
只一瞬间，楚云天全身血液几乎凝固。
“这不可能！”宫本博士喃喃说道。
柳无言紧锁的眉头越来越重，他没说话，而是凝神看着屏幕上的操作。
微导丝和抓捕器不是一个人在操作，而是分别由周从文和黄老两个人分头操作。
但奇怪就奇怪在这里。
微导管之所以叫微导管，是因为它的直径。
平时微导管里只会行走一根微导丝，就这，在转弯的地儿导丝还经常打折，耽误手术时间。
可是现在，微导管里行走着一根微导丝和一根抓捕器，它们蜿蜒前行，没有一点犹豫，相互伴随却又不相互干扰，节奏完美。
这就是默契的配合么？楚云天微微迷茫。
黄老和周从文走进来的时候每一个行为、动作都极为默契，宛如实体与镜子里的影像。
而现在这一切体现在手术里，竟然和谐到了极点，和谐的让楚云天感觉自己在做梦。
“为什么它们能这么顺畅？”
在微导丝和抓捕器通过微导管的一个大弯后，宫本博士喃喃的说道。
他在自言自语，即便是介入手术顶级的他也从来没想过会看到眼前的画面。
如果只是微导管里有导丝和抓捕器在前行，也能做到，但都是先把一样送到位置，然后另一样再送进去。这个过程肯定极难，很难不让微导丝和抓捕器在微导管里缠绕、打折。
一旦缠绕……就有可能要换个微导管再次尝试。
可眼前，微导丝和抓捕器同时行进，就连最大弧度的一个弯都没有对它们造成什么困扰。
仿佛微导管里是一条通天大道似的，宽敞无比，笔直向前，操作毫无难度。
楚云天感慨，难怪周从文一直在踩线。要是这么看，手术所用的时间并不会多长，停止踩线毫无必要。
他们配合的真好，虽然楚云天到现在还不认为介入手术能顺利完成，但他内心最深处隐约觉得自己错了。
微导丝和抓捕器来到微导管的头部，将要穿出，却没穿出的一瞬间不约而同的停下。
它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给人一种铁血军队的令行禁止的感觉。
又像是二者是一体，中间通过某种物理手段连接。
手术画面微微停顿了3秒钟。
楚云天抬起头，透过铅化玻璃看见周从文把手里的微导丝交给黄老，而他双手拿着微导管。
这是什么操作？难道周从文站在术者的位置上竟然没有自信到了这种地步，让黄老独自完成最难的操作，而他只负责扶着微导管？
柳无言看见这一幕后，冷哼一声。
“黄医生要双手操作？”宫本博士问道。
这个问题没人回答，所有人一瞬间都有些失望。
刚刚还火热的内心一下子凉了下去。
原来周从文站在术者的位置上，做的却是助手的活，最后还是要把所有重担都担在黄老这么以为耄耋之年的老人身上。
简直太过分了！
然而当屏幕上的画面再次动起来的瞬间，所有人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微导管本来距离扎在右上肺动脉的缝衣针有至少3-4cm的距离，可是不知道周从文是怎么想的，手持微导管直接向那根要命的针“捅”了过去。
“不要！”史密斯博士一下子惊呼出声。
周从文的操作把史密斯博士从脑海一片空白中“拉”出来。
其他人也都表情严肃，认为这是一个误操作，一个极为严重的失误。
“完了，楚，准备开胸！”史密斯博士急躁的吼道，“开胸，开胸。”
楚云天微微叹了口气，转身要去刷手。
周从文太冒失了，也太让人失望。
他和黄老研究了一路，研究出来的就是这个？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拿着微导管直挺挺的捅缝衣针的针鼻儿位置，那能行么！
楚云天还以为他至少能看到周从文手持微导丝，穿针引线，顺利把导丝从针鼻儿里穿过去，绽露惊世骇俗的技法。
可惜，什么都没有。
周从文这个货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上来用微导管捅缝衣针。
这下可好，试一下都没有，手术直接失败，支气管动脉必然会被捅破。
可惜了之前他和黄老如此默契的配合，自己还以为能看见什么神迹。
至少，黄老和周从文的介入手术能比其他人做的更远一点。
但一开始周从文就犯了这么大的一个错误，让一切都失去了悬念。
可是当楚云天刚一转身想要去刷手的瞬间，眼角余光看到最后一副画面，他一下子怔住。
不对！
手术竟然没有失败！
楚云天脑海里冒出一个让他无法置信的念头。 1120 炫技！
“没碰到么？为什么会没碰到，不可能啊！手术肯定失败了，我看见他们撞到一起的。”宫本博士疑惑的问道，与此同时他用力向前挤过去，想要看的仔细一点。。。
楚云天没动，用肩膀顶了一下宫本博士，并没把最好的位置让给他。
微导管……屏幕上的微导管就停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上去似乎是碰到了针，遇到阻力才停止前进。
可是！
仔细看之后楚云天愕然发现微导管在针鼻儿前，距离不超过1个毫米。
如果周从文想的话，把微导管穿过针鼻儿都不是什么难的。
不是失误，而是周从文有意这么做的！
他对手术有着极强的自信，根本没想手术会失败。
楚云天惊讶，后背寒毛全都竖了起来。
这一步操作有多难，可想而知。
史密斯博士手术水平够高，操作够精细。可就在之前，他手持点一四的微导丝，接二连三的想要尝试穿针引线。
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以至于恼羞成怒，脑子不清楚的出现失误，把微导丝直接冲进血管。
然而现在！
周从文用的并不是最细的点一四的微导丝，而是要比微导丝粗很多的微导管。
微导管精准而又冷静，它可以穿过针鼻儿，但却停在针鼻儿前。
就这一手操作，从技术层面上来讲超出史密斯博士至少一个数量级。
“没碰到，他是怎么做到的？”史密斯博士的眼睛几乎贴着屏幕，他仔细辨认后发现微导管根本没碰到缝衣针，而是停在针鼻儿前。
自己不敢做的，周从文做到了。非但做到，而且做的更完美，难度更高。
可是他为什么要停下来？
操作间里没人再说话，柳无言有些不耐烦的拍了拍史密斯博士，让他把屏幕让开。
可史密斯博士已经沉浸在周从文的操作中难以自拔，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招呼自己。
只停了1秒，柳无言见老板开始操作，马上迫不及待的把史密斯博士一把拽起来。
点一八的导丝从微导管里探出头，根本不用校正角度，之前的工作周从文全部完成，它只要探出去，直接穿越针鼻儿，完成了“最难的”一步。
“真是不可思议。”楚云天自言自语的说道。
“既然连那么粗的微导管都能……为什么不直接穿微导丝呢？”宫本博士疑惑的问道。
其实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周从文在炫技！
这是一种故意提高操作难度的做法，为的就是告诉看手术的众人，你们做不到的事情只是你们做不到，在我看来其实很简单。
而且对你们来讲是极限难度，对我来讲却根本不屑一顾，我可以用更难的方式做到。
这就是炫技！
没想到面对无法解决的问题时，周从文这个年轻人竟然还要炫技，展现他无以伦比的操作技巧。
“有意义么？”宫本博士随后小声的说道。
他说话的声音极小，因为一说起周从文，他就觉得自己浑身都疼。
意义？
当宫本博士思考到这点的时候，柳无言忽然说道，“有意义，它不是微导管，而是一只手。”
手？
手！
那是什么？
楚云天皱眉，随后站稳，用肩膀稳稳的把宫本博士挤出去，自己占据最好的位置。
微导丝顺利穿过针眼儿，随后微导管向后退，抓捕器也从微导管里伸出来。
原来是这样，微导管可以作为一只手，固定微导丝和抓捕器，避免血流的影响，楚云天觉得自己看懂了。
这儿思路的确很棒，超乎寻常的棒。
但这种操作成功的前提是微导管能杵到针鼻儿前，甚至要不是手术需要的话，微导管都能顺着针鼻儿穿过去。
这种手术技法简直令人惊愕，能做到的人说屈指可数都过分。
在这世界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绝对不超过两个，此时此刻他们还都站在手术室里。
牛逼！楚云天心中赞叹。
下一步应该是抓捕器抓住微导丝的头部，然后把缝衣针给取出来吧。
然而楚云天想的事情没有发生。
周从文手持微导管，在后退、让出一段距离给抓捕器探头后，再次上前。
这次微导管的位置很靠前，前端已经伸到缝衣针旁。
他要做什么？周从文的举动再次让操作间里观看手术的人们错愕。
难道下一步不是黄老把微导丝或者抓捕器其中之一交给周从文，两人配合下完美的取出缝衣针么？
而周从文的动作无情的否认了所有人的想法。
抓捕器也没有动，而是静静的等待着微导管就位。
手！
那是一只手！
楚云天随即恍然，柳无言的意思是微导管还要“扶”着缝衣针，以免抓捕器抓住点一八的微导丝后让缝衣针的角度出现变化，划破针尖前的支气管动脉！
可它只是一段导管，要怎么“扶”？
操作间里面一片静寂。
没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周从文和黄老的手术超出所有人的意料，每一步都匪夷所思，但之后仔细想，却又是唯一的解决方案。
至于有没有其他方案，楚云天不知道，他完全不知道，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屏幕，等待黄老和周从文给自己下一个惊喜。
到了此时，楚云天渐渐相信了这一老一少能完美的把缝衣针取出来。
至于漂浮在血管里的点一四的微导丝……
连针都取出来了，取它还不简单么。
哪怕最重要的一步还没进行，但无论是楚云天还是别人，都已经认为手术必然会成功。
就在别人都认为手术必成无疑的时候，周从文轻轻嘘了一口气。
手术，现在才开始！
他双手拿着微导管，眼前的这一幕即便是开了挂的周从文也觉得很陌生。
因为在系统手术室里没有老板。
周从文缓缓闭上眼睛，五官六识全部自我封印，只有双手感知着微导管上传来的细微力量变化。
下一秒，微导管横在缝衣针下方，黄老一只手操作微导丝，一只手操作抓捕器，开始用抓捕器抓住微导丝的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