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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贺兰归真     圣师魔命txt下载     圣师魔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六百四十八章 集中精神

    “今天早晨有人想要杀死转生真龙,一个男人,现在他死了。他溜过所有厌火族人和其它人,直接走进真龙大人的房间。”

    感觉到自己的微笑变得狰狞了。想要杀死令公鬼?令公鬼是他的!令公鬼要死夏司命在他手里,而不是其它人手里!等等,那名刺客越过厌火族人,进入令公鬼的房间?

    “仆厮鬼!”他没有认出咬牙说出这个词的是他的声音。仆厮鬼意味着星主。他永远也不能摆脱那些人的干扰吗?

    所有这些怒火必须在爆发之前被引到别的地方去,他几乎是不经意地用手抚摸着那个男孩的脸颊,男孩的眼睛凸了出来,剧烈地颤抖着,牙齿不停地相互撞击。

    夏司命并不真正地知道自己玩弄的把戏,大约是这种小手段可能有一点来自于魔尊,有一点来自于幽冥涧。在他不再只是冷子丘之后,这些能力开始缓慢地显现出来。他所知道的就是现在他能做一些事了,只要他碰触到某个目标。

    昙清跪倒在他的椅子旁边,紧抓住他的长衫。“求您宽恕,铁背苍狼大人,”她喘息着喊道,“求求您,饶了他吧!他只是个孩子。只是一个孩子!”

    片刻之间,铁背苍狼侧过头,好奇地端详着她,她确实是个相当漂亮的女人。将一只脚踏在她的胸口,铁背苍狼将她踹到一旁,好让自己能站起来。那名黑水将军偷偷地向这里望了一眼,看到他的眼睛时,又急忙将自己无眼的脸转到一旁。它很清楚他的……把戏。

    夏司命来回踱着步。他必须有所行动,令公鬼的垮台必须是因为他的行动,他的!不是星主们的!他要怎样才能再次伤害这个人,一直伤到他的心?

    “老酒家”里有那些爱唠叨的姑娘,但是当锡城人在受苦的时候,令公鬼并没有去,即使夏司命烧光了那家客栈和里面的那些小妞,令公鬼又怎么会在意?他还有什么力量可以使用?他手下的拜火教众只剩下了几个。

    那实际上只是一场测试。如果真的有人在那一次杀死了令公鬼,他会让那个人乞求被活着剥掉外皮!但他的部下确实遭到了耗损。他有这名黑水将军,有屈指可数的几个黑水修罗藏在城外,还有从嘉荣城到这里的一路上,以及在玄都城中搜集到的一点魔尊的爪牙。

    令公鬼在吸引他。关于魔尊的爪牙,他的身上也出现了一个引人注意的改变,他本来并不能从普通人之中区分出魔尊的爪牙,但最近,他发现自己只是瞥一眼就能知道某人是魔尊的爪牙了,即使那个人只是想过要向暗影发誓,仿佛这些人都在额头抹上了黑色的标记。

    不!他必须集中精神,集中精神!理清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他的目光落在那名妇人身上,她正一边哭嚎一边抚摸着发出模糊喊声的儿子,轻声向儿子说话,仿佛这样能让她的儿子好受一些。

    夏司命不知道该怎样停止自己的把戏。这个男孩应该能活下来,那个把戏会停止,只是会留给这个男孩一点比疲倦更糟的感受。夏司命并没有认真地去做那个把戏。理清了一下思路,夏司命又想到另外一件事,一个漂亮的女人,他有多久没有享受过女人了?

    夏司命微笑着抓住那个女人的手臂,却又不得不将她从那个蠢男孩身边拖开。“跟我来。”他的声音变了,变得更加宏亮、庄严,其中的戎卢语调也消失了,但他并没有注意到,他从来都不曾注意到这件事。

    “至少,我相信你知道如何表现真正的尊敬,如果你让我高兴,你就不会受伤。”为什么这个女人要反抗?他知道自己是有魅力的,他不得不伤害这个女人了,这全都是令公鬼的错。

    在小白塔前面的影子里停下脚步,湘儿小心地擦了擦脸,然后把手绢收回袖子里。这并没什么用,汗水立刻又从她的皮肤中冒了出来,但她想以最好的形象走进去。她希望自己能显得冷静、沉着、威严,但这种可能性不大。她额角的血管在不停地跳动,她的胃非常……虚弱,今天早晨她甚至没吃早饭。

    当然,都是因为这种炎热。但她总是想躺回到床上去,蜷缩在那里,直到死掉。而她对天气的感觉又在烦扰她。天上明明只挂着一轮熔金般的烈日,她却总觉得应该有乌云翻滚、电闪雷鸣。

    在小白塔前面闲逛的护法们乍看并不像是卫兵,但他们确实在守卫这里。他们让湘儿想到了自己在海门通见到的厌火族人,这些人大约在睡觉时看上去都会是狸力的样子。

    一名秃头方脸的男人从小白塔里小跑出来,沿着街道向远处跑去,他的个子并不比湘儿高,而他的宽度几乎和他的高度一样。剑柄从他的背上伸出,突起在肩头。他是琦玮的护法乔锐。即使是有这样的身材,他看上去同样很像一匹狸力。

    留着顶髻的乐净经过湘儿身边,牵着他的马在人群间穿过。这名北宁人从肩膀向下全都覆盖着钢扎甲和锁甲,但他却好像完全没感觉到空气的炎热。他在马上转过身,用唯一一只眼睛看着湘儿。湘儿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瑶姬一定告诉他了,现在每次这个男人看湘儿的时候,都显然是在等待着湘儿命令他去偷马。湘儿也早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即使是仪景公主也说不清她们留在这里还能做些什么。是的,仪景公主有事可做,而且她正在做,但她们不该只是做那些事。

    乐净已经绕过了街角。湘儿叹息了一声,她只是在拖延进去的时间。灵之真大约会在。又擦了擦脸,她朝自己满是皱纹的双手皱起了眉————今天是刷锅子的第十一天,这样的日子还要再过二十九天。二十九天!她走了进去。

    在这个大厅里比外面会稍微凉爽一些,也让湘儿一直在痛的脑袋轻松了点,现在所有人都称这里为“等候室”。鬼子母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来修缮这个地方。

    这里的石砌铜炉子少了许多石块,墙壁上的石膏上有许多窟窿,露出后面的板壁。卜叨沐和柳若邻正在和另外一名初阶生扫地,但古老残破的地板即使被扫干净了,也不见得有多美观。

第一千六百四十九章 松了一口气

    卜叨沐满脸怒容,她从来不喜欢和初阶生一起做杂役,但在独狐陈,没有人能逃避杂役。

    在房间的远处,罗花休正在和两名细瘦的老年鬼子母说话————她们的面容大约仍旧没有瑕疵,但她们的头发已经全部变成了白色,从她们背上的薄防尘披风判断,她们一定是刚刚才到的。

    湘儿没看见灵之真,这让她松了一口气,这个女人从不会放过任何折磨湘儿的机会!鬼子母们坐在桌边。她们的座椅并不一致,但至少被仔细地排列整齐了。

    她们都在书写文稿,或者是向护法和仆人发出各种命令,但现在这里的人已经比湘儿第一次进来时看见的要少了许多。只有宗派守护者和她们的仆人还在,其它人都为在这里干活的鬼子母让出了空间。

    小白塔和白塔一样,精确的礼仪比任何事都重要。当湘儿第一次看见这个房间时,这里正陷入一片忙碌之中,充满了一种要做什么大事的气氛,但也只是气氛而已。现在,一切都缓慢了下来,就像在白塔中的感觉一样。

    湘儿走到稍远一些的一张桌子前,小心地行了个叩拜礼:“请原谅,鬼子母,但我被告知丹景玉座和桑扬在这里,您能告诉我在什么地方能找到她们吗?”

    崔妲的狼毫停止了移动,她抬起头,用冰冷的黑眸看着湘儿。湘儿会选择崔妲,而不是更靠近门口的鬼子母,是因为她是极少几个从没向湘儿逼问过令公鬼情况的鬼子母之一。

    而且,当丹景玉座是丹景玉座的时候,丹景玉座也选择崔妲作为一名可以信任的鬼子母。这与湘儿现在的问题并没有什么关系,但面对这位鬼子母的时候,湘儿会稍微感到一点安慰。

    “她们和一些守护者在一起,孩子。”崔妲的声音清脆悦耳,但像她白皙的面孔一样毫无感情,绀珠派鬼子母很少会显示出任何情绪,崔妲则从没有显示过情绪。

    湘儿压抑住一个气恼的叹息。如果是守护者们在听取她们关于眼线的报告,她们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都不会有时间,大约整整一天都会这样被浪费掉,而那时湘儿早已经要埋头在刷锅子里了。“谢谢您,鬼子母。”

    崔妲用手势阻止了湘儿的叩拜礼:“昨天沈悠悠和你有什么进步吗?”

    “没有,鬼子母。”如果说湘儿的声音有一点紧张,有一点草率,那是有原因的。沈悠悠说过,她要在湘儿身上尝试每一种手段,很显然的,她就是这个意思。昨天的尝试包括喝酒让湘儿松弛,只是湘儿不小心多喝了几口。

    湘儿不相信自己还能忘记唱着歌被架回房间时的样子————自己竟然在唱歌!以后她只要想起那时的情景,一定都会满脸通红的。崔妲一定也知道了这件事,每个人一定都知道了。想到这个,湘儿的肠胃就会翻腾个不停。

    “我会问这个只是因为你的学习似乎很不顺利,我听到有几位姐妹认为你的精彩发现差不多已经到了尽头。你的额外杂役大约是个问题,但仪景公主即使还要教导初阶生,以及在那些锅碗中干活,每天仍然能提供一些新东西。有几位姐妹都很想知道,她们是否能比沈悠悠给你更多一些的帮助。如果我们每天轮流和你共同探讨,时时不辍,大约我们的收获会比那种非正式的人更多,毕竟沈悠悠自己也不过比见习使要高一些。”

    崔妲的这番话完全是用平静的语气说出,没有半点谴责的意味,但湘儿的双颊已经烧得烫手了。

    “我相信沈悠悠最终是可以找到问题关键的,鬼子母,”湘儿几乎是用耳语说着,“我会更加努力的,鬼子母。”

    匆忙地行了个叩拜礼,湘儿抢在崔妲阻止她之前转过了身,结果她一下子撞到了那两位新来的白发鬼子母中的一位。她们看上去就像是对方在镜子里的映像,任何人都会以为她们是一对姊妹,两个人都有着一副纤细的骨架和一张充满贵族气质的长面孔。

    这一下撞得不轻,湘儿急忙想道歉,但那名鬼子母盯着她的一双眼睛比鹰隼更加犀利。“小心看路,见习使,在我当见习使那个时候,一名想要撞鬼子母的见习使会一直被罚擦地板,直到她的头发比我的更白。”

    她的同伴碰了碰她的手臂:“哎哟,让这个孩子走吧,范采蓝,我们还有干活要做。”

    范采蓝朝湘儿严厉地哼了一声,但还是跟随她的同伴走了出去。

    湘儿站了一会儿,等那两位鬼子母先离开,然后看见浣花夫人从后面的一间会议室中走出来,灵之真、琦玮和花楹跟在她身后。灵之真也看见了湘儿,她刚要向湘儿走过来,浣花夫人和琦玮已经各抓住这位鼍龙派姐妹的一只手臂,飞快地向她低声说着什么,同时也不停地瞥向湘儿。这四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过房间,消失在另一道门里。

    湘儿一直走出了小白塔,才狠狠地拉了一下自己的辫子。昨晚她们见过了智者,要猜出她们为什么会阻止灵之真并不困难。如果半夏终于去了秦望石髓大厅,她们肯定不会想让她知道。

    湘儿失宠了。她在本应该比见习使更进一步的时候却像初阶生一样在刷锅碗子;她和沈悠悠毫无进展,她那些精彩的发现也已经枯竭;她永远也不会成为鬼子母。

    她已经知道了,泄露那些通过仪景公主从燕痴那里得到的信息是个错误。她已经知道了!她的舌头抽搐了一下,因为想起了那种可怕的味道————猫蕨草和苗叶粉的味道,她以前经常用这帖药剂治疗那些总是禁不住要说谎的孩子。

    是的,她自己就应该喝一帖这种药剂。但这确实是个错误。鬼子母已经不再谈论她的创新,她们谈论她已经不再有创新。鬼子母们只是对她的封锁有暂时的兴趣,她们不会帮她把封锁打破的。她不可能成功,即便鬼子母们从她的头发检查到脚趾,从日出检查到日落。

    她更加用力地拉了一下自己的发辫,让头皮都感觉到了疼痛,但这样并不能让她的脾气缓和下来。一名戴着箭手扁头盔,穿着镶皮短上衣的士兵好奇地看着她,但湘儿凶狠地瞪了他一眼,让他踉跄了一下,立刻消失在了人群里。为什么仪景公主要这么顽固?

第一千六百五十章 笑得更厉害了

    一只男人的手按在她的肩头,湘儿猛地转过身,想把那个男人的脑袋揪下来,但她却僵在了原地。

    白胡子的谢铁嘴正带着笑容看着她,锐利的大眼睛在满是皱纹的脸上闪着光。“你好,湘儿,我几乎以为你在发火,但我知道你是个愉悦的人儿。不过,我记得你是一个好姑娘,一个像桂花糖一样让人喜欢的姑娘。”

    李药师就在谢铁嘴的旁边,这个瘦子靠在他拇指粗的竹竿上,仿佛是从乌木中雕出来的一样。李药师是名晋城人,不是骆驼城人,但他却始终没有丢下那顶可笑的平顶圆锥形红色小帽,这顶帽子比湘儿上次看见时更加破烂了。

    当湘儿瞥向他的时候,他连忙把帽子抓了下来。这两个人全都风尘仆仆、衣衫破烂,原本就不算丰满的面容更是憔悴许多。看样子,他们在离开独狐陈的这几十天里,每天晚上不是在马鞍上度过,就是和衣睡在地上。

    没等湘儿开口,仪景公主就扑到谢铁嘴身上。谢铁嘴踉跄了一下,虽然腿有些瘸,但他立刻就用双手抱起仪景公主,把她像小孩一样转了一圈又一圈。当谢铁嘴把仪景公主放回地上时,还在笑着,仪景公主也一样。她伸手抓住谢铁嘴的一绺胡子,他们笑得更厉害了。

    谢铁嘴仔细看着仪景公主的手,那双手像湘儿的一样被泡得皱起皮来。他急忙问仪景公主,没有他照看的时候遇到什么麻烦被弄成这样。仪景公主只是回答说不需要任何人告诉她该怎样做,但已经是满脸通红了。不过她还是咬着嘴唇,吃吃地笑着。

    湘儿深吸了一口气。有时候这两个人扮父女实在是过分了,仪景公主以为她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谢铁嘴似乎也是这么想的。“我觉得今天上午你还要教初阶生,仪景公主。”

    仪景公主用眼角瞪了湘儿一眼,才恢复自己应有的姿态,伸手抚平了彩边长袍,不在意地说道:“我已经求卫茵诗帮我代课了。”然后她又笑着对谢铁嘴说:“我觉得我可以陪你一会儿,我很高兴能这么做,现在我们能听你说在奇肱国经历的每一件事了。”

    湘儿哼了一声,实际上仪景公主是想让他们两个陪她罢了。昨天的事情,湘儿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她还记得太阳没有落下的时候,仪景公主是怎样一边笑着,一边为她脱衣服,将她放到床上的。她还记得这个女人是怎样问她是否需要一桶水凉凉脑袋。

    谢铁嘴什么都没注意到,大多数男人都是瞎子,但谢铁嘴平时还算是目光敏锐的。

    “我们尽量想要早一点脱身,”他说道,“浣花夫人已经把我们榨干了,她还要我们对一些宗派守护者进行单独汇报,但愿她们只是会大略问一问吧!沿虎跳河部署的白袍众并不足以拦住想过河的老鼠,除非那只老鼠在过河的前一天先用大鼓和喇叭宣告自己的存在。天愚上尊向骆驼城边境派遣了一支大军,又安排了相当多的军力阻挡侵入奇肱国北部的先知,他似乎把剩下的每一名白袍众都集中到霍山周围,仲雍也在聚集他的士兵。我们离开之前,关于独狐陈的传闻就已经出现在霍山的街头巷尾了,但我没能确认天愚上尊是否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地方。”

    “骆驼城,”李药师端详着自己的小帽,喃喃地说道,“那个邦国已经彻底毁了,任何人都不知道该怎样让她恢复过来。我们听说是这样的。”

    湘儿不确定这两个家伙之中谁更擅长装假,但她确定,他们当面说谎的伎俩会让任何黄麻商人都相形见绌。现在,湘儿相信他们都隐瞒了一些事情。

    仪景公主比湘儿看到得更多,她揪住谢铁嘴的衣领,死死地盯着他,冷静地说:“你听到关于母亲的讯息了。”她不是在提问。

    谢铁嘴抚了抚自己的胡子:“霍山的每条街上都流传着一百条谣言,孩子,每一个都比其它的更匪夷所思。”他粗糙的脸上写满了清白和诚实,但这个男人从他出生的那天开始就不是清白的。

    “有人说整座白塔的人都已经到了独狐陈,有一万名护法准备跨过虎跳河。还有人说鬼子母已经占领了忽罗山,令公鬼有一双翅膀,能够在黑夜中飞翔,还有————”

    “谢铁嘴?”仪景公主说。

    谢铁嘴喷了一下鼻息,瞪着李药师和湘儿,仿佛这都是他们的错:“孩子,那只是谣言,像我们听到的任何谣言一样疯狂。我没办法确认任何事,相信我,我一直都在努力。我只是无意中提到了他,无意中破触了你的痛处,让它过去吧,孩子。”

    “谢铁嘴。”这次,仪景公主的语气更加坚定。李药师在双脚之间移动着身体的重心,看上去仿佛是很希望自己能在别的什么地方。谢铁嘴的表情则相当阴沉。

    “嗯,如果你一定要听,奇肱国的每个人似乎都认为你的母亲在九阳圣城,她要率领一支白袍众的军队返回锡城古国。”

    仪景公主摇摇头,轻声笑了笑:“哎哟,谢铁嘴,你以为我会担心这种事吗?母亲绝不会去找白袍众的,我倒是希望她能这样做,我只希望她还活着。即使她这样做是亵渎了她曾经教给我的一切————带领侵略军进入锡城古国,还是白袍众!我希望是这样,但如果希望只是什么黑夜中的翅膀……”

    她的微笑显得很悲伤,一种被深深压抑的悲伤。

    “我能够承受自己的悲伤,谢铁嘴,母亲死了,我必须尽全力不要辜负她。她就绝不会相信任何荒谬的谣言,或者为这种谣言而落泪。”

    “孩子。”谢铁嘴笨拙地说。

    湘儿想知道谢铁嘴自己对于银蟾女王的死有什么感觉。她很难相信谢铁嘴曾经是银蟾女王的爱人,那时银蟾女王还很年轻,仪景公主更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在那时候,谢铁嘴肯定不是这副在太阳底下被晒干的样子。谢铁嘴后来逃出了玄都,身后紧跟着一道对他发出的通缉令。

第一千六百五十一章 相当美丽的画

    不过关于这段恋情的结束,湘儿还知道更多一点————这并不是那种标准的爱情故事。

    但此时此刻,谢铁嘴关心的只有仪景公主是否说了实话,还是她将伤痛藏在心底。他不停地拍着仪景公主的肩膀,抚着她的头发。如果湘儿不是满心希望他们能像普通人一样好好说话,她一定会认为这是一幅相当美丽的画面。

    一阵清嗓子的声音打破了这幅画面。“谢铁嘴大叔?”青青展开她的白裙,飞快地行了个叩拜礼,“李药师?浣花夫人说,宗派守护者已经准备好接见你们了,她说你们不该离开小白塔的。”

    “小白塔?那个房子?”谢铁嘴冷冷地说着,看了那幢古老的客栈一眼,“仪景公主,她们不能永远抓住我们,等和她们说完话,你和我可以讨论……你的一切想法。”

    然后他示意青青在前面带路,走进了老客栈,瘸得很明显。当他疲惫的时候,就会这样。李药师耸了耸肩,跟在谢铁嘴后面,仿佛是要上绞刑架。毕竟,他是晋城人。

    湘儿和仪景公主站在原地,并没有去看对方。

    终于,湘儿说道:“我不……”与此同时,仪景公主说道:“我不应……”她们同时闭上了嘴,片刻之间,两个人只是红着脸,摆弄着裙子。

    “站在这里实在太热了。”湘儿最后说道。

    看样子,听丹景玉座和桑扬报告的宗派守护者与听谢铁嘴和李药师报告的不是同一帮人。大约现在成少卿还闲着,但湘儿从他身上得不到任何信息。只是,无论做些什么,也总比在这里数手指,等一群鬼子母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为她安排一堆临时任务要好。

    叹了口气,湘儿沿着街道向前走去,仪景公主跟在她身边,仿佛湘儿邀请她这样做似的。突然间,湘儿发现仪景公主的手腕上什么都没有。

    “手镯在哪?”她轻声问。街上没有人会懂得她在问什么,但一次忘记谨慎,以后每次就都可能忘记谨慎。“兰岚在哪?”

    “手镯在我的口袋里,湘儿。”仪景公主一边说着,一边向旁边迈出一步,让一辆高轮大车过去,然后又回到湘儿身边,“兰岚正在洗衣服,她周围大概有二十个女人,现在她每挪动一下都会呻吟一声。她嘟囔着说什么她没想到会让瑶姬听见,而瑶姬……我必须把这东西先拿下来,湘儿。瑶姬有这样的权力,但这让我也会很痛。我告诉兰岚,她要说是从楼梯上跌下来。”

    湘儿哼了一声,她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最近她戴这只手镯的时候并不多,不是因为她已经无法从燕痴身上挖出东西了,她仍然相信燕痴知道一些关于治疗的技巧,而且燕痴也没有跟她们说清楚该如何察觉男人的导引真气。

    真正原因是,她害怕自己会做出比瑶姬更可怕的事情来。湘儿不喜欢自己因为燕痴的痛苦而感到心满意足,即使那种痛苦是来自于她从燕痴身上挖掘知识的时候。

    大约这让她想起了她没有手镯时,单独面对燕痴的情形;大约她开始愈来愈厌恶自己隐藏一名弃光魔使,让她免于被审判的行为;大约是所有这些原因的总和。而她知道的是现在必须让自己戴上这只手镯,还有就是无论什么时候她看见燕痴的脸,都想要在那上面狠狠挥上一拳。

    “我不该笑的,”仪景公主说,“我很后悔那样。”

    湘儿突然停住脚步,让一名骑马的人连忙勒住缰绳,以免马蹄踩到她。那个人向湘儿喊了些什么,就被人群裹挟着继续向前去了。但惊讶万分的湘儿根本没听见那个人喊话的内容,她不是在为仪景公主的道歉而感到惊讶,而是惊讶于她自己要说的话,她应该说的话,没有虚假的话。

    湘儿没办法去看仪景公主,只能继续向前走去。“你完全有权力笑,我……”她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我完全是个傻瓜。”

    沈悠悠只让她喝几口,湘儿却喝光了几乎一整壶酒。如果打算失败,最好找一个自己能够接受的理由。

    “你真的应该拿一桶水来,把我的脑袋压进去,直到我能一字不差地背出《颛顼平定九黎乱》全诗。”湘儿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瞥了一眼仪景公主,仪景公主的脸颊上还留着小块的红晕,那就是说,仪景公主当时确实是提到水桶了。

    “任何人都有可能出这种事。”仪景公主说道。

    湘儿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热了起来,当这种事发生在仪景公主身上的时候,湘儿确实是将这个姑娘按进水桶里,直到把她的酒气全部都洗掉。“你应该做一些能让我……让我清醒过来的事。”

    这是湘儿有过的最奇怪的争论,她竟然会坚持说自己是个傻瓜,应该受到惩罚,而仪景公主则在努力地为她开脱。湘儿不知道这样承认所有的罪责为什么反而会让自己感到如此舒爽,她不记得以前这样做过。

    遇到这样的事情,湘儿总是会竭尽所能为自己辩护。现在,仪景公主不同意她是个孩子气的小丑,她甚至有些生气了,这场争论一直持续到村边的那座小茅草屋前面。这是成少卿居住的地方。

    “如果你不停下来,”仪景公主最后说道,“我发誓,我立刻就会拎一桶水过来。”

    湘儿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即使她刚刚发现承认错误能让她感到心情愉快,但她这样做毕竟还是过分了些,而且这样的好心情让她没办法对成少卿做任何事。现在,没有燕痴和那只手镯,她体内几乎就没有上清之气了。

    湘儿瞥了守在那扇石头门框外的两名护法一眼,他们距离她还很远,应该听不到她说话,但湘儿还是压低了声音:“仪景公主,我们走吧,就在今晚。”有谢铁嘴和李药师在独狐陈,她们不需要让乐净去找马了。“我们不去玄都,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们去狐仙城,易巧永远也找不到那个碗,浣花夫人也永远不会让我们去找它。你觉得怎样,今晚?”

    “不,湘儿,如果她们认为我们是逃走的,我们还能为令公鬼做些什么?你答应过我的,湘儿,你答应过不会逃走,只要我们找到了某样东西。”

第一千六百五十二章 窟窿以外

    “我答应的是我们找到某样能让我们使用的东西,现在我们却只找到了这个!”湘儿将一双满是皱纹的手伸到了仪景公主的鼻子下面。

    坚定的神情从仪景公主的脸上滑走了,她咬住嘴唇,眼睛盯着地面。“湘儿,你知道,我告诉过瑶姬我们会留下。嗯,看起来她已经对乐净说过,除非是她的命令,否则绝不能单独为你准备马匹。她告诉过乐净,你想要逃走,我也是后来才发现这件事的。”仪景公主焦躁地一摆头,“如果有一名护法就会出这种事,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想有护法。”

    湘儿觉得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迸出来了。所以乐净才会用那种眼神瞪她,愉快的情绪消失在半是愤怒、半是耻辱的情绪里了。那个男人知道了,他以为湘儿……等等,湘儿皱起眉看着仪景公主,然后才决定不说出那个突然蹿进脑子里的问题。

    瑶姬只是向乐净提起了湘儿吗?还是仪景公主也被提到了?仪景公主现在就像是一个突然找到家人的孤儿,谢铁嘴是一位纵容的父亲,努力要把自己的一切都教给她;瑶姬是她的姐姐,认为保护她的安全,让她不要从野马背上栽下来摔断脖子是最重要的事情。

    “现在,”湘儿冷冷地说道,“先让我看看能从成少卿身上找到些什么吧!”

    这是一幢小房子,只有两个房间,但厚实的石墙让房间里比外面要凉爽一些。成少卿只穿着中衣,叼着铜烟锅,正借着窗口射进来的阳光看书。

    鬼子母们将他照顾得很好,房间里的桌椅都像其它独狐陈的家具一样,虽然不算精致,但做工都很考究,一张螺旋花纹的黄褐色地毯覆盖了大部分地板,而且显然是经过了仔细的打扫。湘儿怀疑这不会是成少卿扫的。

    成少卿放下书本,似乎完全不介意这两个不敲门就走进来的女人。他从容不迫地站起身,磕了磕铜烟锅,穿上长衫,然后才向她们打了招呼:“很高兴在这么久之后又看见你们,我以为你们已经忘记我了,愿意和我喝杯酒吗?鬼子母给我的东西很少,但她们给我的东西都很不错。”

    湘儿差点打了个哆嗦,喝酒的邀请就已经足够了,她不需要更多了。

    湘儿想到了乐净,想到了他是个男人,这就足够了。不需要再从小白塔那里寻找怒火了,虽然这个想法确实又给湘儿添了点怒火。真源突然出现在湘儿触手可及的地方,她感觉到了视野以外那团看不见的温暖,然后她张开自己,太一流入她的身体。

    如果她刚才的情绪是愉悦,那现在她的心中已经充满了迷醉。她完全地服从于它。都怪那个多事的沈悠悠!

    “坐下,”湘儿冷冷地对成少卿说,“我不会和你闲聊,被问到问题的时候要回答,其它时间里就管住你的舌头。”

    成少卿只是耸耸肩,听从湘儿的吩咐,温驯得如同一只小狗。不,那不是温驯,那种微笑只能被称作高傲。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对于鬼子母的感觉,另一部分……成少卿看着仪景公主坐进另一把椅子里,细心地整理好裙子。

    即使湘儿没看见成少卿在看什么,从成少卿的眼神中她也能知道,他一定是在看着一名女人。那种眼神里没有嬉笑,没有轻浮,只是……湘儿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当成少卿用同样的眼神望向她的时候,她突然强烈地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而成少卿是个男人。

    大约成少卿相貌俊美,肩膀宽大,但湘儿喜欢认为自己更好一些。当然,这没有其它的意思。

    湘儿清清喉咙,编织出太一的细丝进入成少卿的身体,风之力和水之力、火之力和地之力、纯阴之气。所有用于治疗的元素,但现在只是用于探测。如果她将双手放在成少卿的身上应该会更有效一些,但她不能让自己这么做,用上清之气碰触他已经是非常糟糕的事情了。成少卿像一头公牛一样健康,甚至也像公牛一样健壮,他的身体没有一点毛病————除了那个窟窿以外。

    那并不是真正的窟窿,只是感觉上那里中断了,所有平滑和通畅都绕过了那里,那里什么都没有。湘儿很清楚这种感觉,在以前,她相信自己真的能有所收获的时候,就已经有过这种感觉了,但现在这种感觉仍然会让她产生鸡皮疙瘩。

    成少卿专注地看着湘儿,湘儿不记得自己向他靠近过,他的脸上仿佛戴上一副轻蔑的面具。大约湘儿不是鬼子母,但她和鬼子母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

    “你怎么能同时做到这么多?”仪景公主问,“我连其中的一半都看不清。”

    “安静。”湘儿喃喃地说着。尽量不显出强迫自己的样子,她用双手捧住了成少卿的头,果然,有了直接接触以后,感觉清晰了很多。

    湘儿将全部能流指向那个窟窿应该在的地方,却惊讶地发现一片无边的空虚,当然,她并不期待能得到什么。男人在上清之气方面和女人有着巨大的差异,就像在肉体结构上一样,大约甚至比肉体的差异更加巨大。湘儿研究成少卿总有一种缘木求鱼的感觉,湘儿很难让精神集中在她正在做的事情上,她知道自己只是在重复自己以往的行为,在打发无聊的时间。

    灵之真打算说什么?她是否隐瞒了半夏要鬼子母转达的一些讯息?那个空洞是那么小,让她可以一掠而过,但当她向其中注入能流时,它又变得那样巨大,足以将她注入其中的一切都吞噬干净。

    只要自己能和半夏谈谈,湘儿敢打赌,一旦半夏知道白塔向令公鬼派去了使节团,而这里的鬼子母却仍然在束手待毙,她一定会帮自己说服仪景公主,让仪景公主知道她们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巨大的空间,什么都没有。那么她在丹景玉座和桑扬身上找到的呢?那种被切断的感觉?她相信那种感觉是真实存在的,无论它多么微弱。男人和女人大约是有不同,但大约……自己要做的就是见到半夏,她会知道,我们三个都在令公鬼身边肯定对令公鬼会更好。

第一千六百五十三章 快去

    仪景公主也会听半夏的,仪景公主认为半夏比任何其它人都更了解令公鬼。

    就是这里了,有什么被切断了,只是一种感觉,就像在丹景玉座和桑扬体内的一样。自己该怎样找到她?如果她能再一次出现在我的梦里就好了。湘儿打赌,她可以说服半夏加入她们,三个人对令公鬼一定更好。

    她们能够告诉令公鬼在夜摩自在天中获取的一切信息,让他免于对那些鬼子母犯下愚蠢的错误。半夏会知道的。那种切断……如果那是火之力与纯阴之气的桥梁,那么……

    成少卿微微张开的眼睛让湘儿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粗重地喘息着,飞快地从他面前退开,差点被自己的裙子绊倒。

    “湘儿,”仪景公主坐直了身体,“出了什么事?”

    只是在心跳一次之间,湘儿将她能聚集的所有太一编织成一面盾牌。“去找浣花夫人,”她匆匆地说道,“只找浣花夫人一个人,告诉她……”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她只吸了这一口气,心跳快得如同一匹飞奔的烈马。“告诉她,我已经治好了成少卿。”

    有什么东西撞击到湘儿固定在成少卿和真源之间的那面盾牌上,盾牌开始弯曲,编织在崩溃的边缘颤抖。湘儿让太一涌过自己的身体,甜蜜的感觉几乎变成了痛苦,她将每一根纯阴之气的丝线都编入了那面盾牌。

    “快去,公主!”她已经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在尖叫了。

    仪景公主吃了一吓,她毫不迟疑地从椅子里跳起来,全速冲出了房间。

    成少卿连一根发丝都没动过,他的眼睛看着湘儿,里头闪耀着光芒。真不可思议,他是如此巨大。她向腰间的小刀摸去,又意识到这是多么荒谬,成少卿一滴汗都不用出,就能将她的小刀夺走。

    成少卿的肩膀突然变得如同山峰一样巨大,湘儿急忙分出一些风之力,将成少卿捆在椅子里,紧紧地捆住他的手脚。成少卿仍然很高大,但突然间,他似乎已经恢复成原先的样子,完全可以被控制住。

    只是在这时,湘儿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削弱了屏障的力量,但已经不能再多导引真气一丝太一了。她已经……太一所造成的、纯粹的生命喜悦是如此强大,让她几乎有要哭的感觉。成少卿却在向她微笑。

    一名护法探头进来,那是一名黑发男人,有高大的鼻子,一道深深的白色伤疤横贯了他瘦削的下巴。“有什么问题?那名见习使跑得仿佛是刚刚坐在荨麻里。”

    “一切都在控制之中。”湘儿冷静地对他说,用最冷静的语气。不能让别人知道,任何人都不行!她必须先把这件事告诉浣花夫人,先把那个女人争取到她这边来。“仪景公主只是想起了一件刚才被她忘掉的东西。”这个借口真够蠢的,“你可以离开了,我很忙。”

    薜宇君————这是他的名字,薜宇君,花楹的护法。可是说回来,现在想他的名字有什么用?薜宇君咧嘴向湘儿笑了笑,带着一点嘲讽的意味作了个揖,才退出门去。护法很少会容忍见习使像鬼子母一样指使他们。

    湘儿费了很大力气才压抑住自己舔嘴唇的欲望,审视着成少卿。成少卿的外表非常平静,仿佛没有感觉到任何变化。

    “不必这样,湘儿,你以为我会攻击一座有几百名鬼子母的村子?不等我迈出一步,她们就会把我削成碎片。”

    “你安静。”湘儿机械地说。她在背后摸索着,找到一把椅子,坐到上面,同时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成少卿。真是烦人,浣花夫人怎么还没赶过来?浣花夫人一定要知道,这只是一起意外。她一定要知道!愤怒是唯一能让她继续导引真气的东西,她怎么会如此不小心,就像是个瞎眼的白痴?

    “别害怕,”成少卿说,“现在我不会反抗她们。她们正在做我觉得做的事,无论她们是否知道这一点。凌日盟完了,在一年之内,将不会再有任何鬼子母敢承认自己是凌日盟的。”

    “我说了,安静!”湘儿喊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只恨凌日盟鬼子母?”

    成少卿说:“告诉你哦,我曾经见过一个男人,他肯定会制造比我更大的麻烦。大约他是转生真龙,我不知道。那是在我被捕之后,她们押着我穿过玄都街道的时候。他距离我很远,但我看见了一……一团光芒,于是我知道了,他会撼动这个世界。虽然那时我被关在笼子里,但我仍然止不住要笑出来。”

    湘儿又抽出一小团用来捆住他的风之力,将它塞进他的嘴里,成少卿恼怒地沉下了脸,但这种表情立刻又消失了,不过湘儿不在乎。现在她安全地控制住了成少卿,至少……成少卿完全没有要挣扎的意思,但这大约是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挣扎是没有用的。

    但成少卿刚才是怎么想打破那道屏障的?那强大的推力。没有用很长时间蓄积力量,速度也绝对不算快,几乎就像是一个男人在活动长久没有使用过的肌肉,用那些肌肉去推一样东西。成少卿不是要推倒它,只是为了试试自己的肌肉,这个想法让湘儿的胃几乎变成了冰块。

    成少卿饶有兴致地眯起了眼睛,仿佛知道湘儿脑子里所有的事情。这实在是让湘儿感到恼火。成少卿坐在那里,嘴巴被撑开成愚蠢的样子,被捆住、遭到屏障,而他却是那个轻松自在的人。湘儿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个傻瓜了?她真是不适合当个鬼子母,即使封锁现在被打开,她也不适合,她不适合单独处理任何事情。她们应该委托瑶姬照看她,不要让她走过街道的时候栽倒在泥土里。

    湘儿并非是有意这么做,但这样指责自己能让她保持自己的怒火,直到屋门被猛力推开。站在门口的并不是仪景公主。

    浣花夫人跟随罗花休走了进来,她们身后是灵之真、琦玮和花城,然后是辛蜚零、开砂、黛兰娜、荆饮飞汀和花楹,之后又挤进更多的鬼子母,直到这个房间完全充满了鬼子母。

    湘儿能够看到门外还站着更多的鬼子母。所有站在屋里的鬼子母都在盯着她,还有她的编织,她们的目光让湘儿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心里最后一点愤怒也彻底消失了,于是她的屏障和对成少卿的捆绑也完全消失了。

第一千六百五十四章 怎么做的

    没等湘儿要求鬼子母们再把成少卿屏障住,晚萧已经站到她的面前。晚萧的个子很矮,但她仍然对湘儿造成了压迫感:“这就是你所谓的治疗了他?”

    “她是这么说的?”成少卿的声音里确实是有些惊讶。

    玖愿挤到晚萧身边,这位身材苗条、红头发的无为派鬼子母显得几乎像成少卿一样高大,“我觉得这大概是因为原来所有人都会夸赞她的发现,一旦那些发现没有了,人们也不再夸她了,她就开始产生了幻想,妄想把那些称赞再找回来。”

    “这就是纵容她在丹景玉座、桑扬和这家伙身边乱转的结果,”罗花休坚定地说,“早就该告诉她,有些东西是无法治疗的,早就该结束这种荒唐的行径了!”

    “但我做到了!”湘儿大声反对,“我做到了!请屏障他,你们必须屏障他!”她面前的鬼子母全都转过头去看成少卿。现在湘儿面前也只剩下了一点空间,让她刚好能看到成少卿,成少卿只是带着温和的表情面对所有注视他的目光,他甚至还耸了耸肩!

    “我觉得,至少我们可以先屏障他,直到我们最终确认状况。”浣花夫人提出建议,罗花休点点头。一时之间光晕几乎包围了房里的每一名鬼子母,一道强大的屏障围住了成少卿。罗花休随后指定六名鬼子母维持住了一道稍弱一些但仍然有足够强度的屏障。

    灵之真伸手抓住了湘儿的手臂:“请原谅,罗花休,我们需要和湘儿单独谈谈。”

    浣花夫人抓住湘儿的另一只手臂:“最好我们不会用去太长时间。”

    罗花休不在意地点点头,她正皱起眉头看着成少卿,大多数鬼子母都在看着他,没人有要离开的样子。

    浣花夫人和灵之真将湘儿拉起来,推着她向屋门走去。

    “你们要干什么?”湘儿喘息着问道,“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她们挤过了许多鬼子母,很多鬼子母都用犀利的目光盯着湘儿,许多目光还包含了责备的神色。

    湘儿只能对被她挤开的鬼子母报以歉意的表情。她不期望仪景公主能帮她,但这是她最不想见到的情景。浣花夫人和灵之真用力地推着她快步前进,让她几次差点被自己的裙子绊倒。

    湘儿回头看了一眼,花楹一边向人群里挤着,一边正在对仪景公主说着些什么。“你们要对我做什么?”湘儿呻吟着说。

    “我们可以让你的一生都在盆盆罐罐中间度过。”浣花夫人一本正经地说。

    灵之真点点头:“你可以整天在厕所中干活。”

    “我们可以每天抽你一顿鞭子。”

    “把你的皮剥下来。”

    “把你钉在桶里,从桶壁上的洞窿里给你喂食,直到你老死为止。”

    “我们只会喂你玉米糊糊,用尿煮成的玉米糊糊。”

    湘儿的膝盖在发抖:“这只是一起意外!我发誓!我不是有意要这么做的!”

    浣花夫人不停地用力摇晃着她:“不要傻了,孩子,大约你做了不可能的事。”

    “你相信我?你相信我!为什么晚萧和玖愿和————为什么你不说些什么?”

    “我说的是‘大约’,孩子。”浣花夫人的声音里毫无感情,让湘儿觉得很郁闷。

    “还有另一种可能,”灵之真说,“就是你的脑子已经因为过度疲惫而出了问题。”她一直眯起眼睛盯着湘儿。“告诉你一件让你吃惊的事,其实有不少见习使,甚至是初阶生都会宣称她们重新发现了一些早已失传的异能,或者是找到一种新的异能。当我还是初阶生的时候,一名叫作杜琪的见习使非常相信她知道该如何飞行,所以她从白塔顶端跳了下去。”

    湘儿感到头晕目眩。她从一个人望向另一个人,她们到底有没有相信她?她们真的认为是她的脑子出毛病了?苍天在上,她们想对我做什么?她竭力想找出一些言辞来说服她们————她没有说谎,没有疯,她治好了成少卿————但当她们快步走进小白塔时,她仍然只是在无声地翕动着双唇。

    直到她们走进一间单独的长形会议室,湘儿才意识到身后跟了一串人,另外十几名鬼子母也走进了这个房间。晚萧将双臂紧抱在胸前,星南扬着下巴,仿佛是要撞破墙壁,夏真儿、宫之奇……除了浣花夫人和灵之真之外,屋子里全都是全丹派鬼子母。看这个房间的布局,这里应该是供文书办公的地方,而长条桌边的那一排严峻的鬼子母面孔却仿佛是在进行一场审讯。湘儿用力地咽了口口水。

    浣花夫人和灵之真让湘儿站在那里,然后走到其它鬼子母中,开始低声地进行讨论。她们全都背对着湘儿。当她们转过身来的时候,湘儿没有从她们的脸上看到任何表情。

    “你说你治疗了成少卿。”浣花夫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蔑,“你说你治疗了一名被镇压的男人。”

    “你一定要相信我,”湘儿抗争道,“你说过,你相信我的。”湘儿的屁股突然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抽了一下,把她吓了一跳。

    “记住你的身份,见习使。”浣花夫人冷冷地说,“你坚持你刚才说的事吗?”

    湘儿盯着那个女人,浣花夫人才是疯狂的、摇摆不定的家伙,但她还是努力用尊敬的声音说:“是的,鬼子母。”星南重重地哼了一声,仿佛是帆布被撕裂的声音。

    浣花夫人伸手压下了全丹派鬼子母们发出的一阵议论声:“你说,这是一次意外。如果是这样,我觉得你就没办法再次证明你做到了这件事。”

    “她怎么可能?”灵之真带着愉悦的神情说。她竟然在笑!“如果她是盲目摸索出来的,她怎么可能重复它?但除非她现在真的能重复这种治疗,否则这件事就毫无意义。”

    “回答我!”浣花夫人喊道。那条看不见的鞭子又抽了湘儿一下,这次,湘儿努力没有让自己表现出任何惊惶。“你是否还有可能记得你是怎么做的?”

第一千六百五十五章 不必再刷锅子了

    “我记得,鬼子母。”湘儿沉着脸,准备再受一鞭,预想中的抽击并没有到来,但她能看见包围浣花夫人的太一光晕,那团光晕让她觉得很有威胁性。

    门口发生了一场小小的骚动,龙葵和花楹挤开了全丹派鬼子母的人群,其中一个人推着丹景玉座,另一个人推着桑扬。“她们不想来。”花楹用恼怒的声音说道,“你们能相信吗,她们竟然说她们很忙?”桑扬看上去像鬼子母一样面色冰冷,但丹景玉座则是面色阴沉,愤怒地看着每一个人,特别是湘儿。

    湘儿终于知道了。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脑子里融汇在一起。全丹派鬼子母们的反应;浣花夫人和灵之真先是相信她,后来又是不信,威胁她,鞭打她。

    这些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她愤怒,让她可以用上清之气治疗丹景玉座和桑扬,让她向全丹派鬼子母们证明自己。不,看她们的表情,她们在这里是为了见证她的失败,而不是成功。

    湘儿毫不掩饰地拉了一下自己的辫子,然后她又拉了一下,好让所有人都能看清楚。她想要狠狠地抽打所有这些面孔。她想要调制一种药剂,让她们闻了它的气味就会坐在地板上,像婴儿一样哭泣。她想揪住她们的头发,用她们的头发将她们统统勒死。她想……

    “我还要忍受这种胡闹吗?”丹景玉座气愤地说,“我还有重要的干活要做,对于这种用榆木脑袋想出来的事————”

    “哎哟,闭嘴。”湘儿暴躁地说着,向前跨出一步,双手捧住丹景玉座的头,仿佛是要揪断这个女人的脖子。她竟然会相信那些胡说八道,会相信那什么被钉在桶子里的话!她们在玩弄她,就像是玩弄一只布娃娃!

    太一充满了湘儿。湘儿像对成少卿那样导引真气,混合了五种力,这次,她知道自己要找什么,那个几乎不存在的感觉、被切断的感觉。用纯阴之气和火之力修补断缺,然后……

    片刻之间,丹景玉座只是盯着前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后,太一的光晕包围了丹景玉座,一时房间里发出了许多惊呼声。缓缓地,丹景玉座向前倾过身子,吻了湘儿的双颊。

    一滴泪水从她的脸上落下,突然间,丹景玉座失声痛哭,身体蜷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闪耀的光晕从她身上褪去了。浣花夫人立刻将她抱在怀里,看上去,浣花夫人仿佛也要哭出来了。

    房里其余的人都盯着湘儿。看到鬼子母平静的面容都被震撼打破,湘儿感到相当满意,但心中也难免充满了怨怼。夏真儿淡深邃的眼睛似乎都要从她黝黑漂亮的脸上掉下来了,晚萧大张着嘴,直到湘儿看到她,她才急忙把嘴闭上。

    “你怎么会想到使用火之力的?”星南仿佛被别人捏住了嗓子,一个如此高大的女人竟然发出了尖细得刺耳的声音。“还有地之力?你使用了地之力,治疗用的是纯阴之气、水之力和风之力。”这句话打开了洪水的闸门,所有的全丹派鬼子母立刻开始向湘儿发问,她们问的实际上是相同的问题,只是使用着不同的言辞和语气。

    “我不知道为什么,”湘儿终于找机会说出一句话,“我只是觉得这样做是对的,我几乎总是把一切力量都用上。”

    她的话立刻引来一片警告。治疗使用的是纯阴之气、水之力和风之力,在治疗中进行试验是危险的,一个错误不仅会杀死治疗者,还会杀死病人。

    湘儿没有做任何回答,但发出警告的鬼子母立刻都安静了下来,一边抚弄着自己的衣裙,用懊悔的眼神互相瞥着。湘儿没有杀死任何人,而且湘儿治好了她们认为不可能治好的伤残。

    桑扬的脸上露出了充满希望的微笑,那种样子却几乎要让人感觉到痛苦。湘儿走到她面前,用微笑掩饰着自己心中的怒火。她曾经那样向全丹派鬼子母们乞求她们吹嘘的所有那些治疗技巧,恨不得向她们跪下来,而现在,她拥有的治疗技能比她们更强!“现在,小心地看着,你们不会再有机会看到它了。”

    她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切断的地方被重新连在一起,但她仍然说不清是什么被连了起来,这种感觉和在成少卿身上不一样,和丹景玉座很像。就像湘儿一直告诉自己的一样,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

    苍天啊,幸好这个办法在她们身上也有用!但这引来了一连串让湘儿感到不舒服的思考。是不是有些涉及到治疗的因素在男人和女人身上肯定是不同的,她的这个办法里是不是有这样的因素?大约她对治疗的了解并不比全丹派鬼子母们更多。

    桑扬的反应和丹景玉座的不同。她没有流泪,而是运起了太一,露出美丽的微笑,然后她放开上清之气,脸上的微笑却没有消失。然后她张开手臂运起了湘儿,直到湘儿觉得自己的肋骨都快断了。她轻声地对湘儿说着:“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一遍又一遍。

    全丹派鬼子母们又开始低声地议论。湘儿已经准备好享受她们的赞扬了,同时她也会优雅地接受她们的道歉,这时,她听到了她们所说的话:“……使用火之力和地之力,好像她要在石头上钻个洞出来。”这是星南的声音。

    “如果是柔和一些的碰触,应该更好一些。”夏真儿表示同意。

    “……大约火之力能在解决心脏问题上有用处。”宫之奇一边说着,一边敲着她的长鼻子。霏怡是一名身材丰满的斗姆崮人,她的头发上缀着许多银铃铛。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如果地之力和风之力这样混合,你要知道……”

    “……将火之力编织进水之力……”

    “……地之力和水之力的混合……”

    湘儿张大了嘴。她们已经彻底将她忘记了,她们认为看过她的一次示范之后,就能做得比她更好!

    灵之真拍了拍湘儿的手臂。“你做得非常好,”她喃喃地说道,“不要担心,她们以后都会赞扬你的。但现在,她们只是还有一点保留。”

    湘儿响亮地哼了一声,但那些全丹派鬼子母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我希望这至少意味着我可以不必再刷锅子了。”

第一千六百五十六章 实在太好了

    浣花夫人带着惊讶的表情摇着头。“为什么,孩子,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她的一只手臂仍然抱着丹景玉座,而丹景玉座正困窘地用一条鱼口缎手绢擦着眼睛。“如果有人认为可以随便违犯任何规矩,然后只需要做些好事就能免于受到惩罚,那这个世界就要乱了。”

    湘儿重重地叹了口气,她应该知道的。

    晚萧从全丹派鬼子母的人群中走出来,清了清嗓子,然后用只能被称作是指责的眼神瞪了湘儿一眼。“我觉得,这意味着我们必须重新镇压成少卿。”她的语气仿佛是想否定刚才发生的一切。

    许多鬼子母开始点头。这时,龙葵说话了,她的声音如同一根冰柱插进了这个房间。“我们可以吗?”所有的视线都转向了她,但她只是冷静地继续说道:“我们是否能一方面考虑支持一个能够导引真气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在召集其它有导引真气能力的男人;另一方面却又像以前一样,镇压那些我们找到的男人?这种行为从道德上是否说得过去?而且,如果那个男人知道了这件事,他又会怎么想?现在他大约认为我们已经从白塔分离,更重要的是,已经和厉业魔母与凌日盟不再是同一种人。如果我们镇压了一个男人,他大约就不再会认为我们有差别了,那样大约我们将没机会在厉业魔母之前掌握他了。”

    龙葵的发言结束之后,房间里陷入了寂静,鬼子母们交换着困扰的眼神。不少鬼子母开始用比晚萧更严厉的目光瞪着湘儿。为了捉拿成少卿,她们死了不止一名姐妹,即使现在成少卿已经被安全地屏障了,他也重新变成鬼子母们要处理的难题,甚至比以前变得更加难以处理。

    “我觉得,你应该走了。”浣花夫人轻声说道。

    湘儿并不打算争论,她谨慎而又快速地行了个叩拜礼,在离开时又竭尽全力不让自己跑起来。

    在小白塔门外,仪景公主从石头台阶上站起身。“我很对不住,湘儿,”她拉着自己裙子说道,“当时我太兴奋了,我把一切都告诉了浣花夫人,然后才发现罗花休和黛兰娜也在那里。”

    “不要紧,”湘儿沉重地说道,她向街道两端看了几眼,“这种事迟早都会发生的。”但这真是不公平。我做到了她们认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我还是要刷锅子!“仪景公主,我不在乎你说什么,我们必须离开。龙葵在谈论如何‘掌握’令公鬼,这帮人比厉业魔母好不了多少。谢铁嘴和李药师能为我们弄到马,瑶姬只能去咬她的手指了。”

    “恐怕已经太迟了,”仪景公主悲惨地说,“讯息已经传出去了。”

    林凝如和霍雅诗像两只鹰一样从街道两端扑向了湘儿。凝如是一名骨感的女人,即使不是鬼子母,她的脸上可能依然不会有一丝纹路;雅诗微有些发胖,即使是两位女王加起来也不一定会比她更傲慢,但现在这两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热切的期望。

    她们都是全丹派鬼子母,只是当湘儿治疗丹景玉座和桑扬的时候,她们不在那个会议室里。

    “我觉得看你一步一步重复你刚才做的一切,湘儿。”凝如说着,抓住湘儿的一只手臂。

    “湘儿,”雅诗说着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臂,“如果你将你的编织向我重复足够多遍,我打赌我能找到一百种你从没想到过的技巧。”

    华筠枫,她是晋城人,几乎像讨海人一样黝黑。好突然就冒到湘儿面前。“有人抢在我前面了,如果我一定要排队的话,那就我可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是第一个来的,筠枫。”雅诗坚定地说着,同时握紧了湘儿的手臂。

    “我是第一个。”凝如也握紧了湘儿。

    湘儿恐惧地看了仪景公主一眼,得到仪景公主同情的回视。然后仪景公主耸了耸肩。这就是仪景公主所谓的太迟了,从此以后,除了睡觉之外,湘儿大概不会再有任何属于自己的时间了。

    “……愤怒?”雅诗还在说话,“我知道五十种现成的办法,可以让她气恼到能啃碎石头。”

    “我能想到一百种办法,”凝如说,“我一定要打破她的封锁。”

    刘媛楚挤进了人群————她是个很魁梧的女人,如果她的手里拿着一把剑,或者是一把铁锤,看上去也需要合适得多。“你打破封锁?凝如?哈!我已经想了几个办法,一定能把她的封锁彻底揪出来。”

    湘儿只是想尖叫。

    丹景玉座正在等候室里,她必须努力地压抑住自己,才能让自己不会一直拥抱着太一,而且她觉得自己几乎又要哭泣了。不能这样,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不能变得像是个愚蠢的初阶生。所有人都露出了惊奇和欢快的表情,所有人都向她致以温暖的欢迎,仿佛她已经离开她们数年之久,这让丹景玉座得到很大的安慰。

    特别是那些在丹景玉座成为丹景玉座前就已经和她是朋友的人,那些被时间和责任从她身边拖走的人。辛蜚零和黛兰娜抱住了她,就像是很久以前那样。纯熙夫人曾经是丹景玉座唯一亲近的人,除了桑扬之外丹景玉座唯一一位戴着长衫的朋友,而丹景玉座和纯熙夫人的友谊也是因为她们的责任才能一直维系下来。

    “你回来真是太好了。”辛蜚零笑着说。

    “实在太好了。”黛兰娜热情地喃喃道。

    丹景玉座笑着,又不得不从脸颊上抹去泪水。苍天啊,自己这是出了什么事?她还从没有过这样哭得像个小孩!

    大约这只是因为喜悦,因为重新得到了太一,因为身边所有这些温暖。苍天知道,这一切足以撼动任何人的神经。她从不敢梦想会有这样一天到来,而现在,它来了。她完全不怪这些女人们————对于她们之前对她的冰冷和疏远,对于她们要求她谨守身份的命令————鬼子母和非鬼子母之间的界限是清晰的。

    在她被遏绝之前,她也在坚持着这条界限,她知道被遏绝的女人该如何对待自己,如何对待那些仍然能导引真气的人。而现在,她恢复了导引真气能力,自然又跨过了这条界限。这一切都不再需要了,这甚至让她有了一点奇怪的感觉。

第一千六百五十七章 请原谅

    她从眼角看到孙希龄正快步走上房间侧面的楼梯。“请原谅。”她说了一句,就匆匆地追到孙希龄的身后。

    虽然丹景玉座在尽量加快脚步,但她每走两步,就要接受一名鬼子母的祝贺,所以一直到了二楼的走廊上,她才追上孙希龄,她跑到他前面,回身拦住了他。

    孙希龄大部分已经变成灰色的头发上带着明显被风吹过的痕迹,方脸和旧软皮长衫上都是灰尘,但他看上去就像岩石一样坚硬。

    他举起一捆纸,说道:“我必须把这个放下,丹景玉座。”然后就想要绕过她。

    丹景玉座又一次迈步挡住他:“我已经被治好了,我又能导引真气了。”

    他却只是点了点头:“我听到人们正在谈论这件事,我觉得这意味着你从现在开始可以用上清之气清洗我的中衣了,大约它们现在能真正变得干净些。我很后悔那么轻易地就放走紫苏。”

    丹景玉座瞪着他,这个男人不是傻瓜,为什么他要装作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我又是鬼子母了,你真的想让鬼子母为你洗衣服!”

    为了让孙希龄有一点清晰的概念,丹景玉座运起了太一————那种久违的甜蜜是如此美妙,让她颤栗不已。风之力将孙希龄包裹,将他举起————试图将他举起。

    在惊讶中,丹景玉座导引真气更多的上清之气,她很努力地导引真气,直到那种甜蜜像一千只钩子刺穿她的身体,而孙希龄的靴子却丝毫没有离开地板。

    这是不可能的,确实,将重物举起看似简单,确实导引真气中最困难的事情之一,但丹景玉座曾经能举起接近自身体重三倍的重物。

    “这是要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孙希龄冷静地说,“还是要吓唬我?浣花夫人和她的朋友们已经对这件事说过话,长老会也对此说过话,更重要的是,我还记得你说的话,丹景玉座。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即使你重新成为了丹景玉座。现在,解开你所做的,否则等我得回自由的时候,我会因为你的幼稚而抽你耳光。你很少会有幼稚的表现,所以你不需要以为现在我会让你离开。”

    丹景玉座几乎是有些头晕地放开了真源。不是因为孙希龄的威胁。孙希龄会这样做,他以前也这样做过,但丹景玉座不是因为这个,也不是因为无法将孙希龄举起来。泪水从她的眼中涌出,她希望放开太一能帮助自己阻止它们,但仍然有一些泪珠滚落她的脸颊,无论她如何用力眨眼。

    没等丹景玉座反应过来,孙希龄已经双手捧住了她的脸:“你怎么流泪,女人,不要告诉我,我把你吓到了。我以为即使把你扔进老虎窝里,你也不会被吓到的。”

    “我没有被吓到。”丹景玉座僵硬地说。很好,她还能说谎,但心中的泪水已经愈来愈多了。

    “我们必须想办法,不要总是这样非把对方逼得发疯不可。”他低声说道。

    “我们不需要想任何办法。”它们来了,它们来了,这感觉不太对,她不能让他看到。“离开我,求求你,请离开我就好。”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孙希龄犹豫了一下,就照她说的做了。

    听到身后的靴子声逐渐远去,丹景玉座努力绕过走廊十字路口的拐角,泪水的洪流已经冲垮了堤坝,她跪倒在地,哀恸地哭泣。现在,她知道这是什么了。温九渊,她的护法,她死去的护法,厉业魔母在废黜她的时候杀了温九渊。

    她可以说谎,三誓并没有回来,但一些属于她和温九渊的东西回来了————一种血肉之间、心灵之间的连结,她重新感觉到了它们。

    温九渊死亡的痛苦先是被穆成桂造成的剧变所掩盖,又被遏绝所埋没,这种痛苦现在充满了她,把她逼到了崩溃的边缘。她蜷缩在墙边,哭嚎着,现在唯一让她高兴的事就是孙希龄没看见这些。我没有时间陷入爱情,老天爷收了他!

    这个想法好像一桶凉水泼到她的脸上,痛苦还在,但泪水已经停止了。丹景玉座从地上爬了起来,爱?这是不可能的,就像……就像……她想不出有什么事能像这件事一样不可能。不可能是那个男人!

    突然间,丹景玉座意识到桑扬正站在两步以外的地方看着她,她想要擦去脸上的泪水,但又放弃了。桑扬的脸上只有同情。“你是如何度过安金的……死亡的,桑扬?”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我哭泣,”桑扬说,“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在白天的时候强打精神,到夜里的时候,就在床上缩成一团,把床单撕得粉碎,不停地颤抖、流泪。又过了三个月,我还是会发现泪水毫无先兆地就会流出来,一年之后,我才能够不再感到伤痛。所以我再没有约缚过别人,我不认为自己还能有一次这样的经历。但它已经过去了,丹景玉座。”她不知从哪里弄出来一个狡黠的笑容。“现在,我觉得我能对付两三名护法,或者四名会更好些。”

    丹景玉座点点头,她可以等到夜里再哭泣,至于那个他娘的孙希龄……没有什么“至于”,没有!“你认为她们准备好了吗?”在下面要进行的对话只有一次机会,鱼钩必须被迅速放好,否则她们就会失去一切机会。

    “大约,我没有太多时间,而且我必须小心。”桑扬停了一下,说:“你确定你想完成它,丹景玉座?它正在改变我们一直为之努力的一切,虽然改变得不是那么引人注目。而且……我不像以前那样强大了,丹景玉座,你也应该和我一样。现在,这里大多数女人的导引真气能力都会比我们强。苍天啊,我觉得,有些见习使都能达到我们的水平,更不要说仪景公主和湘儿了。”

    “我知道。”丹景玉座说。她们必须冒险。另一个计划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因为那时她已经不再是鬼子母,但现在,她又是鬼子母了,难道她不会再成为丹景玉座吗?

    挺起肩膀,她走下去,进行和长老会的战争。

    穿着衬衣躺在床上,仪景公主压抑住一个哈欠,将桑扬给她的乳液擦在手上,这东西似乎确实有些用处,至少它感觉上很柔软。一阵夜风吹过窗户,让长蜡烛上的火焰抖动了一下,仪景公主只觉得这个火苗也让房里的温度高了不少。

第一千六百五十八章 你再试一次

    湘儿蹒跚着走了进来,猛地关上门,一头栽倒在床上,两只眼睛盯着仪景公主。“媛楚是全世界最卑鄙、最可恨、最粗俗的女人,”她嘟囔着,“不,凝如才是,不,罗花休才是。”

    “我觉得,她们一定是一直让你发怒到可以导引真气的程度。”湘儿哼哼了两声,脸上充满了深恶痛绝的表情。仪景公主急忙说道:“你为多少人做了示范?我很早以前就以为你要回来了,我在晚饭的时候去找你,却找不到。”

    “我晚饭的时候吃了一个芝麻卷饼,”湘儿嘟囔着,“一个芝麻卷饼!我为她们所有人做了示范,每一名独狐陈的全丹派鬼子母,但她们还是不满意,她们想要我一个一个地单独示范给她们看。她们还安排了一个进度表。凝如要我明天早晨去————要在早饭之前!然后是雅诗,然后……她们在我面前讨论该如何让我发怒,仿佛我根本就不存在!”

    湘儿从被单上抬起头,仿佛是一直被许多猎人追逐的猎物。

    “仪景公主,她们在比赛谁能打破我的封锁,她们就像是一群在节日里追逐肥猪的男孩,而我就是那只猪!”

    仪景公主又打了个哈欠,将那罐乳液递了过去。片刻之后,湘儿翻起身,开始把乳液涂在手上。毕竟,湘儿还要刷锅子。

    “很对不住那时我没有按你说的去做,湘儿,我们本可以像燕痴一样编织出伪装。那样无论我们从谁的面前走过,她们都不会认出我们了。”湘儿的手停了下来。“怎么了,湘儿?”

    “我从没想过这个,我从没想过!”

    “你没有?我觉得你一定想过。毕竟,你是先学到它的。”

    “我那时还努力不去想有什么是不能告诉鬼子母的,”湘儿的声音像冰块一样冷漠而生硬,“现在已经太迟了,即使你把我的头发点燃,我也累得没有力气导引真气了。如果她们还是这样折腾我,我永远也不会有力气试一试。今晚她们放我走的唯一原因是我无论怎样也找不到太一,甚至当晚萧……”她打了个哆嗦,然后她的手指开始在乳液上面来回滑动。

    仪景公主小小地呼了一口气,她差点就说错话了。她也累了,承认自己错了总是能让对方感觉好一些,但她本来没有打算提到使用太一做伪装的事。从一开始,她就害怕湘儿会这么做。留在独狐陈,她们至少能够留意这些鬼子母们会有什么样的打算,大约还能通过半夏向令公鬼传递讯息,只要半夏能够回到夜摩自在天。再不然,她们也能通过丹景玉座和桑扬造成一些影响。

    仿佛仪景公主的想法真的能产生某种效果,房门被打开,门外站的正是那两个女人。桑扬捧着一只木头托盘,上面放着大饼和一只碗汤、一只红陶杯和一只白瓷罐,甚至在一个蓝色的小花瓶里还插了一枝绿叶。

    仪景公主道:“丹景玉座和我认为你大约会很饿,湘儿,我听说全丹派把你给累坏了。”

    仪景公主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站起来。她们只是丹景玉座和桑扬,但她们又是鬼子母了,至少,她认为她们是鬼子母。不过,她们两个已经帮仪景公主解决了这个问题————丹景玉座坐到了仪景公主的床角;桑扬坐到了湘儿的床角。

    湘儿用怀疑的眼神看了她们一眼,然后才坐起身,背靠在墙上,接过那只木盘放在膝头。

    “我听到谣传说你们向长老会做了演讲,丹景玉座,”仪景公主小心地说,“我们应该行叩拜礼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鬼子母?我们是的。她们吵得就像是赶集天的渔妇们,但她们至少承认了这一点。”丹景玉座和桑扬交换了一个眼神,丹景玉座的脸颊微微红了一下。仪景公主怀疑丹景玉座从来不知道她有什么是不会得到承认的。

    “灵之真好心地找到我们,让我们知道了这件事。”在片刻的寂静之后,桑扬说道,“我觉得我要选择鼍龙派了。”

    湘儿咬着勺子噎了一下:“你是什么意思?你能改变宗派?”

    “不,你不能。”丹景玉座对她说,“实际上,长老会的决定是,虽然我们恢复了鬼子母身份,但我们以前所有的联系、关联、地位和名衔都已经被扔下了船。”她声音中的芒刺已经可以锉木头了。“明天,我就去要求卿月盟接纳我,不管她们是否会同意。我从没听说过任何宗派会拒绝某个人。当一个人从见习使得到晋升的时候,她会得到指引,加入她应该加入的宗派,不管她自己是否知道————但依照现在的情况,如果她们将门板摔在我的鼻子上,我也不会感到奇怪。”

    “现在的情况如何?”仪景公主问。她觉得这种情形有点奇怪————丹景玉座应该吓唬她们,刺激她们,拧痛她们的手臂,而不是送来热汤,又坐在她们的床边,像朋友一样和她们说话。“我还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应该变得像预期中的那样好。”

    湘儿瞪了她一眼,憔悴的眼光里充满了怀疑。其实,湘儿应该知道她的意思。

    丹景玉座转过脸来看着仪景公主,同时对她和湘儿说道:“我经过成少卿的房子,有六名姐妹正在维持着对他的封闭,就像他被抓住时那样。当他发现我们知道他已经被治愈的时候,他曾经试着打破屏障。姐妹们说,如果当时维持屏障的是五个人,大约成少卿就成功了。那就是说,他还像以前一样强壮,但我不是,桑扬也不是。我觉得让你再试一次,湘儿。”

    “我就知道!”湘儿将勺子扔到托盘上,“我就知道你们这么做是有原因的!现在我太累了,已经没办法导引真气了,即使我还可以,也没办法,已经被治好的不可能再被治疗一次。你们出去,把你们恶心的汤带走!”现在汤碗里恶心的汤只剩下了一半,而那是一个很大的碗。

    “我知道这不会起作用!”丹景玉座也生气地说道,“今天早晨,我还知道遏绝不会被治愈!”

第一千六百五十九章 必须有人掌舵

    “等一下,丹景玉座,”桑扬说,“湘儿,你有没有意识到,我们是冒险来这里的?这里不止是有你们射箭的朋友在守卫,这里还住着许多女人,有许多能看的眼睛和能说话的舌头。如果有人发现丹景玉座和我在瞒着所有的人制定计划,即使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嗯,鬼子母也是可以被判处苦修的。我们有可能会一直到头发全白的时候,还在某个农庄里进行着苦修。我们来是因为你对我们所做的,你让我们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为什么你们不去找一位全丹派鬼子母?”仪景公主问,“她们之中的大多数人现在一定已经知道得像湘儿一样多了。”湘儿只是愤怒地瞪着那只汤匙。恶心的汤?

    丹景玉座和桑扬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丹景玉座不情愿的说:“如果我们去找一名姐妹,迟早每个人都会知道,如果由湘儿来做,大约任何今天测试过我们的人都会认为她们错了。而按照习惯,除了丹景玉座和宗派守护者之外,上清之气弱的人总要向上清之气强的人退让。”

    “我不知道,”仪景公主说。她还上过与此有关的课程,鬼子母层级的分配看上去很有道理,但仪景公主也知道,除非真正成为鬼子母,否则外人永远也不会了解真正的状况。她已经从许多事情上感觉到,真正要受到的教育只能从戴上长衫以后开始。“如果湘儿能再次治疗你们,你们就可以更加强大了。”

    桑扬摇了摇头:“以前没有人在被遏绝之后又被治愈过。大约别人会认为,这就像成为野人一样,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比应有的力量要低一些,大约即使弱一些也是值得的。湘儿可能让我们恢复到了原来三分之二,或者是一半的程度,即使是这样也好多了。但这里还是有很多人比我们强。”

    仪景公主看着她们,比刚才更困惑了,湘儿则仿佛是被人在两眼中间打了一拳。

    “所有事情都会受到这件事的影响,”丹景玉座解释说,“谁学得最快,谁在初阶生和见习使时期花费的时间最少。有各种各样暗中的比较,没有人能精确地评估某个人有多么强大。两个女人大约看上去有相同的力量,大约她们没有,唯一能够确定的办法就是进行比武。苍天祝福,我们不至于这样。除非湘儿让我们恢复全部的力量,否则我们就有可能只是站在很低的位置上。”

    桑扬又说道:“这种层级理论上并没有什么强制的力量,但它实际上决定着除了日常生活之外的所有事情,高位者的建议比低位者的更加有说服力。我们被遏绝的时候,这些都没有关系。我们没有任何地位,她们只会考虑我们的建议中对她们有利的地方,但现在不会是这样了。”

    “我知道。”仪景公主虚弱地说。怪不得人们都认为是鬼子母发明了权力游戏!她们让权力游戏都显得简单了许多。

    “如果能看到这次治疗给其它一些人造成的麻烦比对我造成的麻烦更大,我一定会很高兴的。”湘儿嘟囔着,盯着那只碗的碗底,然后她叹了口气,用最后一片大饼把碗底擦干净。

    丹景玉座的脸沉了下去,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你能知道,我们赤裸着身子站在你们面前,不止是为了说服你再试着为我们治疗一次。你……将生命还给了我,虽然这么说是很简单,我一直在说服我自己,我并没有死,但我的感觉却总是仿佛和死了差不多。现在我们至少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朋友,我希望你们能当我是朋友,如果不行,我们至少是在一艘船上同舟共济的盟军。”

    “朋友,”仪景公主说,“朋友在我听来更好。”

    桑扬向她露出微笑,但她和丹景玉座都还望着湘儿。

    湘儿从一个人望向另一个人:“仪景公主有一个问题,我也有一个,浣花夫人她们昨晚从智者们那里得到了什么信息?不要说你们不知道,丹景玉座,我会要你告诉我那些鬼子母在半个时辰前心里都想了些什么。”

    丹景玉座绷紧了下巴,深深邃的眼睛中释放出压迫的力量,突然间她喊了一声,弯下腰去捂住了脚踝。

    “告诉她们,”桑扬说着,抽回了脚,“否则我就告诉她们,把全部都说出来,丹景玉座。”

    丹景玉座瞪了桑扬一眼,然后开始用力吸气,直到仪景公主以为她大约是要爆炸了。但丹景玉座的目光碰到了湘儿的时候,她又泄气了。言辞仿佛是从她嘴里被拖出来的一样:“穆成桂的使节团已经到达雨师城,令公鬼会见了她们,但令公鬼似乎只是在玩弄她们,至少我们可以希望他就是那样。浣花夫人她们都很高兴,因为这次她们终于没有在那些智者们面前出丑。下次的会面半夏就能参加了。”不知为什么,最后这句话是丹景玉座最不愿意说出口的。

    湘儿眼睛一亮,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半夏?哎哟,这太好了!她们这次终于没有像傻瓜一样离开。我还在奇怪,她们为什么没有一回来就拉着我们要开始课程。”她斜睨着丹景玉座,但即使这样,她的眼神里仍然充满着欢愉。“一艘船,你说的?谁是船长?”

    “我是,你这个小————”桑扬急忙清了清喉咙,丹景玉座闭上嘴,又吸了一口气。“我们同舟共济,我们是平等的,但必须有人掌舵。”当湘儿开始露出微笑的时候,她又这样说道:“那个掌舵的是我。”

    “好吧!”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湘儿才说道。她又玩弄了一会儿那只勺子,然后才以随意的口吻说:“你能不能帮我……我们……离开厨房?”

    仪景公主立刻有了一种无力感。现在丹景玉座和桑扬的面孔并不比湘儿更显得年长,但她们做鬼子母已经很长时间,她们的眼睛都还记得怎样是鬼子母的瞪视。湘儿望着那两双眼睛,神情比仪景公主预料的要镇定许多————湘儿只不过是肩膀动了两下。

    但最后,湘儿还是嘟囔了一声:“我觉得是不行。”

第一千六百六十章 她就要哭出来了

    “我们必须走了。”丹景玉座说着,站起了身,“桑扬至少会知道我们被发现的代价。我们可能会是第一批被当众剥皮的鬼子母,而我刚刚获得了一个我觉得要的。”

    让仪景公主惊讶的是,桑扬弯腰运起了她,并悄声对她说:“朋友。”仪景公主也运起了她,并用温暖的语调重复了这个词。

    之后桑扬又运起了湘儿,用耳语说了一些仪景公主没有听到的话。丹景玉座也像桑扬一样运起了她们,并向她们说了“谢谢”,虽然那声音听上去既生硬,又不情愿。

    至少,丹景玉座的话传到仪景公主耳中时是这样的。但她们离开之后,湘儿对仪景公主说:“她就要哭出来了,仪景公主,大约她是真心的。我觉得,我应该试着对她好一点。”她叹了口气,却又变成了一个沉闷的哈欠,“特别是自从她再次成为鬼子母之后。”说完这句话,她就睡着了,连膝盖上的托盘都没拿开。

    仪景公主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站起身,将房里的一切都收拾整齐,把那只托盘放到湘儿的床底下。她花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给湘儿脱下衣服,让她在床上躺舒服,但即使这样,湘儿还是没醒过来。

    然后,仪景公主只是吹熄了蜡烛,靠在枕头里,望着眼前的黑暗,思考着。令公鬼想要对付穆成桂派去的鬼子母?她们会活吞了他。仪景公主几乎希望自己能找到办法接受湘儿的建议,并让这个建议能够成功。

    仪景公主能指引令公鬼平安度过她们设下的一切陷阱,她相信这一点。母亲对此教过她许多知识,谢铁嘴也教了她很多,而且令公鬼会听她的。

    而且,这样的话,她就能约缚他了。毕竟,她还没等到戴上长衫就已经约缚了瑶姬,为什么对于令公鬼她反而要等待?

    仪景公主挪了挪身子,又向枕头里挤了挤。令公鬼只能等待,他在玄都,而不是独狐陈。等等,丹景玉座说他在雨师城,他是怎么……仪景公主太累了,这个想法很快就飘出她的脑海。但丹景玉座,丹景玉座仍然在隐瞒着什么。仪景公主确信这一点。

    睡意袭来,也带来了一个梦。一艘船,桑扬坐在船头,正在和一个男人调情。仪景公主每次看那个男人的面孔,都会觉得有所不同。在船尾,丹景玉座和湘儿正在争斗着,两个人都想把船舵转向一个不同的方向————直到仪景公主站起来,开始管理一切。船长理所应当要保留一些秘密,以免船员们造反。

    到了早晨,湘儿甚至还没睁开眼睛,丹景玉座和桑扬已经回来了。湘儿还没有足够的怒气能让自己导引真气。而且,这样也没有用。已经被治愈的不可能再次被治愈。

    “我会尽我所能,丹景玉座。”黛兰娜说着,俯过身去拍了拍对面女子的手臂,现在这个起居室里只有她们两人。她们之间小桌上的茶杯始终没有被碰过。

    丹景玉座叹了口气,看上去很是沮丧。但当她在长老会面前爆发过之后,她还能期待些什么,对此黛兰娜并不知道。早晨的阳光照射进窗户,黛兰娜想到自己还没吃早饭,但她所面对的是丹景玉座,这种状况令人不安,黛兰娜不喜欢感觉到不安。

    丹景玉座已经能够让自己不在这个女人的脸上看到她的老朋友。这张脸不够坚强,也没有任何岁月的感觉,黛兰娜在那上面找不到任何她记忆中金灵圣母的影子。

    她只能看见一个年轻漂亮的丹景玉座,这让她感到震惊,另一个震惊是丹景玉座在太阳还没升起时就站在她的房门口,请求她的帮助,丹景玉座从来不会请求帮助。而最让她震惊的是,自从那个叫湘儿的女人实现了她不可能的奇迹之后,每次黛兰娜和丹景玉座面对时,她似乎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现在她比丹景玉座强大,强大很多,而以前一直是丹景玉座比她强大,丹景玉座在她们是初阶生时就一直是最强的。但她还是丹景玉座,充满不安的丹景玉座。

    黛兰娜不记得见过丹景玉座不安,丹景玉座有可能会不安,但她从不会让别人看出来。黛兰娜感到一阵悲哀,她不能再为这个女人多做些什么了。她们曾经一起偷过蜂蜜点心,又曾经不止一次因为共同参与的恶作剧而受到责备。

    “丹景玉座,至少我可以做到这个。罗花休很想将那些做梦的密炼法器收纳进长老会的仓库,她没有足够的宗派守护者支持这个提案。但如果浣花夫人认为罗花休想这样做,如果她认为你已经运用你的影响力,让辛蜚零和我阻止这件事,那么她就不能拒绝你。我知道辛蜚零会同意的,但我觉得象不出为什么你想要会见那些楼兰女人。看见浣花夫人在那种会见之后恼火的样子,罗花休每次都笑得像是掉在黄酱里的猫。以你的脾气,你很可能会对那些楼兰女人发火的。”

    这也是一个改变,曾经黛兰娜绝不会想提起丹景玉座的脾气,现在她却不假思索。

    丹景玉座气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希望你能做一些这样的事,我会和辛蜚零谈一谈,还有开砂。我觉得开砂也会帮忙,但你必须确保罗花休不会做出这种事。虽然我知道得不多,但浣花夫人似乎是在装出一副与厌火族人合作愉快的假相,恐怕罗花休要从最开始做起了。当然,这对长老会来说大约不重要,但我宁愿在所有人的鳃上都有钩子时,不需要先花费力气对付她们。”

    黛兰娜微笑着陪丹景玉座走到门前的台阶上,运起了她。是的,保持那些智者们的平静对长老会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但丹景玉座不可能知道这个。

    黛兰娜看着丹景玉座匆匆走过街道后,才转身返回屋里。看样子,她会是那个要起保护作用的人了。她希望自己能做好这个干活,就像她朋友以前做的那样。

    茶水仍然是温热的,她决定叫梅枝————她的侍女去为她准备一些芝麻卷饼和水果。但她听到了一阵胆小的敲门声,那不是梅枝,而是空空————被黛兰娜带出白塔的初阶生之一。

第一千六百六十一章 至少速度不慢

    这名瘦高的姑娘紧张地行了个叩拜礼,空空总是这么紧张。“鬼子母黛兰娜?今天早晨来了一个女人。鬼子母璐瑶安夫人说我应该带她来见您?她的名字是宋蕴齐?她说她认识您?”

    黛兰娜本想说她从不认识什么宋蕴齐,一个女人却已经出现在门口,黛兰娜不由得紧紧盯住了她。那个女人身材苗条,颇有风韵,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圆领袍,衣服出奇的暴露,闪烁着黑色光泽的长发衬着一双碧眼睛。

    每个男人看到这张脸,肯定都会惊叹不已。当然,这并不是黛兰娜盯着她的原因。这个女人的双手一直放在身侧,但她的两根拇指都从食指和中指中间伸出来,黛兰娜从没想到会在任何没有穿长衫的女人那里看到这个手势,而这个宋蕴齐甚至没有导引真气能力。黛兰娜和她的距离很近,完全能确定这一点。

    “是的,”黛兰娜说,“看样子我认得你。退下,空空,还有,孩子,记住,并不是说每一句话的时候都要提问。”

    空空又行了个深深的叩拜礼,速度快得差点让她跌倒。如果是其它时候,黛兰娜大概会叹口气。她从来不曾很好地和初阶生们相处过,她一直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几乎就在那名初阶生离开房间之前,宋蕴齐已经坐到刚才丹景玉座坐的椅子上,没等黛兰娜发出邀请,她拿起一只没有动过的茶杯,叠起双腿,开始不急不徐地喝茶,眼睛越过茶杯上沿看着黛兰娜。

    黛兰娜严厉地瞪了她一眼:“你以为你是谁,女人?不管你以为自己有什么样的地位,没有人能及得上鬼子母。你是从哪里学到那个手势的?”大约是黛兰娜平生第一次,这种瞪视没有起任何效果。

    宋蕴齐看着她,嘴角挂着嘲讽的微笑:“你真的以为那个秘密……或者说,那个颜色深一些的宗派,是个秘密?至于你的地位,你很清楚,如果一名乞丐做出了正确的手势,你也必须彻底服从。我的故事是我曾经和一个叫作苏白敛的人共同旅行过一段时间,她是一名卿月盟鬼子母,很不幸,白敛从马背上摔下来死了。她的护法在那以后就拒绝离开他的毯子,也没有再吃一点东西,于是他也死了。”

    宋蕴齐微笑着,仿佛是在问黛兰娜是否知道了。“白敛在死前和我谈过许多事情,她告诉了我关于独狐陈的事,她还告诉我许多她听说的白塔对于你们的计划,对于转生真龙的计划。”她又笑了笑,两排白牙一闪而没。然后她就开始继续喝茶,看着黛兰娜。

    黛兰娜从来都不是个容易放弃的女人。她会用棒槌敲打想发起战争的国主,逼迫他们建立和平;她会揪着女王的头发,让她们签署必须签署的协约。

    而实际上,她也会遵从做出正确手势、说出正确的话的乞丐。但尽管宋蕴齐用手势说明她自己是玄女派鬼子母,而她显然不是。大约这个女人认为这是唯一能让黛兰娜承认她的办法,大约她想炫耀自己拥有被禁绝的知识。

    黛兰娜不喜欢这个宋蕴齐。“我觉得,我的任务是确认长老会是否应该接受你的讯息,”黛兰娜粗暴地说道,“只要你对白敛知道得够多,你的故事应该就没问题。对此,我不能帮助你,我和她只见过两次面。我觉得她不会在这里出现,搞砸你的故事吧?”

    “绝对不会,”又是那种一闪而逝的嘲讽的微笑,“我能复述白敛的生平。我知道很多她自己都已经遗忘的事情。”

    黛兰娜点了点头。杀死一名姐妹总是让人感到哀痛,但必须要发生的事就一定会发生。“那么,这就完全没问题了,长老会会将你当成一位客人接待,我能确保她们会听你的陈述。”

    宋蕴齐:“客人并不确切符合我的设想,我觉得,应该是一种更持久的方式。你的文书,或者更好一些,你的同伴。我需要确认你的长老会能得到谨慎的指引。除了白敛的讯息之外,我偶尔还会给你一些指示。”

    “现在你听我说!我————”

    宋蕴齐用提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我被告知,要向你提起一个名字,一个我有时会使用的名字:紫霜。”

    黛兰娜沉重地坐了下去。这个名字曾经在她的梦中被提到过。在许多年中,黛兰娜感到了恐惧。

    当岑三易缓缓地穿过霍山街道上的人群时,他胯下黑色阉马的蹄声完全被城市的喧嚣声给吞没,汗水从他的每一个毛孔渗流出来。他身上被打磨得光滑晶亮的甲片虽然蒙上了一层灰尘,但仍然反射着日光,雪白的披风覆盖在黑马强壮的臀部上。

    大约这是个晴朗的春日,但岑三易完全没心思注意天气。他在极力忽略那些有着失落表情和破烂衣衫的男人、女人和孩子。

    九阳圣城,由巨大的石墙、高塔和旗帜组成的堡垒,代表着坚不可摧的天理与正义。但生平第一次,这副景况没有鼓舞岑三易的精神。在城堡的主庭院下了马,他把马缰扔给一名拜火教众,用严厉的口吻命令他照顾好这匹马。

    当然,这个人知道该怎么做,但岑三易只是想发泄胸中的火气。穿白披风的人四处奔跑着,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仍然显示出高昂的士气。岑三易希望除了展示士气之外,这些人还能有一些其它的东西。

    年轻的无为子小跑着穿过庭院,将拳头按在披甲的胸口上,热切地行了个军礼。“天必佑之,指挥使者,你是从嘉荣城一路疾驰回来的吧?”他的眼里充满了血丝,一股浑米酒的气味从身上散发出来。白天喝酒,这种错误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开脱。

    “至少速度不慢。”岑三易恼怒地说着,用力扯下铁手套,将它们塞进剑带后面。

    他会记住这个男人现在的样子。这次长途行军的速度确实很快,岑三易打算等到城外的营地构建结束之后,让他的军团在城市里过一晚,作为奖赏。虽然一直在加紧行军,但岑三易并不赞同召唤他回来的命令,现在应该集中一支强大的力量,攻陷已经遭到削弱的白塔,将那些巫婆全都埋在瓦砾下。

第一千六百六十二章 总有一天

    在他赶回的路上,每天都会传来坏讯息。令公鬼在玄都,不管那个男人是伪龙还是真龙,他能导引真气,任何能够导引真气的男人都是魔尊的爪牙;真龙信众在黑齿国聚众闹事;那个所谓的先知和他的渣滓们盘据在海丹,甚至已经侵入了奇肱国。

    至少他已经杀死了一些渣滓,但和这些总是四处逃窜的害虫作战非常困难,他们会混杂在那些可憎的难民潮里,还有那些没脑子的流浪者。他们似乎认为令公鬼已经改变了所有秩序,他们比普通难民更糟糕。

    但岑三易已经找到了一个解决办法,虽然并不是一个能够完全令人满意的办法。现在他的军团身后的道路上都是一片狼藉,有许多鬼鸮正在那里饱餐美味。

    如果没办法从难民中分辨先知的渣滓,那就把所有堵塞路面的东西都杀掉好了。无罪的人应该留在他们的家里,昊天上帝会护佑他们的。在岑三易的概念里,那些流浪者应该是点缀在这块点心上的梅子。

    “我在城里听说银蟾女王在这里。”岑三易说道。他不相信这个谣言————现在所有的锡城古国人都在思索是谁杀死了银蟾女王。看到胡隐遥点点头,他不禁愣了一下。

    岑三易的惊讶很快就变成厌恶,因为这个年轻人已经开始喋喋不休地谈论银蟾女王的住所和她的狩猎,她得到了多么优渥的款待,她必然会和拜火教众签订协约。岑三易表露出明显的愤怒,他不该对天愚上尊有什么期望的,那个人在他那个时代是一名最好的士兵,一位伟大的将军,但他已经年老懦弱了。

    当他的命令到达嘉荣城的时候,岑三易就知道了这点。当令公鬼的讯息第一次从晋城传来时,天愚上尊就应该挥师讨伐那里,他应该聚集所有的力量发动攻击,到时候,诸国都会跟从拜火教众讨伐伪龙,他们在那时就能取得成功。

    现在,令公鬼在玄都,强大到足以震慑那些懦弱的国家,但银蟾女王却在这里。如果是岑三易掌握了银蟾女王,那么这位锡城的女王在第一天就会签下协议,即使那样需要有人握住她的右手签下她的名字。

    他能让银蟾女王学会,在他说“跳”的时候就要跳起来。如果银蟾女王拒绝带领拜火教众返回锡城古国,他会将银蟾女王的手腕捆在领军进入锡城古国的旗杆上。

    胡隐遥停下来,等待着他的响应,毫无疑问,他希望岑三易邀请他共进晚餐。作为一名下属,他不能向高级军官发出这样的邀请,但他肯定希望和他的老上司聊一聊,关于嘉荣城,甚至大约还有他死去的父亲。岑三易对于无为子并没有太多的看法,那个人一直都很软弱。

    “我要在六点晚餐时在营地看见你,我要见到你冷静的样子,火德弟子胡隐遥。”

    胡隐遥肯定是喝酒了,当他行过军礼,离开的时候,还在打着嗝,口吃得厉害。岑三易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胡隐遥曾经是一名优秀的年轻军官,有些过于注重细节,比如对于一些罪行,他一定要找到相应的证据,但他总体来说都很不错,不像他父亲那么软弱。看到他将人生浪费在浑米酒里,岑三易只觉得羞耻。

    岑三易低声嘀咕了几句————军官在九阳圣城喝酒,这是天愚上尊已经腐败的又一迹象。然后他进入城堡,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他要睡在营地里,但一个热水澡不会有什么坏处。

    一名肩膀宽阔的年轻拜火教众出现在没有装饰的石砌走廊里,在他胸口上,除了金色的阳光普照图案之外,还有一个代表圣火灵官的猩红色放羊的钩杖。

    这名圣火判官没有停下来,甚至没有看岑三易一眼,只是尊敬地低声说道:“指挥使者大约愿意去一下天理圆顶。”

    岑三易看着那个男人的后背,皱起双眉。他不喜欢圣火判官,他们在干活上很尽职,但岑三易总是禁不住会想,他们佩戴上那个钩杖只是因为那样就不必去对抗手持兵刃的敌人。

    岑三易本想叫住那个人,却又停了下来。圣火判官们确实不注重规矩,但一名普通的拜火教众绝不会如此散漫地对一位指挥使者说话。大约那个热水澡还是迟一些比较好。

    走进天理圆顶,他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纯白色的外观,在里面,黄金叶片反射着一千盏吊灯的光芒,粗大的白色圆柱环绕着大厅,朴素而又光润。圆柱环中间是横跨三百尺没有支撑的圆顶,顶高达到一百五十尺,圆顶下面,白色大理石地面中央是一座样式简单的白色大理石高台。

    拜火教众最高领队会站在这座高台上,向聚集于此地的拜火教众发表最庄严的演讲,举行最隆重的典礼。总有一天,他会站在这里。天愚上尊不会永远活下去的。

    几十名拜火教众正在这座大厅里来回巡行,这是一个值得一看的景观,当然,只有拜火教众能够看到。他相信针对他的命令还没有到来,所以他还有时间欣赏一下这座圆顶。

    在排列成环形的大圆柱后面是一些更细的圆柱,同样是经过了抛光,却没有装饰。高处的壁龛里陈列着拜火教众在千年以来每一次巨大胜利的壁画。岑三易漫步于其中,逐一观赏它们。最终,他看见一名高大的灰发男人正在观看一幅壁画————李楚媛被送上绞刑台,她是拜火教众吊死的唯一一名丹景玉座。

    当然,那时她已经死了,活着的巫婆很难被送入绞索,不过这并不重要。六百九十三年以前,正义曾经依照律法而实现。

    “你感到困扰吗,吾子?”声音很低,几乎算得上是温和。

    岑三易微微僵硬了一下。西门白青是至高圣火判官,但毕竟只是一名圣火判官,而岑三易是指挥使者,圣火之涂膏者,不是他的“吾子”。

    “我倒是没注意。”岑三易刻板地说道。

    白青叹了口气,他憔悴的面孔完全是一副殉道受难的标准形象,大约会有人将他的汗水当作眼泪,但他深陷的眼窝里却似乎燃烧着烈火,将他身上所有多余的肉块都已烤干。

    他的披风上只有放羊的的钩杖,没有黄金太阳,仿佛他并不属于拜火教众,或者是高于所有拜火教众。

    “现在的局势很棘手,九阳圣城里窝藏了一名巫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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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师魔命介绍:
劫运将新,天书降恩,圣师命魔。正阴阳错忤,鬼神淆混,依凭城市,绵亘山河。杀气闭空,阴容夺昼,万姓罹殃日已多。圣师魔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圣师魔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圣师魔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