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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贺兰归真     圣师魔命txt下载     圣师魔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七百零九章 但他一点也不在乎

    这次,那些光点似乎比紫苏上次看见时更多了,但那片黑暗也在以更快的速度吞没它们。紫苏还看到了以前她没看到过的幻象————一团黄色、棕色和紫色的光晕,让紫苏觉得自己的肠胃仿佛被一只拳头紧紧地握住。

    紫苏想从那些侍立在他面前的贵族们身上看到些幻象。从他们华丽的长衫和云锦裙装判断,他们肯定是贵族。但紫苏从他们身上什么都看不到。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时候身上都不会有幻象,而且即使有,紫苏也不知道那预示着什么。

    虽然如此,紫苏仍然眯起眼睛寻找着,只要她能看到一个幻象,一点光晕,那大约都会对令公鬼有帮助。紫苏在进入锡城古国境内后听到许多传闻,如果这些传闻是真的,那么令公鬼就是在竭力寻找所有能帮助他的因素。

    最后,紫苏重重地叹了口气,放弃了这种努力。如果一开始没看到,无论再怎么努力眯眼睛看,都不会有什么发现的。

    突然间,紫苏发觉那些贵族们都在朝后退去。令公鬼已经站了起来。沙木香在挥手,示意她进去。令公鬼在微笑,紫苏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她曾经取笑过无数将自己抛到男人脚下的女子;这一定就是她们的感觉了。

    不,她不是个轻率的姑娘,她的年纪比他还大,在他还认为不必再牧羊一定是世界上最令人高兴的事情时,她已经有了她的初吻,她……苍天啊,请不要让我的膝盖软下去吧!

    令公鬼将真龙令牌扔在他刚才所坐的地方,一跃跳下高台,冲过王座大厅,将双手伸到紫苏的手臂底下,一下子将她举到了空中,转了一圈又一圈。戴玲在这时候正率领众人离开,有一些贵族在盯着他们,但他一点也不在乎。

    令公鬼笑着说:“我的天啊,紫苏,能看到你实在是太好了。”这比戴玲或独孤信石死板的面孔要美妙多了。但如果芜荑、寻雁、曹茂、鲁隐和所有那些贵族们全部宣告他们因仪景公主正在前往玄都的路上而感到喜悦,而不是用怀疑的眼神盯着他,甚至用眼睛说他是个骗子,他一定会像看见紫苏一样大喜过望。

    当令公鬼把紫苏放回到地上的时候,紫苏立刻依偎在他的怀里,紧抓住他的手臂,剧烈地喘息着。“对不起,”令公鬼说道,“我不是要让你头晕,我真的是很高兴看到你。”

    “嗯,你真的让我头晕了,你这个榆木脑袋的放羊娃。”紫苏靠在他的胸前呢喃着。令公鬼将她从胸前扶起,她透过长长的睫毛瞪着他。“我走了很远的路,昨晚到了这里,你却把我像一袋烙饼一样扔来扔去,你学过要有礼貌吗?”

    “榆木脑袋,”令公鬼轻声地笑着,“紫苏,你可以认为我是在说谎,但我确实很期盼听到你这样叫我。”她没有再叫他,只是凝望着他,刚才装出的那一点火气已经完全消失了。她的睫毛确实比他记忆中更长。

    这时令公鬼忽然意识到他们在什么地方,就拉起紫苏的手,王座大厅并非老友相见的地方。“紫苏,跟我来,我们可以在我的房里喝些凉酒。黎枫,我要回我的房间去,你可以把所有人都遣散了。”

    黎枫看起来并不为这件事感到高兴,但她还是遣散了枪姬众,只剩下她和沙木香,她们两个看上去表情都有一点阴沉,对此,令公鬼并不能理解。他允许黎枫召集了这么多枪姬众进入宫殿,是因为戴玲和几名贵族来觐见,李义府也因为这个原因回到了北边他的骑兵营地里。

    枪姬众的存在是为了提醒这些贵族,而李义府的离开是因为不能给这些贵族太多的提醒。令公鬼希望剩下的这两名枪姬众不会像母亲对孩子般又在帮他计划什么,他觉得她们两个轮流当他保镖的时间比她们应该分配到的要更久。

    但在这样的事情上,鬼千拓像苏琳一样强硬。令公鬼能指挥女武神的信徒,但他不是枪姬众,所有这些事务都与他无关。

    紫苏被令公鬼领着从走廊中穿过,一边欣赏着沿途的织锦壁挂、嵌宝柜橱、金青花瓷器皿和放在壁龛中的讨海人瓷器。她把沙木香和黎枫各打量了三遍,但她既没有看令公鬼,也没有和令公鬼说上一句话。令公鬼握着她的手,能感觉到她的脉搏快过马匹的狂奔,他希望紫苏真的没有因为刚才被他那样旋转而生气。

    黎枫和沙木香站到了令公鬼房门口的两侧,这让令公鬼大大松了一口气。但是当令公鬼要她们去拿一些寒潭香来的时候,她们都只是看着令公鬼,让令公鬼不得不把话重复一遍。在起居室里,令公鬼脱下长衫,把它扔到椅子上。

    “坐下,紫苏,坐下,放松休息一下,酒很快就会来。你一定要把一切都告诉我,你这段时间都在哪里,你是怎么到这里的?为什么你会在晚上来到玄都?夜间赶路并不安全,而且现在比以往更加不安全了。我会让你住进宫里最好的房间……嗯,第二好的房间,这里才是最好的房间。还有一名楼兰护卫跟随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这样任何流氓无赖都不会敢招惹你的,如果他们不是拔腿就跑的话。”

    片刻之间,令公鬼觉得紫苏像是很想笑的样子。紫苏只是站在门边,并没有坐下,她深吸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我不能告诉你我是从哪里来的————我答应过别人,令公鬼,但仪景公主原先和我在一起,而且……”

    “独狐陈。”令公鬼说道,看到紫苏睁大了眼睛,他不禁露出了微笑,“我知道一些,紫苏,大约比某些人想象的还要多。”

    “我……看出来了。”紫苏虚弱地说道。她将那封信塞进令公鬼的手里,然后又退了回去。她的声音也变得坚定起来:“我发过誓,我见到你的时候,就会把它交给你。打开看看。”

    令公鬼认识那个蜡封————深黄色的蜡漆上印着一朵百合花。他的名字被仪景公主圆润的字体写在上面,在打开信封之前,令公鬼犹豫了一下。清楚地了断是最好的,他已经做到了一个,但有这封信在手里,他总是有情难自禁的感觉。他将信读了一遍,又坐到自己的长衫上,重新将信读了一遍。这封信很短。

第一千七百一十章 雅致精细

    令公鬼:

    我已知之,知其未改。吾望子之感我亦如子也。紫苏能助子,子能听之。妾爱之如姊妹,愿君亦如之。

    仪景公主

    仪景公主这封信写到最后的时候一定是没有墨汁了,因为信的最后几行字迹很潦草,完全不像前面的字迹那样雅致精细。

    紫苏这时走到令公鬼身后,微微侧过头,想要读到信里的内容,同时又不被令公鬼发现。但是当令公鬼站起身,拿起长衫的时候,那件小胖男人雕像的法器就被装在这件衣服的口袋里。她急忙又退了回去。“所有女人都要把男人逼疯吗?”令公鬼喃喃地说道。

    “什么!”

    令公鬼只是盯着那封信,半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仪景公主是那么美丽,让我的目光总是无法离开她,但在一半的时间里,我不知道她是想让我吻她,还是跪在她的脚下。说实话,有时候我真的想跪下……敬拜她,真是芳心难测,她认为我知道她的感觉。而在这之前,她写过两封信给我。其中一封充满了爱意;另一封说她绝对不想再看到我。我一直希望第一封是真的,另一封只是某种玩笑,一个错误,或者……还有鬼笑猝,她也是那么美丽,但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一场战争。没有亲吻,再也没有了,她的感觉毋庸置疑,她离开我甚至比我看见她离开时还要高兴。只是,我一直期待着在转过身时能看见她,当她不在的时候,仿佛我心中的某样东西也失落了。我真的怀念那种战争,当我觉得到它的时候,就会觉得那确实是值得为之战斗的。”

    令公鬼忽然觉得紫苏寂静得有些异样,就抬起头望向紫苏。紫苏这时正盯着他,一片空白的面孔如同一名鬼子母。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对一个女人谈论别的女人是不礼貌的吗?”紫苏的声音也是一样刻板,“而同时谈论两个女人显然就更不礼貌了。”

    “紫苏,你是我的朋友,”令公鬼表示反对,“我并没有把你当成一个女人。”这些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了。

    “哎哟?”紫苏扔掉长衫,将两只手放在臀上,这并不是令公鬼所熟悉的气恼姿势。她弯曲手臂,张开手指,这让她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令公鬼第一次开始真正地去看她,不再只是紫苏,而是这样的一个人儿。不再是平时那种平实无华的褐色长衫和裤子,而是粉红色的绣花衣衫。不再是那种刚到耳际的短发,而是掩住脖颈的卷发。“我看起来像男人吗?”

    “紫苏,我————”

    “我看起来像个男人吗?像匹马吗?”紫苏一步跨到令公鬼面前,坐到他的膝盖上。

    “紫苏,”令公鬼惊讶地说道,“你在做什么?”

    “让你知道我是个女人,榆木脑袋,我看起来不像个女人吗?我的味道不像个女人吗?”现在令公鬼才注意到,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我感觉起来……嗯,这应该足够了。回答我,放羊的。”

    两声“榆木脑袋”和“放羊的”让令公鬼从震惊中回神过来,不过他觉得紫苏坐在自己身上的感觉真好。但这毕竟是紫苏,她一直都认为他是个头发里挂着干草的乡下男孩。“苍天啊,紫苏,我知道你是个女人,我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你是我的朋友,只是我和你在一起觉得很舒服。如果我在你面前像个傻瓜,也不要紧,我可以告诉你我无法对别人说的事情,那些事我甚至无法对马鸣和子恒说。当我在你身边的时候,所有心结都被解开了,所有紧张、疲惫都消失了。你知道吗,紫苏?我喜欢在你身边,我觉得依恋你。”

    紫苏环抱双臂,皱起眉头,侧过眼睛看着他。她的腿抽动着,仿佛是要狠狠跺脚的样子。“所有那些关于仪景公主的话,还有那个……鬼笑猝。对了,她是谁?听起来她们两个你都爱。哎哟,别打哆嗦,你欠我答案,竟然说我不是……那么,回答我,你爱她们两个吗?”

    “应该是,”令公鬼缓缓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觉得应该是的。我是个色鬼吗,紫苏?或者只是个贪婪的傻瓜?”

    紫苏张开嘴,但没有说出一个字,她咬住嘴唇,恼怒地甩过头。但令公鬼并没等紫苏回答就又急忙开了口,其实他并不想让紫苏在那两个答案之中选择一个。

    “不过这不要紧,这已经结束了,我让鬼笑猝离开,而且不会让她再回来。我不会走进她和仪景公主的一里范围之内,不会走进她们的十里范围之内。”

    “为了爱……为什么,令公鬼?你有什么权力为她们做出这种选择?”

    “紫苏,你不知道吗?我是一个目标,任何我爱的女人都会成为目标,即使箭尖是指向我的,也有可能会射中她们,而且同样会有利箭指向她们。”

    令公鬼重重地一呼一吸,靠进雕刻着枸骨的椅子里。紫苏稍稍转过身体,用最严肃的表情审视着令公鬼,令公鬼从没见她这么严肃过。紫苏总是在微笑,总是能从一切事情里找到欢乐,但她现在盯着令公鬼的眼睛里只有严肃。不过令公鬼自己也是一样严肃。“孔阳告诉我,他和我在某些方面非常相像,这是真的。他说有一种男人,会自动放射出死亡,他,还有我,都是这种男人。当一个这样的男人陷入爱情时,他能给对方最好的礼物就是尽量拉远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你知道吗?”

    “我明白的是……”紫苏沉默了片刻,“很好,我是你的朋友,我很高兴你知道这点,但不要以为我会放弃。我会让你相信,我不是一个男人,也不是一匹马。”

    “紫苏,我说过,我————”

    “哎哟,不,放羊的,还不够好。”她在令公鬼的腿上扭动着,让令公鬼不得不清了清喉咙。然后,她用一根手指点住令公鬼的胸口:“我希望如果你再这样说的时候,泪水会流出眼眶,口水会流到下巴,声音会变得模糊不清。你别以为我不会让你为这些话付出代价。”

第一千七百一十一章 她们还能怎样

    令公鬼不禁笑出了声:“紫苏,你能在这里真好。在你眼里,我只不过是来自红河的一个乡下男孩,对不对?”

    紫苏的情绪很快又变得乐观了。“我看见的是你,令公鬼,”她的声音出奇的平静,“我看见了你。”

    紫苏清清喉咙,将双手放在膝上,让自己显得端庄典雅,如果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时能显得端庄的话,“大约我最好还是说说我为什么会来。你知道独狐陈,这会让许多人挑起眉弓的。但大约你不知道的是,这次来的并不只是我一个人,从独狐陈来了一个使节团要见你。”

    真龙低声地说着话,如同远处传来的雷声。自从令公鬼被采蓝约缚之后,每次有人提起鬼子母,真龙就会醒来,几乎和提起萧子良时一样了。

    即使听到了真龙的声音,令公鬼还是很想微笑。当紫苏把仪景公主那封信交给他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怀疑了。依照他的看法,这支使节团本身就代表着她们的恐惧,她们还能怎样?

    反叛已经逼得她们不得不藏身于白袍众权势的边缘。她们很可能也在思考着该如何爬回白塔去,正咬着手指忧心该怎样才能乞求厉业魔母的宽恕。根据令公鬼对厉业魔母的了解,她们的机会很小,对于这点,她们一定比他更清楚。如果她们已经派遣使节团来见转生真龙,见一个能够导引真气的男人,那么这就表示她们准备接受他的保护了。

    这和厉业魔母不一样。厉业魔母显然认为他是可以被收买的,而且可以像只歌雀般被放进柳条笼里去。现在,半夏那个关于鬼子母会支持他的含混承诺将要变成现实了。

    “和你一起来的还有谁?”令公鬼问,“大约我认识她。”除了纯熙夫人之外,他并不真的认识任何鬼子母————而纯熙夫人已经死了————他只是以前见过另外几名鬼子母。如果这次来的鬼子母他见过,事情可能会变得稍微困难一些,那时候他真的只是紫苏眼中的乡下男孩,被鬼子母看一眼就会打哆嗦。

    “来的鬼子母不止一个,令公鬼,一共来了九名鬼子母。”令公鬼愣了一下。紫苏急忙又说道:“这是对你的一种尊敬,令公鬼,三倍于她们派往任何国主那里的使节团。梅兰娜是无为派鬼子母,她是使节团的负责人,今天下午,她会单独来见你。除非你同意,否则每次来见你的鬼子母都将只有一个人。她们住进了新城的枸骨王冠客栈,她们和她们带来的护法与仆人包下了那家客栈的所有房间。梅兰娜先派我过来,因为我认识你,我要来为她们铺平道路。她们不会伤害你,令公鬼,我确定这点。”

    “是因为你看到了幻象,还是出于你自己的推测?”和一名坐在他怀里的女人进行这么严肃的谈话,这让令公鬼感觉很奇怪。但毕竟,她是紫苏,他要不断提醒自己这一点。

    “是我的推测。”紫苏不情愿地承认,“令公鬼,从独狐陈到这里的一路上,我每天都在她们身上看见幻象。如果她们想要伤害你,我一定能看到什么的,我不相信这么长时间里还看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紫苏转过身体,担忧地看了令公鬼一眼,但脸上立刻又显出坚定的神情。

    “我大约应该再告诉你一些事。在王座大厅时,我看见一个幻象围绕在你身边。鬼子母要伤害你,至少是能够导引真气的女人,这让我感到很困惑,我也不太确定是否是鬼子母,但这种事情大约会发生不止一次。所以我觉得这就是我在你身上看到的幻象会如此混乱的原因。”

    令公鬼一言不发地看着紫苏。而紫苏又向他露出了微笑。“我喜欢你这种样子,令公鬼,你接受我能做到的,也接受我不能做到的。你不会问我是否确定,或者它什么时候会发生。你从来不问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嗯,我要问一件事,紫苏,你能确信在我的幻象中看到的鬼子母不是随你而来的那些鬼子母吗?”

    “不确定。”紫苏简单地回答。这也是令公鬼喜欢的————紫苏从不会试图逃避。

    我必须小心,真龙专注地耳语着,即使是那些没经过完整训练的姑娘,有九个在一起也是危险的。我必须……

    是我必须,令公鬼坚定地想。一阵困惑从真龙那里传来,然后他就逃回到阴影中去了。现在,只要令公鬼跟他说话,他就会这样。现在的问题是,真龙似乎能看见和听见的更多了,而且开始蠢蠢欲动地想要干涉他的行动。

    虽然在他运起阳极之力的过程中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但令公鬼现在变得更小心了。那个男人想要占据他的身体和意识,他认为这些都是属于他的。如果他真的有一次控制了这些,令公鬼将无法确定继续存在这个世上的会不会是玄武翊圣真君,而令公鬼变成了他脑海中的一个声音。

    “令公鬼,”紫苏担忧地说,“不要这样看着我,如果真要选边站的话,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不排除会变成这种情势。她们以为我会告诉她们你都说了些什么,我不会的,令公鬼。她们只想知道如何对付你,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但只要是你不想让我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如果你要我说谎,我就会说谎。她们不知道我都看到了什么幻象。这些都是你的,令公鬼,我会为你而努力去了解任何人,包括梅兰娜和其它那些鬼子母。”

    令公鬼强迫自己扭曲的面孔恢复正常,确保自己的声音是温和的:“不必担心,紫苏,我知道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这是绝对的事实,怀疑紫苏就像是怀疑他自己。真龙可以等到以后再去对付,先要对付的是梅兰娜和她的使节团。“告诉她们,她们一次可以来三个人。”

    这是真龙在雨师城提出的建议,一次不能超过三个,他似乎相信他能对付三名鬼子母;他对现在这些人们自称为鬼子母非常蔑视。不过这个在雨师城的限制在这里还有别的用意。梅兰娜想让他安心,所以答应每次只会有一名鬼子母来找他,就让她去猜测为什么令公鬼会邀请三名鬼子母一同前来吧!

第一千七百一十二章 我有讯息要告诉你

    “同时,如果没有我的允许,她们之中的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内城,她们也不能试图在我身边导引真气。告诉她们这些,紫苏,她们握持住真源的时候,我自然会知道,那样我是不会高兴的。告诉她们。”

    “她们也不会很高兴的,放羊娃,”紫苏冷冷地说,“但我会告诉她们。”

    一阵撞击声让令公鬼猛地转过了头。

    苏琳正站在房门口,身穿着她那身红白两色的衣服。她满脸涨红,脸颊上的那道疤比平时更显苍白。自从她穿上这身仆人制服后,就没再剪过头发,但那仍然比其它女仆的头发要短许多。

    阿芙大妈将她的头发卷成了类似发髻的样子;苏琳痛恨这种发式。在她脚边放着一只镶金边的银托盘,旁边还倒扣着两只缀银丝的金多棱杯。

    当令公鬼转过头的时候,那只酒罐刚刚转动了最后一下,奇迹般地立稳了,只是至少有半罐酒液洒在托盘和地毯上。

    紫苏刚要从令公鬼的怀里站起来,就被令公鬼伸手搂回怀里。应该让她们知道,他和鬼笑猝已经结束了,紫苏不会介意帮他一下的。实际上,经过片刻的挣扎后,紫苏索性靠在他身上,将头倚在他胸前。

    “苏琳,”令公鬼说道,“一名好仆人不会把托盘扔在地上的,现在,把它捡起来,做你该做的事。”苏琳阴沉着脸瞪着令公鬼,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令公鬼一直想为正在承担义的苏琳减轻一点负担,虽然这种事情并不见得有多光彩。苏琳现在负责管理他的房间,而且只为他一个人服务。

    当然,她不喜欢这样,特别是让令公鬼每天都看到她在做这些,但她现在已经不用为了擦过整座宫殿的地板而累断了腰,或是为洗衣房搬运无数次沉重的水桶了。令公鬼怀疑,苏琳宁可让龙墙这一侧的所有厌火族人都看到她的这副样子,也不愿意让令公鬼看见,但令公鬼大大减轻了她的干活量,也以此减轻了自己的一些良心负担。

    如果为令公鬼干活能让苏琳相信自己可以快点将所有的义承担下来,那这就太好了。苏琳属于圣保衣和她的矛枪,而不是穿着仆人服为他铺床。

    苏琳捡起托盘,走过房间,用力地将它放在一张镶嵌奇玉的桌子上。当她转过身的时候,令公鬼说道:“这位是紫苏,苏琳,她是我的朋友,她不知道楼兰的习俗。我不愿意看到她遭遇任何不幸。”

    令公鬼刚刚想起,对于他遣走鬼笑猝,立刻又抱住另一个女人的行为,大约枪姬众们会有自己的看法,她们也会用自己的手段去解决这个问题。“实际上,如果她受到任何伤害,我都会认为是对我的伤害。”

    “除了鬼笑猝之外,为什么还会有人想要伤害这个女人?”苏琳冷冷地说道,“她用了太多时间为你做梦,却没有用足够的时间把你应该知道的事情教给你。”然后她哆嗦了一下,粗着嗓子说了一声,“真龙大人。”令公鬼觉得那声音里充满了埋怨。她在行叩拜礼时差点摔倒两次,然后才站起身。走出房间时,她狠狠地摔上了门。

    紫苏转过头看着令公鬼:“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仆,令公鬼,我相信如果她手里有刀的话,她一定已经刺穿你的身体了。”

    “大约她会踢我,”令公鬼发出咯咯的笑声,“但绝不会刺我,她认为我是她失散已久的兄弟。”困惑的表情笼罩着紫苏的眼睛,令公鬼能看见上百个问题从她的眼中浮起。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以后我再告诉你。”令公鬼会告诉紫苏其中一部分,他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必须如何忍耐沙木香、黎枫和其它几个人。嗯,枪姬众们都已经知道了,但他不会再对她们之外的人说的。

    鬼斯兰以厌火族人的方式走了进来————她先从门口探进头,向四下张望了一圈,然后身子的其余部分才跟进了房间。令公鬼一直都不知道有什么能阻止厌火族人走进他的房间,首领们、智者们和枪姬众都曾经在他只穿着中衣时、他躺在床上时,甚至还在澡盆里时径自走到他身边。

    这名赤红色头发的智者走到他面前,盘腿坐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然后带着一阵阵首饰碰撞的声音仔细地整理好自己的裙摆。一双绿眸不带任何感情地盯着紫苏。

    这一次,紫苏没有想要站起来。实际上,她只是躺在令公鬼的怀里,头靠在他的胸口,呼吸缓慢而均匀,令公鬼甚至有些怀疑她就要睡着了。毕竟,紫苏说她是在夜里到达玄都的。

    突然,令公鬼意识到自己的手正放在紫苏的腰上,便急忙用力将它移到椅子扶手上。紫苏似乎是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又向他的怀里挤了挤,她肯定是打算睡觉了。

    “我有讯息要告诉你,”鬼斯兰说,“我确定是最重要的讯息。半夏已经离开了营地,她去了一个叫独狐陈的地方,那里聚集了很多鬼子母,那些鬼子母有可能会支持你。因为她的要求,我们以前并没有向你提到过她们。但现在我要告诉你,她们是一群刚愎自用、缺乏训练、不服管束、傲慢而不讲理的人。”

    讲到最后,鬼斯兰向前倾过身子,音调变得相当激动。肯定是雨师城的一位释梦者在梦中将这些告诉了鬼斯兰,这是令公鬼对释梦者们能力的唯一了解。

    尽管这个能力非常有用,但释梦者们并不是很愿意依照他的吩咐使用这个能力。跟以往不同的是那串关于刚愎自用等等的谈话,大多数厌火族人似乎都认为鬼子母要惩罚他们,而且相信自己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并且会毫不畏缩地接受她们的惩罚,即使是智者们以前也都会以尊敬的口吻谈论鬼子母。

    但现在,有些事情显然发生了改变。对于鬼斯兰的话,令公鬼只回答了一句:“我知道了。”如果鬼斯兰想把她这样说的原因也告诉他,他就不必主动去问;如果她不想,问也不会得到答案。“关于半夏,还有独狐陈,现在刚刚有九名独狐陈的鬼子母进入了玄都,紫苏是跟她们一起来的。”

第一千七百一十三章 你会有两个孩子

    紫苏在他的胸前动了动,嘟囔了一些什么。真龙又开始吼叫,只是声音太低,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令公鬼有些高兴真龙能让他转移一下注意力。紫苏的感觉……真好,如果这让紫苏知道,她一定会觉得自己冒犯了她。但如果她打定主意要让他为这一切付出代价,她大约又会笑了吧!有时候,她真是像水银一样无法捉摸。

    令公鬼对于情况的了解并没有让鬼斯兰显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她甚至没有动一下长衫。自从和沙达奇成亲后,她已经很少有激动的表现了,用“平静”可能都不足以描述她现在的生活状态。“这是我的第二个讯息。你必须对她们保持警戒,令公鬼,并且对她们施以强硬的手腕。除此之外,她们不会有任何理由尊敬你。”厌火族人对于鬼子母的态度确实变了。

    “你会有两个孩子,”紫苏喃喃地说着,“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大约鬼斯兰刚才一直是静如止水,但现在却完全不同了,她睁大双眼,打了个冷颤,差点跳了起来。“你怎么能……”她用难以置信的声音说道,然后又立刻让自己恢复平静。即使这样,她还是用带着喘息的声音说:“我自己还不确定,我今天早晨才刚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你怎么会知道?”

    紫苏这时已经站起身,又回头看了令公鬼一眼。令公鬼很熟悉这样的眼光,这是他的错————她并不是绝无瑕疵的,虽然只是有很小的一点缺点。紫苏穿上长衫,向四处扫视了一圈,只是没有去看鬼斯兰。当她的目光又落在令公鬼身上的时候,眼神和刚才并没有什么差别。是他让她陷了进来,他要负责把她弄出去。

    “不要紧,紫苏,”令公鬼说道,“她是一位智者。我觉得,她知道一些足以令你惊讶得合不上嘴巴的事情。”————除了那些已经卷起来的头发之外。女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件事的?“我相信她会答应保守你的秘密,你可以信任她的承诺。”鬼斯兰在向紫苏做出承诺的时候,口齿仍然不是很利落。

    紫苏在坐到鬼斯兰身边的时候,又看了令公鬼一眼,大约那眼神中带着一些责备。紫苏希望他怎么帮她?因为令公鬼刻意提出了请求,所以鬼斯兰不会忘记这件事,但鬼斯兰会信守承诺,保守这个秘密。她已经保守足够多不让令公鬼知道的秘密了。

    虽然很不愿意,但紫苏还是向鬼斯兰解释了自己的能力,而且比第一次对令公鬼解释时描述得更详尽,大约鬼斯兰不停的问题也发挥了作用。随着紫苏的讲述,鬼斯兰也逐渐改变了态度,似乎开始觉得紫苏的能力让她不再只是一名湿地人,而是成为和她们价值相当的一分子。

    “这很惊人,”最后鬼斯兰说道,“就像是没有做梦,却有释梦的作用。你说的是两个?都是姑娘?沙达奇一定会很高兴的。鬼灵儿已经给他生了三个儿子,但我们都知道,他喜欢孩子。”紫苏眨眨眼,又用力摇摇头。当然,紫苏不知道姐妹老婆的事。

    然后这两个女人聊了许多生小孩的事,她们都没生过小孩,但全都当过助产妇的助手。

    令公鬼大声地清了清喉咙。并不是这个话题令他感到不适:他也帮过母羊生羔羊,母马生马驹,还有母牛生牛犊,让他生气的是这两个女人只知道坐在那里热络地聊着天,仿佛根本当他不存在一样。直到他用这么大的声音清嗓子,她们才转过了头。

    鬼斯兰靠近紫苏,用隔壁房间也能听到的耳语对紫苏说:“男人总是会晕倒。”

    “而且总是挑最糟糕的时候。”紫苏用同样的音调表示同意。

    如果她们见识过他在马鸣父亲畜棚里帮忙的情形,她们会怎么想?那时鲜血和出生的马驹都堆在他肩上,而他的三根肋骨又被初次生产、毫无经验的母马给踢断了。但他那时有过丝毫的害怕吗?那是一匹好马驹,那匹母马下次生产的时候就没有再踢过人了。

    “在我晕倒之前,”令公鬼挖苦地说着,也坐到地毯上,“大约你们之中的某个人能再说些关于鬼子母的事?”如果不是刚才腿上坐着人,他早就要坐到地上来了。在厌火族人之中,只有首领有椅子,而一名首领的椅子只有在宣布判决和接受敌人投降时才能被使用。

    两个女人都识相地闭上嘴,没有再说话,只是不停地调整着披巾和长衫,躲避令公鬼的目光。但是当她们开始说话的时候,又完全变成另一个样子。紫苏顽固地坚持自己的观点,认为独狐陈的鬼子母无意伤害令公鬼,而且可能会为令公鬼提供帮助,只要令公鬼在公众场合给予她们足够的尊敬。紫苏认为在私下里将听到的一切报告给令公鬼,就能妥善地控制住她们。

    “鬼斯兰,你要知道,我不是她们的叛徒。除了纯熙夫人之外,我在见到任何鬼子母之前就已经认识了令公鬼。事实是,在纯熙夫人死前很久,令公鬼就得到了我的忠诚。”

    鬼斯兰并不认为紫苏是一名叛徒,相反,她似乎对紫苏的看法更好了。智者们确实对于细作有着自己的看法,这点和其它厌火族人又不一样,但鬼斯兰坚持认为鬼子母像突阕一样不可信任。这就是说,必须将她们俘虏,并让她们成为屈从者才行。

    鬼斯兰并没有确切地建议要俘虏枸骨王冠客栈的鬼子母,但意思也差不多了。“你怎么能信任她们,令公鬼?我认为她们完全没有骄傲感可言。当然,除了半夏,她……”鬼斯兰又拧了一下她的披巾。“当一名鬼子母向我表明她像半夏一样有骄傲感的时候,我就会信任她,但在此之前不行。”

    令公鬼在大部分时间里只是听她们说话,他从她们的争论里得到不少信息。为了回应鬼斯兰的辩驳,紫苏逐一描述了那个使节团的成员,列举出她们每一个人说过的关于支持令公鬼的话。不过紫苏也承认,这些鬼子母说的话并非都是正面的。梅兰娜和卿月盟鬼子母梦琪都是锡城古国人,虽然鬼子母应该抛弃一切,只效忠白塔,但大约是因为她们已经离开了白塔,所以她们都在担心是令公鬼占领了玄都,并杀死银蟾女王。

第一千七百一十四章 不完全是个坏人

    之桃也是卿月盟鬼子母,她大约很高兴令公鬼在晋城做出的改变。以前在那个国家进行导引真气是违法的,被发现有导引真气潜质的姑娘都会被押出国境,但对此她说得很少,并也同样在担忧银蟾女王的事。

    鼍龙派鬼子母问兰对于每一个关于她的家乡雨师城的谣言都会思考很久,并得出她自己的结论。同样是鼍龙派鬼子母的元香有时候会比较真龙信众在黑齿国、三江口和他们在骆驼城的暴行,她甚至拒绝谈论那个明显的事实————在第一个宣誓向真龙效忠的人出现以前,她的家乡已经被内战摧毁得残破不堪了。

    但无论鬼斯兰如何步步紧逼,紫苏始终坚持所有那些鬼子母都承认令公鬼是转生真龙,并且在从独狐陈到这里的一路上,一直以最谨慎的态度询问紫苏,令公鬼是怎样的人,该用什么样的办法接近他,才不会让他感到厌恶或恐惧。

    听到她们会担心吓到自己,令公鬼哼了一声。但鬼斯兰又坚持说,如果那个使节团中的大多数女人都有如此众多的理由反对令公鬼,那么这个使节团肯定不能像用来烧火的畜粪一样值得信任。紫苏对着令公鬼做出一个充满歉意的扭曲表情,又匆忙继续解释。

    白水江城的真龙信众似乎和骆驼城一样多,而那个国家同样陷入了内战。但临月盟鬼子母沛菡只是在谈论两件事:会见令公鬼和那个令公鬼在雨师城开设学舍的传闻。在沛菡的眼中,一个会开设学舍的人不完全是个坏人。

    全丹派鬼子母熏姗是北宁人,她在独狐陈时就听她的北宁同胞们说过,令公鬼已经被紫桑寨的统帅————百佗庄主所承认,这个骄傲似乎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她对令公鬼的看法,百佗庄主肯定不会承认一名无赖、一个傻瓜,或是一个恶棍。

    这件事同样影响着傲痴,这名临月盟鬼子母来自北宁的邻国宁平。最后一位鬼子母是恨兰,根据紫苏的描述,这名绀珠派鬼子母表现出一种完全不符合她的宗派气质的迫切心情,希望令公鬼能将幽瞳赶出云梦泽。只要令公鬼给她一个承诺,甚至只是承诺会为这件事而努力,紫苏相信她就会向令公鬼宣誓效忠。

    鬼斯兰露出怀疑的表情,甚至还转了转眼珠,她从没见过鬼子母会做这样的事。令公鬼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向那名鬼子母要求这样的誓言,鬼斯兰大约会当着他的面大声嘲笑他。但无论身边的这名妇人说些什么,紫苏一直坚持说这是真的。

    “我不会向她们下跪,但我会尽量给予她们尊敬。”当紫苏的描述结束之后,令公鬼对紫苏说。对鬼斯兰,他又说道:“直到她们向我证明了足够的好意之前,我绝不会信任她们。”他觉得这番话应该让这两个人全都会满意,她们都已经得到她们想要的东西,但从她们皱眉的表情来看,他似乎又错了。

    经过如此激烈的争论之后,令公鬼有些怀疑现在她们都恨不得要把对方掐死,但似乎鬼斯兰的怀孕和紫苏看到的幻象在她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联系。当她们站起身的时候,全都微笑着拥抱对方。

    鬼斯兰说道:“我原先并不认为自己会喜欢你,紫苏,但我真的喜欢你。我会给我的一个孩子取你的名字,因为是你最先认识她的。我必须去告诉沙达奇,那样他就不会嫉妒令公鬼在他之前知道了。愿你总是能找到清水和阴凉,紫苏。”

    然后她又对令公鬼说道:“小心那些鬼子母,令公鬼。注意保护紫苏,如果她们知道她是忠于你的,她们将会伤害她。”当然,她在离开时也像来时一样行了礼————点了一下头。

    现在房间里又只剩下令公鬼和紫苏,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气氛也随之变得尴尬了。

    令公鬼和紫苏看着对方,谁也没有动一下。直到最后,令公鬼说道:“愿意跟我一起去农庄看看吗?”

    令公鬼的提意让紫苏有些吃惊:“农庄?”

    “实际上,那是一所学舍,为那些被特赦的男人建立的学舍。”

    紫苏的脸立时变得惨白:“不,我还是不……梅兰娜还在等着我的讯息,我应该尽快让她们知道你的规矩。现在她们之中大约已经有人走进内城了。你不会想要……我真的应该走了。”

    令公鬼不知道,紫苏甚至还没见过那些学员,为什么要害怕他们。如果是别人,令公鬼可以理解,但令公鬼自己也能导引真气,紫苏会抚弄他的头发、戳他的肋骨,当着他的面给他取绰号。“你需要护卫陪同你回枸骨王冠吗?现在这里即使是在白天也还有人为非作歹。这样的人不多,但我不想让你出事。”

    紫苏的笑声有些不稳定,她确实为那个农庄而感到不安:“你还在照顾羊群的时候,我已经在照顾我自己了,放羊娃。”突然间,她的双手中各出现了一把匕首,它们只是闪动了一下,又回到她的袖子里,不过并不像它们弹出来时那么流畅。

    她用更加冷静的语调说道:“你必须照顾好你自己,令公鬼,注意休息。你看起来很疲倦。”

    她踮起脚尖,抬起头,用嘴唇碰了一下他的嘴唇。

    “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放羊娃。”然后她又给了令公鬼一个紫苏快的笑容,就转身离开房间。

    令公鬼嘟囔了几句,将长衫穿回身上,走进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佩剑。这个布满了优婆罗花浮雕的暗色高大衣柜足以装下四个人的衣服。他真的是变成一个粗野的色鬼了。紫苏一定觉得那样做很有趣。他想知道,紫苏究竟要多久之后才会停止这种针对他偶然失言的不断逗弄。

    令公鬼拉开一个镶嵌着青金石的柜子,从他的长袜下面掏出一个中等尺寸的布荷包,将它放进长衫口袋里,那个荷包被他拿起来的时候发出一阵叮当的响声。

    另一个小得多的挑花缂丝袋子放在那件法器上面。那只大荷包里的东西是由一位银匠制成的,那名银匠很高兴能为转生真龙干活,甚至还因为从这项干活中得到的骄傲而打算拒绝收取报酬。

第一千七百一十五章 情绪平抚下来

    挑花缂丝口袋里的东西是一名金匠做的,令公鬼却要求得到李义府认定那件物品所值的四倍酬劳,直到两名枪姬众站到他面前,这件事才算了结。

    令公鬼早就想去农庄了。他不喜欢萧子良,真龙在那个人身边时总是会激动万分。但他不能避开那个地方,特别是现在。据他所知,萧子良一直没有让任何一名学员靠近城市,至少现在他还没听到过一起与学员有关的事件。

    但关于梅兰娜和使节团的讯息迟早会通过供给马车,或是新的学员传到农庄去,到时候,九名鬼子母在他们的耳中会变成九名凌日盟鬼子母,或者是九十名,正在四处缉拿男人进行镇压。不管这样的谣言最终是否会导致学员在晚上逃走,或是冲进玄都抢先发动攻击,他一定要先把学员们的情绪平抚下来。

    玄都已经有太多关于鬼子母的谣言,这是他要去农庄的另一个原因。采蓝、连翘,还有那些红河姑娘已经被街谈巷议说成是半个白塔。

    还有许多人传说鬼子母在晚上从城门悄悄溜进玄都。那个有鬼子母救治流浪猫的谣言在四处流传,甚至连令公鬼都有些相信了,但李义府追查这则谣言的结果却表示,它就像人们传说跟随转生真龙前往各处的女人们其实都是伪装的鬼子母一样,子虚乌有。

    令公鬼在无意中转过身,盯着一面装饰着狻猊和枸骨浮雕的墙壁,但他的目光一直延伸到了墙壁以外。采蓝已经不在“老酒家”了,而且她的情绪很激动,如果她不是鬼子母,令公鬼一定会认为她已经精神失常了。

    昨晚令公鬼曾经醒来过一次,那时他确信采蓝在哭泣,那种感觉非常强烈。有时候,令公鬼发觉自己几乎忘了她的存在,直到她身上发生了某件会令他惊醒的事情。令公鬼一直都以为一个人最终总能适应任何事情。

    今天早晨,采蓝非常……渴望,“渴望”似乎是对她最贴切的形容。令公鬼愿意用整个玄都打赌,他望向采蓝的视线现在已经穿过了枸骨王冠。他还愿意打赌,连翘和采蓝在一起。不是九名鬼子母,是十一名。

    真龙不安地嘟囔着,就像是一个男人在寻思自己是否已经被逼到墙角,后背靠在墙上。令公鬼也在思考。十一名。十三名鬼子母就能像玩弄小孩一样轻易地玩弄他,如果他给她们机会的话。真龙开始发出低沉的笑声,一种沙哑的、带着哭腔的笑声;令公鬼又让自己的心思松懈了。

    片刻之间,令公鬼考虑了一下黎枫和沙木香,然后直接在卧室金蓝两色的编花地毯上打开了通道。从今天早晨开始,她们两个就阴沉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说不定她们在背后会说出什么话来。

    想到上次去农庄的经历,令公鬼不想再让学员们为了二十几名枪姬众而害怕得六神无主了。这种事情绝对会打击男人们的信心,而如果他们想要活下来,他们就必须有充足的信心。

    萧子良在一件事上是正确的————一直握持着阳极之力,一个男人以此才能知道他是活着的,而不仅是会使自己的一切感官更敏锐。尽管有魔尊的污染,尽管那种油腻的秽恶感会一直渗入你的骨骼,当上清之气要将你熔融,将你冻碎的时候,当错走一步,有片刻的虚弱就代表着死亡的时候……上天啊,至少你知道你是活着的。

    但是,令公鬼穿过通道之后,还是立刻推开了真源。他要推开那种让他想将胃里的东西彻底吐光的污染,这种污染似乎愈来愈恶劣、可怕了。但他要离开上清之气的真正原因是,他不敢在阳极之力与真龙同时存在时面对萧子良。

    这片空地比他上次来的时候更显枯黄了,更多叶片在他的脚下碎裂,留在枝头的则更显稀疏。一些松树完全变黄了,有几株羽叶木已经枯死,干枯灰败地站在那里。不过,如果说这片空地有了改变,那么农庄的变化就让人完全认不出了。

    那些农舍整修得焕然一新,房屋的茅草顶和谷仓显然都经过了彻底重建;谷仓比以前大了许多,也没有倾斜的样子。在谷仓旁边的一座大畜栏里站满了马匹。母牛和绵羊的围栏被移到更远的地方,现在山羊也被围了起来,整齐分隔得如同鸡笼一般。

    林地又被砍伐平整了不少,谷仓后面出现了一排十二座白色的长帐篷,帐篷旁边还有两座比原先那幢农舍更大许多的房屋框架。一群妇女坐在屋外,一边做着女红,一边看着二十几名孩子在空地上滚铁环、扔球、玩布娃娃。

    最大的改变是那些学员,他们大多穿着合身的高领黑长衫,其中极少有人出汗。各种年龄的学员一定已经超过了一百人,令公鬼完全想不出萧子良的招募措施怎么会如此成功。空气里充满了阳极之力的气息。

    一些男人还在进行着编织————用火之力击碎石块,或者用风之力彼此进行绑缚;有人在用风之力提着水桶打水,或者从谷仓里推出粪车,或者是堆砌柴禾。不过并非所有人都在导引真气,普净正在监督着一排赤裸胸膛的男人练剑。

    普净有个球状的红鼻子,在鬓角依稀有一些白发,他身上的汗水比他的朋友们还要多。毫无疑问,他心里在想着喝酒,但他确实正一丝不苟地纠正着学员们的动作,就如同他当女王卫兵的督剑官时一样。

    灰发的沙瑞克是一名于阗楼兰,他已经没了右手,他那双石头般的眼睛正盯着两排没有穿中衣的男人。其中一排人同时将一只脚踢过头顶,向前迈一步,再将另一只脚踢过头顶,如此一步步前进;另一排人则在用最快的速度击打着面前的空气。令公鬼上次看见的那可怜的一小撮人已经完全无法和现在的规模相比了。

    一名身穿黑长衫、将近中年的男人站到令公鬼面前,他有个尖鼻子,嘴角带着讥笑的神情。

    “你是谁?”他用骆驼城口音问道,“我觉得,你是要来黑塔进行学习,对不对?你应该在玄都等待那里的马车载你过来,这样你就能多穿一天这身漂亮衣服了。”

第一千七百一十六章 黑庄

    “我是令公鬼。”令公鬼平静地说道。他用平静压抑着突然涌出的怒火。礼貌不需要他付出什么代价,不过这个傻瓜最好能快些知道不礼貌会付出的代价。

    但这个家伙讥笑的神情只是更重了。“那么,你就是他了,对不对?”他傲慢地上下打量着令公鬼,“我觉得你身上看不出什么庄严之相,我自己大概也可以————”一股风之力能流打在他的耳下,他立刻扑倒在地,瘫成了一堆。

    “有时候我们确实需要严格的规矩。”萧子良说着,站到那个男人原先站立的地方,他的声音显得很轻快,但他那双上翘的黑眼睛却闪动着要杀死这个男人的凶光。“你不能一边告诉一个男人他有撼动大地的力量,一边又希望他在走路时能放轻步伐。”绣在他黑长衫袖子上的龙纹在太阳下闪烁着光芒,金线可以让它闪烁金光,但那蓝色的闪光是怎么回事?

    萧子良突然提高声音喊道:“施清睿!施清耀!把这个蠢货拖走,把他的头浸在水里,让他醒过来,不要给他治疗。大约一点头痛能让他懂得管住自己的舌头。”

    两个比令公鬼更年轻的黑衣男子跑过来,向叶无恨俯下身,然后又犹豫地看着萧子良。过了一会儿,令公鬼感觉到上清之气充满了他们,风之力能流将叶无恨举起,然后他们两个让叶无恨飘浮在他们中间,就这样跑走了。

    我早就应该杀了他,真龙喘息着说,早就应该……早就应该……他开始向真源伸展。

    不,饶不了你!令公鬼想道。不,你不行!你只是个他娘的声音!随着一声拉长的嚎叫,真龙逃走了。

    令公鬼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萧子良正看着他,带着那种近似微笑的神情。“你教了他们治疗?”

    “我所知道的一点。这是我教他们的第一课,甚至还要早于如何在这种天气里不要出汗到死。一件兵刃如果在刚受一点损害时就倒下,那就不会有什么用处。现在已经有一个人因为导引真气过度而死去,有三个烧毁了自己,但现在还没有一个人死于‘剑下’。”他似乎特别强调最后那个词。

    “我知道。”令公鬼只说了这么一句。一个死了,三个被烧毁,鬼子母在白塔中也会有这样的损失吗?但鬼子母们进步得都很慢,她们能够承受如此缓慢的进步。

    “这些人谈论的黑庄是什么?我不喜欢这个名字,萧子良。”真龙又开始嘟囔和哀嚎,只是声音中并没有清晰的辞句。这个鹰钩鼻的男人耸耸肩,带着骄傲的神情欣赏着这座农庄和他的学员们。“这是学员们取的名字,你总不能一直称呼这里为‘农庄’,他们觉得这样不对,他们想要一些更多的意义————平衡白塔的黑庄。”

    他歪过头,几乎是用侧目瞥着令公鬼:“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禁止他们这么叫,不让男人们说一个词是很简单的事。”

    令公鬼犹豫着。大约禁止说一个词是容易的事,但想要从他们的心里抹去这个词却不容易。这里一定要有个名号,他以前并没有想过这一点,为什么不能是黑庄?看着那座农舍和那两座房架。它们更大一些,但同样是木头的,这个名字让他露出了微笑。“就这样吧!”

    大约白塔也是从几间茅屋开始的,当然,黑庄没有时间发展成与白塔相匹敌的规模。这个想法抹去了令公鬼的微笑。他悲伤地看着那些孩子,他也在像他们一样尽情玩耍着,假装有机会建成一个能够长久延续的东西。

    “召集学员,萧子良,我有一些事情要对他们说。”令公鬼本来以为可以让学员们站在他的周围,他可以点一下他们的人数,在那辆破烂的大车上对他们说话。

    不过那辆大车应该是已经消失了,萧子良已经建了一座用来演讲的高台。那是一座毫无装饰的、用黑石砌成的高台,高台经过细致的抛光打磨,在阳光下像镜子一样闪闪发亮。高台背后有一道两级的台阶,它立在农舍外面的空地上,周围的地面都经过了填实压平。女人和孩子们也聚集在高台的一侧,准备听令公鬼演讲。

    从这群人里,令公鬼大致能看出萧子良征募学员已经达到多大的范围。萧子良将丁景桓指给令公鬼看,这个年轻人天生就有上清之气的火星。他有一双姑娘般的黑色大眼睛,一张白皙的面孔上充满了自信,头发编成两股长辫子,辫稍上系着银铃。萧子良说他来自斗姆崮。令公鬼也认出一名剃光了头发、只留下顶髻的北宁人,还有两名带着透明面纱的男人,那通常是骆驼城人的穿着方式。

    人群里也有眼角上翘的滕州人,和面色苍白、身材短粗的雨师城人。一名老人留着被涂了油的尖胡子,仿照成晋城庄主的样子,不过令公鬼相信这个满脸皱纹人不会是晋城贵族。不止三个人剃光了上唇,只留着下唇的胡须————令公鬼希望萧子良不要因为招募云梦泽人而引起幽瞳的注意。

    他本以为学员主要会是年轻人。人群中确实有许多像振敏和独嵘那样的新面孔;但也有许多秃顶或满头灰发的人,有些人的白发甚至比烨道还要多。当然,能够接受训练的祖父不该比男孩更少。

    令公鬼不知道该如何进行演讲,但他已经思考了很长的时间自己想说些什么,这不是他要讲的最重要的内容,但如果运气好,这是能最快解决的。“你们大约都已经听说了白塔……白塔已经分裂,是的,这是真的。有一些造反的鬼子母大约会决定跟随我,而且她们已经派使节团来见我。使节团一共有九名鬼子母,正在玄都等待我的接见。所以,当你们听说有鬼子母进入玄都的时候,不要听信任何谣言。你们知道她们为什么会来这里,你们可以尽情嘲笑那些听信谣言的人。”

    人群中没有反应,他们只是站在那里,盯着他,眼睛眨也不眨。萧子良的脸色很难看,非常难看。令公鬼碰了碰衣袋里那只大一些的袋子,继续他的演讲。

第一千七百一十七章 毕月使

    令公鬼说道:

    “你们需要一个名字,在古语里,鬼子母的意思是众人的奴仆,或者是一些与此非常相近的意思。古语并不那么容易翻译。”令公鬼其实认识的古语并不多,万剑教过他一些,纯熙夫人也教过他几个词,还有一部分似乎是来自真龙的,但李义府在这方面为他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在古语里还有一个词————毕月使,它的意思是武~卫军,或是保护者,大约还有其它一些意思。我告诉过你们,古语是非常复杂的,守护者应该是它最贴切的意思,但又不是它全部的意思。如果守卫的对象不具备公正与正义,那么执行这个守卫任务的人就不能被称之为毕月使;如果守卫对象是邪恶的,就更不可以。一名毕月使是为所有人守卫真实、公平与正义的人,即使希望已经消失,也绝不会屈服。”

    上天知道当终极之战到来的时候,希望注定会消失;甚至在那之前,希望可能就会消失。

    “这就是你们来到这里要成为的人,等你们结束训练之后,你们就会成为毕月使。”

    低微的议论如同风吹过叶片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人群,这个名字被重复了无数次。但人群很快又恢复了安静,所有眼睛都带着专注的神情望向令公鬼。他几乎能看到许多只耳朵都竖了起来,等待他说出下面的话,至少这比刚才好一些了。随着一阵轻微的叮当声,他从衣袋中拿出那个袋子。

    “鬼子母从初阶生开始,然后是见习使,最后成为正式的鬼子母。你们也要分出等阶,但和她们不一样的是,我们之中不会有人被淘汰退出。”

    退出?上天啊,为了不让任何一个能导引真气的人离开,他宁可捆住那个人的手脚。

    “当一名男人第一次来到黑庄时……”令公鬼真的不喜欢这个名字,“他会被称作一名士兵,这就是他加入我们的最初身份。你们全部都是,一名与魔军作战的士兵————不只是魔军,还包括所有反对正义、压欺弱小的人。当一名士兵拥有足够的能力后,他会被称为鬼金士,并佩戴上这个。”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银色的徽章,那上面是一把闪烁着光泽的银色军刀,有着长刀柄、弯曲的刀锷和微弯的锋刃。

    “萧子良。”

    萧子良僵硬地走到高台前,令公鬼弯下腰,将那柄银刀别在他的长衫领子上,它在黑色麻料直裰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光亮了。此时萧子良脸上的表情绝对不比令公鬼脚下石块的表情更多。令公鬼将那只袋子给他,低声对他说:“把这些给你认为已经准备好的人,一定要确认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然后令公鬼站直身体。他希望这些能够用,他真的没想到这里已经聚集了这么多人。“鬼金士在能力大幅度增强之后,就可以被称为毕月使,他们会戴上这个。”

    他拿出那只小挑花缂丝袋子,取出里面的东西————一个工艺精致的黄金徽章在阳光下闪耀着,上面还镶嵌着许多红釉珐琅,它的形貌和真龙旗上的图案完全一样,这个徽章也被戴在萧子良另一侧的衣领上,于是军刀和游龙就在他的喉咙下面相映生辉。

    “我觉得,我是第一个毕月使,”令公鬼对学员们说,“萧子良是第二个。”萧子良的面孔变得比石头还要坚硬,这个男人出了什么问题?

    “我希望你们最后全都会成为毕月使。但不管你们能否做到,记住一点,我们全都是士兵。有许多场战争在等待着我们,虽然并不一定总是我们预料之中的战争,但是到最后,我们将投入终极之战。愿上天保佑我们,我们将取得胜利。我们会赢,因为我们必须赢。”

    当令公鬼停下来的时候,他觉得应该能得到几声欢呼。他并没有把自己当成那种能让人们欢呼雀跃的讲演者,但这些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告诉他们会取得胜利肯定能让他们感到鼓舞,无论效果多么微弱。但他看见的只有一片寂静。

    令公鬼从高台上跳下来。萧子良喊道:“解散,继续课程和杂务。”那些学员————那些士兵们同样安静地开始继续刚才中断的事情,顶多只是传出些压低声音的议论。萧子良向农舍那边指了指,他紧紧地握着那只袋子,紧得让令公鬼有些惊讶,竟然没有一个军刀徽章戳破布袋,刺伤他的手。“不知真龙大人是否有时间喝一杯?”

    令公鬼点点头。他要在回宫之前把这一切都搞清楚。

    农舍的前厅就像令公鬼想象的那样,裸露的地板清扫得一尘不染,几把形状并不完全一样的梯状靠背椅摆放在红砖铜炉子前————那座铜炉子干净得让人怀疑里面有没有烧过火。

    一张小桌上铺着一块绣花镶边的白桌布,秀英一言不发地走进来,将一只木托盘放在那张桌子上。托盘里放着一只浅蓝色的酒罐和两只白釉陶杯。

    令公鬼本以为过了这么久了,秀英应该能以平常的眼光看他,但这名女人望向令公鬼时眼神中的谴责之意,让令公鬼很庆幸她终于转身离开了。令公鬼发现,那个女人一直在出汗。萧子良将那只袋子扔到托盘上,伸手拿起一只陶杯,一口气喝光了里面的酒。

    “你没有教那些女人集中精神的技巧吗?”令公鬼问,“让她们一直这样出汗是很残忍的事。”

    “她们大都完全不想和这种事搭上什么关系,”萧子良说,“她们的男人和情人都想要教她们,但大多数人甚至拒绝听上一听。你知道,对于女人,这大约必然是和太一相关的。”

    令公鬼盯着自己杯中暗色的酒浆。他必须慢慢摸索前进,不应该只是因为生气就大发雷霆。“我很高兴看到有了这么多新成员。你说,你要赶上……白塔……白塔……”

    白塔,黑庄,这会成就怎样的故事?如果还能有人将故事流传下去的话。

    “你说,可以用不到一年时间做到这一点。如果你保持这样的发展速度,你是能做到的。我不知道,你怎么能找到这么多人。”

第一千七百一十八章 你是死的

    “筛过足够多的沙子,”萧子良僵硬地说道,“最后总能找到几粒金子。现在我已经让其它人负责这项干活了,我只是偶尔会出去走一走。烨道、翟凝孤,现在有十二个人,我可以信任他们单独离开一天时间。他们已经有了足够多的经验,不会做出傻事。还有一些年轻人拥有打开通道的能力,他们可以陪同没有这种能力的长辈一同外出。不出一年时间,你就能拥有一千人。我派往玄都的那些人怎么样了?你将他们组建成一支军队了吗?随着时间推移,你在那里也会有上千人。”

    “我把他们都交给李义府了。”令公鬼平静地说道。

    萧子良带着嘲笑的意味弯了弯嘴角。令公鬼放下手中的陶杯,以免会将它捏碎。令公鬼知道,李义府已经对他们竭尽了全力,他在城市西边为他们安排了一处营地。正像那名滕州人说的那样,他们只是一群赤贫的农民、逃跑的学徒和破产的工匠,是一群从来没拿过剑、骑过马,或是走到过距离出生地五里以外的人。令公鬼有太多事情要关心,根本没精力再顾及这些人了。他已经告诉李义府,可以随便处置这些人,只要他们不发生暴动就行。

    令公鬼看着丝毫不掩饰轻蔑表情的萧子良,将双手在背后紧握成拳。真龙在远处嘟囔着,回应着他的愤怒。

    “你到底出了什么事?自从我将这些徽章给你之后,你就一直神色不对。这和它们有关系吗?如果是这样,我就不知道了。你从转生真龙那里接受任何东西的态度,都会对那些人造成很大的影响,大约你不必依靠用大棒敲他们的脑袋来维持你的规矩。对此你有什么话说?”

    令公鬼对自己开始说话时的表现还觉得满意,他的声音平静却不温和。他绝不想有什么温和的态度,但到后来,他的声音变得愈来愈大,里面夹杂了愈来愈多的火气。他总算没喊出来,但最后这个问题却也像鞭子抽击般严厉了。

    而令公鬼对面的这个人也在这时有了明显的改变,萧子良的身体明显地颤抖着————令公鬼知道,那是因为愤怒,而不是因为恐惧————但当这一阵颤抖停止后,萧子良又恢复原先的样子。肯定没有友善,有一点嘲笑,更大部分是完全控制住自己之后的闲适。

    “告诉你也无妨,让我担忧的是鬼子母,还有你。九名鬼子母到了玄都,再加上原先的两名,一共是十一名,大约这里还有另外一两名,只是我还没能找到她们,但————”

    “我告诉过你不要进入城市。”令公鬼冷冷地说。

    “我找到了几个可以为我打探讯息的人。”萧子良的音调如同灰尘般干燥,“自从那次从仆厮鬼手中救了你之后,我就没再靠近过那里。”

    令公鬼没有回应他的这句话。他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太低沉,让他无法理解,却又像冰冷的闪电一样刺过他的神经。

    “如果他们能查到事实,他们肯定早就能用手指抓住烟雾了。”令公鬼的声音里充满了轻蔑————萧子良救了他?萧子良似乎是抽搐了一下。在外表上,这个男人仍然从容不迫,但他的一双眼睛却像黑宝石般不停地闪烁着光芒。

    “如果她们里面有凌日盟鬼子母呢?”令公鬼的声音冰冷而充满了嘲讽,眼睛依旧闪着光。“现在这片乡野中就有凌日盟鬼子母。她们分成了几组,是在几天前到来的,她们在竭力阻挡前来这里的男人。”

    我要杀了他。真龙喊道,令公鬼感觉到他在摸索着伸向阳极之力。

    离开。他坚定地说道。那种摸索和声音还在持续。

    我要杀死他,还有他们。他们一定会侍奉他,毫无疑问,一定会侍奉他。

    离开!令公鬼在无声中喊道。你只是一个声音!而他却向真源伸展。

    这感觉不太对,我杀死了他们,所有我爱的。但如果我杀死他,那就好了,我就可以做出补偿,只要我能杀死他。不,没有任何可以补偿,但我还是必须杀死他,杀死他们全部。我必须,我必须。

    不!令公鬼在脑海中吼叫着,你死了,真龙。活着的是我。饶不了你,你死了!你是死的!

    突然间,他意识到自己正靠在桌上,用跪下的双膝支撑着自己,嘴里还在不停地叨念着:“你死了!活着的是我,你是死的!”但他并没有运起阳极之力,真龙也没有。他颤抖着,看着萧子良,惊讶地发现萧子良的脸上显露出关切的神情。

    “你必须坚持住,”萧子良轻声说,“如果理智是可以坚持的,你就必须坚持住。如果你失败了,要付出的代价就太高了。”

    “我不会失败的。”令公鬼说着,让自己站起来。真龙恢复了安静。他的脑子里除了他自己之外,似乎已经没有了别人,当然,采蓝的感觉仍然存在。“那些凌日盟有没有抓住什么人?”

    “我还没听说她们抓住过任何人。”萧子良慎重地看着他,仿佛在预期他的第二次爆发。“现在大多数学员都是通过通道进出的。大路上有许多人,想要从中查出前往这里的男人并不容易,除非他过于口无遮拦。”他停了一下,“不管怎样,我可以轻松地处理掉她们。”

    “不!”真龙真的走了吗?他希望如此。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相信这一点,那就是个傻瓜。“如果她们开始抓捕男人,我就必须对她们采取行动。但如果是像现在这样,她们待在乡野里并不会构成威胁。相信我,厉业魔母的人不会加入城里那些鬼子母之中。她们双方宁愿去欢迎你,也不会去欢迎对方的。”

    “不在乡野里的那些呢?那十一个呢?如果出一些意外,她们的数量就可以减少到一个安全的范围。如果你不想弄脏你的手,我愿意————”

    “不!我要说多少遍。不!如果我在玄都感觉到一个男人导引真气,我就会找上你,我发誓我会的。不要以为你待在远离王宫的地方,让我感觉不到,你就是安全的。如果那些鬼子母之中有人原因不明地死亡,我知道该找谁问罪。给我记住!”

第一千七百一十九章 礼貌而勤谨

    “你定的范围太宽了。”萧子良冷冷地说,“如果幽瞳和韩咒决定把几个鬼子母的死尸放在你的门口,好给你一个教训,这也要算到我头上吗?”

    “迄今为止,他们还没这么做过,你最好希望他们不会这么做。我说了,给我记住。”

    “当然,我会遵从真龙大人的命令。”这个鹰钩鼻的男人微微一打恭,“但我仍然要说,十一个是危险的数目。”

    令公鬼不禁笑了起来:“萧子良,我要叫她们听着我的竹笛跳舞。”苍天啊,他已经有多久没吹过竹笛了?他的竹笛放到哪里去了?隐约间,他听见了真龙的笑声。

    梅兰娜雇用的四轮马车缓慢地在密集的人群中颠簸着,驶向枸骨王冠。至少在外表上,她是平静的————一名黑发女子,有双冰冷的浅褐色瞳仁,纤细的双手安稳地交叠在淡灰色的丝裙上;但她的内心却和外表完全不同。

    三十八年前,梅兰娜曾经碰巧参与过一场白水江城和骆驼城之间的谈判,谈判的目的是为了结束两国在野驴草平原上的纷争。白水江城人和骆驼城人在每一个回合中都用尽机谋,期间有三次,谈判差点破裂并爆发战争,但坐在谈判桌两侧的人始终是和蔼可亲,满脸真诚。等到协议上的签名墨汁渐干时,梅兰娜觉得自己仿佛被塞进一只装满碎琉璃的桶里,从一座崎岖的山峰上一路滚了下来。但谈判结束后,那纸协议却并不比封锢它的蜡漆和缎带更加牢固。

    梅兰娜希望今天下午在王宫中进行的那场会谈能有个更好的结果————它必须有更好的结果。但在内心里,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刚刚又从另一只装碎琉璃的桶中爬了出来。

    紫苏靠在椅背上,紧闭双眼,只要没有鬼子母和她说话,她似乎就会打盹。马车里的另外两名姐妹不时会飞快地瞥这个姑娘一眼。问兰穿着绿色鱼口缎裙装,显得冰冷矜持。身材苗条的傲痴有双神情愉快的眼睛,她的褐色裙装在裙摆上绣着花草藤蔓。她们全都穿着正式,披着代表所属宗派的长衫。

    梅兰娜相信,当她们看着紫苏的时候,心里有着和她一样的想法。问兰应该是知道的,但这又有谁能确认呢?问兰对付她的护法们很有一套,几乎就像是对待两匹她所喜爱的猎狼犬。

    傲痴大约能知道,她的确很喜欢跳舞和卖弄风情,虽然如果她听说哪里隐藏着一份古老的手卷,就会立刻忘掉正在和她调情的可怜男人。梅兰娜在那个折翼镇第五条约之前很久就已经抛弃了爱情,但她确实还记得爱情的样子。只要看一眼紫苏望着令公鬼的样子,她就知道这个姑娘已经将理智扔出了窗外,正骑着自己狂跳的心闭着眼向前飞驰。

    没有证据表示紫苏已经无视她们所有的警告,打破她的承诺,将一切事情都告诉了令公鬼。但他知道独狐陈,他知道仪景公主在那里,而且看见她们以种种借口逃避的时候,他显得很开心。很开心!

    不管紫苏是否已经背弃了她们的信赖,以后在紫苏身边说话时一定要小心谨慎。即使是现在的情势,也让梅兰娜感到害怕。梅兰娜不习惯害怕,在舒雷死后的一年里,她经常会感到害怕。

    她从来没约缚过第二名护法,至少一部分原因就是她不想再有那样的体验;另一个原因是她一直都很忙碌,分不出精力来找到合适的男人。但在楼兰战争之后,她就从未有过任何超越了忧心的情绪。现在,她感到了恐惧。她不喜欢这样。一切仍然可以顺利进行,她们并没有遭遇任何损失,但令公鬼这个人本身就让她的膝盖感到发软。

    四轮马车停在枸骨王冠的院子里,马夫们穿着雕刻有优婆罗花图案的皮背心,从马厩里跑出来,接过缰绳,打开通向室内的门。

    客栈大厅内的装潢很配得上这座三层白石建筑的外观,墙上铺着暗色抛光墙板,铜炉子外表覆盖着白色大理石。一座铜炉子台上摆放着高大的座钟,它的吊摆镀着金,每到整点时,它就会发出悠扬的钟声。这里的女侍都穿着蓝色裙装和绣着优婆罗花环的白围裙,她们全都面带微笑,礼貌而勤谨。

    即使是那些不算漂亮的人也可以说是相当俊俏。枸骨王冠向来为锡城古国的地方贵族所喜爱,如果他们在玄都没有官邸,来玄都时就会住在这里,但现在,坐在大厅桌边的只有护法。采蓝和连翘坐在大厅靠后的地方。

    如果依照梅兰娜的意思,她们应该等在厨房里,和那些仆人待在一块儿。其余的姐妹都出去了。现在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如果你们不介意,”紫苏说,“我觉得要出去走一走,我觉得在天黑前看看玄都。”

    梅兰娜同意了紫苏的请求,这名年轻女人立刻跑出了客栈。梅兰娜和问兰、傲痴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倒是想知道,紫苏用多长时间能回到宫殿。

    辛珂宁夫人很快就出现在她们身边,她就像梅兰娜见过的其它客栈老板一样圆胖。她不停地鞠着躬,揉搓着双手:“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吗,鬼子母?有什么需要的吗?”她在知道梅兰娜是鬼子母之前和之后对于她们的服务都很周到热心。

    “浆果茶,”梅兰娜微笑着对她说,“放在楼上的私人起居室里。”当老板娘跑去向一名女侍发号施令的时候,梅兰娜的微笑消失了。她向采蓝和连翘打了一个严厉的手势,要她们和她一起去楼上。然后这五个人就无声地上了楼。

    从这个起居室的窗户里能够俯瞰街景,但梅兰娜并没有这种兴致。她关上敞开的窗户,把街上的噪音关在外面,然后转身看着其它人。问兰和傲痴已经坐进椅子里,采蓝和连翘仍然站在那两名坐下的鬼子母中间。

    连翘的暗色黄麻裙上似乎曾经有过不少皱褶,但实际上并没有。她的鼻尖上有个墨渍,但她那双鸟一般的眼睛正发出犀利而敏锐的目光。

    采蓝的眼睛也在闪着光,那很像是怒火的光芒,她的手抓住身上有黄色胸衣的蓝丝裙,不时会微微颤抖一下,看上去,她仿佛在睡觉时也没脱下这身衣服。当然,她有一些理由,但并不足够。

第一千七百二十章 这是一件好事

    “我还不知道,采蓝,”梅兰娜坚定地说,“是否你的行动导致了任何不利的后果。他并没有提起你对他的约缚————违抗了他的意志的束缚————但他说起话来很尖锐,非常尖锐,而且————”

    “他设下更多的限制了吗?”连翘忽然说道,她微微地侧过头,“在我看来,一切都正朝好的方向发展。他没有因为你们的到来而飞走,他已经见过你们之中的三个,而且至少保持了一定的礼貌,否则你们是有可能要面对一团雷电。他稍微被我们吓到了,这是一件好事,否则他就不会设下限制。但除非他设下更多的限制,只要我们还拥有以前那些自由,就说明他没有害怕。不管怎样,我们不能把他吓得太厉害。”

    梅兰娜面临的难题是,连翘和采蓝并不是使节团的成员,她对她们并没有权威可言。她们已经听说了关于成少卿与凌日盟的事情,并且同意不能允许厉业魔母留在丹景玉座的位子上,但这对于解决现在的问题毫无意义。

    当然,采蓝并不是真正的问题,她和梅兰娜的力量相近,如果一定要区分出谁强谁弱,就必须进行一场实际的对抗。这种事很多初阶生会做,直到她们被抓起来,接受责罚。

    采蓝在初阶生位置上停留了六年,梅兰娜只有五年,但更重要的是,当助产士将采蓝放在她母亲的胸前时,梅兰娜成为鬼子母已经有十年的时间了。梅兰娜是前辈,这一点决定了一切。

    如果没必要,她们并不会刻意去区分这些,但都会下意识地知道并自动调整自己的态度。采蓝并不会因此而服从她的命令,但这下意识的顺从可以让梅兰娜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她,尤其是在得知采蓝干了什么好事之后。

    连翘才是问题的所在,她在力量和辈分上都超过梅兰娜。梅兰娜让自己再一次感受这个女人的力量,但是当然,她知道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她们都当过五年初阶生、六年见习使,任何鬼子母至少都会知道其它鬼子母的这些信息。

    她们之间最大的区别是,连翘的资历更深,也许她们之间的资历差距就像采蓝和梅兰娜的一样大,连翘头上隐约的灰发就说明了这点。如果连翘是使节团的成员之一,对付她倒不难,但她不是。结果梅兰娜发现自己会专心地倾听连翘说话,并且下意识地顺从她。

    今天上午,她就曾经提醒自己两次,主管这里的不是连翘。唯一能让情况对梅兰娜有利的因素是,连翘一定认为她也要担负一部分采蓝的罪责。

    如果没有这件事,她肯定会跟着大家一起坐下来,而不只是站在采蓝身边了。但梅兰娜仍然希望连翘只要日夜不停地在老酒家里,看着那些珍贵的红河姑娘就好了。

    梅兰娜离开窗口,和问兰、傲痴坐在一起,将这两个人围在中间,仔细地调整好自己的裙子和长衫。坐下的人在心理上总会比站着的更多一些优势。对她而言,采蓝所做的事情和强奸一个人也差不多。

    “实际上,他已经设下了另一个限制。你们找到他的学舍是一件好事,但现在,我强烈地建议你们放弃在这件事上的任何念头。他已经……命令我们……远离他的……部下。”梅兰娜似乎仍然能看见他————坐在那个怪异的王座里,向前倾过身子,手里拿着一根雕刻着奇怪花纹的短枪。银蟾王座成为了展示品,放在他的背后。

    “听我说,鬼子母梅兰娜,”他声音显得很友善,但也非常坚定,“我不希望鬼子母和毕月使之间出现问题。我已经告诫那些士兵要远离你们,但我不会让他们成为鬼子母到口的肥肉。如果你们要猎捕黑庄的成员,说不定你们自己就会变成晚餐。我们都想要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梅兰娜已经当了很久的鬼子母,即使是有人给她挖好了坟墓,她也不会颤抖一下,但这次,她觉得自己就要控制不住身体的镇静了。毕月使、黑庄、萧子良!一切怎么会发展得这般难以控制?采蓝已经向她确定,那里有超过一百名男人。采蓝并没有说她是怎样查到这些的,当然,没有任何姐妹愿意暴露自己的眼线。这不要紧。“同时追两只兔子,两只兔子都会跑掉。”这是一句很古老的谚语,而令公鬼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兔子,其它的都可以等到以后再去解决。

    “他……他是不是还在这里?”连翘和采蓝似乎都将令公鬼能够穿行当成是很自然的事,但梅兰娜仍然对此有些不安。令公鬼还会什么鬼子母已经遗忘的异能?“采蓝?采蓝!”

    那名身材苗条的鼍龙派姐妹愣了一下,才从失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她似乎经常会陷入这种神游的状态。“我觉得,他还在城里,在王宫中。”她的声音听上去仍然有一点梦呓的感觉,“那是……他的肋下有一处伤口,一个旧伤,并没有被完全治愈。每次我让自己去感觉它的时候,我都想哭泣。他怎么能忍受那种痛楚?”

    问兰用明亮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任何有护法的女人都能感觉到护法身上的伤痛,但她知道采蓝失去高畅的感受,所以当她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几乎可以说是温柔的,只是稍微带着一点火气:“这没什么,如墨和如悬有时也会伤重得几乎要让我晕眩,虽然我们所能感受到的比他们实际上的痛苦要轻很多,但他们从不会减缓步伐,一步也不会。”

    “我觉得,”傲痴平静地说,“我们必须改变惯有的策略。”她说话时总是很平静,但不像其它许多临月盟鬼子母一样,她的话总是直指重点。

    梅兰娜点点头:“是的,我本来想代替纯熙夫人在他身边的位置————”

    一阵敲门声之后,走进来一名穿着白围裙、端着托盘的女人,托盘上放着银茶壶和瓷杯;枸骨王冠的器具都是为贵族们准备的。等到托盘放好,那名女人离开后,采蓝的神情已经彻底恢复了清晰,她的黑眸里闪耀着梅兰娜从没见过的火焰。

第一千七百二十一章 不掩饰对我们的厌恶

    鼍龙派鬼子母特别在意她们的护法,而令公鬼现在是属于她的,无论她是怎样约缚他的,在这种事情上,采蓝不会有任何顺从。她站得像剑刃一样直,等待着回击梅兰娜的任何一句话。

    梅兰娜则一直等到所有人的茶杯都被沏满,每个人都坐好,她甚至让连翘和采蓝也坐下。虽然她有着失去高畅的痛楚,但这个蠢女人应该被吓唬一下,这根本就是强奸的行为。

    “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梅兰娜终于继续说道,“但不得不放弃它。如果你没有那样做,大约我还能向他提出这个要求,采蓝。但他现在对鬼子母充满了怀疑,如果我做出这种提议,他一定会当着我的面笑出来。”

    “他像任何一位国主一样骄傲。”问兰说。

    “就像仪景公主和湘儿说的,但还要更多,”傲痴摇摇头,“他宣称当女人在他面前导引真气时他会知道。当时我几乎要拥抱太一,以表明他是错的,但我那么做恐怕会让他产生过度的警戒。”

    “所有那些厌火族人,”问兰的声音绷紧了————她是雨师城人,“那些男人和女人。我觉得,如果我们眨眼睛的时候动作过大,他们就会用矛尖刺穿我们。其中只有一个赤红色头发的女人穿着裙子,她丝毫也不掩饰对我们的厌恶。”

    有时梅兰娜觉得问兰并没有充分认识到令公鬼自己大约就是个危险。

    采蓝开始下意识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就像一个姑娘一样。能有连翘照顾她实在是件好事,她现在这种状态并不适合单独行动。连翘则只是饮着茶,看着这一切,她的眼睛总是令人感到不安。

    梅兰娜发现自己在怜悯采蓝,她一直都清楚地记得失去舒雷后自己脆弱的神经。“幸运的是,虽然他充满了猜疑,但这大约还是有好处的。他已经在雨师城见过了厉业魔母的使者,他完全没有隐瞒这件事。我相信,猜疑会让他跟她们保持相当的距离。”

    问兰将杯子放回茶盘里。“他是想利用我们去戏耍对方。”

    “大约是这样。”傲痴冷冷地说,“但是我们比厉业魔母更了解他。我觉得,厉业魔母一定以为她的使节会见到一名放羊的,一名穿着云锦长衫的放羊的,但他已经变了。看来,纯熙夫人将他教得很好。”

    “我们有机会预先做好准备。”梅兰娜说,“但我觉得,她们应该没有这样的机会。”

    采蓝盯着她们,眨了眨眼:“那就是说,我并没有将一切都毁掉?”看到她们三个全都点了点头,她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她抚着自己的裙子,并皱起眉头,仿佛刚刚才发现那上面全都是皱纹。“我大约还能让他接受我。”

    采蓝不再皱眉了,她的面孔和声音也变得更加平静,更加自信,“至于被他特赦的那些人,我们大约要暂停对于他们的一切计划,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对他们撒手不管。这样的危险是绝对不能被忽视的。”

    片刻之间,梅兰娜有些后悔自己的宽容。这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做了那种事,却还在为是否削弱了她们成功的机会而斤斤计较。但她也不情愿地承认,如果这个办法能让令公鬼屈服,她也会俯首承认采蓝的成功,管住自己的舌头。

    “首先,我们必须让令公鬼服从我们,那些男人可以放到这件事之后再去处理,采蓝。”采蓝闭紧了嘴,但片刻之后,终于点了点头。

    “如何让他顺从?”连翘问,“我们必须谨慎对待这件事。一头狸力系在一个丝般粗细的项圈上。”

    梅兰娜犹豫着,她原先并没有打算和这两个人分享一切,她们对于独狐陈的长老会并没有什么忠诚可言。如果连翘想要接掌控制权,或者连翘真的掌握了控制权,会导致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她自己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事。

    梅兰娜被选为使节团的负责人,是因为她一辈子都在协调各种敏感的争议和冲突,在似乎是不可消弭的恨意中制定协议。协议被打破,条约被撕毁,这些都是出于凡人的本性,但在她四十六年的努力中,折翼镇第五条约是她唯一真正的失败。

    她清楚所有那些手腕,这么多年的干活已经让她的某些本性深入到骨头里。“我们要去拜访一些贵族,如果运气好,他们现在都应该在玄都……”

    “我很担心仪景公主。”戴玲坚定地说。因为孤身和一位鬼子母在一起,所以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坚定。鬼子母会对孤身的人施以更强的压力,特别是在没有别人知道她和鬼子母在一起的时候。

    鬼子母梦琪微笑着,但她的微笑和那双冰深邃的眼睛都没有传达出任何信息:“很有可能,公主还是会坐上银蟾王座。对其它人而言无法克服的事情,对于鬼子母却往往会是另一种样子。”

    “转生真龙说————”

    “男人会说很多事情,戴玲小姐,但你知道,我不会说谎。”

    鲁隐拍着这匹晋城牡马的灰色脖颈,不停地向两侧望着,以免有马夫走进马厩被牡马咬到。如果出现意外,之桃的护法会发出警告,但鲁隐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信任谁了。特别是在这样的访客出现时。“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弄清楚。”他说道。

    “统一好过分裂,”之桃说,“和平好过战争,耐心好过死亡。”鲁隐在听到最后这个词时,猛地打了个哆嗦。这名圆脸的鬼子母露出了微笑:“难道让令公鬼在离开锡城古国时,留下一个统一而和平的国度不会更好吗,鲁隐大人?”

    独孤信石紧紧抓着自己的浴袍,盯着这位在她洗澡时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鬼子母。这名古铜色皮肤的女人坐在凳子上,看着躲在大理石浴盆另一侧的独孤信石,仿佛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那么,”独孤信石最后问道,“谁能够得到银蟾王座,鬼子母沛菡?”

    “上古神镜按照它的意愿进行编织。”这就是回答。独孤信石知道,她不会得到其它答案了。

第一千七百二十二章 他去跳舞了

    派万宁去通知貔虎军在原地固守之后,马鸣才发现独狐陈所有的客栈都被鬼子母占据了,五间马厩也都爆满了。不过,当他把一些银子塞给一名窄下巴的马夫后,那个家伙就挪开了堆在一座石墙院子里的烙饼袋和干草包,这个院子足够放六匹马了。他还指点马鸣和剩下的四个男人可以在哪里睡觉,这里并不比其它地方凉快多少。

    “不要提任何要求。”马鸣一边将自己的钱分给手下们,一边对他们说,“一切东西都要付钱,不要接受任何礼物。貔虎军不会向这里的任何人低头。”

    马鸣虚假的信心立刻就感染了他的部下们。当他命令他们将旗帜插在门外的时候,他们甚至没有犹豫一下。于是,黑白圆徽的红色旗帜和白色的真龙旗就悬挂在马厩前面,这让那位马夫的眼睛都从眼眶里凸了出来。他立刻手足无措地跑到马鸣面前,要求马鸣解释他想干什么。

    马鸣只是笑着扔给那个窄下巴的家伙一枚瓜子金:“只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是谁来了。”他想让半夏知道,他也有自己的立场,即使这样必须让自己做出一些夸张甚至愚蠢的事情来。

    但马鸣很快就发现了新的问题————这两面旗帜没有产生任何效果。确实,每个人在走过这里时或者会大惊失色,或者会指指点点。还有一些鬼子母刻意过来察看,她们全都眼神冰冷,毫无表情。

    马鸣本以为她们会义愤填膺地命令他取下旗帜,结果期待完全落空了。当他返回小白塔时,一名戴着褐色穗子长衫、面色红润的鬼子母语焉不详地告诉他,丹景玉座正忙着,大约能在一两天后见他。大约。

    仪景公主仿佛已经消失了,还有鬼笑猝,但并没有人叫喊发生了谋杀案。马鸣怀疑那个楼兰女人大约已经在某个地方穿上了那身白袍。不过,只要一切平安就好,他不希望那两个女人将对方杀死,更不希望自己成为那个将这件事告诉令公鬼的人。他确实有一次看见了湘儿,但追过去的时候,湘儿已经转过一个街角消失了。

    马鸣用那个下午的大部分时间去寻找谢铁嘴和李药师,他们两个肯定能告诉他到底出了什么事,而且,他也需要为自己对那封信所说的话向谢铁嘴道歉。不幸的是,似乎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在哪里。

    距离日落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时候,他就已经得出结论————他们全都在躲着他。半夏是要磨磨他的性子,但马鸣要让半夏知道,他不会吃她这一套。所以,他去跳舞了。

    看起来,庆祝新丹景玉座登基的活动要持续一个月,只是所有在独狐陈的人似乎在白天时都要忙碌着自己的干活。一旦夜晚来临,营火就会在每个街道交叉处点起。奚琴、竹笛,还有一两架响板琴都会奏起悠扬的乐曲,音乐和笑声充满在空气中,欢庆一直持续到上床的时刻。

    马鸣看见了鬼子母在街道上舞蹈,她们的舞伴往往是还穿着粗布衣服的车夫和马夫。护法们也在和脱下围裙的女仆和厨娘们共舞。但这里面不会有半夏,他娘的丹景玉座不会跑到街上来蹓跶;也没有仪景公主和湘儿;甚至没有谢铁嘴和李药师。

    如果不是另有原因,谢铁嘴就算是两条腿都断掉也不会错过一场舞蹈。马鸣只是尽情地娱乐,让所有人都看见他满不在乎的模样,但这并没有像他期望的那样产生作用。

    他和一名这辈子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跳了一会儿舞。这个女人有着细腰纤足,但另一些部位却又丰满得引人遐思。她似乎很想知道一切关于马鸣的事情。她向马鸣献足了妖娆媚态,特别是当她邀请马鸣共舞时。

    没多久,马鸣就觉得这个名叫宋蕴齐的女人似乎是故意挑逗他,甚至刻意摆出一些姿势,让马鸣总是能看到她衣服里面的春光。如果不是马鸣察觉到每次宋蕴齐瞥向他的眼里都带着一种犀利的眼神,她的微笑中也包含着某种讽刺的意味,马鸣大约会喜欢这样。

    宋蕴齐不是个很好的舞伴————她一直想要处在主控的位置。最终,马鸣离开了她。

    这大约都不代表什么,但是还没等马鸣走出十步的距离,他胸口的银狐狸头突然变得如同一块寒冰。马鸣猛地转过身,带着狂怒的眼神搜索着,而他只看到宋蕴齐用火光一样炽烈的眼神盯着他。眨眼间,她已经抓住一名高大护法的手臂,重新开始了舞蹈。但马鸣相信,他在那张美丽的面孔上看到了惊骇的表情。

    奚琴拉出了一段马鸣熟识的乐曲,至少,那段乐曲存在他脑子里的那些古老记忆中。虽然已经过了千年之久,但它却没有什么改变,不过它的歌词早已完全改变了。而存在于马鸣记忆中的那些旧歌词,绝对不适合现在的气氛。

    我子之信————鬼子母大呼。

    我负天兮。

    信我以好。

    臣必能行,艰难无几。

    然任情者,暗种之长也。

    信任之者,血心之流。

    信任之,魂魄以凄惶。

    信任之色则死。

    “鬼子母?”一名身材丰满的年轻女子轻蔑地响应着马鸣的问题。她很漂亮,如果是在别的时候,马鸣会很想抱抱她,和她亲个嘴。“宋蕴齐只是鬼子母黛兰娜的文书,她总是在玩弄男人,就像一个小孩玩弄新的玩具。她玩弄男人只是为了要看看男人是否会被她控制。如果不是黛兰娜护着她,她早就应该被泡进热水里不下十次了。”

    我子之信————鬼子母大呼。

    须一人负重。

    信我明睿,仁果是膺。

    人皆然之。

    然信任之声,冢前狗吠。

    信声暗中刀砥。

    信声魂魄,终以凄惶。

    信声则死。

    大约他错了,大约宋蕴齐只是因为他的离开而感到惊讶。不会有很多男人从那样的女人面前走开,无论她如何玩弄他,或是她的舞跳得有多差,一定是这样。但这就让马鸣必须重新去调查,是谁在对他这么做,又为了什么。

第一千七百二十三章 愿意跳个舞吗

    马鸣端详着那些跳舞的人和在黑影边缘观看舞蹈、等待着上场机会的人们。那名看上去很面熟的灰发弯月夔牛角探宝者正在和一名面孔粗笨的家伙飞快地旋转着,她的辫子几乎被甩得平飞了起来。马鸣能透过面容识别出大部分的鬼子母,但他看不出是哪名鬼子母做了刚才的事。

    马鸣大步走向另一处营火————他不喜欢听到那首歌。接着那段旋律换成了别的曲子,“高台国主”、“上山采蘼芜”直到“上邪”。在那个古老的记忆中,是他写出了这首歌,为了他那一生的挚爱。信任的味道就是死亡。在下一个街角,一名提琴手和一名吹竹笛的女子正在演奏“东门行”,一首很不错的乡村舞曲。

    他对半夏能信任多少?半夏现在是鬼子母了。如果她是丹景玉座,她就一定会是鬼子母,即使只是一个破烂小镇里的破烂丹景玉座。但无论她是谁,她是半夏,马鸣不能相信半夏会在黑暗中袭击自己。

    当然,湘儿确实趁他不注意时踢了他,但那又没有让他真的受伤,不过他的屁股到现在还能感觉到痛,那个被踢到的地方冒出了一个青紫色的大肿包。至于仪景公主会做出什么事,那就只有苍天知道了。

    马鸣相信,她们仍然在努力将他赶走,她们大约还会再对他采取行动,而他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理她们。他几乎有点希望她们能快一些行动了。她们的上清之气碰不到他,她们进行愈多的尝试和失败,她们就愈会知道他不是好惹的。

    灵之真这时出现在他身边,眼睛看着那些舞蹈者。马鸣依稀记得她,这名鬼子母应该不会知道任何能够威胁到他的事情。当然,她不像宋蕴齐那么妖娆,但仍然比一般姑娘漂亮许多。营火在她的脸上映照出摇曳的光影,让马鸣几乎忘了她是鬼子母。

    “暖和的夜晚。”她微笑着说道。她的样子相当随意,以至于正在欣赏她的面容的马鸣用了一点时间才知道她要做什么。

    “我不这么想。”马鸣礼貌地说。虽然她在向他示好,但他并没有完全忘记,鬼子母就是鬼子母。

    灵之真只是笑了笑:“你有许多优势。我并不想将你钉在我的裙子上。许多优势。你已经选择了一个危险的人生,或者是这个人生选择了你。如果你是一名护法,大约会有更多机会活下来。”

    “我确实不这么认为,但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好好想一想,马鸣,除非……丹景玉座约缚你了吗?”

    “没有。”半夏不会这么做的,她会吗?只要马鸣还有这枚徽章,她就做不到。但如果马鸣没有这东西,她会这样做吗?“请原谅。”马鸣浅浅地作了个揖,就快步朝一名美丽的大眼睛姑娘走了过去,那个姑娘的双脚已经在跟随音乐打节拍了。她有一双愉悦的嘴唇,吻起来一定很舒服,而马鸣很想让自己该死地高兴一下。“我看见了你的眼睛,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走到你的面前。愿意跳个舞吗?”

    等马鸣看到她右手上的巴蛇戒时,已经太迟了。然后,那张温润的小嘴里吐出了一种冰冷而熟悉的声音:“我曾经问过你,孩子,当房屋正在被烧毁的时候,你是不是还会待在那里。不过看起来你习惯直接跳进火堆里。现在,去找一个想和你跳舞的人吧!”

    这是前任丹景玉座!她应该已经被遏绝,并且被处死了!但现在她却在瞪着他。这张漂亮的脸蛋一定是她偷来的。她还戴着巴蛇戒!自己是在邀请丹景玉座跳舞!

    在马鸣仍然盯着前任丹景玉座时,一名腰肢窈窕的白水江城姑娘走了过来,她身上的淡绿色丝裙薄得几乎能让火光映照出她身体的曲线。她用冰霜般的眼神看了从前的丹景玉座,现在的楼烦一眼————楼烦也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就抓着马鸣,将他带进舞蹈的人群中。

    她像一名楼兰女人一样高,黑眼睛甚至能平视马鸣的上眼皮。“顺便告诉你,我是桑扬。”她用蜂蜜般愉悦的声音说,“看样子你没认出我。”她轻柔的笑声也一样让人怡然神醉。

    马鸣吓了一跳,几乎在旋转时摔倒在地上。桑扬也戴着巴蛇戒。马鸣像木头一样挪动着脚步。虽然比马鸣高一点,但桑扬在马鸣的手里就像羽毛一样轻盈,她的舞姿像天鹅一样美丽。但这并不能阻止无数个问题在马鸣的脑子里,像光明使的烟火般不停地窜出来。苍天在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等到一曲终结,还没等马鸣说话,桑扬已经用愉悦的声音说道:“你是个非常好的舞伴。”然后实实在在地吻了他。马鸣完全被吓呆?了,甚至没想到要躲避。桑扬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脸颊。“真是很好的舞伴,下次把心思放在跳舞上,你会跳得更好的。”然后她就笑着走开了。立刻有几个人和她重新开始了一段舞蹈。

    马鸣觉得最好还是单独度过这个夜晚。他回到马厩,把马鞍当成枕头,开始睡觉。他的梦本来是很快乐的,只是里面一直充满了灵之真、楼烦、桑扬和宋蕴齐。当一个男人在做梦时,他就连将靴子中的水倒掉这种事也想不起来了。

    马鸣认为在独狐陈的第二天肯定要更好一些,特别是他在黎明时分发现万宁已经在阁楼里,同样枕着马鞍睡觉。奚齐已经知道了马鸣的命令,会在原地固守。貔虎军发现有护法在监视他们进行准备。毫无疑问,护法们是故意让他们发现的,但并没有任何人靠近貔虎军。另一个让马鸣不高兴的惊讶是,阿泽的灰马也出现在马厩后面的院子里,而阿泽本人正盖着他的毯子,蜷缩在阁楼的一角。

    “你需要有人照看你的后背,”阿泽沉着脸对马鸣说,“她肯定是不能信任的。”毋需明言,阿泽指的是鬼笑猝。

    阿泽完全没兴趣和村中的孩子们玩耍,而当这个孩子跟在马鸣屁股后面走过独狐陈时,马鸣必须忍受无数投向他的惊愕或好笑的目光。阿泽一边竭力模仿着护法们的步伐,一边努力要同时看向九个方向,寻找着鬼笑猝。不过,无论是鬼笑猝、仪景公主或是湘儿,都没有出现过踪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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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师魔命介绍:
劫运将新,天书降恩,圣师命魔。正阴阳错忤,鬼神淆混,依凭城市,绵亘山河。杀气闭空,阴容夺昼,万姓罹殃日已多。圣师魔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圣师魔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圣师魔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