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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贺兰归真     圣师魔命txt下载     圣师魔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七百三十九章 至少六个

    小丹沉下脸,眯起眼睛,露出一副倔强的样子————她的身上也全都是倔强的气味,但子恒也可以倔强。

    “小丹,我觉得看看你所吹嘘的顺从。”根据以往的经验,小丹在高兴时会很高兴地听他的话,否则就完全是另一种样子,那时她才不会理睬子恒是对的还是错的。“我是说,小丹,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不会进行任何————”

    “我答应,亲爱的,”小丹将手指压在子恒的唇上,“我答应不会去刺探令公鬼。你知道,我会顺从我的男人。你还记得我母亲想要多少个孙子吗?”

    这个突然出现的话题让子恒眨了眨眼,但小丹已经答应了,这是重要的。“我记得是六个。当她在说哪个应该是男孩,哪个应该是姑娘的时候,我有些没数清。”海蓉夫人用直接得让子恒吃惊的方式给了他们一些如何生养这么多孩子的建议。

    直到她的训话结束,子恒都在犹豫自己是否应该离开那个房间,而且他很庆幸自己对于那些训话中的大部分内容都没有弄清楚。小丹则只是在点着头,仿佛这是全世界最正常的事,而那时她的男人和父亲都在她身边。

    “至少六个。”小丹露出了个彻底淘气的笑容,“子恒,她会一直盯着我们,除非我能告诉她,她很快就能等到第一个了。我觉得,如果你能解开其它那些扣子……”

    即使在共度了几个月的婚姻生活后,小丹还是会脸红,但她脸上那个淘气的笑容丝毫没有退去。“在这么长的时间之后,能有一张真正的床……我都快像是收割期的乡下姑娘了。”

    有时候,子恒会好奇小丹一直在说的那些乡下姑娘是什么样子。不管小丹是不是脸红了,如果那些乡下姑娘一直都像小丹和他独处时的样子,那么滕州就连一粒粮食也采收不了了。子恒又扯下两颗扣子,才脱去了小丹的衣服。小丹一点也没介意,她把子恒的中衣彻底撕开了。

    沛菡惊讶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枸骨冠冕她自己房间里的床上。她应该是死了,而不是被脱去衣服,裹在木棉被单里面。苏北熙坐在床脚的一张凳子上,脸上同时显出松了口气、关心和严厉的表情。

    沛菡的这位雨师城护法身材单薄,比她还要矮一个头,虽然鬓角有了灰发,但他实际上要比沛菡年轻将近二十岁。有时他却像是沛菡的父亲,会斥责沛菡不懂得照顾自己,必须由他牵着手才行,沛菡很害怕这次意外会让苏北熙在他们几个月以来的争斗中占优势。梅兰娜坐在床的一侧,面色严肃;熏姗在另一侧。这名圆胖的全丹派姐妹表情永远都是严肃的,现在,她的面孔则是绝对的阴森。

    “怎么了?”沛菡努力地问道。她觉得自己虚弱极了,这是治疗导致的结果,现在她连要将双臂放到被子外面都觉得很吃力。她一定曾经非常接近死亡。治疗没有留下疤痕,但记忆和虚弱的感觉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一个男人走进大厅,”苏北熙说,“想要杯酒喝,他说他看见有厌火族人在跟踪一位鬼子母————他很精确地描述了你的相貌————然后他说他们打算杀了那位鬼子母。当他说话的时候,我感觉到————”他的面孔扭曲成极为阴郁的表情。

    “苏北熙要我去,”熏姗说,“他一路都拉着我拼命向前跑。实际上,直到你刚刚睁开眼之前,我都不确定我们是否及时赶到了。”

    “当然,”梅兰娜用冰冷的声音说,“这些全都是陷阱的一部分,那些厌火族人和那个男人————一个警告。很可惜,我们让那个男人跑掉了。我们那时把心思全都放在你身上,还没有人来得及想到要抓住他的时候,他就溜走了。”

    沛菡一直在想尘和这件事对于她进入图书馆会有什么影响,或者是要用多久才能安抚好苏北熙。又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梅兰娜说了什么。“抓住他?警告?你在说什么,梅兰娜?”熏姗嘟囔着说,如果是把这些话写在沛菡的书本上,她就能知道了。有时候,熏姗的舌头相当毒。

    “自从我们到这里来之后,你可曾见到有人走进这个大厅里来喝酒?”梅兰娜耐心地问。

    这倒是真的,沛菡还从没见过其它酒客走进这家客栈。在玄都,一位甚至是两位鬼子母在一家客栈里并不会引起什么不寻常的反应,但九位鬼子母就完全不同了,辛珂宁夫人近来已经在公开评论这件事了。“那么就是有人故意要让你们知道厌火族人会刺杀我,甚至是要你们能够在我死前找到我。”她还记得那个面色凶恶的家伙对她的吼叫。“我被告知要让你们知道,不许我们靠近令公鬼。他对我说的是,‘告诉其它巫婆,离转生真龙远一点。’如果我死了,我就不能把这个告诉你们了,对不对?我伤在什么地方?”

    苏北熙在凳子上挪动着身体,带着痛苦的眼神望向她。“两处伤都避开所有的致命位置。但你失血的量————”

    “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沛菡打断他的话,径自向梅兰娜问道。她不想听苏北熙指责自己有多愚蠢。

    “我觉得应该找到那些要为此事负责的厌火族人,”熏姗坚定地说,“给他们一个教训。”她来自北宁的边境军,厌火族人的袭击是她儿时生活的一部分。“问兰也同意我的意见。”

    “哎哟,不!”沛菡表示反对,“我不会让我第一个研究厌火族人的机会就这样被毁掉。毕竟,流血的是我。而且,除非那个给我警告的人也是厌火族人。他们很明显是奉命行事的,而我认为在玄都只有一个人能命令厌火族人。”

    “我们其余的人,”梅兰娜一边说,一边用坚定的目光看着熏姗,“和你的看法一致,沛菡。我不想再听到有人谈论浪费时间和精力去找一群猎犬的事了,那个放狗出来的人还在笑话我们呢!”熏姗先是显露出一阵怒意,然后才低下了头。她总是这样。

第一千七百四十章 明智的男人

    “我们至少要让令公鬼知道,他不能用这种方式对待鬼子母。”熏姗厉声说道。梅兰娜的一瞥让她的声音和缓下来,虽然她的语调还是显得愤懑不平。“只是不必用很激烈的手段,因为这么做会毁掉我们的一切计划。”

    沛菡用指尖撑着嘴唇,叹了口气,她确实感到很虚弱。“我有一个想法,如果我们公开指控他的行为,他当然会否认,而我们也没有证据能扔在他脸上。不仅如此,大约我们像兔子一样不做任何反抗,会是一个明智的做法。”

    梅兰娜和熏姗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非常坚定地点了点头。可怜的苏北熙义愤填膺地紧皱起双眉,他从没放过任何伤害沛菡的人。

    “什么都不说不是更好吗?这肯定会让他心神不宁。为什么我们什么都不说?我们有什么样的打算?我不知道我们能做多少,但至少我们能让他不停地回头去看背后。”

    “正确。”连翘在门口说道,“令公鬼必须尊重鬼子母,否则我们的努力将不会对他起什么作用。”她示意苏北熙离开。当然,苏北熙在看到沛菡点头后才走出房间。然后连翘坐到刚才苏北熙坐的那只凳子上。“自从你成为目标后我就在思考……”她皱起眉看着梅兰娜和熏姗,“你们能坐下吗?我不打算这样一直仰头看着你们,直到我的脖子抽筋。”

    当她们还在把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和另外一只凳子拿到床边时,连翘已经继续说道:“既然你成为了目标,沛菡,你就应该确定如何给令公鬼大人上这一课。看样子,你已经有了一个开始。”

    “我觉得的是————”梅兰娜刚刚开口,就被连翘打断了。

    “等一会儿,梅兰娜,沛菡有权先提出建议。”

    沛菡屏住呼吸,等待着梅兰娜的爆发。梅兰娜总是提出建议,然后盼望得到连翘的许可;在自然的情况下,这样做除了有些尴尬之外并没有什么问题。然而,这还是连翘第一次直接夺走了控制权,至少在其它人面前是这样。但梅兰娜只是咬紧嘴唇盯着连翘,过了一会儿,她低下了头。

    沛菡想知道梅兰娜这么做是否代表着她要将使节的地位也转交给连翘————她似乎也别无选择了。而所有的目光这时都已经转向黛兰娜,等待着她的发言。连翘的目光尤其犀利。

    “如果我们想让他担心我们要做什么,我建议今天任何人都不要去王宫,也不必给他任何解释。如果这样显得有些过于生硬,就给一个他必定能一眼看穿的理由。”梅兰娜点点头。更重要的是,连翘也点了头。沛菡决定再冒一点险,“大约我们应该连续几天都不派人去,让他一个人去担心吧!我相信,只要我们注意观察紫苏,就能知道他什么时候被煎熬得够火候了,然后……”

    无论她们决定做什么,她想要参与到其中。是她流了血,只有上天知道,现在她要把进入图书馆调查的时间延后多久了。就为了这个原因,她也很想好好给令公鬼上一课。

    马鸣希望能平静地走到狐仙城,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算是遂了心愿。但和六个女人一同旅行,其中有四个人是鬼子母,这本身已经够他气愤难平的了。

    第一天,当太阳还高高挂在天上时,他们到达了那片能够依稀看见的森林,然后又在树枝几乎完全光秃的天篷下放马奔跑了几个时辰,马蹄踩碎了无数枯叶干枝。

    太阳即将落下之前,他们在一条已经萎缩了许多的小溪旁宿营。脸上刺着一只鹰、下巴方硬的肖志蓁是随行骑兵小队的队长,他负责率领貔虎军骑兵安营、照料马匹、设置岗哨和营火。夏金瑞和罗平一边忙碌着,一边抱怨怎么能不带帐篷赶路;抱怨主人一言不发,让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在荒地里过夜;抱怨如果主人一早醒来发现他们死了,那也不是他们的错。

    他们一个瘦一个胖,说起话来也是一唱一和。当然,万宁可以照顾自己,他也在注意照看着阿泽。阿泽即使把马鞍当作凳子站,也无法刷洗到疾风的全身,他够不着的部位都是万宁帮忙刷洗的。每个人都在照顾阿泽。

    那些女人也和他们一起宿营,但她们似乎和男人们保持了大约五十步的距离,一条隐形的线把营地分成了两半,提醒着那些骑兵们不可随意跨过。湘儿、仪景公主、两位白发妇人、鬼笑猝和那名灰发探宝者聚集在她们的营火周围,几乎没去看一眼躺在毯子里的马鸣和他的部下。

    马鸣听得见她们低微的谈话声,但他只听清楚范采蓝和尹姝询问鬼笑猝是不是要一路牵着她的马,而不骑上去。谢铁嘴想和仪景公主说说话,仪景公主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就让他回来和李药师、小江坐在一起。干瘦的老小江是范采蓝的护法,他似乎把全部的时间都用来磨利他的剑。

    马鸣不反对女人和他们保持距离,他觉得她们有一种让他无法理解的紧张气氛,至少湘儿和仪景公主是这样的,而那名探宝者似乎也受到这种气氛的影响。

    她们有时候会非常专注地望着那两位鬼子母————另外那两位鬼子母,马鸣不确定自己是否能习惯把湘儿和仪景公主也当成鬼子母。而范采蓝和尹姝则像鬼笑猝一样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马鸣不打算深究这些女人的事情。马鸣觉得那些女人之间很快就要爆发一场争吵了,但不管最后的结果会是烈焰升腾还是闷火暗烧,一个聪明的男人不会在女人的争执中插一脚。不管有没有他的银狐狸头徽章,明智的男人也会尽量和鬼子母保持能远则远的距离。

    但那些女人们还是让他们受到了一点小刺激,这是马鸣的错————食物,一股羔羊肉和某种汤的香气很快就从鬼子母的营火那里飘了过来。

    马鸣只对万宁和其它人说了他们要快速到达狐仙城,但并没有说食物的事,这意味着他们只有从鞍袋中找出来的一点腌肉和硬大饼可吃。

第一千七百四十一章 我记起来了

    一路上马鸣连一只鸟、一只松鼠都没有看见,更别说鹿了,狩猎是根本不可能的。

    当夏金瑞为马鸣立起了一张小折叠桌和一只凳子时,罗平也为彬蔚放了一只凳子,马鸣吩咐他把柳条筐里的东西拿出来让大家分享,但结果并不如他希望的那么好。

    夏金瑞站在桌边,从一只锡罐里为马鸣倒出清水,仿佛那是高粱酒一样,他用悲哀的眼神看着他准备的美食消失在那些骑兵的肚子里。

    “野葱鸡蛋,大人,”他说话的声音仿佛是在念悼词,“它们本来是为大人在狐仙城准备的早饭。”或者是:“最好的上等火腿,大人,希望大人知道,我是如何翻遍那个可怜的村子,才找到这些金华火腿。那时我根本没时间,而且好东西都被鬼子母拿走了。”

    实际上,他最懊恼的似乎是罗平为彬蔚找到了罐装的腌松鸡。每次彬蔚咯吱咯吱地嚼碎一只云雀的时候,罗平自鸣得意的微笑都会更明显一些,夏金瑞的脸则会拉得更长一些。不过,和一点金华火腿或是香菇肉酱比起来,这些男人显然更喜欢一块羔羊肉和一碗汤。他们全都嗅着飘在空气里的香味,阿泽直接就带着向往的神情盯着那些女人的营火。

    “你想去和她们一起吃吗?”马鸣问他,“那就去吧!”

    “我喜欢腌鳗鱼,”阿泽倔强地说。然后,他又用郁闷的语调说:“但不管怎样,她大约会在食物里下药。”他的视线一直跟随着鬼笑猝的一举一动。他似乎对那名探宝者也充满反感,大约是因为那名探宝者和鬼笑猝聊了很久,而且她们之间的关系看起来很友善。鬼笑猝肯定感觉到了男孩的目光,因为她偶尔会皱起眉头,瞥阿泽一眼。

    马鸣擦了擦下巴,看了鬼子母的营火一眼,其实他自己也更喜欢羔羊肉和汤。当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发现小江不见了。当马鸣派万宁出去探察周围的情况时,万宁不高兴地咕哝了几声。

    确实,小江已经去做这个干活了,但马鸣不想等着鬼子母选择该告诉他什么样的信息。他大约可以信任湘儿。马鸣不相信湘儿会对他说谎,湘儿在当禁魇婆的时候,会把任何说谎的人整治得七荤八素,但湘儿一直躲在尹姝的身后窥望着马鸣,让马鸣觉得很可疑。

    让马鸣惊讶的是,仪景公主一吃完就站起身,迈步滑过那条分界线————有些女人走路时就好像在水面上滑行一样。“愿意陪我走走吗,马鸣大人?”她冷冷地问,语气并不礼貌,不过也算不上粗鲁。

    马鸣示意仪景公主带路。仪景公主轻盈地走出岗哨范围,走进月色掩映的树林里,那头流泄在肩头的灰发和那张面孔会夺走任何男人的目光,不过月色让她傲慢的表情显得柔和了一些。

    如果她不是现在的这种样子……不是鬼子母,也不是因为她属于令公鬼,令公鬼似乎把自己和这个世界上最难对付的女人纠缠在一起。这时,仪景公主对他说话了,她的话让马鸣立刻把其它事情都忘光。

    “你有一件密炼法器。”她没有看马鸣,直接说道,并一步不停地向前走着,仿佛马鸣只是一条跟在她身后的猎犬,“有些人会认为鬼子母是所有密炼法器的合法拥有者,我不要求你把它交出来,没有人会从你那里把它拿走,但这东西需要进行研究。因此,我希望你在每晚宿营时把它借给我,每天早晨上路前我把它还给你。”

    马鸣斜起眼睛瞥着她,她是认真的,这点毫无疑问。“还能让我保留我的东西,您真是太仁慈了,但,是什么让你认为我有那种……你说的是什么?一件特什么?”

    这次仪景公主的面孔变得僵硬了。她转过头来看着马鸣,马鸣很惊讶她的眼睛里竟然没有喷出照亮夜色的火焰。不过,她的声音完全像冰晶一样寒冷:“你很清楚什么是密炼法器,马鸣大人,我在海门通听纯熙夫人对你说过。”

    “海门通?”马鸣和气地说道,“是了,我记起来了,海门通,我们在那里都有过一段好时光。但你在那里找到了什么,让你有权力命令我?我不知道,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让你和湘儿在狐仙城不会被戳穿肋骨。等我把你送到令公鬼那里去之后,你可以向令公鬼要密炼法器。”

    很长一段时间里,仪景公主只是盯着他,仿佛是要用目光将他击倒。然后,她一言不发地转过身,马鸣跟着她走回营地,却惊讶地看见她沿着被排成一排、一起拴住的马匹走过去。她检查了营火和毯子的摆设,又朝着骑兵吃饭剩下的残渣摇了摇头,马鸣完全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最后她昂起下巴,回到马鸣面前。

    “你的人表现得很好,马鸣大人,”她的声音传遍了整座营地,“我对他们感到非常满意。只是如果你事先计划得周详一些,他们就不必用这种无法让他们安然入睡的食物填饱肚子了。但整体来说,你做得很好,我相信以后你会多想到一些事情的。”她用冰冷的声音说完这些话,就走回她自己的营火旁,只留下目瞪口呆的马鸣站在原地。

    这个把他当成下属的他娘的公主,还有那个鬼鬼祟祟地躲在范采蓝和尹姝身边的湘儿————但如果只是这样,马鸣大概就要跳快舞庆祝了。就在仪景公主给过“指示”之后,马鸣还没来得及钻进他的毯子,那枚银狐狸头变冷了。

    马鸣惊骇地盯着胸前的银狐狸头,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要去看看那些鬼子母。她们在分界线的另一侧排成了一排,鬼笑猝也跟她们在一起。仪景公主低声说了些什么,那两名白发鬼子母点点头。尹姝不停地用狼毫在一个小本子上做着记录,她的腰带上竟然别着一只小墨汁瓶。

    湘儿拉着辫子,自顾自地嘟囔着。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然后那种寒意就消退了。她们又回到营火旁,低声地交谈着,只是她们之中不时会有人朝马鸣瞥上一眼,直到马鸣最后缩进了毯子里。

第一千七百四十二章 什么是尊敬

    第二天,他们走上一条大路,小江收起他的变色披风。这是一条宽阔的硬土路,有时候还能看见一点陈旧的铺路石板。但这条路并没有让他们的旅程更加顺利;它在愈来愈多的丘陵森林中不停地蜿蜒盘绕。

    一些丘陵已经可以被称为小山峰了————峭壁和石峰不停地凸现在森林之中。而且,这条路上的两个方向一直都有行人陆陆续续地往返,虽然人数不是很多。他们大多满脸脏污、面色苍白,甚至连农夫的高轮牛车都不知道避让,更不用说那些由六匹或八匹马拉着的帆布大马车组成的商队了。在一些山丘的缓坡上能看见用浅色石头砌成的农舍和谷仓。到了旅程的第三天,他们看见了一个充满浅红色瓦片屋顶和白石膏墙壁的村庄。

    每晚那种令他不悦的刺激都会来一次,仪景公主一直在研究马鸣的银狐狸头。在大路边宿营的第二天,当马鸣语气古怪地告诉仪景公主,很高兴能让她有心情愉快的时候,仪景公主却带着那种从容的尊贵微笑说:“你确实应该高兴,马鸣大人。”仿佛他是真的有那个意思!

    他们开始在客栈歇宿之后,仪景公主也一直会去马厩里检查马匹,去阁楼上检查骑兵们睡觉的地方。如果马鸣要她不必做这种事情,她就会冷冷地挑起眉弓,却不会给马鸣任何回答。马鸣告诉她不要摆出这种臭脸,她却只是对马鸣不理不睬。她总是提醒马鸣去做他已经决定要做的事,比如在第一家有蹄铁匠的客栈为所有马匹检查蹄铁。

    更让马鸣生气的是,有些事情真的要仪景公主提醒他,他才会知道,比如胡老刀的屁股上长了个疮,却一直隐瞒着;马远在他的鞍袋里藏了至少五瓶浑米酒。马鸣完全不知道仪景公主怎么会发现这种事。

    当仪景公主不停地命令他去处理这些事的时候,马鸣的心情已经无法用生气来形容了。但老刀的疮必须被割开,一些貔虎军的成员也对用上清之气治愈病痛产生了和马鸣一样的看法;马远的浑米酒必须被倒掉,还有另外十几件事情也必须得到处理。

    马鸣几乎要祈祷仪景公主能告诉他一些不是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了,只要一件就行,那样他就可以拒绝她一次了,一次干脆利落、恶狠狠的拒绝!如果仪景公主再向他要一次那件密炼法器就太好了,但仪景公主没再提过那东西。

    马鸣向骑兵们解释,他们没有义务服从仪景公主的命令,他也着实没看到有人那么做,但现在这些家伙每次听到仪景公主询问他们的马匹时,都会高兴地咧开嘴;如果仪景公主说他们是好士兵,他们会立刻将胸脯挺得老高。直到有一天,马鸣看见万宁在仪景公主面前用指节点着额头,一丝不苟地说道:“谢谢,小姐。”马鸣差点把舌头吞到肚子里。

    马鸣努力地想让自己高兴一些,但那些女人都在打击他的兴致,不止是仪景公主。鬼笑猝说他没有任何骄傲。她还告诉马鸣,如果他不能对仪景公主表现出更多的尊敬,她就会教教他什么是尊敬。

    鬼笑猝!

    马鸣一直怀疑这女人还在等待机会割开仪景公主的喉咙,而她竟然已经称仪景公主为姐妹了!范采蓝和另一个女人一直在窥看马鸣,仿佛马鸣是一只被拍在某个人的脸上的奇怪虫子。

    马鸣邀请那名探宝者与他比试射箭,无论是单纯的游戏还是搏取彩金都可以————那张弓一定激发了她的想象力,让她用“瑶姬”当作自己的探宝者之名。但她只是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光看着他,干脆地拒绝了他的提议,从那时起,她就一直远远地躲着马鸣。她总是像一个黏在仪景公主衣服上的刺果,但只要仪景公主靠近马鸣,她就会走开。还有湘儿……

    从独狐陈到这里的一路上,湘儿都在躲着马鸣,仿佛马鸣身上有什么糟糕的味道。他们在路上的第三晚,也就是他们第一次住进客栈时,那是一家名叫顺天南的小客栈,马鸣看见湘儿在瓦片屋顶的马厩里正在用一根干瘪的胡萝卜喂她的胖母马。

    马鸣决定至少要和她谈谈景汐的事,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有要成为鬼子母的妹妹,湘儿一定知道景汐会有什么样的遭遇。“湘儿,”他几步走到湘儿面前,“我觉得要和你谈————”他的话没能说下去。

    湘儿向后跳了一步,朝他挥舞了几下拳头,但立刻又把拳头藏进裙摆里。“别靠近我,马鸣,”她差点就喊了起来,“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别靠近我!”然后她就擦过马鸣的身子跑开了。

    马鸣觉得她的辫子都要竖起来,就像一根猫尾巴。在这以后,马鸣不仅变得气味很糟糕,甚至就好像患了某种恶心的传染病,只要他想靠近湘儿,湘儿就会躲到仪景公主身后,隔着仪景公主的肩膀瞪着他,就差向他吐舌头了。女人就是疯子,如此而已。

    至少谢铁嘴和李药师还愿意骑马走在马鸣身边,只要是仪景公主没有叫他们的时候。有时候仪景公主会叫他们过去,马鸣相信,这只是为了让他们远离他,但马鸣同样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们找到客栈的时候,他们两个总是愿意与马鸣和彬蔚分享一杯浑酒或烧刀子。这些都是乡间小店,能看见砖墙的大厅里很安静,往往是一只花斑猫就成为酒客们乐趣的来源。

    客栈老板会亲自来为客人们服务————看上去都是一些男人捏一下她们的屁股就会折断指头的女人。他们主要是在聊狐仙城的事情。谢铁嘴从没去过那里,却知道很多那里的事。彬蔚往往是不等别人问起,就会大谈特谈他那一次前往狐仙城的经历,他谈的主要是在那里见到的比武和赌马。

    李药师从朋友的朋友的朋友那里听到过不少关于那里的传闻,在谢铁嘴和彬蔚证实这些传闻之前,它们听起来都是非常难以置信。在狐仙城,男人会为了女人挑起比武,女人也同样会为了男人挑起比武。在这两种情况里,奖品都会同意跟胜利者走。

第一千七百四十三章 我觉得她可以

    当两个人成亲的时候,男人会给女人一把匕首,并向女人声明:如果男人让女人不高兴了,女人就要用这把匕首杀死男人————除非有特别的证据,否则女人以这种理由杀死男人会被认为是正确的。

    在狐仙城,男人在女人身边要特别谨慎,即使女人们做了某些男人做就会惹来杀机的事,他们也要对她们强颜欢笑。仪景公主一定会喜欢那个地方,湘儿一定也会。

    他们还谈到另外一些事情,马鸣完全想象不到湘儿和仪景公主会不喜欢范采蓝和尹姝,她们只是在竭力隐藏这种情绪而已。湘儿显然满足于瞪她们两眼,或是低声嘟囔几句。

    仪景公主不会瞪眼或者嘟囔,但她一直都在努力争取控制权,她似乎认为自己已经是锡城的女王了。即使鬼子母的面容显示不出年岁,范采蓝和尹姝也一定已经年长到可以当这两个年轻女人的母亲,甚至是祖母了。

    如果说当湘儿和仪景公主出生时她们已经成为了鬼子母,马鸣也丝毫不会惊讶。谢铁嘴也没能完全知道她们这种紧张关系的原因,他的很多见识似乎都不该是一名普通的说书先生所有的。谢铁嘴问仪景公主这件事的时候,仪景公主差点没咬掉谢铁嘴的鼻子,她告诉他,他不会知道这种事的,而谢铁嘴不过是温和地给了她几句抗议。

    在谢铁嘴和李药师看来,那两名年长的鬼子母对这两个后辈相当容忍。尹姝完全不计较仪景公主的发号施令,只是偶尔会和范采蓝表现出一点惊讶,仿佛刚刚才知道仪景公主正在指挥她们。

    “范采蓝说,‘嗯,孩子,如果你真的想这么做,我们当然会做的。’”李药师含着一口酒,语音不清地回忆着当时的情况,“你可以想象几天前还是见习使的那两位听到被叫作‘孩子’会有什么反应,仪景公主的眼神让我觉得起冬日的风暴;湘儿狠狠地咬着牙,我觉得她那样一定会把自己的牙咬碎。”

    他们这时正在顺天南的大厅里,万宁、肖志蓁和其它人都坐在别的桌子旁边。大厅里还有一些本地的居民,这些本地人都穿着长衫,有些长衫的颜色鲜亮得足以和匠民媲美,他们在长衫下一般都不会再穿中衣了。

    这里的女人穿着浅色的裙子,上衣的窄领口都开得很深,裙摆一侧只到膝盖,露出了色彩鲜艳的衬裙,让那些男人的长衫也相形见绌。有许多男人和所有的女人都戴着大耳环。在他们的手上经常戴着三或四枚嵌着彩色琉璃的戒指。

    男人和女人的腰带上都别着细长弯曲的匕首,并且会用阴沉的眼光看着这些陌生人。有两支来自奇肱国的商队也在顺天南歇宿,但那些商人都在房间里吃饭。他们的马车夫都留在了马车上。仪景公主、湘儿和其余女人也都留在了楼上。

    “女人是……不一样的,”彬蔚手拈胡须,笑着回应李药师,眼睛却看着马鸣。平时他对待平民并不会这么僵硬,但李药师是一名晋城平民,这对他来说似乎是不一样的。特别是他在对李药师说话时,李药师总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而且晋城的农夫有一句谚语,‘一位鬼子母就是把十个女人塞进一个身体里变成的。’农夫有时候也是有智慧的。如果鬼子母不是这样,那就我可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至少她们并没有做什么激烈的事,”谢铁嘴说,“虽然在仪景公主不经意地说出她已经让瑶姬成为她的第一名护法时,我以为激烈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那名探宝者?”马鸣喊道。有几名本地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马鸣急忙放低声音:“她也是护法?仪景公主的护法?”如果是这样,马鸣就能知道一些事了。

    谢铁嘴和李药师叼着杯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如果你一直认为她是一名弯月夔牛角探宝者,那她一定会很满意。”谢铁嘴抹去胡子上的酒沫。“是的,她是,这差点引起了一场斗殴。现在小江把瑶姬当成了他的小妹妹,但范采蓝和尹姝……”谢铁嘴重重地叹了口气,“她们都不喜欢仪景公主现在就选择护法————显然大多数鬼子母确认一名护法要用去数年的时间,而且她们特别不喜欢仪景公主选了个女人。她们的不赞成也让仪景公主很感气恼。”

    “她们似乎不喜欢做一些传统上所没做过的事。”李药师说。

    “一名女护法?”彬蔚嘟囔着,“我知道转生真龙能改变一切,但一名女护法?”

    马鸣耸耸肩。“我觉得,如果她真的会用那张弓,她是可以做好的。她会射箭吗?”他问李药师,李药师一下子被酿米酒呛到了。“对我来说,弓比箭好用,最好是镇山棍,不过弓也不错。我只希望在我把仪景公主交给令公鬼的时候,她不会阻碍到我。”

    “我觉得,她会用那张弓。”谢铁嘴俯过身子,为李药师拍了拍后背,“我觉得她可以,马鸣。”

    但即使那些女人真的打算去拉彼此的头发。马鸣绝对要躲到十里之外去,不管他有没有银狐狸头。她们并没有在马鸣面前显露出任何痕迹。马鸣看见的只是一道女人组成的坚固战线,不断地在对他进行着导引真气。

    第二天早晨,马鸣给果仁上马鞍的时候,她们就又对他导引真气了一次。那时马鸣正忙着将夏金瑞赶走————他认为为马鸣上马鞍是他的干活,而且还暗示自己能比马鸣做得更好。那阵寒意只持续了很短一瞬,马鸣也没做出任何反应。没有惊讶,没有怒目而视,也没有指责。他不会理睬她们,就让她们跳到自己煮沸的汤锅里去吧!

    之后马鸣又有许多机会可以忽视她们。那个银徽章在他们找到大路前又变冷了两次,在那一天随后的时间里,那天晚上,以后的每一个白天和晚上又变冷了更多次。有时候,它在眨眼间就会恢复正常,有时候马鸣相信整个过程要持续整整半个时辰。

    当然,他从来也分不清是谁在向他导引真气,至少通常是如此。有一次,当阳光炙烤着他的后背,他觉得绕在脖子上的那块方巾要把他的脖子锯掉时,他看见湘儿正在看着他,而徽章也在这时变冷了。

第一千七百四十四章 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湘儿瞪着他的目光可谓凶狠至极,一名赶着牛车的农夫在走过她身边后还回头看了她一眼,仿佛是害怕湘儿会将那道目光转向他,把他的牛瞪死。

    但是当马鸣皱起眉望向她的时候,她又吓了一跳,差点从马鞍上跌落下来,那种寒意也消失了,这大概是马鸣仅有的一次知道是谁在对他做手脚。

    有时候,马鸣会看到同时有两三个女人在看着他,包括鬼笑猝。有时马鸣只看见她们在相互交谈,或者是观看一只飞过无云天空的苍鹰、一头站在林间峭壁上的黑熊。唯一一件真正的好事是,马鸣相信仪景公主为此很不高兴。马鸣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在乎。检视他的部下、拍着他的脑袋称赞他,如果她真以为马鸣应该接受她的这一切作为,马鸣一定会狠狠踢她一脚。

    实际上,马鸣有些得意,无论她们怎么做,她们对他造成的全部影响,只消在他的胸口上擦一点夏金瑞的药膏就可以消除了。夏金瑞向他保证,那还没有到冻伤的程度。

    马鸣的这种得意一直持续到旅程的第四个下午。那时他们来到一个名叫西坡村的村子,村子全是由粉刷着白色石膏的破旧砖房组成的,这里的客栈是一幢粉刷白色石膏的二层砖砌建筑,也和村里的其它建筑一样破旧,客栈的名字叫南嘉。

    当马鸣正将果仁送进南嘉的马厩里时,他感觉到有某种东西轻轻打在他的肩胛骨之间,他带着满鼻子的马粪味转过身,准备在某个表情凶狠的马夫或是西坡村笨蛋的脸上送上一拳,不管对方的手里有没有匕首。但他既没看到马夫,也没看到笨蛋,只有尹姝匆忙地在她的小本子上记录着,一边还在不停地点着头,她的手里也没有任何兵刃。

    马鸣走进大厅,让老板娘送寒潭香过来,然后他又改变了主意,让她拿浑米酒过来。结果那个身材细瘦的女人端上来的是一种黏稠的液体,她坚称这是用梅子酿成的浑米酒,但马鸣觉得它应该可以拿来去除铁锈了。

    李药师只是嗅了一下就放下酒杯;谢铁嘴连酒杯都没碰;连彬蔚也只是抿了一口,就要老板娘换上了烧刀子————彬蔚可是号称什么都能喝下口的。马鸣不知道自己喝光了多少锡镴杯的酒,最后是夏金瑞和罗平两个人把他架到床上去。

    马鸣从没想过这个银狐狸头是否会有极限,他有无数的证据可以证明它可以阻止太一,但如果她们只需要用上清之气举起一样东西,掷向他……总比什么都没有强,他瘫软在床上,看着月影慢慢爬过天花板,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多了。但如果现在他能站起来,他一定会回去再喝更多的浑米酒。

    在第五天的路上,马鸣的心情变得极度恶劣。他的嘴里似乎被塞满了破布,脑袋里仿佛一直有人在打鼓,汗水不停地被阳光挤压出来。他们沿着大路走上了一座山丘,狐仙城出现在下方。宽阔的虎跳河从城中直穿而过,远处一座巨大的海湾里停满了船只。

    马鸣对于这座城市的第一印象是白,白色的建筑物、白色的宫殿、白色的高塔与尖塔。形状如同酿瓜或桃子的白色圆顶经常装饰着红色、蓝色或金色的条带,但这座城市的主要基调是白色,反射的阳光甚至刺痛了马鸣的眼睛。

    这条大路通向的城门修筑成尖拱的形状,粉刷着白色石膏的墙壁非常之厚,让马鸣在门拱的阴影里足足走了六十尺才重新进入到阳光里。

    这是一座充满了广场、运河和桥梁的城市,大广场上全都是人,广场中间都有喷泉或雕像。或宽或窄的运河上有许多用船篙推进的船只,各种尺寸样式的桥梁一应俱全,有的低矮,有的拱高,有些大桥旁边停泊着成排的船只。周边立着粗大圆柱的宫殿旁边就有贩卖地毯和布匹的店铺。巨大拱窗上挡着支摘窗的四层建筑紧邻着马厩、刀剪铺和鲜鱼铺。

    范采蓝在一座广场上勒住缰绳,和尹姝交换着意见。湘儿紧皱眉头看着她们。仪景公主则是冷眼旁观,仿佛冰柱快要从她的鼻子和下巴垂挂下来。

    经过仪景公主的催促,鬼笑猝在进城时爬上了她的瘦马,但现在又从马背上爬下来,动作像爬上去时一样笨拙。她对这一切就像阿泽一样感到好奇,那个男孩自从第一眼看到这座城市开始就一直睁大了眼睛。瑶姬似乎是模仿小江跟随范采蓝的样子,一直紧跟着仪景公主。

    马鸣趁机用帽子给自己扇着风,向周围望去。

    这座广场的一侧完全被马鸣见过的最大的一座宫殿充满了,那里面全都是圆顶、尖塔、距离地面三或四层的柱廊。广场的另外三边立满了雪白的高大房屋,既有客栈,也有商铺,在广场的正中央有一座穿着如水波般流动长袍的女性雕像。

    她比黄巾力士还高,立在一座更高的台子上,举起一只手,指向南方的大海。在这座白色广场上行走的人并不多,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这并不奇怪。在那座雕像高台下面的台阶上,有几个人正在吃午饭,鸽子和海鸥群集在广场上,为他们掉下的食物残渣而争斗不休。

    这是一幅平静的画面,但马鸣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骰子又在脑海中滚动了。他很清楚这种感觉。有时候,当他的运气在赌博中变得极强时,这种感觉就会出现;当他在面对一场战争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会出现;当他要做出一个生死攸关的决定时,这种感觉就会出现。

    “我们现在要从一道偏门里进去,”范采蓝高声说道,尹姝点了点头。“易巧会为我们安排休息的房间。”那么,这一定就是曜日宫了。

    古魔国家族的巫马容川坐在这座宫殿中的劲风王座上,统治着大约只有狐仙城周围百里之内的地区。马鸣在这一路上知道的很少几件事之一是,他们会在这座宫殿里遇到其它的鬼子母,当然,还有巫马容川。

    鬼子母要先见过女王才行。马鸣望着那一座由闪亮的大理石和粉刷成白色的石头堆砌起来的巨大建筑物,想象着住在那里面会是什么样子。

第一千七百四十五章 烦死了

    马鸣喜欢宫殿,至少,他喜欢随处都能见到仆人和黄金的地方,丝绒床也让他觉得很舒服。

    但王宫意味着每次你转过身都会看见贵族,马鸣对贵族没什么兴趣,即使是彬蔚也会让人感到气恼。一座这种尺寸的宫殿将意味着他永远要担心湘儿和仪景公主去了哪里,想要保护她们几乎是不可能的。

    马鸣也不确定如果自己以保镖的身份跟进王宫,结果会不会更糟。他几乎能听到仪景公主用那种冰冷的语调说,请为马鸣大人和我的人找个住处吧!给他们弄一些食物和水。她会这么做的。仪景公主会突然来视察他的状况,告诉他应该做什么,即使他已经准备要做了。

    但如果说仪景公主和湘儿能在什么地方躲过麻烦,那最好的地方莫过于王宫。而马鸣则很想找个地方让两条腿歇一歇,喝一杯寒潭香,再找个姑娘坐在他的腿上,舒缓一下他紧绷的额角。湿毛巾一定也会很有用,他现在头痛得厉害。

    今天早晨,仪景公主一本正经地训了他一顿,用事实向他讲解酗酒的邪恶,那些话至今还在他的耳朵里轰然作响。为了这个,他也必须要歇一下。那时他虚弱得厉害,只是想着自己能不能爬到马背上去,连回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而仪景公主已经做得太过头了,他再不阻止她,恐怕她就要期待他对她行军礼了。

    这些事在范采蓝转过她板肋的枣红阉马的短短几秒间,飞快驰过马鸣的脑海,他大声说道:“我会和我的人在这里找一家客栈,湘儿,如果你和仪景公主要到街上来,你们可以先送个话出来,我会带几个人去陪你们。”她们应该不会送任何讯息给他,马鸣很清楚,这两个女人甚至在空手落入熊坑里时也会自信满满地认为可以保护自己安然无恙。

    但马鸣愿意打赌,万宁肯定可以找到办法察知她们什么时候离开王宫,即使万宁做不到,潜行者李药师一定也可以做到的。“就那一家吧!”马鸣随意指向远处一座宽大的建筑,那座建筑的拱门旁挂着一块招牌,但因为距离太远,马鸣看不见那块招牌上的内容。

    范采蓝看着尹姝,仪景公主看着湘儿,鬼笑猝则皱起眉头看着马鸣。

    但马鸣没有给她们机会发言:“谢铁嘴、李药师,你们想不想喝一杯寒潭香?”大约还是清水好了,他这辈子都没喝过那么多酒。

    谢铁嘴摇摇头:“大约等以后吧!马鸣,我应该留在仪景公主身边,她大约会需要我。”然后,他带着父亲一般的慈祥向仪景公主露出微笑,但他的微笑很快就退去了————仪景公主这时正困惑不解地盯着马鸣。李药师没有微笑,他已经很少会笑了,但他也说要留在她们身边,等以后吧!

    “随便,”马鸣重新戴上帽子,“万宁,万宁!”他身边的胖子被吓了一跳,急忙把崇敬的目光从仪景公主身上移开。他还脸红了!不是吧,这女人真是个坏影响。

    当马鸣转过果仁时,仪景公主的声音击打在他的背上,比早晨时更加一本正经。“你不能让他们饮酒过量,马鸣大人,有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停下来。你尤其不该让一个小男孩看见男人喝酒。”

    马鸣咬紧了牙,头也不回地策马走过广场。阿泽在看着他。他本来已经打算警告那些人不要在这个孩子面前纵情饮酒的,特别是马远。烦死了,他真是痛恨仪景公主告诉他该做什么!

    这家客栈的名字叫漠客居。看到大厅里的情形,马鸣相信这里能满足他的一切需求。高大的天花板比这栋房子的外观多了许多鲜艳的色彩。宽拱窗外挡着雕刻有藤蔓花纹的木制支摘窗,那些支摘窗在窗叶间都留着很宽的缝隙,但它们有很好的遮阳作用。

    大厅里坐着不少外地人:一名留着弯曲胡子、身材细瘦的三江口人;一名矮壮的锡城古国人在长衫的胸口上挂着两条银链;其它人马鸣一时还认不出他们来自何方。一片稀薄的烟气弥漫在空气里。两名吹竹笛的女子和一个用双膝夹着一面鼓的男人演奏着一种奇怪的音乐。

    最让马鸣感到高兴的是这里的女侍都很漂亮,有四张桌子上的男人在玩骰子,有一些司吾商人在玩牌。表情庄重的老板娘在向马鸣做自我介绍时自称胡三娘,她那双浅褐色的眼睛表明她并不是狐仙城人。“大人,”她朝马鸣和彬蔚一打恭,挂在她耳朵上的黄金大耳环随着她的动作不住摇晃,“漠客居愿意为您提供谦恭的服务。”

    尽管这位老板娘的头发上已经有了几缕灰丝,她的相貌仍然相当漂亮,但马鸣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短项链上挂着一把顺天南,镶嵌着红白宝石的匕首柄缀在她颇有深度的胸前的沟中间,她的腰带上也有那种弯曲的刀子。但马鸣还是不禁笑了起来:“三娘夫人,我觉得自己已经到家了。”

    奇怪的是,他脑海中的骰子停住了。

    湘儿用一条白毛巾裹住头,从黄铜大浴盆中爬出来,缓缓地将身子擦干。那名身材丰满的灰发侍女想要为她穿衣服,但湘儿将她支开了,完全不理会她惊讶的神情和反对的话语,自己一个人穿好衣服,又在高窄的立镜前仔细地检查一遍自己的样子。

    现在穿在她身上的这条裙装有着很深的开领,领口镶着浅色的青鸾丝,孔阳那个沉重的金戒指被她放在口袋里,同样被放在口袋里的还有一个那种扭曲的戒指形密炼法器。巴蛇戒在她右手的无名指上闪耀着金光,最好也不要去想它。

    这个房间的高天花板上只是简单地绘着蓝天白云的图案,这让湘儿很高兴。但房间里摆放着太多无用的家具,那些家具的腿都被镀了金,并雕刻成狻猊爪的模样。那些细床柱和其它许多地方也都有着太多的镀金和雕花,这完全不符合湘儿的风格。不过这个房间仍然比她预料中的更舒服————一个令人惬意的房间,这里比外面也凉爽了许多。但她现在只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第一千七百四十六章 跟你一样不喜欢她们

    当然,湘儿的努力没得到效果,她能感觉到太一的编织。她一走出卧室,就能看见仪景公主在起居室里设下的防止偷听的阵法。瑶姬和鬼笑猝也在这里,她们全都将身体洗净,并换上干净的衣服。

    四间卧室同时排列在这间起居室的两侧,瑶姬说这是一种很平常的安排。这里的天花板上的图案也是蓝天白云,四扇高拱窗外是一座长阳台,漆成白色的铁栏杆形成了繁复致密的花纹,让她们可以俯瞰宫殿前面的莫海拉广场,却不会被广场上的人看见。

    一阵微风吹过窗口,带来了海洋的咸味,让湘儿惊讶的是,这股微风中确实蕴含着一点凉意。愤怒让她无法集中精神,而湘儿在进入曜日宫之后不久,就一直能感觉到周遭的燥热。

    谢铁嘴和李药师得到了一个位于下人房深处的房间,对于这一点,仪景公主甚至比那两个人更加不高兴。那时,谢铁嘴甚至还笑了笑;但他确实有理由这样笑。

    “这茶很不错,湘儿。”仪景公主说道。她的锭青色丝裙上放着一块白色的餐巾。像这间起居室里所有其它的家具一样,仪景公主所坐的宽大太师椅镀着黄金。鬼笑猝坐在她身边的地上,双腿盘在浅绿色高领裙装的裙摆下面,她那条做工精细的银项链很配这条裙子。湘儿从来不记得自己见过楼兰女人坐在椅子上,在那两家客栈里,人们都曾经以惊异的眼光看着鬼笑猝。

    “用的是薄荷和黄梅。”瑶姬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镶金瓷杯重新斟满。瑶姬穿着宽松的灰色裤子和蓝色短长衫,她偶尔会穿裙子,但她穿裙子的品味让湘儿很高兴她穿裙子的时间并不多。她们三个全都换了干净的衣服,还打扮过了,却没有人要接见她们。

    那只银罐上结满了水珠,清凉的茶水让湘儿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湘儿很羡慕仪景公主干燥而又清爽的脸;虽然不时有微风吹来,但她已经又感觉到脸上的潮气了。“我必须承认,”她低声说道,“我预料中的接待不是这样的。”

    “你真的那样想?”仪景公主问,“即使在范采蓝和尹姝以那种方式对待我们之后?”

    湘儿叹了口气:“嗯,我当然那样希望过。我已经是鬼子母了,真正的鬼子母,但又好像没有人相信这点。我真的希望离开独狐陈能有所不同。”

    她们和舒易巧的会面并不顺利。范采蓝只是马马虎虎地向易巧介绍了她们,然后她们就被命令离开了————她们还无权参与鬼子母的谈话。易巧说她们肯定想好好清洗一下————但那无疑是命令。她们只能选择是当顺从的鬼子母,还是成为倔强的孩子。想起这件事,湘儿一切保持平静的努力就完全白费了,汗水从她的脸上滚落下来。

    实际上,只是被命令离开还不是最糟的。易巧是一名身材苗条、五官细致、皮肤白皙的雨师城人,有一头光润的黑发和一双水漾晶莹的大眼睛。看上去,仿佛任何事情都不会让这名无为派鬼子母感到惊讶,但当她被告知湘儿和仪景公主是鬼子母的时候,那双黑眼睛立刻睁大了;而当她得知半夏成了丹景玉座,那双眼睛又睁得更大。而瑶姬的护法身份让她真正地吃了一惊,虽然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反应,只是盯着瑶姬,咬了一下嘴唇。

    整个会面过程中,鬼笑猝受到的压力最小,易巧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如果她成为初阶生,一定会感到非常高兴。然后她们就被赶了出来。当然,易巧没有命令,只是建议她们用几天时间好好休养,舒缓一下这次旅途的劳顿。

    湘儿从袖子里抽出手绢扇着风,却丝毫没有帮助。“我仍然认为她们在隐瞒着什么。”

    “确实,湘儿,”仪景公主摇了摇头,“我跟你一样不喜欢她们对待我们的方式,但你把老鼠当公牛了。如果范采蓝和尹姝想要去找那些逃跑的人们,那就随她们去吧!难道你想让她们代替我们去寻找那个碗吗?”在这一路上,因为害怕被范采蓝和尹姝知道,她们几乎都没提起她们要寻找的那件密炼法器。

    但湘儿总是觉得她们在隐瞒着什么,仪景公主只是不想承认这点而已。在她们到达狐仙城的时候,尹姝并没有意识到湘儿听到她在向范采蓝强调她们要寻找逃亡者。

    而当湘儿问她们是否真的认为可以找到这种人时,范采蓝又有些过快地回答说,她们一直在注意寻找从白塔逃亡的年轻女子。这个回答根本就没道理。长年累月过着完全顺从别人的生活是让人难以忍受的,甚至有些放弃获得长衫的希望的见习使也会逃出白塔。

    但就湘儿所知,从白塔逃走的极少数人最后都会被捉回去,而且至今为止,还没有人从独狐陈逃走过。一个女人随时会被淘汰出去————因为不够强大;因为拒绝或没通过成为见习使或鬼子母的测试,湘儿和仪景公主对此可说是逃过一劫,但是否让一个人离开的决定权,永远掌握在拥有长衫的人手里。

    如果成功逃走的人是如此罕见,为什么范采蓝和尹姝认为她们能在狐仙城找到这样的人?为什么当湘儿问起的时候,她们又像受惊的贝壳般紧闭起嘴巴?湘儿害怕自己知道真正的答案,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去拉自己的辫子。她觉得自己的自制力已经变强了。

    “至少马鸣终于知道我们是鬼子母了。”湘儿气恼地说。至少她现在能对付马鸣了。让马鸣去为所欲为吧!只要她的能流裹住马鸣身边所有的东西,就能让他尝到失败的滋味。“马鸣最好清楚这点。”

    “所以你会像车坦人从税吏那里逃走一样躲避着他?”瑶姬笑着问。湘儿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红,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能更好地掩藏情绪了。

    “即使是对男人而言,他也是很容易令人发怒的。”鬼笑猝喃喃地说道,“你一定是去过很多地方,瑶姬,所以你经常会提起我从没听说过的地方。总有一天,我会走遍湿地,看过所有奇怪的地方。车坦在哪里?还是车鞑?”

第一千七百四十七章 变乖许多

    鬼笑猝的问题立刻让瑶姬退去了笑容,无论她说的是什么地方,那里大约在一千年前就毁灭了,甚至那可能是上个纪元的遗迹。瑶姬又不小心说出那些古代的事情,湘儿真希望自己能看看瑶姬向半夏承认自己真实身份时的样子,而且半夏已经知道这些了。在厌火族人中的生活让半夏变得非常强势,现在她容不得任何人在她面前有半点胡言。瑶姬从她那里回来时,看上去确实是变乖许多。

    虽然瑶姬总是会说出那种气人的话,但湘儿喜欢瑶姬仍然要多过鬼笑猝。鬼笑猝那种刚硬的目光和充满血腥味的言谈,总是让湘儿感到有些不安。而且,无论瑶姬如何令人气恼,湘儿答应过要帮她保守秘密,所以她必须说些什么。

    “马鸣……威胁了我。”湘儿有些着急地说。这是她想到的第一个转移鬼笑猝注意的办法,却也是她最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她的脸颊又在发烫了。

    而仪景公主竟然在笑,只是她用喝茶的动作掩饰住了表情。当鬼笑猝皱起眉头,用手指去抚摸腰间的匕首时,湘儿急忙又说道:“不是那样的,”这个楼兰女人似乎认为一切的解决之道就是暴力,“那只是……”鬼笑猝和瑶姬全都朝她竖起了耳朵。“他只是说……”这时就像她救了瑶姬那样,仪景公主也救了她。

    “我们不要再谈论马鸣大人了,”仪景公主坚定地说,“只是为了躲开半夏,他才会来到这里。以后我可以查清楚他的那件密炼法器。”她抿了一下嘴唇。范采蓝和尹姝擅自对马鸣进行导引真气,却连一句向她表示歉意的话都没有,这让她很不高兴;而马鸣竟然会溜进那家客栈里,这就让她更不高兴了。

    当然,她对这些事都无能为力,她只能从告诉马鸣他所必须做的事情开始,让马鸣逐渐习惯。嗯,仪景公主希望自己能有些好运气。“马鸣大人是这次行动中最不重要的部分。”她用更加坚定的语气说道。

    “是的。”湘儿努力不让自己流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情绪,“是的,那个碗才是重要的。”

    “我建议先由我去进行侦察。”瑶姬说,“狐仙城似乎比我记忆中更加野蛮了。你们所形容的那个区域有可能比……”她似乎是有意不去看鬼笑猝,“比这座城市其余的地方更加野蛮。”最后,她叹了一口气。

    “如果一定要进行侦察,”鬼笑猝急切地说,“我愿意参与行动,我带来了一套圣保衣。”

    “侦察行动的第一点就是要混入人群,”仪景公主温和地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全都换上狐仙城衣着。然后我们可以集体行动进行搜寻,不能有人单独行动。湘儿肯定能比我们做得更好。”她微笑着向瑶姬和鬼笑猝说了这最后一句话。迄今为止她们看见的狐仙城人都有着黑头发和几乎纯黑色的眼睛。

    鬼笑猝郁闷地吁了一口气。湘儿觉得自己肯定和鬼笑猝有着同样的情绪————她们都不喜欢那种开得很深的领口,虽然那种领口很窄,但确实是开得太深了。瑶姬则露出了笑容————这个女人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没等这场讨论继续下去,一名留着黑色短发的女人没敲门就走进了房间,她穿着古魔国家族的仆人制服。湘儿觉得这个人很无礼,更不符合仪景公主告诉过她的仆人应有的规范。她的衣服是纯白色的,裙摆在左侧只到膝盖,露出了绿色的衬裙,双绕曲裾的左胸上绣着绿色的船锚和剑。

    像湘儿见到过的所有狐仙城裙装一样,收窄的领口开得很深。这是一名中年女子,身材显得很丰满。她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向房里的四个人行了个叩拜礼。“巫马容川女王想见三位鬼子母,如果鬼子母们愿意的话。”四个人彼此交换了一个好奇的眼神。

    过了一会儿,仪景公主说道:“这里只有两位鬼子母,大约你应该去找易巧?”

    “我被命令要来这里……鬼子母。”她只停顿了很短一瞬,几乎让人无法注意到,而她原先似乎是要把最后那个尊称化作一个问题的。

    仪景公主站起身,抚平了裙子,普通人不可能看得出这张平静的面孔后面隐藏着愤怒,只是她的眼角和嘴角稍有些绷紧。“那么,我们应该去了?湘儿?鬼笑猝?瑶姬?”

    “我不是鬼子母,仪景公主,”鬼笑猝说。那名侍女急忙说道:“我被命令只是来找鬼子母。”

    没等仪景公主开口,瑶姬已经说道:“你们去见女王的时候,鬼笑猝和我可以出去看看这座城市。”鬼笑猝的表情立刻亮了起来。

    仪景公主用犀利的目光看了她们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嗯,至少要保持谨慎。湘儿,你来吗?还是你也想看看这座城市?”最后这句话的语气很僵硬。仪景公主说完之后,又瞥了瑶姬一眼。

    “哎哟,我不会错过这次会面的,”湘儿对她说,“至少终于有人认为……”有这名侍女在场,她总算没有把这句话完全说出来。“我们不该让女王一直等我们。”

    “哎哟,不,”那名侍女说道,“如果再耽搁,我的耳朵就要被割掉了。”

    无论她的耳朵是否会被割掉,她们在这座宫殿的走廊中穿行的时间并不算短。仿佛是为了补偿这座宫殿缺乏色彩的纯白色外观,这座宫殿内部充满了各种颜色。在一道走廊里,天花板被粉刷成绿色,墙壁是蓝色的:而另一道走廊的墙壁则是黄色,天花板是浅孔雀绿。

    地板上全都铺着红色、黑色、白色、蓝色或黄色的菱形地板砖,组合成各种形式的花纹。这里的壁挂很少,其中大多数都描绘着海洋的图画,还有许多放在拱形壁龛里的高大花瓶————它们全都是镶金的讨海人瓷器,还有许多大块的水晶雕刻成人像、花瓶和碗碟。不单是湘儿,就连仪景公主也完全被这些水晶雕刻所吸引了。

    当然,宫殿中到处都有来回奔忙的仆人。那些男仆的制服包括一条白裤子,一件袖子宽松且上面有褶皱花纹的白中衣,和罩在中衣外面的一件绿色长背心。

第一千七百四十八章 岁月的消磨

    没走多久,湘儿看见一个人大步向她们走来,便立刻停下脚步,抓住仪景公主的手臂。

    那是冷清羽。

    湘儿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那个面色阴狠的高大男人经过她们身边,他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放射着残忍的光芒,却并没有向她们望一眼。白色的披风在他身后扬起。他满脸都是汗水,但他完全没在意这个,就如同完全没在意她们。

    “他在这里干什么?”湘儿问。湘儿知道这个男人曾经在忽罗山大肆杀戮。只有老天知道他都在哪些地方杀死了多少人。

    那名侍女带着探询的眼光望向湘儿。“那名拜火教众也是被派往这里的一名使者,他是几个月以前来的。女王……鬼子母?”她的话语中又出现了一次犹豫。

    仪景公主优雅地向她点点头,但湘儿无法从自己的声音中抹去严厉的语气:“那么我们就不该让她等下去了。”易巧曾经向她们透露过,巫马容川是一名拘泥于小节和礼仪规范的女人,但如果她真的在怀疑她们的鬼子母身份,湘儿打定主意要向她证明这一点。

    侍女将她们引至一个大房间里便离开了。这个房间有着浅蓝色的天花板和黄色的墙壁,一排高大的三扇拱窗外是一座雕花铁栏杆的长阳台。一阵阵略微带一些咸味的微风穿过那些窗户吹进房间,给人一种惬意的感觉。在这位女王面前,湘儿和仪景公主以鬼子母的方式向她行了叩拜礼————稍一矮身,点一下头。

    巫马容川是一名第一眼就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人,她并不比湘儿更高,但她所具有的女王威仪连仪景公主恐怕也不容易做到。面对湘儿和仪景公主的谦逊表示,她本该立刻予以还礼,但她并没有。她只是认真地审视着她们,一双黑色的大眼睛里放射出专横的光芒。

    湘儿竭力向她还以颜色。光泽的黑色长发在巫马容川肩后垂下,但在鬓角处已经变成了灰色,如果脸上没有皱纹,她应该是一名相当俊美的女子。让湘儿惊诧的是,她的脸颊上有两道伤疤————两道很细的伤疤,而且经过了长久岁月的消磨,已经快要消失了。

    巫马容川的编金丝腰带上也别着一把弯曲的匕首,匕首的握柄和鞘上都镶嵌着宝石,湘儿相信,这把匕首除了装饰之外不会有什么实际功用。巫马容川的蓝丝裙装肯定不是为了比武而设计的————袖口上的雪白绢丝在她垂下双臂时能把手指全部遮住;裙摆在她身前收在膝盖上方,露出一层层绿色和白色的衬裙,又在身后的地上拖了三尺多长;胸衣上缀着同样的白色绢丝。

    湘儿在想,穿着这么紧的胸衣是坐着比较不舒服,还是站着会更不舒服?在裙装的高领上有一圈金丝镶边,更多的绢丝簇拥在她的下巴下。胸前深窄的长卵圆形领口中能看见一把插在白色鞘里的顺天南,刀尖朝上,挂在她的脖子上。

    “你们两个一定就是仪景公主和湘儿了。”巫马容川坐进一张雕刻成竹藤状的镀金座椅里,仔细地铺摆好自己的裙摆,视线却一直没离开她们。她的声音浑厚、优美,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感觉。“我知道还有第三位,鬼笑猝?”

    湘儿和仪景公主交换了一个眼神。巫马容川没有邀请她们坐下,甚至没有向身边的椅子瞥上一眼。“她不是鬼子母。”仪景公主镇静地说。

    巫马容川没等仪景公主再说下去,就抢先说道:“你们难道就是吗?你顶多见过十八个冬天,仪景公主。还有你,湘儿,盯着我的眼神就像是一只猫被捉住了尾巴。你见过多少个冬天?二十二个?二十三个?刺穿我的肝脏吧!我去过嘉荣城,还有白塔,我怀疑你们这种年纪的女人是不是能将这枚戒指戴在右手上。”

    “二十六个!”湘儿喊道。思尧村长老会里也有许多人认为她太年轻,不足以成为一名禁魇婆,她已经习惯于炫耀自己所度过的每一个命名日了。“我是一位二十六岁的鬼子母,属于全丹派。”湘儿这么说的时候,仍然能感到一阵骄傲的激动。“仪景公主大约是十八岁,但她同样是鬼子母,她属于鼍龙派。你认为易巧和范采蓝会让我们戴上这个戒指,只为了开个玩笑吗?有许多事情已经改变了,巫马容川,丹景玉座半夏并不比仪景公主更年长。”

    “她?”巫马容川用刻板的声音说道,“我并没有被告知这件事。我父亲的鬼子母顾问,也就是从我继位时起就成为我的顾问的鬼子母,突然离开我回去白塔,且没有给任何解释。从那时起,我知道,关于白塔分裂的谣传是真实的。真龙信众似乎突然从地底冒出来。一位丹景玉座被选出,作为反抗厉业魔母的统帅。就在黑齿国境内,一支军队由一名强大的将军召集起来,而我对此竟然在很长时间里一无所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你不能期望我可以再对任何事情感到惊讶了。”

    湘儿希望自己的脸不会像自己感觉的那么苍白。为什么她不能学会偶尔管住自己的舌头?突然间,她发觉自己感觉不到真源了。愤怒的情绪总是会因为困窘而减弱,但大约这样会好些,如果她能导引真气,大约会做出更蠢的事来。

    仪景公主迅速地介入,想要缓和一下气氛:“我知道你听说了这件事,但还是让我代表我自己、易巧和其它人向你道歉,没有得到你的允许就在你的国境内组建军队是不合理的。我所能说的只有,情况的变化非常迅速,身在独狐陈的我们只能尽量追赶上这些变化,我们也有自己的苦衷。我向你发誓,我们绝对无意危害黑齿国,绝对无意冒犯劲风王座的权力。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孙希龄已经率领那支军队向北出发,离开黑齿国了。”

    巫马容川盯着她,眼睛眨也不眨:“在你们之前,我没听到过任何道歉和解释,但任何黑齿国的统治者都要学会不蘸盐地吞下一切强大力量带来的屈辱。”她深吸了一口气,挥挥手,袖口的绢丝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摆动。“坐下,坐下,你们两个都坐下,靠在你们的匕首上,放松你们的舌头。”

第一千七百四十九章 如此荣耀

    巫马容川突然微笑起来,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咧开嘴的笑容,“我不知道你们锡城古国人是怎么说的,放宽心,随便想说些什么都可以。”

    湘儿很高兴仪景公主睁大了那双大眼睛,因为她自己已经诧异地惊呼了一声。这就是那个易巧认为像大理石般坚持礼仪的女人吗?不过,湘儿很高兴能坐下来,想到独狐陈所有的那些暗流,她有些好奇巫马容川要……要做什么?湘儿已经设想过所有不是她亲密朋友的人试图操纵她的情形。仪景公主坐在椅子边上,全身僵硬地挺直着。

    “我这些话是真心的。”巫马容川坚持说道,“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认为你们是在冒犯我。”但从她用手指敲击腰间匕首柄的样子看来,如果湘儿和仪景公主保持沉默,对她来说应该就是一种冒犯了。

    “我不确定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湘儿谨慎地说道。她希望仪景公主并没有在她这么说的时候点头。仪景公主才是应该知道如何控制国主的人,为什么她不说些什么?

    “那就说说是为什么吧?”女王不耐烦地说,“为什么又有四位鬼子母从独狐陈来到这里?这不可能是为了压过厉业魔母使节团的气焰————焕文甚至没有自称为厉业魔母的使者,而且这里只有她和裘丽恩……你们还不知道?”

    她笑着靠回到椅子里,将手指压在嘴唇上。

    “那你们知道白袍众吗?知道了?”巫马容川挥了挥空出的那只手,笑声逐渐平息了下去。“那些白袍众的使者!但我必须和所有来找我的人见面,即使那是裁判官大人冷清羽。”

    “但为什么?”湘儿问,“我很高兴你不喜欢白袍众,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你一定要去听冷清羽说些什么?那个人是一名屠夫。”湘儿知道自己犯了另一个错误,因为仪景公主突然盯住了那只宽大的白色铜炉子,端详着铜炉子台上被雕刻成高耸波浪形状的横楣,而巫马容川笑声的最后一点痕迹也像蜡烛一样骤然间就熄灭了。

    “不必担心,”女王平静地说,“我说过要你们放松自己的舌头,而且……”那双黑眼睛望向了地板,她似乎正在镇定自己的情绪。

    湘儿向仪景公主望过去,希望仪景公主能提示一下她在什么地方出了错,或者是如何补救,但仪景公主只是斜睨了她一眼,用最微小的动作摇了一下头,然后又去端详那些大理石波纹了。湘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应该避免去看巫马容川,但那个女人紧盯住地板的样子又让她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巫马容川一只手抚摸着腰间的匕首握柄,另一只手则抚摸着胸前更细小些的那把匕首柄。

    这把刺星刃透露了许多巫马容川的情况。范采蓝和尹姝很愿意向湘儿和仪景公主解说一些关于狐仙城的情况,而且她们的解说总是让人觉得,如果身边没有十几名保镖跟随,在这座城市里就绝对没有任何安全可言。

    那柄白色的刀鞘意味着女王正在寡居之中,而且无意再婚;镶嵌在包金握柄上的四颗珍珠和一颗绿莹火石说明她生育过四个儿子和一个孩子;火滴上的白色珐琅釉彩和三颗珍珠上的红色珐琅釉彩说明现在只有一个儿子活了下来,另外那四名死去的孩子至少也都活到了十六岁,而且是死于比武,否则那些珐琅就应该是黑色的。

    这是怎样的一种标志啊!根据范采蓝的说法,女人们会认为这种红色和白色的珐琅釉彩是一种骄傲,无论它们包裹的宝石是珍珠、绿莹火石,还是彩色琉璃。范采蓝说,如果某个狐仙城人在超过十六岁之后仍然拒绝比武,他的母亲就有可能从自己的刺星刃上除去代表他的宝石,永远不再承认与他的亲子关系。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巫马容川终于抬起头。她的脸上带着喜悦的表情,她的一只手离开了腰间的匕首,但另一只手还在不经意地抚摸着刺星刃。“我希望我的儿子能继承我的劲风王座。”她温和地说,“熊笑三兰跟你的年纪差不多,仪景公主。这在锡城古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他是个女人的话……”

    她确实是在笑,而且脸上露出了真实的愉快:“或者除了三江口之外的任何国家也是如此,但三江口和黑齿国就是另外一种状况了。自从过堂白虎神卫符之后的一千年里,只有一个家族连续五代占据着劲风王座,而安步雷的迅速毁败让今天的安氏家族变成任何人都可以随意玩弄的小狗。只是除了他们之外,就再没有任何家族曾经两次统治黑齿国了。”

    “当我的父亲拥有了劲风王座之后,相比古魔国家族,其它家族控制了这座城市的更多部分。如果我父亲在没有卫兵的情况下走出这座宫殿,他就会被缝进一个装着石块的麻袋里,扔进河水中。他临死前给了我现在所拥有的,和其它统治者相比,这只是很小的一份,一个人骑着刚出马厩的快马,一天时间就能穿越我所统治的地区。但我并没有虚耗时日,当转生真龙的讯息传来的时候,我确定我可以将双倍于我所拥有的这一份交给熊笑三兰,而且还有更多的盟友。海门通和神威万里伏改变了一切。现在,我感谢天愚上尊安排云梦泽包围了上百里宽的黑齿国边界,而不是侵略进来。我听从冷清羽的要求,而不是把口水吐进他的眼里,无论有多少黑齿国人死于白袍众战争。我听从冷清羽,听从焕文,听从易巧。我祈祷能够给我的儿子留下一些东西,而不是被发现溺死在我的浴盆里,熊笑三兰也在同一天的狩猎中遭遇意外。”

    巫马容川深吸一口气,那种愉悦的表情还在,但她的声音中确实出现了某种尖锐的情绪。“现在,为了你们,我已经赤裸胸膛站在渔市当中。回答我,为什么我会有如此荣耀,让另外四位鬼子母突然找上我?”

    “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寻找一件密炼法器,”仪景公主说道。虽然湘儿一直在用困惑的眼神盯着她,但仪景公主一口气地从夜摩自在天,一直说到了那个满是灰尘的房间里的那个碗。

第一千七百五十章 坐到这里来吧

    “让天气恢复正常将是一个奇迹般的福运,”巫马容川缓缓地说,“但你所描述的那个街区听起来像是横跨河两岸的双月区,在那里,即使是金羽兵也会放轻脚步。请原谅,我知道你们是鬼子母,但在双月区,你们可能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匕首刺穿后背。如果你们穿的衣服不错,他们会用窄刃匕首,这样就只会出一点血。大约你们应该把这个搜寻的任务交给范采蓝和尹姝,我觉得,她们在这方面应该比你们更有经验。”

    “她们也跟你提到过那个碗?”湘儿皱起双眉。但女王只是摇了摇头。

    “她们只是说到这里来要找某样东西,如果不必要,鬼子母从不会多说一句话。”那种笑容又一次突然闪过女王的面孔。它看上去确实很愉快,只是它也让女王脸颊上交叉在一起的两道伤疤更加明显了。“至少你们两个之前的鬼子母都是如此,但愿岁月不会将你们改变太多。我经常希望雅歌没回去白塔,她是我能够以这种方式交谈的人。”她站起身,示意另外两个人继续坐着,然后走过房间,用一根奇玉棒敲了一下一只银锣。这么小的一根棒子却发出很大的声音。

    “我会让人送凉薄荷茶来,我们要好好谈一谈,你们可以告诉我该如何帮助你们。不过,如果我派遣军队进入双月区,那只会酿成第二次梅酒暴~乱。大约你们还能向我解释为什么海湾里充满了讨海人船,他们既不靠岸,也不贸易……”

    她们在茶水和交谈中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谈论的主要内容是双月区的危险和巫马容川不能做什么;随后熊笑三兰也加入了这次谈话。他是一名语音轻柔的年轻人,有一双美丽的黑眼睛。他尊敬地向湘儿和仪景公主打恭,当巫马容川说他可以离开时,他的眼神中似乎流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他肯定没有怀疑她们是不是真正的鬼子母。

    谈话结束后,当她们两个在色彩鲜亮的走廊里找路返回寓所时,湘儿嘟囔着说道:“那么,她们是要掌管这次搜寻了。”她向周围瞥了一眼,好确认那些仆人不会听到她们说话。巫马容川对她们了解得太多、太快,无论她有着什么样的笑容,她是在为独狐陈的鬼子母担忧的。“仪景公主,你认为将一切告诉她是明智的吗?她大约会认为确保儿子继位的最好办法是让我们找到那个碗,然后她再向焕文告发我们。”湘儿对焕文有一点印象,那是个不会让人喜欢的凌日盟鬼子母。

    “我知道我母亲对于穿行于锡城古国境内的鬼子母有什么样的感觉,她们从不会让她知道她们在做什么。我知道我自己会有怎样的感觉。而且,我也终于记起那句话的意思————靠在你的匕首上。如果某个人对你说了这句话,那么冒犯他的唯一方式就是对他说谎。”仪景公主微微扬起下巴,“至于范采蓝和尹姝,她们只是自以为已经掌管了一切。那个双月区大约是危险的,但我觉得象不出它怎么能比忽罗山更加危险,至少我们不必担心玄女派。我打赌,只要十天时间,我们就能找到那个碗,还可以用这段时间搞清楚马鸣的密炼法器有什么样的功能和缺陷,然后我们就能回到半夏身边;那时候马鸣就会像万宁一样在我们面前用指节去点额头,而范采蓝和尹姝则会和易巧、焕文之类的人继续留在这里,还不知道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

    湘儿不禁大笑了起来。一名身材瘦长的男仆正在她们身边挪动一只镶金大花瓶,不由得抬起头看着湘儿。湘儿向他吐了一下舌头,这让他差点失手把那只花瓶倒在地上。“我不会跟你打赌,除了关于马鸣的事。就十天吧!”

    令公鬼满意地抽着铜烟锅,他只穿着中衣,背靠在一根细长的白色圆柱上。这种圆柱环绕着这座椭圆形的小庭院,庭院中央的一座大理石喷泉正在向空中喷涌着清水,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同宝石般闪耀着光芒。早晨的阳光仍然给这座庭院留下一片令人喜爱的凉爽。就连真龙也没发出半点声音。“你肯定不再考虑一下晋城?”

    子恒靠在旁边的一根圆柱上,同样没有穿长衫。他吐出两个烟圈,然后把铜烟锅重新放回到嘴里,那只铜烟锅上以精湛的工艺雕刻着狼头花纹。“那紫苏看见的那些要怎么办?”

    令公鬼也想吐个烟圈出来,但他在同时发出一声闷哼的结果下,最后却只喷出了一股烟。紫苏才无权在子恒面前说那些事情。“你真的想要挂在我的腰带上,子恒?”

    “自从我们在思尧村第一眼看到纯熙夫人时起,我觉得要的似乎就没有再被重视过了。”子恒冷冷地说道。然后,他叹了口气:“你就是你,令公鬼,如果你失败了,一切就都失败了。”突然间,他向前坐起,紧皱眉头看着他们左侧圆柱后面一道宽阔的门。

    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令公鬼听见那个方向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太过沉重,不可能是凡人的。那个高大的身影穿过门口,走进庭院,比跑步跟在他身后的那名女仆高出了一倍以上。

    “巫咸!”令公鬼一边喊着,一边急忙爬起身,他和子恒一同跑到了黄巾力士面前。巫咸笑着咧开了大嘴,几乎把他那张巨大的脸分成了两半。他的长长衫下摆一直垂到了齐膝高筒靴的卷边上缘,上头还沾染着旅途的风尘。宽大的衣袋里也都鼓鼓的,显示出书本的形状,巫咸的手边从没少过书籍。

    “你还好吗,巫咸?”

    “你看起来很累了,”子恒一边说,一边将巫咸向喷泉拉过去,“坐到这里来吧!”

    巫咸任由子恒牵着向前走去,但他挑起了长长的眼眉,目光在令公鬼和子恒身上来回移动着,毛茸茸的耳朵也困惑地打着颤。他坐下的时候,仍然跟站立的子恒一样高。

第一千七百五十一章 利用

    “还好吗?累吗?”巫咸的嗓音就像大地震动的嗡嗡声,“当然,我很不错。即使我原先累了,我也已经走了很长的一段路。重新回到地面上的感觉真是好极了,你知道你的双脚会把你带到什么地方去,但你永远都不知道一匹马想要往哪里走。不管怎样,我的双脚能比马走得更快。”他忽然发出雷鸣般的笑声,“你欠我一个瓜子金,子恒,你的那个十天的赌约。我会再用一个瓜子金打赌,你到这里不会超过五天。”

    “你会得到瓜子金的。”子恒笑着说道。然后,他又对令公鬼说:“尸弃让他变坏了,现在他学会玩骰子,而且还喜欢赌马,虽然他几乎连不同的马有什么区别还搞不太清楚。”子恒的这番话让巫咸很不高兴地晃了晃耳朵。

    令公鬼露出了笑容。巫咸一直都不太相信马匹,毕竟他自己的腿比马的腿更长。“你确定自己没有任何问题吗,巫咸?”

    “你找到那个荒弃的聚落了吗?”子恒叼着铜烟锅问,“你有没有在那里停留足够长的时间?”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巫咸不确定地皱起眉头,让眉梢一直垂到脸颊上。“我只是想再看一眼聚落,去感觉一下它,我已经准备好再留在外面十年了。”

    “这跟你母亲说的不一样。”令公鬼严肃地说道。

    没等令公鬼说完,巫咸就站起了身。他慌乱地朝四下窥望着,耳朵贴在脑后,不停地颤抖。“我母亲?在这里?她在这里?”

    “不,她不在。”子恒对他说。巫咸的耳朵垂了下来,仿佛是松了一口大气的样子。“她似乎正在红河,至少一个月前她是在那里,令公鬼用某种办法带着她、巫曼长老……怎么了?”

    巫咸刚要坐下,听到巫曼长老的名字,却又弯着双膝僵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儿,才闭上双眼,慢慢地坐了下去。“巫曼长老,”他用粗大的双手揉搓着脸颊,喃喃地说道,“巫曼长老和我的母亲。”他偷偷看了子恒一眼,又看了看令公鬼,用一种伪装得过于随意的语气问道:“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别人吗?”他的说话声对黄巾力士而言有些太低了,但仍然像一只大黄蜂在大水罐里发出嗡嗡的声音。

    “还有一位名叫巫纹的黄巾力士,”令公鬼对他说,“你————”他的话立刻被硬生生地切断了。

    巫咸呻吟一声,跳了起来。有许多仆人从门口和窗口探出头,想看看那个古怪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当他们看见令公鬼的时候,又立刻把头缩了回去。巫咸开始来回不停地踱着步,耳朵和眼眉都无力地低垂了下去,仿佛是要融化掉的样子。

    “老婆,”他嘟囔着,“这不可能有别的含意,竟然让母亲和巫曼长老同时来找我。老婆,我还太年轻,不能成亲!”令公鬼用手掌掩住了一个微笑。“她会把我拖回商台聚落去。我知道她不会让我跟你们旅行,但我还没有为我的书做好足够的笔记。哎哟,你当然能笑我,子恒,你说什么,小丹就会做什么。”

    子恒显然是被烟呛了一下,直到令公鬼拍抚他的后背时,他还在不停地喘息着。

    “对我们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巫咸则继续说着,“如果你不按照老婆所说的去做,你就会被认为是粗暴无礼的人,非常无礼。我知道,她会让我过上稳定的生活,做一些受人尊敬的事情,比如咏树,或者是……”他忽然又皱起眉头,停止踱步。

    “你们说是巫纹?”令公鬼点点头。子恒似乎是刚刚缓过气来,正用恶作剧般的眼神瞪着巫咸。“巫纹,巫伊之女,巫红之孙?”令公鬼又点点头。巫咸颓然坐回喷泉池上。“我认识她,你应该记得她,令公鬼,我们在曹福聚落见过她。”

    “这也是我要告诉你的,”令公鬼耐心地说,这次他的语气显得很有兴致,“我记得,那时她就说你很俊美,还送给你一朵花。”

    “她大约这样说过。”巫咸不情愿地嘟囔着,“她大约这样做了,我记不起来了。”但黄巾力士的大手却在无意间摸索着一只装满了书本的袋子,令公鬼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打赌,那朵花正小心地被压在那里头的书本里。

    黄巾力士清了清喉咙,用低沉的隆隆声说道:“巫纹非常美丽,我从没见过那么美丽的人,而且她也很聪明。她很专心听我解释巫柱的理论————是巫柱,巫库之子,巫林之孙,他在六百年以前写下这方面的著作————那时我向她解释巫柱关于道的理论……”巫咸注意到面前两个人的笑容,声音渐渐低弱了下去,“嗯,她确实听得很专心,她对此非常感兴趣。”

    “我相信她是的。”令公鬼有些心不在焉。巫咸提起道门,让他想起别的事情。大多数道门都在聚落附近,如果巫咸的母亲和巫曼长老的话是可信的,巫咸需要聚落。当然,他只能将巫咸带到聚落边缘,任何人都不能借助导引真气进入聚落,正如同不能在聚落内部导引真气。“听着,巫咸,我觉得为所有道门设置守卫,我不仅需要有人能找到它们,而且需要有人能说服长老们允许我这么做。”

    “不是吧!”子恒厌恶地说道,他将铜烟锅里残留的烟丝磕到靴跟下的石板地面上,“不是吧!你派马鸣去对付鬼子母。你想让我带着几百名锡城人冲进与幽瞳的战争里,那些锡城人中有不少都是你认识的。而现在巫咸才刚到,你就想把他派出去。我饶不了你,令公鬼,看看他吧!他需要休息。还有你不会利用的人吗?大约你想让小丹去猎杀燕痴和吉陀婆。你怎么回事啊!”

    怒意涌上令公鬼的心头,让他浑身都在颤抖。那双黄眼睛严厉地盯着他,但子恒瞪回去的目光却如同一道闪电。“我会利用我必须利用的所有人,你说过,我就是我,我在拼命利用我自己,子恒,因为我必须这样。就像我必须利用其它人一样。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我没有,你没有,任何人都没有!”

第一千七百五十二章 充满了怀疑

    “令公鬼,子恒,”巫咸担忧地说道,“安静下来,镇静下来,不要争吵。你们不该争吵。”他的两只蒲扇般的大手笨拙地按在他们的肩膀上。“你们都应该在聚落里休息一下,聚落是和平的地方,可以舒缓你们的心神。”

    令公鬼和子恒仍然在彼此瞪视着。怒火燃烧在他脸上,雷电不时从风暴中闪现。真龙的吼声从远处断断续续地传来。“我很对不住。”最后令公鬼喃喃地说道,既是为了他说的话,也是为了他的态度。

    子恒做了个不要紧的手势,大约是表示没有需要道歉的事情,大约是表示接受了令公鬼的道歉,但他并没有向令公鬼道歉。他只是再一次将头转向巫咸走进来的那道门口,同样的,又是过了一段时间,令公鬼才听到奔跑的脚步声。

    紫苏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庭院,她没有看巫咸和子恒一眼,就直接抓住令公鬼的手臂,气喘吁吁地说道:“她们来了,正在路上。”

    “放轻松,紫苏,”令公鬼说,“放轻松。我已经开始以为她们只会躺在床上高谈阔论,就像……你说她的名字是什么?沛菡?”

    实际上,令公鬼确实感觉到松了一口气。但鬼子母被提到的时候,真龙的咆哮和喘息的笑声又渐渐地提高了。原本梅兰娜每天下午都会带着另外两名鬼子母前来见他,就像最优秀的时钟一样精确。但这种拜访在持续了三天之后,又突然停了五天,而且连一句解释也没有,紫苏完全不知道是为什么。令公鬼有点担心她们是忍受不了他的规矩,打算离开了。

    但紫苏现在却用充满苦恼的眼神看着他,令公鬼意识到,她在发抖。“听我说!她们这次来了七个人,而不是三个,她们也没有让我来求得你的许可,或是事先通知你。我抢在她们前面溜了出来,骑着野枸骨一直狂奔到这里,她们要抢在你得到讯息前进入王宫。我听到梅兰娜私下对沛菡说,她们要抢在你前面到达王座大厅,那样就是你去见她们了。”

    “你认为这是否就是你说的那个幻象?”令公鬼平静地问。紫苏曾经告诉过他,能够导引真气的女人会对他造成严重的伤害。七个!真龙沙哑地耳语道,不!不!不!令公鬼没理会他。不能给真龙任何机会。

    “我不知道。”紫苏痛苦地说道。令公鬼惊讶地发现,紫苏的那双黑眼睛里闪动着泪光。“如果我知道的话,你认为我会不告诉你吗?我只知道她们正在过来,还有————”

    “还有她们没什么可怕的。”令公鬼用坚定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那些鬼子母一定已经把紫苏吓得快哭出来了。真龙在呻吟,我不能同时对付七个,不能是七个。令公鬼想到那件雕刻成小胖男人的法器。脑海中的那个声音低弱下去,但其中仍然充满了不安。至少采蓝不在那七个人里面,令公鬼能感觉到她在远处某个地方,并没有移动,至少肯定是没有向他靠近。令公鬼不确定自己是否敢再去面对她。“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蜚零?”

    那名脸颊丰满的年轻枪姬众突然从一根圆柱后面冒了出来,让巫咸吃惊得一下子竖起耳朵。紫苏似乎在这时才刚刚看见这位黄巾力士,还有子恒,让她吃了一惊。

    “蜚零,”令公鬼说,“告诉鬼千拓我要去王座大厅,我将很快在那里会见鬼子母。”

    蜚零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的面容,但得意的神情让她的面孔变得似乎更加圆胖了。“佳佳已经去通知鬼千拓了,朅盘陀王。”巫咸的耳朵听到枪姬众这样称呼令公鬼的时候,又吃惊地晃了晃耳朵。

    “那么你是否可以去通知苏琳在王座大厅后的更衣室见我,带上我的长衫和真龙令牌?”

    蜚零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苏琳已经穿着她那身湿地人的衣服在全速奔跑,就像是一只被扔到火掌刺上的灰鼻子野兔。”

    “既然是这样,”令公鬼说,“你可以将我的马牵到王座大厅去。”这名年轻枪姬众的下巴一下子掉了下来,子恒和巫咸同时笑了出来。

    紫苏一拳打在令公鬼的肋骨上,让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这个呆头呆脑的放羊的!梅兰娜她们已经裹上了她们的长衫,仿佛是穿上铠甲。现在听我说,我会站在圆柱后面,让你看得见,而她们却看不见。如果我看到什么东西,我就会向你发讯号。”

    “你要和巫咸和子恒留在这里,”令公鬼对她说,“我不知道你能弄出什么让我看得懂的讯号,但只要她们瞥见你一眼,她们就知道你预先警告了我。”紫苏将双拳叉在后腰上,透过长睫毛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愠怒和倔强。“紫苏?”

    让令公鬼惊讶的是,紫苏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好的,令公鬼。”那声音柔顺得就如同婴孩一样。令公鬼对紫苏的这个回答充满了怀疑。如果仪景公主或鬼笑猝用这种声音回答他,同样会立刻引起他的怀疑。但他没时间深究这件事了。他只是点点头,同时希望自己的怀疑不要表现在脸上。

    令公鬼一边寻思着是否应该让子恒和巫咸看住紫苏,紫苏会喜欢那样的,一边一路跑到王座大厅后面的更衣室里。蜚零紧跟在他身后,嘟囔着刚才要她去牵马的那个命令是不是玩笑。

    苏琳已经等在更衣室里,手捧着绣金的红长衫和真龙令牌。这根枪头让苏琳满意地嗯了一声,但毫无疑问,如果它没有这些绿白色的枪穗和雕刻,同时长度更合适一些,大约她会觉得它更容易被接受。令公鬼摸了摸衣袋里的那件法器,确认它的存在。他的呼吸轻松了一些,但真龙还在焦躁地喘息着。

    当令公鬼快步走出这间装饰着狻猊浮雕嵌板的更衣室,进入王座大厅时,他发现所有人的速度都像苏琳一样快。沙达奇双臂交叠在胸前,站在王座高台的一侧;鬼斯兰站在另一侧,冷静地调整着她的暗色披巾。

第一千七百五十三章 我们是鬼子母

    至少有一百名枪姬众单膝跪地,从门口一直排进来,手中拿着短矛和圆盾,背挎角弓,腰间的箭囊里装满了羽箭。

    鬼千拓是她们的统帅。所有这些枪姬众都将面纱升到了眼睛下方。蜚零飞快地跑了过去,加入枪姬众的队列里。

    在她们身后,更多的厌火族人簇拥在粗大的圆柱中间,既有男人也有枪姬众。但那些人除了腰间的重匕首之外,没有再携带其它兵刃,他们之中有许多人都面色严峻。他们不会喜欢和鬼子母发生正面冲突,虽然他们并不畏惧上清之气。不管鬼斯兰和其它智者们现在对他们说了些什么,大多数厌火族人都还牢牢地记得,他们的祖先曾经辜负过鬼子母。

    当然,李义府不在这里,他和他的老婆都在滕州人的一处训练营地里。这里也没有那些盘据在王宫周围的锡城古国贵族。令公鬼确信文澜、戴己、廖胜和其它那些贵族们已经知道了这次会面。他们从不会错过来王座大厅觐见的机会,除非令公鬼不许他们前来。他们的缺席只能意味着他们在前往王座大厅的途中知道了鬼子母的行动,这就意味着鬼子母已经在王宫里了。

    实际上,令公鬼刚刚在龙座中坐稳,将真龙令牌摆在膝头,阿芙大妈已经有些慌乱地跑进王座大厅,令公鬼从没见过她这种慌乱的样子。阿芙大妈带着惊愕的神情盯着令公鬼和大厅里的所有厌火族人,然后才说道:“我派仆人到处找您,鬼子母————”她刚说到这里,七名鬼子母已经出现在大厅门口。

    令公鬼感觉到真龙在向阳极之力伸展,在碰触那件法器。但令公鬼让自己牢牢地控制住它,控制住那股火与冰、污秽与愉悦的咆哮洪流,正如同他紧紧握住了那根霄辰枪。

    七个。真龙阴郁地喃喃说道,我命令她们只能来三个,她们却来了七个。我必须谨慎,是的,谨慎。

    是我命令她们只能来三个,令公鬼朝那个声音喊道。我!令公鬼!真龙恢复了沉默,但很快的,那种遥远而模糊的嘟囔又开始了。

    阿芙大妈的视线快速地从令公鬼滑到那七名戴着穗子长衫的女人身上,显然是决定自己不该站在他们中间。她先向鬼子母们行了叩拜礼,然后向令公鬼行了第二个叩拜礼,随后便平静地向一道侧门走过去。但当鬼子母们走进大厅,肩并肩地站成一横排时,阿芙大妈的脚步也逐渐变得愈来愈快。

    梅兰娜以前的三次来访都带着不同的鬼子母。现在站到令公鬼面前的七名鬼子母中,只有一名是令公鬼不认识的。最右边的是元香,她的一头黑发编成许多样式复杂的细小辫子,上面缀着颜色鲜亮的小珠子。

    在她右侧是恨兰,她的衣衫和长衫穗子都是白色的,所有这些鬼子母的衣着都表明了她们所属宗派的颜色。令公鬼知道那个他不认识的鬼子母是谁————她的古铜色皮肤和深青铜色的丝裙形成了一种典雅的女性之美————她是沛菡,紫苏的报告中那名一直卧床的鬼子母,但现在她站在这一排鬼子母的正中间,比她的同伴们更靠前一步。

    梅兰娜只是站在元香和圆胖的之桃中间————这名卿月盟鬼子母比令公鬼六天前看到她时显得更加严肃。她们看起来全都非常严肃。

    她们停顿了片刻,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令公鬼,丝毫不去在意那些厌火族人。然后她们向前走了过来,沛菡领头,后面是问兰和之桃,梅兰娜和傲痴紧跟在她们身后。七名鬼子母组成了一个直指令公鬼的箭头。不需要皮肤上那种刺麻的感觉,令公鬼就可以确定,她们已经运起了太一。每向前走一步,这些女人就会明显地变高一些。

    她们想用雾镜术吓唬我吗?真龙的笑声从怀疑变成了疯狂。令公鬼不需要真龙向他解释,他曾经见到纯熙夫人这样做过,万剑也称它为雾镜术,或者是幻象术。

    鬼斯兰气恼地拉着自己的披巾,用力地哼了一声,但沙达奇的样子似乎像是在孤身迎击百人的冲锋,他想要抵抗迎面而来的冲击,但并不预期有什么好结果。枪姬众队列中的一些人似乎也发生了动摇,只是在鬼千拓严厉的目光下,她们才能维持住阵形的严整。但鬼千拓也无法阻止圆柱之间的厌火族人群里发出轻微的挪动脚步声。

    沛菡开始说话了,她的话音里显然也有上清之气的存在;她没有高喊,但声音充满了王座大厅,似乎正从所有的空间中散发出来。“根据现在的情况,我被决定代表所有人说话。今天,我们来到此地并不是为了伤害你。我们以前接受的那些限制,虽然会让你感觉到安全,但我们现在必须拒绝。很明显的,你从没有学会过要尊敬鬼子母,现在你必须学会这一点。从此之后,我们要随意来去,一切只听我们的选择。以后我们想要见你的时候,仍然会事先通知你,你的那些在客栈周围监视我们的厌火族人必须撤走,不能有人监视或跟踪我们。任何对我们尊严的冒犯都会受到惩罚,不过我们只会像惩罚孩子一样惩罚那些人,而你将为那些痛苦负责。一切事情都必须依此处理,一切事情都应该依此处理。要知道,我们是鬼子母。”

    当那个箭头的队形停在王座前面时,令公鬼注意到鬼斯兰正紧皱双眉瞥着他,这位智者肯定是在考虑他是否被这种阵势吓住了。如果令公鬼不是事先得到紫苏的警告,大约他真的会大吃一惊;即使是现在,他也不确定自己的心神是否未受到撼动。

    那七名鬼子母现在足有巫咸的两倍高,大约更高,她们的头顶几乎已经到了这座大厅穹顶的一半高度。沛菡从半空中俯视着他,冰冷的表情毫无波动,仿佛她正在思考,是否伸出一只手,将令公鬼抓起来。

    令公鬼毫不在意地靠回椅子里,但他抿了抿嘴唇,意识到自己为了摆出这副姿态费了些力气,虽然不是很多。真龙仍然在不断地咆哮着,只是已经到了很远的地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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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师魔命介绍:
劫运将新,天书降恩,圣师命魔。正阴阳错忤,鬼神淆混,依凭城市,绵亘山河。杀气闭空,阴容夺昼,万姓罹殃日已多。圣师魔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圣师魔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圣师魔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