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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贺兰归真     圣师魔命txt下载     圣师魔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七百六十九章 他所需要的

    只要鬼纳斯、摩诃丽或是其它某个人经过房子外面的街道,产生怀疑。在童艺离开宫殿时,她们肯定已经在对他的消失产生怀疑了。如果外面有一条街道,他所需要的……

    他令公鬼又开始感觉这道屏障,他的动作很轻,这样鬼子母们就不会感觉到。六个点,六个柔软的点,一定能有些办法。他希望真龙可以说一句话,但在他脑海里唯一的声音是他自己划过虚空的意念。六个点。

    沿着尘土覆盖的街道匆匆前行,鬼营室刚刚经过那幢鬼子母居住的大房子。她勉强能感觉到她们仍然在那里面导引真气,因为她导引真气的能力非常弱,所以她对上清之气的感觉也非常弱,但这不是她完全没在意她们的导引真气的原因。

    自从她们到来之后,就在那里日夜不停地导引真气,智者们都对此习以为常了。现在鬼营室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在伐木人的宫殿里,枪姬众已经开始对令公鬼感到气恼,她们都在低声议论著朅盘陀王这次回来后一定要给她们一个解释。

    鬼营室比这些枪姬众都要活得长久许多,不管她在上清之气上是否弱小,她比任何其它智者活得都更长久,但现在她非常不安。像大多数男人一样,令公鬼总是想走就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男人们在这方面就和猫一样。

    但这一次,在令公鬼溜走的同时,紫苏也在营地和宫殿中间的路上消失了。鬼营室不喜欢巧合,无论朅盘陀王身边会有多少巧合。她用披巾裹紧了身体,因为她感觉到一阵突然的刺骨寒意,她加快步伐,向营地走去。

    在“漠客居”的大厅里,坐在桌边的男人主要是本地人。那些人在宽袖白中衣的外面穿着颜色鲜亮的云锦或鱼口缎长衫,戴着镶嵌石榴石或珍珠的戒指,以及纯金,而不是镀金的耳环,石榴石和紫龙晶在从他们腰间伸出的弯曲匕首柄头上闪闪发光。有几个人肩上披着云锦长衫,在绣着花卉或动物的长衫窄领上穿着金银细链。

    那些长衫看起来很奇怪————它们实在是太小了,可能只相当于一件小长衫。穿这种长衫的人除了弯曲匕首外,都佩着细长的剑。看样子,只要有一言不合,一个眼神不对,甚至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他们都很愿意使用这两样东西。

    大厅里也聚集了其它各个地方的人。两名三江口商人留着弯曲的髭髯和下巴上那一撮可笑的小胡须;一名白水江城人留着稀疏的胡须,头发一直垂到背后,身上戴着一只金手镯、一条黄金短项链,左耳垂上还有一颗大珍珠;一名肤色黝黑的雕题穿着鲜绿色的长衫,手上刺着纹身,两把匕首插在他的红腰带上;一名骆驼城人戴着透明的面纱,留着几乎将嘴完全遮住的厚密胡须;另外还有许多不知道来自什么地方的外地人。但所有人的面前都放着一堆铜钱,只是铜钱堆的大小各有不同。在如此靠近曜日宫的地方,漠客居吸引了不少囊中多金的酒客。

    马鸣用皮盅晃动着骰子,又把它们倒在桌上。最后稳住的骰花是两顶冠冕、两颗星,还有一只杯子。不错的一掷,只是不算很好。他的运气一直处在波动之中,在这个时候,这种波动似乎到了低点。

    他玩骰子顶多只能赢到一半的程度了,迄今为止,他已经连续输了十次,这对他来说很不正常。骰子现在到了一名大眼睛的外地人手里,那是一名面容强硬的窄脸男人,他穿着一件朴素的褐色长衫,却仿佛有大量金钱可以随意挥霍。

    万宁弯下腰,在马鸣耳边说道:“她们又出去了,谢铁嘴说他还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出去的。”马鸣瞪了这个胖男人一眼,立刻以快得惊人的速度直起身子,然后拿起自己的竹杯,喝掉了半杯寒潭香,皱起眉继续看着桌子。又完了!那个大眼睛的男人将骰子扔到桌上,骰花是三顶冠冕、一支枸骨和一柄令牌。他的胜利在桌子周围引起一阵轻声的议论。

    “他娘的,”马鸣嘟囔着,“下一次,九月之女就会走进,将我据为己有了。”那个正在为庆祝胜利而痛饮的大眼睛男人突然咳嗽起来。“你知道这个名字?”马鸣问。

    “只是被呛到而已。”那个男人用一种柔软、含混的语调说道。马鸣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的口音。“你说是什么名字?”

    马鸣做了个安慰的手势,他曾经见过这里的人因为比这个更琐碎的理由而挑起争斗。他将自己的金银子装回口袋里,站起身:“就这样吧!苍天祝福这里所有的人。”桌边所有的人都重复了这个祝辞,就连那个外地人也不例外。人们在狐仙城的时候都会变得很有礼貌。

    虽然离中午还早,这间大厅里已经坐了许多人。这时,另一桌赌骰子的人群中又响起一阵欢笑和哀叹。三娘夫人的两个小儿子正帮着女侍们把早饭端给客人。

    客栈老板本人则坐在大厅后面,白石楼梯附近,注意着大厅里的所有一举一动。她的身旁有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子,一双黑色的大眼睛里闪动着快乐的光彩,仿佛她知道一个其它人都不知道的笑话。

    她的脸是一个完美的卵圆形,周围映衬着光润的黑发,她的灰色裙装束着一根红裙带,深深的领口显示出一副挑逗的模样。当她朝马鸣露出微笑时,眼角处那种愉悦的神情变得更浓了。

    “您真是有好运,马鸣大人,”三娘夫人说道,“我的男人真该问问您该把他的渔船派到什么地方去。”不知为什么,她的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温度。

    马鸣眼也不眨地接受了这个头衔。在狐仙城,没有人会向一名贵族挑战,除非他也是贵族。这里的贵族当然比平民要少很多,所以马鸣被某个人用匕首刺穿身体的机会也会小很多。即使是这样,他也在过去的十天里不得不打破三颗脑袋。“恐怕我的运气在这方面起不了作用,夫人。”

    阿泽仿佛是突然从他的身边冒了出来。“我们能去赛马吗,马鸣大人?”他充满期待地问道。

第一千七百七十章 大人要出去

    小香是三娘夫人的孩子之一,她跑过来抓住这个男孩的肩膀。“请原谅,马鸣大人,”她焦急地说,“他从我身边溜走了,我就一会儿没注意,他真不好管。”她很快就要成亲了,挂着刺星刃的银制短项链已经挂在她细长的脖颈上。她主动提出要照看阿泽,并且还笑着说她是多么想要六个儿子。不过,马鸣怀疑她现在已经开始想要孩子了。

    这时彬蔚从楼梯上走下来,马鸣立刻瞪了他一眼,马鸣的目光让这名晋城人一下子在楼梯中央停下了脚步。彬蔚让阿泽骑着劲风参加了两次赛马,这个地方都是让男孩负责骑马,而马鸣是在事后才知道的。

    这两次的结果表明劲风确实无愧于它的名字,但这并不能让马鸣的心情好一点。成功两次之后,阿泽一定变得更加莽撞大胆了。“这不是你的错,小姐,”马鸣对小香说,“如果实在没办法,就把他塞进桶里吧!我会祝福你的。”

    阿泽责怪地看了马鸣一眼,但片刻之后,他又转过脸,用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粗鲁神态朝小香咧嘴笑了起来。这副表情在他的大耳朵和大嘴的衬托下显得很奇怪,他肯定不会变成一名俊美的小伙子。“如果我能看见你的眼睛,我就会安静地坐着,你有一双美丽的眼睛。”

    小香和她母亲很像,不止是她们的容貌————她愉悦地笑着,搔了搔阿泽的下巴,让男孩立刻红了脸。她母亲和那名大眼睛的年轻女子也都笑了。

    马鸣摇摇头,向楼梯走去。他必须跟这个男孩谈一谈,阿泽不能向他见到的每个女人都这样笑,再对那女人说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这不是他这种小鬼应该做的事!马鸣完全不知道阿泽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个坏毛病。

    当他和彬蔚擦身而过时,彬蔚说道:“她们又溜走了,对不对?”他不是在向马鸣询问。看到马鸣在点头,他拉住自己的尖胡子,骂了一声,“我去召集部下,马鸣。”

    夏金瑞正在马鸣的房里胡乱忙碌着,他用一块毛巾擦拭着桌子,仿佛女仆们并没有在早晨打扫过这个房间一样。他和阿泽一起住在邻门的一个小房间里,很少会离开漠客居,他说狐仙城是个放荡而未开化的地方。

    “大人要出去?”夏金瑞看见马鸣拿起了帽子,就装作忧伤的样子说道,“就穿着这身衣服?我记得昨晚它在肩膀的位置上沾有一块酒渍。如果不是大人天一亮就急急忙忙地把它穿上,我本来可以把它洗干净的。而且它的袖子上还有一个破口————我相信那肯定是一把匕首弄的————我也可以把它缝好。”

    马鸣只得拿出一件在袖口和高领上绣着银色螺旋图案的灰色长衫,把那件绣金的绿色长衫交给夏金瑞。

    “我相信大人今天至少不会想要流血了,血污是很难清洗的。”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马鸣容忍夏金瑞忧伤的面孔、令人沮丧的意见,让这个人为他取送物品、清洁房间,将他可以轻易拿到的东西送到他的手里,以此换取夏金瑞不会亲手给他穿衣服————实际上,夏金瑞很不愿意就这样和马鸣妥协。

    检查了一下藏在袖子、衣服下面和靴筒里的小刀,马鸣没有去拿靠在墙角里的钩镰枪和未挂弦的长弓,下楼走出了客栈。那根钩镰枪会像蜂蜜吸引苍蝇一样引来喜欢打架的白痴。

    尽管戴着宽边帽,但马鸣一离开大厅的阴凉,汗水立刻从他脸上渗了出来,现在上午的阳光已经像平时仲夏中午的阳光一样强烈了。但正阳广场上却聚集了不少人。

    一开始,马鸣。只是站在原地,皱起眉盯着曜日宫。有李药师和谢铁嘴在里面监视,万宁在外面监视,她们是如何悄然离开那里的?现在她们几乎每天都要离开宫殿。在她们偷偷跑掉三次之后,马鸣派人看住了所有通往那一堆白色碧瓦朱甍的道路,并且从天未亮时就让他的部下站好岗位,加上他和彬蔚,他们的人手刚好够。

    他们看不见那些女人的一丝影子,但等到中午之前,谢铁嘴就会出来告诉他们,那些女人又溜了。这名老说书先生似乎已经智穷力竭,一副恨不得要把自己的胡子扯下来的模样。马鸣知道,那些女人的这种行径让谢铁嘴非常苦恼。

    彬蔚和其它人都已经在门外集合,他们全都阴沉着脸,汗流满面。彬蔚用手指抚摸着他的剑柄,仿佛是很想在今天找机会使用它一下。

    “今天我们要去河那边看看。”马鸣说道。有几名红队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他们听说过这里的故事。

    万宁挪动着脚步,摇摇头。“是浪费时间,”他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仪景公主小姐绝对不会去那种地方,大约那个厌火族人和瑶姬会去,但仪景公主小姐绝对不会。”

    马鸣闭上眼睛,停了片刻。仪景公主怎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毁掉一个好男人?他一直希望在离开仪景公主足够长时间之后,万宁能够摆脱他所受到的不良影响,但现在马鸣已经开始失去希望了。苍天啊,他蔑视贵族。

    “嗯,如果我们今天没找到他们,我们就能忘记那个双月区————她们在那里会像是麻雀群里的云雀一样显眼————但即使她们躲进末日深渊的一张床底下,我也要把她们找出来。像以往一样,两人一组进行寻找,彼此注意保护。现在,先去找些船夫让我们渡河过去。真不让人活!我希望那些船夫没有都跑到讨海人船那里去卖水果。”

    在仪景公主眼里,这条街道就和她在夜摩自在天中看到的一模一样。五六层楼高的砖砌建筑,墙壁上覆盖着大片剥落的白色石膏,全部拥挤在坑坑洼洼的人行道旁边。

    只是在一天的这个时间里,金色的太阳在头顶上放射出灼热的光芒,将所有阴影都从这些狭窄的路面上抹去了,到处都有苍蝇乱飞。这里和梦的世界中不同的就是挂在窗口的那些洗过的衣服、街道上不多的行人,以及这股气味————一股垃圾腐烂后浓烈的辛辣臭气,让仪景公主完全不敢深呼吸。不幸的是,双月区的每条街道看上去都完全一样。

第一千七百七十一章 人们都在注意我们

    仪景公主伸手拉住瑶姬的手臂,看着一幢粗略建起的砖房。它的半数窗口都邋遢地挂着洗过的衣服,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正从里面传出来。

    六层,层数没有错。仪景公主确定那是一幢六层的房屋,湘儿却坚持说是五层。

    “我不认为我们应该站在这里盯着某个地方,”瑶姬轻声说道,“人们都在注意我们。”

    瑶姬说的并不完全对,她只是有些过分担心了。这些街道上总会有只穿着一件破烂长衫、不穿中衣的男人大摇大摆地到处闲逛,让阳光照射在他们的黄铜耳环和镶着彩色琉璃的黄铜戒指上;或者是鬼鬼祟祟地像一条杂种狗随时都有可能乱叫或咬人的样子。

    这里的女人们也是一样,穿着同样破烂的裙装,戴着黄铜和琉璃的首饰,每个人都在腰带上插着一把弯曲匕首。他们经常还会再多带一把没有任何装饰的小刀。

    实际上,并没有人会向仪景公主和瑶姬多瞥一眼,虽然瑶姬年老的面容常常显露出挑衅的样子,而且她又比大多数狐仙城女人都更高。这是其它人现在看到她们的样子。能做出这种效果是因为仪景公主固定并反转了一个并不算很简单的风之力和火之力编织。

    当仪景公主看向瑶姬的时候,她只会看见一名黑眼睛、眼角有许多鱼尾纹、黑发上有一点灰丝的女人。这种伪装和本人真实的样貌愈接近,就愈容易做到。现在瑶姬的头发垂在背上,用陈旧的绿色缎带绑成了四股,比一般狐仙城女人的头发还要长一些。

    仪景公主也没有将头发剪短,不过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仪景公主做出的伪装很完美,她只希望自己能够不必流汗。另外,用一个更加复杂的纯阴之气编织可以隐藏住女人的导引真气能力。今天早晨走出宫殿时,仪景公主和易巧擦肩而过,但易巧丝毫没察觉到是她。她们在河的这边也不止一次见到了范采蓝和尹姝。

    当然,她们的衣服并不属于编织的一部分。她们现在都穿着破旧的黄麻裙装,在袖子和深窄领口的周围有磨损的绣花。她们的衬衣和长袜也是黄麻的,至少仪景公主觉得这身衣服让她又热又痒。

    巫马容川为她们提供了这些衣服,还有各种各样的建议,以及插在白色鞘中的刺星刃。似乎结过婚的女人比单身女人不容易受到挑战,而拒绝婚姻的寡妇是最不容易招惹事端的。

    年纪也对她们有帮助,没有人会挑战一名灰发的祖母,不过灰发祖母似乎很喜欢挑战别人。

    “我觉得,我们应该进去看看。”仪景公主说。瑶姬走到她前面,一只手按在腰间的匕首柄上;拴住那把匕首的是一根棕色的粗黄麻腰带。她伸手推开未涂漆的屋门,里面是一条阴暗的走廊,走廊两边排列着一些粗木门,楼梯末端是一道窄楼梯,砌成楼梯的许多砖块都碎裂了。仪景公主几乎是松了口气。

    不管有没有白鞘匕首,在狐仙城,走进一幢不属于自己的房屋,往往会以一场匕首的战斗作为结束;向别人提问、对某件事情追根究底往往也会有同样的结果。

    巫马容川劝过她们不要这么做,但不这么做,她们将不会有任何收获。根据她们的计划,仪景公主和瑶姬一组,湘儿和鬼笑猝一组,这样她们可以查看更多地方。

    她们伪装成收买旧古董、翻新后再售出的商贩,从第一天开始就拜访了许多家客栈。这里的客栈只是将门板刷成蓝色,做为标识。那些客栈的大厅都是阴暗、肮脏的地方。

    有两次,瑶姬都在真正的祸事发生前飞快地把仪景公主从里面拉了出来,那时她们的手里都握着匕首。第二次,仪景公主不得不短暂地进行导引真气,绊倒两名一直将她们追到街上的女人。

    即使是这样,在之后的一天里,瑶姬还是确信有人在跟踪她们。湘儿则用凳子打了一个女人。在那之后,她们就连无害的问题都不敢问了。她们只希望不会在走过一道门口时被人捅上一刀。

    瑶姬又是带头爬上了那道阶梯,一边又不住地回头瞥上一眼。烹调的气味混杂着双月区无所不在的臭气,让人觉得非常恶心。那个婴儿已经停止了啼哭。在这幢房屋的某个地方,一个女人开始叫喊。她们刚到第三层,一个肩膀宽厚的男人打开一扇屋门,他既没穿中衣,也没穿长衫。

    瑶姬看了他一眼,他立刻举起双手,用两只空手掌对着她们,又从走廊中退进了屋里,一脚踢上了屋门。她们一直爬到顶层,如果仪景公主记得没错,那件储藏室就在这里。

    一名面容憔悴的女人穿着粗木棉衬裙,正坐在走廊里的一只凳子上,享受着从走廊吹过的一点凉风,一边在磨利她的匕首。她朝她们转过头,那把匕首在磨石上停了下来,直到她们缓缓地退到楼梯上,她的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她们。

    她们又一直退到楼梯拐角,低微的磨刀声才再次响起。这时,仪景公主才放松地喘了一口气。

    仪景公主很高兴湘儿没有来向她要赌注————十天,她真是个乐天派傻瓜。现在已经是第十一天了,在这十一天里,她总是觉得自己发现了那天晚上看见的街道。十一天里,她还没有找到任何有关那个碗的线索。

    有时候,她们只能留在宫里,好清理一下自己的思路,最后她们只是觉得灰心丧气。不过,至少范采蓝和尹姝也没什么运气。根据仪景公主的观察,双月区没有一个人愿意和鬼子母多说一句话,人们一发现那两个老女人的身份,就会立刻散得无影无踪。

    仪景公主还看见过两名女人想要用刀子去捅尹姝,毫无疑问,她们是看上了这个在双月区乱走的傻瓜身上的云锦长裙。等到这名临月盟姐妹用风之力将她们举起来,把她们塞进二层楼的两扇窗户里的时候,她们的视线内已经没有别人了。

    仪景公主不会允许她们两个找到她的碗,从她的鼻子底下把它拿走。

第一千七百七十二章 看来太迟了

    仪景公主和瑶姬回到街上后,才意识到在双月区还有比挫败更糟糕的东西。

    就在她面前,一名瘦高男人从一扇门后跳了出来,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刀子,胸口上全都是血。他跳到街上之后,立刻转过身,迎上另一个在追赶他的男人。第二个男人更加高大魁梧,一侧脸颊上不停地流着血。

    他们面对面绕着圈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不断用手中的刀子试探对方。他们周围很快就聚起了一小群人,仿佛是从坑洼的地面中冒出来的一样。这些人并没有急着跑过来,但也没有人一眼不看地就走过去。

    仪景公主和瑶姬躲到街边,但并没有离开。在双月区,离开这种喧闹的场面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这是她们最不想出现的状况。

    她们也在看着这场混乱,但仪景公主并没有注意那两个男人,她只是看着两个快速移动的模糊影子。突然间,他们的动作缓慢下来。仪景公主眨眨眼,仔细看去,那个胸口上有血的男人正洋洋得意地转着圈,带着笑容挥舞着手中被染红的刀子。那个更加高大的男人趴在路面上,发出沙哑而虚弱的咳嗽声,他和仪景公主之间的距离还不到二十步。

    仪景公主下意识地走过去,她的治疗能力相当弱,但是对于一个即将流血至死的人来说,也总好过什么都没有。至于这里的人对鬼子母有什么想法,就让它们全到末日深渊里去吧!

    她刚刚走出两步,另一名女子已经跪到那个男人身边,她大约比湘儿稍稍年长一点,穿着束红裙带的蓝色裙装,衣着比大多数双月区人都要好。

    一开始,仪景公主把她当成了那个濒死男人的情人。那名比武中的胜利者很快就安静下来,周围没有人走开,每个人都沉默地看着那名女子将濒死的男人翻过来,让他仰面躺着。

    仪景公主很快又愣了一下。那名女子并没有温柔地从男人的嘴唇上抹去血渍,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草药,匆匆地将其中一些塞进男人的嘴里。

    没等她的手离开男人的脸,太一的光晕已经包围了她,她开始编织出治疗的能流————仪景公主做不出来的细密编织。那个男人仍然躺在原地,只是开始大口地喘着气,颤抖了一阵,最后就完全静止了,半睁的眼睛盯着太阳。

    “看来太迟了。”女子站起身,对那个瘦男人说道,“你必须告诉萧飞的老婆,你杀死了她的男人,展白。”

    “好啦,俞佩玉。”展白顺从地回答。

    俞佩玉没再看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一眼,就转身离开了,那一小群人为她让开道路。当她走到仪景公主和瑶姬身边几步远的地方时,仪景公主注意到她的两件事情。

    第一个是她的力量,仪景公主有意地对她进行了探察,她本以为这名女子拥有相当强的力量,但俞佩玉的力量似乎甚至无法让她成为见习使。治疗一定是俞佩玉最强的异能,大约是她唯一的异能,她一定是一名野人,她应该是在许多次实验中熟悉了治疗的技巧,大约她依然相信是那些草药在起作用。

    第二件事是,仪景公主注意到这名女子的面孔,它并没有像仪景公主想象的那样被太阳晒黑。俞佩玉很可能是一名白水江城人,一名白水江城野人怎么会跑到双月区来?

    仪景公主本来想跟踪这名女子,但瑶姬把她拉到了一旁。“仪景公主,从你的眼神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瑶姬的眼睛一直在注意着街道,仿佛她认为会有行人偷听她们说话。“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想跟踪这个女人,但她在这里显然是受尊敬的,如果和她搭话,大约我就挡不住所有要捅向你的刀子了。”

    这是一个简单的事实,而且那名白水江城野人也不是仪景公主来狐仙城所要找的。

    仪景公主碰了一下瑶姬的手臂,朝刚刚从前面街角转过来的两个男人点点头。

    身穿装饰着条纹缎带的蓝长衫,彬蔚完全像是一名晋城贵族。他连那件衬垫长衫的领扣都系上了,满是汗水的脸像他涂油的胡子一样闪着光,任何人瞥他一下,都会被他瞪一眼。像他这种样子,若非他仍然在不停地抚弄着剑柄,仿佛是非常想打一架似的,现在肯定应该已经陷入比武了。

    而他身边的马鸣则没有任何凶狠的表情,他昂首阔步地向前走着,看上去情绪高涨,只是他身上也散发着一种不悦的气氛。他的长衫敞开着,帽子压得很低,在脖子上仍然系着一条丝巾,他看上去整晚都是在酒馆里混过去的。

    仪景公主惊讶地发觉自己已经有好几天没想过他了,仪景公主很想研究他那件密炼法器,但那个碗显然要重要得多。

    “以前我从没注意到这个,”瑶姬喃喃地说,“但我觉得,马鸣是他们两个之中更加危险的。这可是有点奇怪了,不知道他们在虎跳河的这边要做什么。”

    仪景公主转头盯着瑶姬。她在说什么?“他们大约是把对岸的酒都喝光了,真的,瑶姬,我希望你可以将注意力集中在我们要做的事情上。”这一次,她不打算问瑶姬说的是什么了。

    等到马鸣和彬蔚从她们身边走过去之后,仪景公主就不再想他们。她重新开始审视这条街道。如果今天能找到那个碗就太好了。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她们下次还要来找的话,她会和鬼笑猝一组,她已经开始喜欢上了那名女子————虽然鬼笑猝对于令公鬼和她们有着很奇特的想法,实在是太奇特了!

    不过,鬼笑猝确实总像是在鼓励那些准备抽出匕首的女人,她甚至会对那些在她的瞪视前垂下眼睑的男人感到失望,仿佛他们也应该像那些女人一样对她拔刀相向,她才会感到满意!

    “那个。”仪景公主说着,向前面指过去。湘儿坚持说那是五层楼肯定是错的,她会是对的吗?仪景公主真希望半夏能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半夏耐心地等待着成少卿又喝了一些水。成少卿的帐篷并不像他在独狐陈的那间小屋那么宽敞,但它还是比营地里大多数的帐篷更大。这里必须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容纳坐在凳子上的六名姐妹,她们要维持住对成少卿的屏障。

第一千七百七十三章 让我知道一下

    半夏建议她们将这道屏障固定住,但这个建议立刻遭到所有人惊讶、甚至是藐视的反应。没有人愿意支持她,特别是在她如此草率地让四名鬼子母晋升,竟然完全跳过了测试和镇岳乾坤杖以后。

    丹景玉座告诉半夏,说不定这些人以后也都不会支持她。依照规矩,这种屏障要由六个人维持,但如果成少卿像丹景玉座和桑扬一样遭到了削弱,营地里的任意三名姐妹肯定就能牢牢地锁住他。同样是依照规矩,对于一名男人的屏障必须由鬼子母维持,不能固定住。帐篷里只有一盏油灯散发出一些昏暗的光亮。半夏和成少卿都坐在铺于地面的毯子上。

    “让我知道一下,”成少卿放下锡镴杯之后说道,“你想知道我对令公鬼的特赦令是怎么看的?”有几名姐妹在凳子上动了动,大约是因为成少卿没称呼半夏“尊主”,但更可能是因为她们不喜欢这个话题。

    “我要知道你的想法。你肯定是有想法的。如果到了玄都,在他身边,你很可能会得到一个骄傲的地位。在这里,你每天都有可能被镇压。现在,根据你的说法,你已经阻止疯狂达六年之久。你认为这有多大的机会,任何投奔他的男人都能做到吗?”

    “她们真的要再次镇压我?”成少卿的声音很平静,但他的语气中流露出委屈和愤怒,“我已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你们,我已经做了你们要求的一切,我已经愿意立下你们提出的任何誓言。”

    “长老会很快就会做出决定,大约有些人很愿意你立刻就死掉。如果鬼子母告诉你什么,所有人都知道,鬼子母不能说谎,但我不相信你需要为此而害怕。对我而言,你为我们服务得非常好,不该让你受到伤害。无论出了什么事,你仍然可以为我们服务,并依照你自己的意愿,让凌日盟受到惩罚。”

    成少卿猛地跪立起身子,满脸怒容。半夏迅速运起了太一,将成少卿安全地裹在风之力中。屏障成少卿的姐妹们已经将全部力量用在维持屏障上————这也是规矩之一,维持对男人屏障的人必须为此用尽自己的每一分力量————但这些鬼子母中有几个人是能够同时进行两个编织的,如果成少卿意图伤害她们,她们也不会坐视不理,半夏也不想冒险让成少卿受伤。

    能流让成少卿只能保持跪在原地的姿势,但成少卿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你想知道我对令公鬼的特赦令怎么想吗?我希望现在就能和他在一起!我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人!我已经做了你们要我做的一切!上天必不容你们这些人!”

    “平静,成少卿。”半夏很惊讶自己的声音竟然会如此平静。她的心脏在飞快地跳动,但肯定不是因为害怕成少卿。“我向你发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允许追随我的人伤害你,我会说到做到。前提是,只要你不会转而对抗我们。”

    怒气从成少卿的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木讷的神情。他在听她说话吗?“但长老会将做出自己的决定。现在你平静下来了吗?”成少卿疲倦地点点头,半夏放开了能流。他颓然坐倒在地上,眼睛并没有看半夏。“当你更加镇定些的时候,我会再和你谈那道特赦令。大约是一两天之后。”成少卿又点点头,眼睛依旧没去看她。

    半夏走出帐篷,进入外面的暮色之中,两名在帐篷门口站岗的护法向她一打恭。至少护法们不在乎她只有十八岁,因为她是丹景玉座,所以从见习使一下子成为鬼子母。在护法们看来,鬼子母就是鬼子母,丹景玉座就是丹景玉座。但半夏直到走出那两名护法的听力范围,才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座营地相当大,几百座鬼子母居住的帐篷分布在林地各处,还有见习使、初阶生和仆人们居住的帐篷,到处都是大车、马车和马匹。

    烹调晚餐的气味在空气中显得相当浓郁,在这片营地周围,是孙希龄的军队点起的煮饭营火。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只能睡在地上,而不是帐篷里。

    那支所谓的貔虎军在她们南边不到十里处扎营,在这两百里的路程中,无论日夜,奚齐从没改变过和她们之间的这个距离。他们已经在半夏的计划中发挥了作用————就像丹景玉座和桑扬所建议的那样。

    在离开独狐陈的六天时间里,孙希龄的力量一直在增长。两支军队缓缓地向北移动,穿越黑齿国,彼此之间没有显露出半点友谊,这当然会引起人们的注意。贵族们纷纷带着他们的军队出现,和这两支军队中更强大的一方结盟。

    实际上,如果这些贵族们知道在他们的土地上并不会爆发大规模的战斗,他们肯定不会立下那些结盟誓言。如果他们知道半夏的真正目标是嘉荣城,并不是一支真龙信众的军队,他们立刻就会转身逃跑。

    但他们已经对这位丹景玉座立下了誓言,有自称为白塔长老会的鬼子母们和另外几百人作为见证,打破这种誓言肯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且,即使半夏的脑袋最后被插到白塔的一根钩镰枪上,这些贵族也不会相信厉业魔母会忘记他们的誓言。

    他们大约是被诡计引诱进这个联盟,被骗走了忠心,但他们现在肯定是半夏最热忱的支持者。如果他们想要安然无恙地走出这个陷阱,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半夏在嘉荣城披上七色七明四照玄光丹裙。

    丹景玉座和桑扬对此很有心地盘算着,半夏则无法确定自己有什么样的感觉。如果有什么办法能赶走厉业魔母,同时又不必流一滴血,半夏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那么做,但她不认为能有这样的办法。

    在吃过一顿由山羊肉、参汤和一些她没去问的东西组成的简便晚餐之后,半夏回到自己的帐篷里。这不是营地中最大的帐篷,但肯定是单人居住的最大帐篷。

    琪纱也在这座帐篷里,等待着帮半夏脱下衣服。她迫不及待地告诉半夏,她从一名黑齿国女贵族的侍女那里得到了一些最薄的木棉布,可以缝制成最最凉爽的衬衣。

第一千七百七十四章 我还可以

    半夏经常会让琪纱也睡在这座帐篷里,和她相伴。但用毯子铺成的地铺总是比不上琪纱自己的轻便小床。今晚,琪纱铺好床之后,半夏就打发她离开了。身为丹景玉座至少可以得到一些特权,比如单独的帐篷,比如在晚上必须睡觉时可以睡觉。

    半夏还没疲倦到可以入睡的程度,但这对她来说不算困难。接受过释梦者的训练后,让自己进入睡眠就变成一件简单的事情。她走入了夜摩自在天……

    ……站在一个房间里,这个房间在小白塔中,曾经短暂地成为过她的书房。当然,这里的桌椅都被留了下来,家具是不能在行军时被一起搬运的。

    在梦的世界里,任何地方都让人觉得很空旷,而这个在醒来世界中已经空无一人的地方,让她有着更强的空虚感。整座小白塔都是……空的。

    突然间,半夏意识到丹景玉座的七色七明四照玄光丹裙就披在她的脖子上,她急忙让它消失掉。没多久,湘儿和仪景公主也出现在这里,湘儿像她在醒来世界中一样真实,仪景公主则显得有些朦胧。

    楼烦原先很不愿意交出那个原始的密炼法器戒指,让半夏不得不用坚定的命令迫使她就范。仪景公主穿着一件绿色裙装,缎带覆盖了她的手背,也装饰在这条裙装的领口周围。那个领口很窄,但深得令人惊讶,领口中露出一把挂在黄金短项链上的小匕首,匕首柄靠在她的胸前的沟上,上面镶嵌着众多的珍珠和绿莹火石。

    仪景公主无论去哪里,似乎都会很快就接受当地的服饰风格。湘儿则像半夏预料的那样,穿着结实的深色红河黄麻裙,上面没有任何装饰。

    “成功了?”半夏满怀希望地问。

    “还没有,但我们会成功的。”仪景公主的声音非常乐观,让半夏吃了一惊。半夏也非常想用这种语气说话。

    “我相信不会再过很久了。”湘儿的语气比仪景公主更加肯定。她们一定是脑袋在墙上撞晕了。

    半夏叹了口气。“大约你们应该跟我们一起走。我相信再过几天你们就能找到那个碗,但我一直不禁会想到那些故事。”半夏知道,她们能照顾好自己,但如果她们出了事,就一切都太迟了。楼烦说过,那些故事之中没有一个是被夸大的。

    “哎哟,不,半夏,”湘儿表示反对,“那个碗太重要了。这你知道,如果我们找不到它,一切东西最后都会被烤熟的。”

    “而且,”仪景公主又补充说,“我们能陷进什么麻烦里?我们每晚都睡在曜日宫中。别忘了,虽然巫马容川不会亲手给我们盖被子,但她一直都在关照我们。”她的衣服发生了变化,裙装的样式并没有改变,只是质料变得粗糙破旧了。

    湘儿也穿着几乎和仪景公主一样的衣服,只是她的匕首柄上镶嵌着九或十颗琉璃珠,任何宫廷中都不可能见到这种衣服。更糟糕的是,湘儿正竭力显出一副清白无知的样子,实际上她从来都不擅长这样做。

    半夏没有再和她们计较这些。那个碗是重要的,她们可以照顾自己。而且半夏很清楚,她们并不是在曜日宫内部进行寻找。毕竟,这些都是半夏无法亲自去完成的。“你们和马鸣处得好吗?”

    “我们……”仪景公主忽然意识到自己衣着的变化,不由得愣了一下。不知为什么,真正让她吃惊的似乎是那把小匕首。她圆瞪着眼睛,抓住匕首柄,让上面的镶嵌变成一堆红色和白色的琉璃珠,她的脸则红得像火烧一样。

    片刻之后,她的衣服变成了绿色云锦的高领锡城古国裙装。有趣的是,湘儿也随着仪景公主察觉到自己的穿着,并且和仪景公主有着同样的反应。唯一的差别就是如果仪景公主脸红得像是日落时的红云,湘儿脸上的红色就比她还要更深一倍。她用比仪景公主更快的速度把身上的衣服变回了红河的黄麻裙。

    仪景公主清了清喉咙,喘着气说:“我相信马鸣非常有用,但我们不能允许他碍我们的事,半夏,你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不过你可以相信,如果我们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我们会让他和他所有那些士兵严密地把我们裹在中间的。”湘儿没有说话,而且脸色看上去很差,大约她还记得马鸣对她的威胁。

    “湘儿,你不会把马鸣逼得太狠吧?是吗?”

    仪景公主笑了:“半夏,她根本没逼他。”

    “这是真的,”湘儿立刻插嘴说道,“自从我们到了狐仙城之后,我就没有对他说过一句重话了。”

    半夏狐疑地点点头。她可以让湘儿把实话说出来,但这会……她向下瞥了一眼,以确认七色七明四照玄光丹裙没有重新出现。不过她还是看到了一丝闪烁,幸好就连她自己也看不出来那一瞬间闪过的东西是什么。

    “半夏,”仪景公主说道,“你还能和释梦者说话吗?”

    “是的,”湘儿说,“她们是否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我还可以,”半夏叹了口气,“但她们不知道,确实不知道。”

    那是一次奇怪的会面,只是在几天前,是从寻找摩诃丽的梦开始的。摩诃丽和鬼斯兰在海门通和半夏见了面,鬼纳斯说她不会再教半夏了,她也没有来。

    一开始,半夏觉得很尴尬,当着她们的面,她说不出自己成为了鬼子母,更说不出自己已经成为了丹景玉座,她害怕她们会认为这又是一个谎言。

    那时她要让七明四照玄光丹裙不出现倒是非常容易。她提起了还对鬼斯兰负有义,那时她还在想着第二天自己还要在马鞍上待多久。

    但鬼斯兰的脑子里只有即将得到孩子的快乐,她一直在大谈特谈紫苏看到的影像,而且她不仅宣布半夏对她不负有义,还说要给自己的一个孩子取名叫“半夏”。这在一个充满徒劳和气恼的夜晚确实给半夏带来些许快乐。

    “她们说,”半夏继续说道,“她们从没听说过有人能两次根据需要找到同一样东西。摩诃丽认为,这就像是将同一个……苹果吃掉两次。”摩诃丽说的是一只茉苔,茉苔是能在荒漠中找到的一种肉虫,味道很甜,也很脆————至少这是半夏在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之前的感觉。

第一千七百七十五章 不要紧

    “你是说,我们不能从这里回到那间储藏室了?”仪景公主叹了口气,“我还在希望是因为我们在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哎哟,好吧!我们能够找到它的。”

    她犹豫了一下,她的衣服也随之发生了改变,但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穿的仍然是锡城古国裙装,只是变成了红色,并在袖子和胸衣上出现了锡城古国白狻猊图。

    虽然仪景公主黄褐色的卷发上没有出现枸骨冠冕,但半夏知道,她穿的是锡城的女王的穿着,只是锡城的女王的胸衣不该如此紧身,也不该开这么深的领口。“半夏,她们有没有说过任何关于令公鬼的事?”

    “令公鬼在雨师城,看样子,他正在太阳大厅里闲着。”半夏努力站稳身子。摩诃丽和鬼斯兰都不是很愿意提到这件事,鬼斯兰只是阴沉着脸,低声说这事和鬼子母有关。

    摩诃丽则认为,不管鬼营室是怎么说的,都应该好好地把那些鬼子母敲打几顿,才能让她们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半夏很害怕梅兰娜会造成不可弥补的错误,不过,至少令公鬼是在拖延和搪塞厉业魔母的使者。

    但半夏认为令公鬼并不能像他自己以为的那样,以精妙的手腕对付鬼子母。“子恒跟他在一起,还有子恒的老婆!他和小丹成亲了!”这让湘儿和仪景公主发出一阵惊呼。湘儿微笑着说,小丹对子恒来说实在是太好了,子恒根本配不上她。仪景公主说她希望他们能够一直快乐,但她的声音里却有某种怀疑的成分。“巫咸也在那里,还有紫苏。现在那里就差马鸣和我们三个了。”

    仪景公主咬着下唇,“半夏,你能……送个信给智者,让她们转给紫苏吗?告诉她……”她犹豫着,若有所思地咬着嘴唇,“告诉她,我希望她能像喜欢我一样喜欢鬼笑猝,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她又笑了,“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湘儿以古怪的眼神看着仪景公主,半夏知道,自己看着仪景公主的眼神肯定也是一样古怪。

    “当然,我会的,但我在一段时间里应该不会和她们见面了。”既然智者们不愿多说一些关于令公鬼的情况,又对鬼子母如此充满敌意,半夏跟她们见面大概也没什么意义了。

    “哎哟,不要紧,”仪景公主急忙说道,“这确实不重要。嗯,如果我们不能在梦里找到它,我们就必须在醒来时更加仔细地寻找了。不过在狐仙城,现在我的脚还疼着呢!如果你们不介意,我要回到身体里,真正地睡一觉了。”

    “你先走吧!”湘儿说,“我要再留一会儿。”等仪景公主消失后,她向半夏转回过身,她的衣着又发生了改变。半夏知道湘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改变————她的衣服变成了一条轻柔的低领蓝色裙装。在她的头发上出现了花朵,辫子中出现了缎带,这在红河是新娘的穿着。半夏的心充满了对她的同情。“你有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孔阳的讯息?”湘儿低声问道。

    “没有,湘儿,我很对不住,我希望能说一些让你高兴的话。我知道他还活着,湘儿。我也知道,他爱你就像你爱他一样。”

    “他当然活着,”湘儿坚定地说,“我不会允许任何其它状况发生。我要让他成为我的,他是我的,我不会让他死去的。”

    当半夏让自己醒来的时候,楼烦正坐在她的简易床旁边。在黑暗中,她的面孔有些模糊。“完成了吗?”半夏问。

    楼烦的身上出现了光晕,她迅速地在她们身边编织出一个防止偷听的阵法。“从午夜开始的六名值勤姐妹中,只有三名有护法,那些护法会在外面看守。会有人给她们送去薄荷茶,添加在其中的一点东西她们是不会尝出来的。”

    半夏将眼睛闭了一会儿。“我所做的是正确的吗?”

    “你问我?”楼烦似乎被噎了一下,“我只是听命行事,尊主。如果要我决定,我宁可跳进一个全都是饥饿的冉遗鱼的水池里,也不愿意帮助那个男人逃走。”

    “她们会镇压他,楼烦。”半夏已经说服了自己,但她觉得现在需要再说服自己一遍,她要让自己相信,她并没有犯错。“就连浣花夫人也不再听龙葵的意见了。辛蜚零和罗花休都对这件事步步紧逼,早晚会有人真正做出黛兰娜所暗示的事情来。我不允许有人被谋杀!如果我们不能审讯一个男人,并对他进行正式处决,我们就没有权力安排他的死亡。我不会让他被谋杀,我不允许他被镇压。如果梅兰娜真的激怒了令公鬼,这么做就相当于向火中泼油。我只希望我能确定他会去投奔令公鬼,而不是逃到只有上天知道的什么地方,做出只有天知道的什么事情。至少,这样我们还能有办法在某种程度上控制他的行动。”半夏听见黑暗中,楼烦的身体移动时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

    “我一直都觉得七色七明四照玄光丹裙压在我肩上,远比三个男人更重,”楼烦平静地说,“丹景玉座的任何决定都很难是轻松的,更难以确定对错。做你必须做的,为你的错误付出代价。有时候,即使你是正确的,你同样要付出代价。”

    半夏轻声地笑了。“似乎我以前听到过这样的话。”过了一段时间,她的笑容消失了。“确保他在离开时不会伤害任何人,楼烦。”

    “听从您的命令,尊主。”

    “这太可怕了,”晚萧嘟囔着,“如果它被知道了,那些指控足以让你遭到流放,灵之真,我也会和你一样。四百年前,这大约是很平常的事,但今天没有人会这么想了,有人会称此为罪行的。”

    灵之真很高兴月亮已经沉下去了,这样晚萧至少不会看见她面孔的扭曲。她自己就可以进行治疗,但晚萧一直在研究如何处理意志的虚弱,那是上清之气所无法触及的事情。灵之真不确定这是否应该算是一种虚弱,但她会尽力尝试任何可能有用的工具。晚萧怎么说都可以,但灵之真知道,她宁愿砍断自己的一只手,也不愿放过这个拓展她研究领域的机会。

第一千七百七十六章 这太疯狂了

    晚萧能在这片夜色中感觉到他在逐渐靠近,她们距离营地和那些士兵都很遥远,现在她们周围只有零星的一些树木。她从他的约缚转到她身上时起,就感觉到了他————这也就是那个让晚萧感到为难的罪行————一名护法的约缚,在没有得到他同意的情况下,从一名鬼子母转移到另外一名鬼子母。

    晚萧在一件事上是正确的,她们必须把这个秘密保守尽量长的时间。灵之真能感觉到他的伤口,其中有些几乎已经愈合了,有些还在流血,有些遭到了严重的感染。他不会主动去寻找战斗。他必须来到她身边,如同从一座山峰顶端翻滚下来的巨石,必定会一直滚到山底,但他也不会躲开路上的任何战斗。

    灵之真能感觉到他漫长而血腥的旅程,那是他的血。穿过雨师城、锡城古国、三江口和黑齿国,穿过到处横行着的反叛者、暴徒、强盗和真龙信众的地方,一直将方向对准她,如同一支射出的羽箭,穿透了任何挡在路途中的武装男人。

    即使是他,也不可能毫发无伤地做到这个。灵之真在脑子里估量了一下他的伤口,开始奇怪他怎么还能继续活着。

    一阵平稳的马蹄声首先出现在灵之真耳边,然后灵之真才看见夜色中出现了一匹高大的乌骓战马。骑马的人似乎融进了夜色里,他一定穿着他的披风。那匹马停在距离灵之真五十步以外的地方。

    “你不该派成大心和陈乞去找我,”那名看不见的骑手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差点在看清他们之前把他们杀死。陈恒,你最好从那棵树后面出来。”树后的一片夜色似乎发生了移动,陈恒也穿着他的披风,他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看见。

    “这太疯狂了。”晚萧还在嘟囔着。

    “安静。”灵之真悄声说道。然后,她用更大的声音喊道:“到我这里来。”那匹马没有移动,一头在死去主人身边哀悼的猎狐犬并不会愿意到新主人身边来。灵之真做出一个精细的纯阴之气编织,碰触到他身上包含着她的约缚的那一部分。这一定要非常精细,否则他就会有所察觉,而只有昊天上帝知道他察觉之后会爆发出什么反应。“到我这里来。”

    这一次,那匹马向前走来,他跳下马,走过了最后一段距离。他是个高大的男人,月影让他棱角分明的面孔如同从岩石中雕刻出来的一样,他站在灵之真面前,比灵之真高出许多。当灵之真望向孔阳那双冰深邃的眼睛时,她看见了死亡。她真想问问,她该怎么让孔阳继续活足够长的时间?

    在雨师城街道上跳舞的人们让子恒感到很烦恼,想从这些人群中穿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个没穿中衣的大鼻子男人吹着一支竹笛,带领一长队跳舞的人从他身边经过。

    队伍最后是一名欢笑舞蹈的圆胖小女人,她抓着前方男子从腰侧伸过来的一只手,同时又想把子恒带进队伍里。子恒摇摇头。可能是他的黄眼睛或严峻的面容吓到了那名女子,那名女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在队伍的带领下很快就离开了子恒。

    直到消失在人群中之前,她还不停地回头瞥上子恒一眼。一名相貌还算不错的灰发女人在暗色的丝裙上绣着一直到腰间的彩色横纹,她伸出一双纤细的手臂,搂住子恒的脖子,一双嘴唇渴望地向子恒噘了过来。

    当子恒撑住她的腋下,轻柔地将她举起,放到一旁的时候,她显得非常惊讶。一群和子恒年龄相当的男女围成了一个圆圈,一边欢畅地笑着,一边舞蹈。他们跳到子恒面前,拉住子恒的长衫,他们完全不理会子恒摇头的动作,最后,子恒用力推开一名男子,用狸力一般的声音向他们发出一阵嗥叫。

    片刻之间,笑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困惑的表情。但他们很快又恢复了刚才的喧闹,一边还在努力模仿着子恒的嗥叫,然后又冲回到人群里。

    这是圣火节的第一天,也是一年之中白昼最短的一天,一年的最后一天。而这座城市庆祝节日的方式是子恒完全无法想象的。锡城人在这一天也会舞蹈,但像这种……雨师城人似乎是要在这两天的节日里补偿他们一整年的保守和沉默。

    矜持的礼仪、平民和贵族的隔阂都被扔进了井里,至少在公开场合是如此。身穿粗布衣服、流着汗的女人将同样汗流满面,身上的暗色云锦衣服上却有彩色横纹的男人拖进舞蹈中;穿着马车夫长衫和马夫背心的男人们,有时甚至会围绕着一名彩色横纹一直到腰际的女子转圈。

    赤裸着胸膛的男人不停地往自己的嘴里和周围所有人的嘴里灌着酒。任何男人都可以亲吻任何女人,任何女人也都可以亲吻任何男人。

    凡是子恒能看到的地方,都有人在狂歌漫舞。子恒尽量不让自己把周围看得很清楚,因为有一些将头发盘成塔状细密发髻的贵族女子完全赤裸着上身,只披着一件薄披风,而且完全不在意披风前面是否敞开着。

    在平民之中,完全脱掉上衣的女子很少寻求遮蔽,只用极长的头发覆盖住上身,她们也像那些男人一样狂野地向周围的每个人泼着酒。喧闹的笑声和千百种由竹笛、鼓、号角、扁琴、筝和响板琴演奏出来的曲调彼此争斗,形成了一种震耳欲聋的效果。

    思尧村的女事会面对这种场面一定会尖叫起来,村老会则几乎会中风地把他们的舌头吞下去。但这些吵闹喧嚣并不是子恒烦恼的主要原因。

    鬼千拓说令公鬼只会去几个时辰,但他现在已经离开六天了。紫苏或者是和他一起走了,或者是和厌火族人在一起,所有人都是一无所知。当子恒向那些智者们追问的时候,她们却像鬼子母一样只是推诿搪塞。

    子恒觉得那个名叫鬼营室的智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鬼营室只是知道地告诉他,他最好还是把心思花在照顾老婆上面,不要随便把鼻子探进与湿地人无关的事情里。

第一千七百七十七章 大约是因为幸运

    鬼营室怎么知道了他和小丹之间的麻烦?子恒不知道,但他也不在乎,他能感觉到令公鬼对他的需要,就像是在他的皮肤下面到处丛生的毛刺,每天都在变得更加锋利、坚硬。

    他刚刚从令公鬼的学舍出来,这是他最后一个能去寻找的地方了,但那里的每个人都喝醉了,像其余雨师城人一样放荡地舞蹈着。有人告诉他,一个名叫林佳树的女人是这座学舍的校长,但子恒在找到林佳树之后,却必须先尴尬且困难地打断她和一名年轻得足以成为她儿子的男人之间绵长的亲吻。

    最后林佳树只是告诉子恒,大约一个名叫金一的男人会知道一些事情,而子恒却发现金一在和三个足以成为他孙女的年轻女子跳舞。在那三名女子的怀里,金一似乎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令公鬼这家伙是怎么搞的!

    令公鬼就这么一句话不说地跑掉了,他明明知道紫苏看到的幻象,知道他需要子恒,否则就有可能没命。很明显的,就连那些鬼子母也开始讨厌令公鬼了,就在这天早晨,子恒得知她们已经在三天前离开雨师城,返回嘉荣城了。

    她们说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令公鬼到底要干什么?那种刺痒的感觉让子恒恨不得要咬断什么东西。

    当子恒到达太阳大厅时,所有的灯都被点亮了,每一个能够放置蜡烛的地方都放着点燃的蜡烛,所有走廊里都亮着无数闪光,仿佛太阳中的宝石。在红河,这个时候每幢房屋里的每一支灯烛也都会被点亮,直到明天太阳升起。

    大多数宫殿的仆人都已经到街上去了,留在宫中的仆人即使还有干活,也全都在欢笑、舞蹈和歌唱。就连在这里,有些女人也赤裸着上身————其中既有在红河还没有到结辫子年纪的姑娘,也有灰发的祖母。

    走廊里的厌火族人都露出非常厌烦的表情,这对他们来说是很少见的。那些枪姬众们尤其显得暴躁易怒,但子恒怀疑这和那些放荡的雨师城女人并没有关系。自从令公鬼离开之后,枪姬众们每天都会变得更加焦躁。

    和往日不同,子恒这次在走廊中大步行进着。他几乎希望夜娇靡正好和他迎面撞上,那样他就能抓住她的后颈,用力把她摔打一顿,让她夹着尾巴逃走。大约是因为幸运,子恒没看见夜娇靡的影子就走进了房间。

    当子恒走进门的时候,小丹从石雕棋盘上抬起头。嫉妒的气味仍然不停地从她身上飘散出来,但这并不是她身上最强的气味,愤怒就比嫉妒更加刺鼻,但也没到最糟的状况,而最强的却是一种木然、阴郁的感觉————子恒觉得那应该被称为失望。

    为什么她会对他如此失望?为什么她不跟他说话?只要能对他说一个字,给他一个提示,他愿意跪在她面前,接受她堆在他脑袋上的一切责骂。但她只是在棋盘上落下一粒黑棋,然后喃喃地说道:“该你了,巫咸。巫咸?”

    巫咸的耳朵不安地哆嗦了一下,他的长眉毛低垂下来。这名黄巾力士并没有什么辨别气味的能力————嗯,不会比小丹的更好————但他能感觉到凡人无法识别的心绪。当与子恒和小丹同在一个房间的时候,巫咸看上去总是一副想哭的样子。

    现在,他只是发出一声如同风吹过岩洞的叹息,然后放下一粒白棋————如果小丹再不注意,他就要围住小丹的一大片棋子了。小丹大约能注意到,她和巫咸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子恒则要比他们两个差很多。

    苏琳走出卧室的房门,手臂上捧着一个枕头,朝小丹和子恒皱皱眉。她的气味让子恒想到一匹母狸力正在忍受咬着她尾巴玩耍的小狸力,而且快要到临界点了,她的气味中也充满了担忧,奇怪的是,还有恐惧。为什么一名白发侍女会感觉到害怕————而且这位侍女的脸上还有那样的疤痕————子恒对此完全无法理解。

    子恒拿起一本有镀金雕刻花纹的皮封书,坐进椅子里,随意将书翻开。他并没有去读,甚至没有去看他拿起的是什么书。他深深地吸着气,并过滤掉除了小丹之外的所有气息。失望、愤怒、嫉妒,在这些下面,甚至在那种微弱的清新草药香皂的气味下面,是她的气息。子恒饥渴地呼吸着,她只要说一句话就行。

    一阵敲门声响起,苏琳走出暖屋,红白色的裙子随着她的步伐被高高踢起。她瞪了子恒、小丹和巫咸一眼,仿佛是在奇怪为什么他们全都没有去应门。

    当她看见走进门的是崔戍时,便不做掩饰地冷笑了一声————自从令公鬼离开后,苏琳似乎经常会这样————但她很快又深吸一口气,仿佛是鼓起勇气一样,然后在脸上显出一副恭顺的笑容。然后她行了个深深的叩拜礼,脸几乎都要贴在地面上,仿佛是在恭迎一位要亲手砍掉自己脑袋的国主。

    突然间,她开始颤抖。怒意从她的气味中融化了,甚至连那种担忧都被另一种气息掩盖住————那种气味就如同上千根发丝一样细的钢针。子恒以前从苏琳身上闻到过羞愧,但这次,他觉得苏琳大概要羞愧而死了。他闻到了女人在痛哭流涕之前散发出来的那种苦涩的甜蜜。

    当然,崔戍完全没看苏琳一眼,他的一双眼窝深陷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子恒。在他那个被剃光并敷了粉的额头下面,他的面孔非常冷静,甚至有些阴森。

    崔戍的身上没有一丝酒气,他看上去应该也没跳过舞,上次子恒遇到他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个男人有警戒的气味,算不上是恐惧,但他的样子仿佛正走过一片爬满毒蛇的密林,今天那种气味却变成了原先的十倍。

    “老天爷恩宠你,子恒大人,”崔戍一边说着,一边侧过了头,“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子恒将那本书放在椅子旁边的地板上,指了指对面的一把椅子。“天必佑之,崔戍大人。”如果这个人想要正式谈话,子恒可以和他正式谈话,但那是有限制的。“无论你要说什么,我的老婆都可以听,我不会对她隐瞒任何秘密,而巫咸是我的朋友。”

第一千七百七十八章 强烈的伤痛

    子恒能感觉到小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突然间,她的气息几乎压倒了他。不知为什么,子恒想到了她对他的爱,当她在最温柔的时候,当她将最激情的吻给他的时候,那种几乎让他晕眩的芬芳。

    子恒想命令崔戍离开————也让巫咸和苏琳离开。如果小丹有了这样的气息,他肯定能让她回心转意,但那个雨师城人已经坐下了。

    “一个可以信任老婆的男人,子恒大人,就是拥有比财富更珍贵的宝藏。”但崔戍还是将小丹审视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今天,雨师城承受了两个灾难。今天早晨,宫祺宇大人被发现死在床上,看样子是被毒死的。之后不久,张朗大君在街上被一名小贼刺死了,在圣火节发生这样的事是很不寻常的。”

    “为什么你要把这种事情告诉我?”子恒缓缓地问。

    崔戍摊开双手,“你是真龙大人的朋友,而他不在这里。”他犹豫着,当他再次开口时,每一个字仿佛都是被强逼出来的。“昨晚,羌活和一些小家族的客人共进晚餐————张氏、慕氏、崔氏、毛氏等等。这些家族都不大,但他们数量众多,他们在讨论与燕氏家族联盟,支持羌活登上太阳王座,羌活并没有刻意隐瞒这次聚会。”

    他又停了一下,认真地审视着子恒。无论崔戍看见了什么,他似乎是认为需要对子恒进行更多的解释。

    “这是最危险的,因为宫祺宇和张朗都想要得到太阳王座,而如果他们知道羌活也想要,他们两个都会将羌活闷死在枕头里。”

    子恒终于知道了,但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如此旁敲侧击地说出自己的推断。他希望小丹能说话,小丹在这种事情上比他要擅长得多。他从眼角向小丹望过去,看见小丹又把头埋在棋盘上,不过小丹似乎也在从眼角看着子恒。

    “如果你认为羌活犯下了罪行,崔戍大人,你应该去找……去找鬼玄元。”子恒本想说夜娇靡,但还没等他说出口,嫉妒已经在小丹的气息中变强了。

    “那个楼兰野蛮人?”崔戍哼了一声,“我还不如去找夜娇靡,但那并不会有用。我承认那个占西婊~子知道如何管理一座城市,但她把每一天都当成了圣火节,羌活会把她切成碎片,和辣椒一起炒熟。你是转生真龙的朋友。羌活————”这一次,他停了下来,因为他终于发现夜娇靡没敲门就走进了房间,她的手臂中还捧着一根用毯子裹起来的细长东西。

    子恒已经听到了门栓转动的声音,并且看见了夜娇靡————这个女人的胸部有一半都露在衣服外面。怒火几乎扫光了子恒脑子里的一切,这个女人竟然径自走进他的房间,当着他老婆的面向他卖弄风骚?他怒不可遏地站起身,两只手掌狠狠地拍在一起:“出去!出去,女人!现在就出去!否则我就把你扔出去,我会把你远远地扔出去,远得让你可以在途中弹起来两次!”

    夜娇靡吓得掉落了手中的东西,睁大眼睛后退一步,但她并没有离开。子恒在喊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才意识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崔戍的脸上一片冷漠,但他的气味显得相当困惑————就像是一片平原上冒出的一座石峰那样明显。

    巫咸的耳朵像锥子一样僵硬地直立着,下巴几乎松垮到了胸口,而小丹带着那种冷冷的微笑……子恒完全不知道。他觉得应该能闻到嫉妒的巨浪,但为什么她的气息中只有强烈的伤痛?

    子恒忽然看到夜娇靡掉在地上的东西。那条毯子已经摊开,露出令公鬼的剑和那条有龙形带扣的腰带。令公鬼会把这些丢下就离开吗?子恒喜欢将事情都认真思考一遍————一个人在匆忙的时候,往往会在无意中伤害到别人。那把剑躺在地上,如同一根闪电。匆忙行事是愚蠢的,这在锻铁时会做出次级品,但子恒的毛发已经竖立起来,一声咆哮在他的喉头深处响起。

    “她们抓走了他!”苏琳突然发出骇人的哀嚎。她仰起头,紧闭起双眼,凄厉地痛哭起来,她的哭声已经足以让子恒浑身颤抖了。“鬼子母抓走了我的首兄弟!”她的脸颊上满是泪光。

    “镇静,别急,女人,”夜娇靡坚定地说,“到里面的房间去,镇静下来。”然后她又对子恒和崔戍说道:“我们不能允许她将讯息传播————”

    “你没认出我,”苏琳狂野地吼道,“我的衣服和头发变了。如果再这样说我,仿佛我完全不存在,我会让你尝尝鬼玄元在海门通让你经历过,而且现在理应继续经历的一切。”

    子恒与崔戍和巫咸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他甚至还和小丹对望了一眼,只是小丹立刻又把目光转到了一旁。夜娇靡的脸色则变得乍红乍白,她的气息则变得羞辱、软弱和渺小。

    没等其它人有所动作,苏琳已经大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崔戍刚一迈步,却有一名黄头发的年轻枪姬众正从门口走过,她的脸上还带着兴致盎然的笑容。

    “你给我正经一点,鲁隐!”苏琳喊道。她的双手似乎在飞快地做着动作,只是被她的身体挡住了,让房间里的人看不见她做了什么。鲁隐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告诉鬼千拓,她必须立刻到这里来,还有鬼玄元。带我的圣保衣来,还有剪头发的剪刀,快!你到底是女武神的信徒还是牢兰海!?”乌发枪姬众立刻向前冲去。苏琳满意地一点头,然后转回身,回手用力将房门摔上。小丹吃惊地倒抽一口气。

    “苍天护佑我们,”崔戍呻吟道,“她竟然对厌火族人那样说话,那个女人一定是疯了,我们一定要先把她绑起来,塞住嘴巴,然后再考虑该怎样和厌火族人交代。”他说话的时候,就已经从长衫口袋里抽出一条暗绿色的手绢,看样子是要立刻把他的话付诸实施。但子恒捉住了他的手臂。

    “她是厌火族人,崔戍,”夜娇靡说道,“一名枪姬众,我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成为一名侍女。”但苏琳立刻就警告地瞪了夜娇靡一眼。

第一千七百七十九章 我有证据

    子恒缓缓地吁出一口气,他本来还想要保护这名白发的老女人,不让她受到崔戍的伤害。那名雨师城人带着怀疑的神情看着子恒,稍稍抬起拿着手绢的手。很显然的,他还在想捆绑和堵苏琳的嘴。子恒站到他和苏琳之间,从地上捡起令公鬼的剑。

    “我觉得确认。”突然间,子恒发觉自己距离夜娇靡已经很近了。夜娇靡正不安地瞥着苏琳,并一点点向他靠近,仿佛是在寻求他的保护。但夜娇靡的气息中只有果决,并没有不安,闻起来,就像是一名猎人。

    “我不喜欢立刻就得出结论。”子恒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小丹身边,他的步伐并不快,就像是一名要走到老婆身边的男人。“这把剑并不能真正证明任何事情。”

    小丹站起身,绕过桌子,从巫咸的手肘后面望着棋局。夜娇靡则又向子恒靠了过来,她仍然在用畏惧的目光看着苏琳,身上也仍然没有一丝畏惧的味道。她伸出手,仿佛是要抱住子恒的手臂。子恒跟在小丹身后,尽量显出不经意的样子。

    “令公鬼说过,三名鬼子母不能伤害他,只要他保持警戒。”小丹从桌子的另一边转过去,重新坐回椅子里。“我知道,他从不会让超过三名鬼子母靠近他。”

    夜娇靡跟着他,用哀怨的眼神望着他,同时又用害怕的眼神望着苏琳。

    “他离开的那一天,我被告知只有三名鬼子母来见他。”子恒跟随小丹的脚步加快了一点,小丹又从椅子里站起来,回到巫咸身边,巫咸将脑袋埋在手臂里,发出一阵呻吟————对黄巾力士而言只是低声的呻吟。夜娇靡圆睁着双眼,追在子恒身后,像极了一名寻求保护的女人。子恒发现,她的气味中只有决心!

    子恒转过身,面对着夜娇靡,用僵硬的手指杵在她的胸口,让夜娇靡发出了一声尖叫。“就停在这里!”他忽然又意识到自己的手指碰到了什么地方,急忙将手抽开,仿佛被火老天爷收了一样。但他仍然保持着语气的严厉,“就停在这里!”他从夜娇靡面前退开,凶狠的眼神几乎能瞪裂石墙。他知道为什么小丹的嫉妒已经像闪电一样充满了他的鼻腔,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的气息比以前更加痛苦?

    “极少有男人能让我遵从,”夜娇靡低声笑着,“但我觉得,你是一个。”她的表情和语气————更重要的,是她的气味————变得严肃了,“我刚才去真龙大人的住所搜检了一番,因为我感到害怕。所有人都知道鬼子母来到这里的目的是护送他去嘉荣城,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放弃。这段时间里,我和鬼子母进行过不下十次的会面,她们告诉我在他随她们返回白塔之后我要做什么,她们似乎对此非常确定。”

    夜娇靡犹豫了一下,虽然她没有看小丹,子恒却觉得她是在考虑是否应该在小丹面前说出某件事。大约夜娇靡针对的是崔戍,但更像是小丹,那种猎人的气味又出现了。“她们给我强烈的暗示,似乎我应该返回占西,如果我不这样,我大约会被鬼子母护送回去。”

    苏琳悄声嘟囔了几句,但子恒能够听得很清楚:“鬼玄元是个傻瓜,如果她真的是他的孩子,他一定会任何事都不做,先好好抽她一顿。”

    “十次?”崔戍说,“只有一位鬼子母来见过我。当我向她表明,我已经向真龙大人宣誓效忠的时候,我觉得她很失望。但不管是十次还是一次,羌活一定是关键。她像其它所有人一样,知道真龙大人要把太阳王座送给仪景公主。”崔戍的面孔扭曲了一下,“姜氏家公主,这才应该是她的身份,黑泉亲王应该坚持让银蟾女王嫁入姜氏家族,而不是他入赘黑戈壁家族,是银蟾女王需要他,而不是他需要银蟾女王。嗯,不管是仪景公主,还是姜氏家族的公主,她远比羌活更有权利继承这个王座,但我相信,是羌活杀了宫祺宇和张朗,以扫清她登上王座的障碍,如果她认为真龙大人会回来,她绝不敢这么做。”

    “这就是原因所在了。”夜娇靡的额头上出现了一道焦急的小皱纹,“我有证据,羌活让一名仆人将毒药放进宫祺宇的酒里————她做事很粗心,而我带来了两名优秀的捕盗者,但我原先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微微低下头,接受了崔戍赞赏的目光。“她要为此而被吊死————如果有办法能让真龙大人回来的话。如果他回不来,恐怕我们都要开始考虑该怎样才能活下去了。”

    子恒的手紧握在蛊雕皮的剑鞘上,咆哮道:“我会把他带回来。”沈晋和其它锡城人肯定还在前来雨师城的半路上,他们要受到马车的拖累,但他还有狸力群。“即使我必须一个人去,我也要带他回来。”

    “不是一个人,”巫咸的语气如同岩石般坚硬,“只要有我在,你就永远不是一个人,子恒。”他的耳朵突然困窘地动了动,任何人看到他勇敢的样子,似乎都会让他觉得困窘,“毕竟,如果令公鬼被关进白塔,我的书就不会有圆满的结局了。如果我不在场,我也就无法记录他被援救的过程。”

    “不会只有你们,黄巾力士,”崔戍说,“明天我就能召集五百人。我们需要多大力量才能对抗六名鬼子母,我不知道,但我会遵守我的誓言。”他看了苏琳一眼,那块手绢仍然被捏在他手里。“但我们对野蛮人能有多少信任?”

    “我们对伐木人能有多少信任?”鬼营室用像她一样又老又硬的声音说道,她没敲门就走进房间,鬼玄元跟在她身边,带来一股严峻的气息。他们身后是鬼纳斯,在她的白发中间,那张显得过于年轻的面孔比任何鬼子母更加冰冷。然后是浑身喷涌着杀人怒火的鬼千拓,她拿着一只灰色、棕色和绿色的包裹。

    “你们已经知道了?”子恒难以置信地问。

    鬼千拓将那只包裹扔给苏琳。“你应该承担义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乎有一个月了,即使是屈从者也认为你的自尊太强了。”

第一千七百八十章 谁信任谁

    那两个女人消失在卧室里。

    厌火族人一进门,子恒开口说话的时候,立刻从小丹身上闻到气恼的气味。

    “枪姬众手语。”小丹低声说道。她的声音非常低,房里只有子恒的耳朵能听到。子恒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但小丹只是显出一副关心棋局的样子。

    为什么小丹一直都对这件事不理不睬?她能给出很好的建议,而且无论她愿意说什么,他都会非常高兴。小丹这时放下一粒棋子,朝巫咸皱皱眉,黄巾力士正专心看着子恒和其它人。

    子恒努力克制住叹气的冲动,用平板的声音说道:“我不在乎谁信任谁。鬼玄元,你愿意派遣你的厌火族人对抗鬼子母吗?她们有六个,十万名厌火族人会让她们寸步难行。”从他嘴里说出的这个数字让他眨了眨眼————一万人就已经是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了————十万是鬼玄元说过的人数,子恒看到过丘陵地带的楼兰营地,所以他相信鬼玄元的说法。但让他惊讶的是,鬼玄元的气息中出现了犹豫。

    “这么多人是不可能的。”部族首领缓缓地说。他又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跑者们今天早晨来了。突阕正从猨翼之山脉向南进军,已经进入雨师城的核心地区,我必须有足够的军力阻止他们。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们的目标就是这里,但如果我让如此众多的枪矛离开,我们可能就要把以前做过的事重新做一遍。至少,那时突阕会在我们回来之前洗劫这座城市。有谁能知道,他们会在这里前进多远,有多少人会被他们当成屈从者掳走?”

    当鬼玄元说出最后这句话时,他身上散发出强烈的轻蔑气息,但子恒并不太知道他在说什么。和阻止令公鬼被囚禁在嘉荣城相比,需要重新征服多少地方,甚至是有多少人会死去,但子恒极不愿意想到这个,都不再是重要的事情了。

    鬼营室一直在审视子恒,智者们的眼睛经常会让子恒想到鬼子母————她们都会把你称量到每一两、每一寸。鬼营室让子恒觉得自己如同一架被拆开的旧犁————每根钉子都被重新检查过,以确定是否应该修理或更换。“把一切都告诉他,鬼玄元。”鬼营室厉声说道。

    鬼纳斯将一只手放在鬼玄元的手臂上,“他有权利知道,我心中的阴凉,他是令公鬼的兄弟。”鬼纳斯的声音很温柔,但她的气味很坚定。

    鬼玄元用严峻的目光看了智者们一眼,然后又轻蔑地看了崔戍一眼,最后他站直了身体。“我只能带领枪姬众和负龙守律。”他仿佛宁可失去一只手臂,也不愿意说出这些话,“其它人之中有太多不愿和鬼子母进行枪矛之舞。”崔戍的嘴唇轻蔑地弯曲起来。

    “有多少雨师城人愿意与鬼子母开战?”子恒平静地问,“六名鬼子母,我们除了钢铁之外,一无所有。”鬼玄元能聚集起多少枪姬众和那些斯什么的人?不要紧,他至少还有狸力群。有多少狸力会死去?

    崔戍的嘴唇恢复了平直。“我会的,子恒大人。”他坚定地说道,“我和我的五百人,如果是六名鬼子母的话。”

    鬼营室就连笑声也显得相当老辣:“不要害怕鬼子母,伐木人。”突然间,一点火焰出现在她面前。她能导引真气!

    当他们开始制定计划时,鬼营室让那团火焰消失了,但它仍然留在子恒的记忆中。微小、虚弱、闪烁不定,但它比发出了比号角更强的宣战号令,号令着一场剑拔弩张的战争。

    “如果你合作,”羽涅用安慰的声音说,“你的生活会变得更加愉快。”

    这名姑娘阴沉地盯着羽涅,在凳子上动了动身子,仍然显得有点痛苦。她没有穿长衫,但她的身上在不停地流汗,这座帐篷一定很热,羽涅有时候会完全忘记气温。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对这个紫苏,或者是林紫苏,或者是叫其它什么名字的姑娘很好奇。羽涅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的衣着完全像是个男孩,那时她总是和湘儿及半夏在一起,还有仪景公主,不过另外那两个女人是和令公鬼绑在一起的。

    第二次,林紫苏成为羽涅所痛恨的那种女人————虚荣、矫揉造作。那时她几乎是处在金灵圣母的个人保护之下,这只是让羽涅更加恨她。羽涅完全想象不出,厉业魔母怎么会那么愚蠢,竟然允许她离开白塔。这个姑娘的脑子里到底有些什么信息?大约不该让厉业魔母立刻就得到她。在白塔正确地使用这个姑娘,她能帮助羽涅将厉业魔母变成一只被网住的燕子。

    因为苦菊的关系,厉业魔母已经变得强壮,能够和苦菊一起坚定地控制住丹景玉座的每一分权力,将厉业魔母关在笼子里肯定会削弱苦菊。适当地利用……

    羽涅一直在感受的能流发生了一丝改变,让她坐直了身体。“等你进行了足够的思考之后,我会再和你谈,紫苏,仔细地想想,一个男人能值多少眼泪。”

    走出帐篷之后,羽涅向那名站岗的矮壮护法厉声说道:“这次要看紧她。”昨晚出事的时候,并不是小四站岗,但护法们都被娇纵得很厉害。他们不该比士兵得到更多的优待。

    羽涅没理会护法的打恭,离开那座帐篷后,她开始寻找丙火王子。自从令公鬼被捕之后,那个年轻人就变得孤僻而沉默。羽涅不想因为丙火王子要为他母亲进行愚蠢的复仇,而把一切事情搞糟。她看见丙火王子正骑在马上,在营地边缘和一群自称为少白~军的男孩说话。

    因为必要的原因,她们今天提早了宿营时间。下午的太阳让帐篷和路边的马车投下长长的影子。起伏不定的原野和低矮山丘包围着这片营地,视野中只有几丛零散的矮小灌木。

    除了使节团中的六名鬼子母之外,这里还有另外三十三名鬼子母,以及她们的仆人和护法————其中有九个人是鼍龙派的,只有十三名凌日盟,其余的则属于绀珠派,苦菊原先的宗派。

    即使不算上丙火王子和他的士兵,这也是一片相当大的营地了。一些姐妹也走出了帐篷,或是在探头向外观望,她们也感觉到了羽涅所感觉到的事情。

第一千七百八十一章 惩罚

    众人注意力的焦点落在七名鬼子母身上,其中六个人坐在围绕一只铜箍箱子的凳子上,那只箱子放在仍然能完全被西斜的太阳照射到的地方。

    第7个人是乌茜,自从令公鬼在昨晚被放回这口箱子中之后,她就不曾远离过这只箱子。她们在离开雨师城后,令公鬼曾经被允许出来走动过一次,但羽涅怀疑乌茜要让令公鬼在剩下的旅途中都被塞在这只箱子里。

    这名鼍龙派鬼子母一看见羽涅走过来,就立刻迎了上去。乌茜通常都很漂亮,她皮肤白皙,脸孔轮廓是优雅的卵圆形,但现在,她的脸颊变成了深红色,从前一晚到现在,她的脸色一直都是这样。她那双可爱的黑眸也被镶了一圈红边。

    “他又在妄图打破屏障了,羽涅。”愤怒混合着对那个男人的轻蔑,让乌茜的声音变得浑浊而沙哑,“他一定要再次受到惩罚,我要成为那个惩罚他的人。”

    羽涅犹豫着。惩罚紫苏的效果会好很多,这样可以对令公鬼产生震慑作用,昨晚看见他看到紫苏遭受惩罚时,肯定是被强烈地激怒了。紫苏会遭受惩罚,是因为她看见令公鬼被惩罚时,突然开始拼命地挣扎和反抗。

    这起意外的起因是令公鬼发现紫苏在营地里,那时看守紫苏的护法粗心地允许紫苏走进帐篷外的夜色里,而不是将紫苏紧紧地看守在帐篷之中。但又有谁能想到,已经被屏障并且受到严密监押的令公鬼会变得那样疯狂?

    他不仅是打破了屏障,而且还徒手杀死了一名护法,并且用那名死护法的剑重伤了另外一名护法,最后那名受伤的护法也在治疗中死去。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姐妹们克服了惊骇之心后,连忙用上清之气把他捆了起来的短暂时间内。

    依照羽涅的意思,她在几天前就会聚集起其它凌日盟姐妹,将令公鬼镇压了,但这么做是被禁止的,所以她只能将令公鬼完整无缺地送去白塔。然而,这样做的前提是令公鬼必须表现出足够的礼貌。羽涅更在意的是做事的效果,如果将紫苏牵出来,让令公鬼听到紫苏的哀嚎和哭泣,让他知道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才会让紫苏如此受苦,这样做肯定会达到最好的效果。

    但恰巧那两个死掉的护法都是乌茜的,大多数姐妹都认为乌茜有这样的权利,而且羽涅自己也想让这名像布娃娃一样可爱的云梦泽鼍龙派鬼子母尽快摆脱掉她的愤怒,如果这张瓷器般的脸能在剩下的路途中恢复白皙和光润,一定会好看得多。于是羽涅点了点头。

    当光线突然射进箱子里的时候,令公鬼眨了眨眼,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他知道即将来临的是什么。真龙陷入了死寂的平静。令公鬼吃力地维持着虚空,但他被拖出箱子,拉直身体时,他很清楚自己的肌肉正在痉挛、呻吟。

    令公鬼咬紧牙关,竭力不在这种对他来说像正午时分一样强的阳光中眯起眼睛。和箱子中相比,外面的空气真是清爽宜人,被汗水湿透的中衣紧贴在身上,上面仍然有汗滴在流。

    没有绳索捆住令公鬼,但他一步都迈不出去,而如果不是被上清之气支撑住,他立刻就会跌倒在地上。直到他看清楚太阳已经西斜了多少,他才知道自己的脑袋已经在双膝中夹了多长时间,那时他的全身都窝在由他的汗水形成的水洼里。

    令公鬼对太阳的注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的,他的目光就落在站到他面前的乌茜身上。这名矮小、苗条的女人抬起头盯着他,黑眼睛里充满了怒火,让他几乎又打了个哆嗦。和昨晚不一样,这个女人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就开始了。

    看不见的能流抽在令公鬼的肩膀上,第二记是在胸口上,第三记在大腿后面。虚空破碎了。风之力,只是风之力。这样说听起来似乎比较轻柔一点,但每一击都像是被鞭子抽中,挥舞鞭子的手臂比任何男人的手臂都更加强壮。

    在乌茜开始之前,令公鬼从肩膀到膝盖的所有地方都已经布满了鞭痕。他能感觉到它们,并不是他所希望的那种模糊感觉。即使被裹在虚空中,他仍然想要哭泣,而在虚空消失之后,他只想嚎叫。

    但令公鬼只是咬紧了牙,有时候,他的牙齿缝里会迸出一阵咕哝声。每次发出这种声音,乌茜的力量都会加倍,仿佛是想听到更多的声音。令公鬼拒绝屈从,每次被这种看不见的鞭子抽中,他都无法阻止身体的颤抖,但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会给她的。他死死地盯着她的双眼,拒绝移开目光,拒绝眨眼。

    我杀死了我的风乐瑶。每次鞭子落下,真龙都会发出哭嚎。

    令公鬼也在进行他自己的忏悔。痛苦抽打着他的心口,那是因为对于鬼子母的信任。火焰灼烧着他的后背。绝不再信任,一丝一毫也不会。剃刀在刮削他的骨肉。这全都是因为对鬼子母的信任。

    她们以为她们能让他屈服,她们以为她们能让他匍匐在厉业魔母脚下!他让自己做出一生中遇到的最困难的事情————他露出了微笑。虽然那微笑只是停留在嘴唇上,但他看着乌茜的眼睛,微笑着。

    乌茜睁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气,鞭打从所有方向上同时而至。世界似乎充满了痛苦和火焰,令公鬼看不见,只能感觉。痛苦和灼烧。不知为什么,他知道自己的双手正在那种看不见的绑缚中不受控制地颤抖。

    但令公鬼已经将全部意志集中在紧咬的牙关上。我要……不能喊出来!我不会喊出……!绝不再……一丝……一丝一毫!绝不……!我不会!绝不!绝不!绝不!

    令公鬼在急促地呼吸着,空气激烈地涌进他的鼻腔。他的全身都在抽搐,经历过一次次脉动的火焰,但鞭打停止了,就像它开始时那样突然————他身体中的一部分本以为永远不会结束的,终于结束了。

    令公鬼尝到了血腥味,意识到他的下巴几乎像他身体的其它地方一样痛。很好,他没喊出来,他脸部的肌肉纠结成僵硬的疙瘩。如果他要张开嘴,一定会费很大的力气。

第一千七百八十二章 他真的消失了

    视觉是最后才恢复的,即使当令公鬼能看见的时候,他还在怀疑是不是痛苦让他产生了幻觉。在那些鬼子母中间站立着一队智者,她们整理着披巾,用她们能聚集起来的全部傲慢望着那些鬼子母。

    当令公鬼相信她们是真实存在的时候,或者他真的是在做梦,羽涅正在他的想象中说话,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得救了。智者们终于……这是不可能的,但她们大约能……然后他认出了那名正在和羽涅说话的女人。

    沙奇娜向他走了过来,一丝微笑挂在那双丰满而贪婪的嘴唇上。在灰发的映衬中,那双淡绿色的眼睛正从一张美丽的面孔上望着他。与其盯着那张面孔,令公鬼更宁愿看着一匹发狂的狸力。

    她的站姿有点奇怪————稍稍向前靠过来,肩膀挺起。她在看着他的眼睛。突然间,虽然全身都在疼痛,但他非常想笑。大约他已经笑出来了,只是他不确定从自己嘴唇间出来的声音到底算什么。

    令公鬼是一名囚犯,刚刚被狠狠地鞭打过一顿,伤口发出火烧般的疼痛,汗水在蛰刺全身的每一个地方。他相信,面前的这个女人痛恨他,将他视为杀死爱人的仇敌,但这个女人正在确认他是否在从她的衣领中窥看她的胸部!

    缓缓地,沙奇娜用一根指甲划过他的喉咙————在他的脖颈上划了一个圈————仿佛是在想象割掉他的脑袋。当然,为了鬼足缺,这个女人肯定想这样做。

    “我已经见到他了。”沙奇娜说着,满意地叹了口气,并伴随着一阵满意地微微颤抖着,“你们履行协议中你们的部分,我履行我的部分。”

    鬼子母立刻又把令公鬼折叠起来,让他以头被夹在膝盖中的姿势回到箱子里,窝在那一片汗水之中。箱盖被关上,黑暗包围了他。

    直到此时,令公鬼才开始活动下巴,让自己能张开嘴,颤抖地一呼一吸。他一直都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坚持不哭出来。苍天啊,但他真的像是在被火烧一样!

    沙奇娜在这里干什么?她们有什么样的协议?能知道白塔和突阕之间有协议就很够了;现在还不是为这种事担心的时候。现在他要担心的是紫苏,他必须夺回自由。她们已经在伤害明了。这个心思是如此强烈,几乎大过了肉体的痛苦————几乎。

    在这种情况下建立虚空绝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令公鬼最终还是将自己包裹在虚空里,向阳极之力伸展……他发现真龙在做和他一样的事,如同两双手在摸索着,要抓住只有一双手能抓住的东西。

    饶不了你!令公鬼在脑海中咆哮着。饶不了你!为什么你不能跟我合作一次,而不是对抗我!

    不,是你跟我合作!真龙喊了回去。

    令公鬼几乎在震惊中失去了虚空。这次绝对没错。真龙听到了他,并做出了回答。我们可以合作,真龙。令公鬼不想跟这个人合作,令公鬼想把他赶出自己的脑海。

    但紫苏也被抓了。还有多少天他们就会被带到嘉荣城。他相信,如果她们将他带到了那里,他就不会再有机会,永远不会再有。

    一个不确定的、但也不是疯狂的笑声回应了他。合作?又是一阵笑声,这次充满了疯狂。合作,无论你是谁。声音和真龙消失了。

    令公鬼颤抖着,跪在箱子里,更多的汗水滴进正浸泡着他头部的水洼。

    他在颤抖着。

    他缓缓地向阳极之力伸展过去……又遇到了那道屏障。他缓慢而轻柔地感觉着屏障,直到平滑的阻碍突然变成了六个点,六个柔软的点。

    柔软的,真龙喘息着说。因为有她们在,维持着这个缓冲。它们被固定住之后,就会变得坚硬。它们还是柔软的时候,没有任何办法,但如果它们被固定住,我就能拆开这个网,只要我有足够的时间。他又停了下来,许久没再说话,甚至让令公鬼以为他又消失了,忽然,他又耳语道,你是真的吗?然后,他真的消失了。

    令公鬼小心翼翼地沿着屏障感觉着那些柔软的点。六名鬼子母。需要时间?直到现在,它们还从没有被固定过……已经过了多久?六天?七天?八天?不行,他不能等太久,每一天都会让他更靠近嘉荣城。

    明天,令公鬼会再次尝试打破屏障,那就像是他用两只手拍打岩石,但他必须用全部力气去拍打。明天,当乌茜鞭打他的时候————他相信鞭打他的人一定会是乌茜,他会对她微笑,然后当痛苦加剧的时候,他会发出尖叫。

    后天,令公鬼将要做的会仅止于碰这个屏障,顶多让她们感觉到他在碰它,不会再做更多了,而且不论之后她们会不会再惩罚他,他也不会再去碰第二次。

    大约令公鬼可以向她们要水喝,她们在黎明时给了他一些水,但他已经渴了。即使她们让他一天不止喝一次水,求她们给水喝也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如果令公鬼还被关在箱子里,他可以乞求她们让他出来。如果她们认为他还没接受教训,她们就不会让他出来。想到还要在箱子里滞留两三天,勒紧的肌肉又开始抽搐。这里没有任何可以挪动的空间,而他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

    两或三天,她们会相信令公鬼已经屈服,他会表现出恐惧的样子,避免去看任何人的眼睛。他将成为一个可以随意被放出箱子的可怜人,更重要的是,他将成为一个她们不需要严密看守的可怜人。大约到那时,她们就会认为不需要六个人维持屏障,她们会将屏障固定住,或者……或者出现别的疏失。他需要她们的疏失!

    这是一个绝望的想法,但他却发觉自己在笑,而且无法停下来。他无法停止去感觉那道屏障,如同一个瞎子在拼命地用手指摸索一片平滑的琉璃。

    羽涅皱起眉看着那些楼兰女人,直到她们登上一座小山,又消失在山丘背后。除了沙奇娜之外,那些人都能导引真气,其中有几个相当强大。

    毫无疑问,沙奇娜认为只要有十来个野人围绕在身边,她就是安全的。真是有趣的想法,这些野人根本就是靠不住的。再过几天,她会再次利用他们————沙奇娜所谓“协议”的第二部分————丙火王子不幸的死亡,连同他的大部分少白~军。

第一千七百八十三章 到我的帐篷里来

    回到营地中心,羽涅发现乌茜还站在那个装着令公鬼的箱子前面。

    “他真的在哭泣,羽涅。”乌茜激动地说道,“你能听到吗?他真的……”突然间,泪水从乌茜的脸上落下。她也在无声地哭泣,她的双手紧抓着裙子。

    “到我的帐篷里来,”羽涅安慰地说,“我有一些不错的李子茶,我还可以在你的眼眉上敷一块凉湿巾。”

    乌茜在泪水中露出微笑,“谢谢你,羽涅,但我不能。知范和凧猟一定在等我,他们肯定比我受了更多的苦,他们不仅会感觉到和我一样的苦楚,还会因为我在受苦而更加痛苦,我必须去安慰他们。”她感激地握了握羽涅的手,就走开了。

    羽涅看着这只箱子,又皱起眉。令公鬼似乎的确在哭泣,但也很像是在笑,虽然她并不相信他笑得出来。她抬起头向乌茜望去,那名鼍龙派鬼子母刚刚消失在她的护法的帐篷里。

    令公鬼会哭泣的,她们还要再过十几天才能到嘉荣城,举行厉业魔母计划中的凯旋式————至少还要有二十天。从现在开始,不管乌茜是否愿意再做下去,他都要在每天黎明和日落时接受惩罚。

    当羽涅把令公鬼带到白塔时,他会亲吻厉业魔母的戒指,听从命令说话,当他不被需要的时候温顺地跪在角落里。羽涅眯起眼睛。她要自己去喝李子茶了。

    当她们走进林地时,沙奇娜转身面对其它人,并对于自己能够如此平心静气地看待身边这些大树暗自得意。翻越龙墙之前,她从未看过这么多树。“你们有没有看清楚她们束缚他的手段?”她问道,同时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像是在问一件她早已经完全掌握的事情。

    鬼怯慑看了看其它人,她们都向她点点头。“我们可以做出她们所做的一切编织。”鬼怯慑说道。

    沙奇娜点着头,用手指抚摸着口袋里的那只小石匣。那名将这个给她的奇怪湿地人说她在这样的时候就应该使用它,当令公鬼被俘虏的时候。

    直到她真正看见他之前,她都在打算这样做,但现在,她决定把这个匣子丢开。她当过一位部族首领的寡妇,那个男人进入过昆莫;然后她成为了一个自称为首领的男人的寡妇,其实那个男人并没有进入昆莫。

    现在,她要成为朅盘陀王的老婆,楼兰的每一根枪矛都会向她拜倒。她的指尖仍然存留着令公鬼脖颈的感觉,那时她的指尖正在画出一只项圈的形状————一只将被套在令公鬼脖子上的项圈。

    “是时候了,沙乌娜。”她说道。

    不出所料,沙乌娜惊讶地眨了眨眼,在随后的时间里,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沙乌娜一直在因沙奇娜的位置而满腹牢骚,沙奇娜却一直没时间理会她。除了沙乌娜之外,在场每个人都已经坚定地支持着沙奇娜,别的地方还有更多支持者。

    沙奇娜专注地看着其它智者们的所作所为。上清之气总是令她感到痴迷,所有这些事情都显得如此不可思议,如此功效卓著。她们必须让其它人能够看出,只有上清之气能让沙乌娜变成这样。沙奇娜觉得这实在是令人吃惊————一具躯体被撕裂的时候,只流了这么一点血。

    圣火节第二天,太阳还只是地平线的一条亮线时,雨师城街道上已经挤满了纵酒狂欢的人们。实际上,从昨夜到现在,这些街道从没真正地空旷过。

    到处都充满了狂热的庆祝气氛,几乎没有人会多看一眼这个留着卷曲胡须、表情严肃,腰间挂着一把战斧的男人。他骑着一匹高大的枣红马,沿着狭窄、笔直的街道一直向河边走去。有些人注意到他的同伴————一名厌火族人,现在这在雨师城中已经很常见了,只是当庆典开始时,所有厌火族人都已经离开了街道;不过,一位黄巾力士就显得不同寻常了。

    他比骑在马上的男人还高,而这名黄巾力士最与众不同的地方是他的背后绑着一把巨斧,斧头从他的肩膀上探出来,斧柄几乎和他的身高一样长。和这位黄巾力士相比,那名留胡子的男人似乎都显得欢快许多。

    望江上的船只也都亮着灯,包括那艘在这里造成许多谣言的讨海人船,它沿河流上溯到如此远离海洋的雨师城,然后在这里停泊了这么久,却几乎和岸上没有进行任何联系。

    根据子恒所听到的谣言,那些讨海人甚至比厌火族人更加不赞成这座城里的人们在这两天的行为。子恒本以为尸弃会被雨师城人这种放荡的样子吓死,那样做实在是很不成体统。但这些人在公众场所接吻,比起那些女人是否穿着衣服,似乎对尸弃产生更大的困扰。

    在高大的围墙中间,长长的石码头一直延伸到河里。各种尺寸和形状的渡船被系在这些码头上,从只能运载一匹马的,到能装下五十匹马的,不一而足。

    现在子恒在每艘船上顶多只能找到一个人。他在一艘系在石柱上的渡船前勒住了缰绳,这艘船没有桅杆,有六到七幅长,相当宽大,它和码头之间架着步桥。一名矮胖的灰发男人光着臂膀坐在甲板中间一只倒扣的木桶上,一名灰发女人坐在他的腿上,在她暗色裙装的胸口上绣着六道彩色的横纹。

    “我们想要过河!”子恒大声说道,同时小心地看着这两个缠抱在一起的人是否有放开彼此的迹象。结果是没有。子恒将一个锡城古国瓜子金扔到渡船上,厚重瓜子金敲击甲板的声音才让那个男人转过了头。“我们想要过河!”子恒说着,又在手掌上亮出第二枚瓜子金。过了一会儿,他又拿出第三个。

    那名船夫舔了舔嘴唇。“我必须把桨手们找回来。”他一边嘟囔着,一边盯着子恒的手。

    子恒叹了口气,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瓜子金。他还记得自己曾经只看见一个这样的钱币,双眼就恨不得从眼眶里跳出来。

    船夫立刻跳了起来,让那名贵族女子一屁股跌坐到船板上。他一边爬上步桥,一边气喘吁吁地说着:“请等一会儿,大人,就一会儿。”那名女子生气地瞪了子恒一眼,努力以优雅的动作走上码头。但还没走出多远,她已经拢起裙子,跑进岸边舞蹈的人群中,子恒能清楚地听见她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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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953/ 第一时间欣赏圣师魔命最新章节! 作者:贺兰归真所写的《圣师魔命》为转载作品,圣师魔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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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师魔命介绍:
劫运将新,天书降恩,圣师命魔。正阴阳错忤,鬼神淆混,依凭城市,绵亘山河。杀气闭空,阴容夺昼,万姓罹殃日已多。圣师魔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圣师魔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圣师魔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