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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贺兰归真     圣师魔命txt下载     圣师魔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七百九十九章 跪下

    令公鬼认出了一些穿黑衣的人,但除了翟凝孤之外,他只知道其中几个人的名字————烨道、独嵘、振敏、景桓和叶无恨。在这些人之中,只有叶无恨戴上了龙徽。“毕月使,组成战列!”萧子良用巨大的声音喊道。

    除了翟凝孤和看管鬼子母的人之外,其它所有黑衣人全部冲到了紧靠障壁的地方。在那些白塔鬼子母之中,只有琥珀还在专注地看着这一切,其它人都只是无精打采地跪在地上,甚至不去看那些屏障他们的男人一眼。

    即使是琥珀也流露出了疲弱的神态。而独狐陈鬼子母们只是冷眼看着那些看管着她们的毕月使,也不时会把冰冷的目光转移到令公鬼身上。采蓝则只是盯着令公鬼,令公鬼意识到,自己的皮肤上出现了微弱的刺麻感。如果他在这个距离还能有这样的感觉,那九个女人一定都拥抱着太一。

    令公鬼希望她们能有足够的理智,不要进行导引真气,那些像岩石般面对着她们的男人正攫着几乎要到临界点的大量阳极之力,他们现在看上去和那些不停地用手指抚摸剑柄的护法们一样紧张。

    “毕月使,将障壁升起两幅!”在萧子良的命令下,圆顶的边缘提升起来。一直在攻击障壁,却没有任何效果的突阕人一下子往前倾倒,但他们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一片黑面纱的波浪奔涌向前,但突阕人刚刚迈出一步,萧子良已经又喊道:“毕月使,杀!”

    突阕人的前列顿时剧烈地爆炸开来。除了这样说之外,实在没有其它语言可以更贴切地形容,穿着圣保衣的躯体炸成了血肉的飞沫。阳极之力能流迅速穿透这片血雾,在眨眼间穿透了一具又一具肉体。第二排突阕人死光了,然后是第三排、第四排,仿佛突阕人是在冲进一架巨型绞肉机。

    令公鬼盯着这场屠杀,感到喉咙无比的干涩。子恒已经弯下腰,吐出胃中的一切。令公鬼完全知道他的感受。又是一排人死了。鬼千拓用手掌捂住了眼睛,苏琳转过了身。血腥而支离破碎的人体开始堆积成一堵墙壁。

    没有人能忍受这种情景。在又一次死亡的爆炸之后。前排的突阕人突然开始拼命朝其它方向逃去,用尽全力想要挤进还在向前冲锋的突阕大队里。而爆炸又发生在混乱的突阕人群中,所有的突阕人都开始向后奔逃。撞击着障壁的火焰和闪电也开始变弱了。

    “毕月使,”萧子良的声音再一次发出,“翻滚地之力和火之力圆环!”

    在最靠近马车的突阕人脚下,地面突然爆发出火焰和尘土的喷泉。到处都有人被冲撞得飞上半空。还没等那些人体落下,更多的火焰已经咆哮着冲出地面,形成了一个围绕马车,逐渐向外扩大的圆环,追逐着突阕人,扩展到五十步、一百步、两百步。马车圈中的人能看见的只有混乱与死亡。短矛和圆盾被扔在地上。圆顶上方只剩下了马车燃烧的烟尘。

    “停!”爆炸的声音吞没了令公鬼的喊声,就像它吞没了突阕人的尖叫声,他编织出萧子良用来增强音量的能流,“萧子良,停!”他的声音如同霹雷般,压住了所有声音。

    又一圈爆炸之后,萧子良喊道:“毕月使,停止!”

    片刻之间,空气中只剩下一片震耳欲聋的死寂。令公鬼在经过一阵耳鸣之后,才听到了尖叫声和呻吟声。受伤的人在尸堆中爬行。在远处,突阕人全都在奔逃,只剩下结成一个个小群的负龙守律和枪姬众、雨师城人和占西人————他们之中还有一些仍然骑在马上。这些人几乎都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才开始向马车靠近。

    一些厌火族人放下了面纱。令公鬼借助被上清之气增强的视力从他们中间分辨出了鬼玄元,鬼玄元瘸了一条腿,一只手臂也无力地垂在身侧,但他还站立着。

    在更远的地方,穿红河长衫、手拿长弓的男人们护卫着一大群身穿暗色宽松裙子和浅色外衫的女人。他们距离太远,令公鬼看不清楚他们的面孔。但看那些锡城人盯着逃跑的突阕人的样子,他们像其它任何人一样震惊。

    令公鬼全身上下都充满着如释重负的感觉,但这并不足以让他绞动的胃平静下来。紫苏将脸用力地压在他的中衣上,不住地抽泣。他抚摸着紫苏的头发。

    “毕月使,”令公鬼从没如此庆幸过虚空可以将他的情绪从声音中抽走,“你做得很好,我向你祝贺,萧子良。”他转过身,好让自己不再看到那片屠场。他几乎无法听到黑衣人如雷鸣一般的吼声:“真龙大人!毕月使!”

    当令公鬼转过身来的时候,他看见了那些鬼子母。梅兰娜站在她们的最后面,但采蓝站在他面前,正专注地看着他,身边是两名他不认识的鬼子母。

    “你做得很好。”那两名鬼子母之中方脸的一个说道。一名农妇,无瑕的面孔上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完全忽略掉她身边的毕月使,非常刻意地忽略。“我是鬼去疫,她是苍术夫人,我们来营救你————在采蓝的帮助下,”后面这句话显然是她看见采蓝皱起眉头,临时加上去的,“看起来你并不怎么需要我们,不过,我们的用意是好的,而且————”

    “你们的地位和他们一样。”令公鬼指着那些被屏障和看押的鬼子母说道。他数清了她们有二十三个,羽涅不在其中。真龙的嗡嗡声膨胀起来,但他拒绝去听。现在不是疯狂发怒的时候。

    苍术夫人高傲地昂起头,她肯定不是农妇。“你忘记了我们是谁,她们大约虐待了你,但我们————”

    “我什么都没忘,鬼子母。”令公鬼冷冷地说,“我说你们可以来六个,但我看到了九个。我说你们要和那些白塔的使者处于同一地位。既然你们来了九个,你们就仍然要和她们处在同等地位。她们现在跪到了我面前,鬼子母。跪下!”

第一千八百章 现在就走

    冰冷、平静面孔回应着令公鬼。令公鬼感觉到毕月使已经准备好了纯阴之气屏障,挑衅的神情愈来愈明显地出现在苍术夫人和鬼去疫脸上,也出现在其余鬼子母脸上。

    二十四名黑衣男人形成了一个环,围绕着令公鬼和那些鬼子母。萧子良的脸上又出现了令公鬼经常看见的那种似笑非笑。“跪下,向真龙大人发誓。”他轻声说道,“否则你们会被迫跪下。”

    故事在向四处传播,随着商队、卖货郎和旅者们在客栈的闲聊,它们穿越雨师城,被带往南方和北方。就像故事应有的那样,它们随着每一次被重复而发生了改变————在杜麦的井边或是其它什么地方,厌火族人背叛转生真龙,并杀死了他;不,鬼子母救了令公鬼;是鬼子母杀死了他;不,镇压了他;不,是将他带去了嘉荣城,让他成为白塔地牢中的囚犯;不,是丹景玉座在嘉荣城亲身向他下跪。不过,和其它故事不太一样的是,大多数人最相信的版本恰好是非常接近于事实的。

    在那个火焰与鲜血喷洒的日子里,一面残破的旗帜在杜麦的井上空飘扬,上面绘着古代鬼子母的徽记。

    在那个火焰、鲜血和上清之气共同爆发的日子里,就像预言中记载的那样————无垢之塔破裂,向被遗忘的徽记屈膝。

    九名鬼子母率先向转生真龙宣誓效忠,世界永远地改变了。

    这件事过去之后,在某个地方,有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停了一下,将手落在轿子门边,当甘松从他的手指间拿走纸条的时候,他立刻就缩回手。还没等那名穿着曜日宫仆人制服的人推进广场中的人群里,甘松已经催促两名抬轿子的人继续前进了。

    在这张正方形的小纸条上只有两个字————“走了”。甘松将纸条在拳头里揉成一团。她们又溜出去了,完全没有被她在宫中的眼线发现。不管燕痴是怎么想的,经过几个月徒劳的搜索,她相信这里完全没有藏匿任何法器。

    她甚至考虑过审问这里的一两名智妇,如果那东西真正存在的话,她们之中大约有人知道它的下落,但这件事本身大约就是异想天开。她之所以仍然留在这座可怜的城市里,是因为如果星主下达了命令,唯一的选择只有遵从,除非这个命令被改变。任何有违命令的行为都只能导致痛苦的死亡。

    但如果仪景公主和湘儿在这里,情况就不同了。她们毁掉了忽罗山的一切,不管她们是不是正式鬼子母,虽然看上去她们应该不是,甘松都不会将她们的出现当成巧合。大约这里真的有什么秘密。她第一次开始庆幸燕痴在几个月前的奇肱国向她下达命令后,就再也没有调遣过她。她觉得自己大约是被星主忽视了,但她现在有了在星主面前提升自己地位的机会。

    仪景公主和湘儿大约能引领她找到那件东西,即使这个目的没有实现……燕痴似乎对于这两个人很感兴趣,将她们献上去肯定比虚无飘渺的法器更好。

    甘松向后靠去,让轿子摇晃的感觉抚平自己的心神。她并不恨这座城市————当她还是一名初阶生的时候,她曾经逃亡到这里。但大约这次行动会有一个愉快的质问道。当她们在晚上派人来找她的时候,无论是谁都会拿着一盏灯。

    “叫我紫霜吧!燕痴。”这个声音似乎显得很愉快。一小团光在帐篷中亮起。

    燕痴听到自己的名字,舌头一下紧紧贴住上颚。在这里,如果她的真名被泄露,对她来说将只有死路一条。她拼命地想要说话,想说她叫兰岚,而她这时才忽然意识到那团光。一个闪耀的苍白小球,悬浮在靠近她头顶的空中。因为戴着罪铐,所以她不经允许甚至不能想到太一,但她仍然能感觉到那片被编织出来的网。但这次她什么也感觉不到、看不到,只有一个由纯粹的光组成的小球。

    她盯着那个自称为紫霜的女人,终于将认出她来————宋蕴齐,某一名宗派守护者的文书。她肯定是个女人,一个完全符合男人欲望的女人,一个女人。但那个光球是阳极之力形成的!“你是谁?”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而她却在惊讶自己的声音竟然还可以如此稳定。

    那个女人向她笑了笑————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她坐到燕痴的床铺旁边。“我告诉过你,燕痴,我的名字是紫霜。如果你的运气好,你可以在未来知道这个名字。现在,仔细地听我说,不要问任何问题,我会告诉你该知道些什么。再过一会儿,我会除掉你这条漂亮的项链。我做好之后,你要像成少卿一样迅速而安静地消失。如果你做不到,你就会死在这里,这肯定是件羞耻的事情,因为就在今晚,煞妖谷向你发出了召唤。”

    燕痴舔舔嘴唇。煞妖谷的召唤,这可能意味着永远被囚禁在末日深渊,或永远统治这个世界,或是其它任何可能。大概她不太可能会成为十方杀神鬼王————特别是如果暗主知道她在过去几个月里都干了什么,但这种召唤是不能拒绝的。而且,她也终于能摆脱这副罪铐了。

    “好,除掉它,我会立刻就走。”再耽搁下去没有意义,她比这座营地中的任何人都强,但她不想和十三个人组成的连结相对抗。

    “我觉得你也不会反对,”宋蕴齐————或是紫霜————用愉悦的声音咯咯笑着,碰了一下那串项链,却又微微打了个哆嗦。燕痴又一次对这个显然是在导引真气阳极之力的女人起了疑心。这个女人受了伤,虽然可能只是很轻的伤,而只有能够导引真气的男人才会如此受伤。但那条项链脱落了,被那个女人匆匆塞进了口袋,“走吧!燕痴,现在就走。”

    当半夏走到这座帐篷前,提起油灯,探头望进去时,只看见一堆凌乱的毯子。她缓缓地从帐篷里退出来。

    “尊主,”琪纱在她身后惊讶地喊道,“您不该在黑夜里跑出来,夜晚的空气总是不好。如果您想叫兰岚,我可以为您叫她。”

第一千八百零一章 天脊拱桥

    半夏向四周看了一圈。她刚才感觉到了项链的脱落,也感觉到那一闪而过的痛苦————那意味着有一个能够导引真气的男人擦过了这个连结。

    大多数人还在睡觉,但还是有一些人坐在帐篷外低矮的营火旁边,其中有一些人距离这里并不远。她有可能查清是哪个男人曾经来过“兰岚”的帐篷。

    “我觉得,她逃走了,琪纱。”半夏说道。琪纱气愤地嘟囔着好女人不该抛弃她们的主人,跟随半夏回到丹景玉座的帐篷。这不可能是成少卿干的,是吗?他不可能再回来,也不可能知道燕痴在这里,是吗?

    与此同时。

    韩咒跪倒在末日深渊,这一次,他已经不在乎让乌臂仆用那种无眼的凝视看见他的颤抖。“我这样做不是很好吗,暗主?”

    暗主的笑声充满韩咒的脑海。

    无垢塔破,向遗徽屈膝。

    海洋咆哮,风暴所不见。

    地平分野,隐焰奔腾,蛇蛇蟠胸臆。

    尝贵将倾,尝覆将起。

    次第燃之,清出其路。

    真龙预言

    厉业魔母面前这扇高拱窗离地将近八十幅,已经离白塔的塔尖不远了。透过这扇窗户,厉业魔母的视野可以拓展到嘉荣城城外数里,越过漆水河岸边,直到远处连绵起伏的平原和森林。

    红河从西北方流向这里,被这座白色围墙的巨型岛城一分为二。晨光中,长长的影子想必遮住了这座城市的许多地方,但厉业魔母所在之处可以看清下面这座城市的任何角落。

    即使是传说中雨师城的“无尽高塔”也无法和白塔相比,嘉荣城这些较矮小的塔群更不用说了————虽然它们有着人们广为传颂的“天脊拱桥”。

    在这样的高度,持续不断的微风明显减轻了肆虐全世界的不正常高温。圣火节已经过去,皑皑白雪早该覆盖地面,但现在的气候却仿佛是最炎热的夏日。

    这是另一个终极之战临近、魔尊碰触世界的迹象,这样的迹象现在已经够多了。当然,无论在什么地方,厉业魔母都不会让这种高温触及自身,凉风并不是她不顾这层层麻烦的阶梯,将自己的居所移到这简朴房间的原因。

    这些房间里朴素的黄褐色地砖、白色大理石墙面和墙上装饰的几幅织锦挂毯,完全无法和远在下方的辉煌的丹景玉座书房相比。厉业魔母仍然会偶尔使用那间丹景玉座书房————它在某些人的意识里是和丹景玉座的权威连结在一起的。但她居住在这里,也经常在这里干活。她喜欢这里的景观:不是下面的城市、河流和森林,而是正在白塔旁边慢慢构建的那一片建筑。

    被挖出的大坑和地基散布在曾经是护法训练场的地方,高耸的木制起重机和堆叠的大理石、花岗岩随处可见。石匠和苦力们如同一群群蚂蚁在烈日下劳动,马车队络绎不绝地穿过大门,进入白塔周围的庭院,带来更多的石材。

    在工地的一侧放置着一座木制的“大号模型”————石匠们是如此称呼它的。它的体积大到足以让任何人蹲着走进里面的每一个房间,看清里面的每一处细节、每一块岩石应有的位置。毕竟,大多数的苦力不善阅读————不论看的是文字还是石匠们的工程蓝图。整座“大号模型”就像某些贵族宅邸一样大。

    既然任何国主和女王都有宫殿,为什么丹景玉座只能居住在比普通姐妹稍好一些的房间里?丹景玉座的宫殿应该像白塔一样宏伟,而且还要有一座比白塔更高十幅的尖塔。当石匠总管听到这个计划时,他脸上的血色立刻完全消失了。

    白塔是黄巾力士的杰作,当时鬼子母也使用了上清之气予以黄巾力士许多协助。但蛮勒师傅只是看了厉业魔母的脸一眼,就急忙一打恭,结结巴巴地说,一切都会如她所愿地完成,不过好像要完成这件事可能还是会有些问题。

    厉业魔母恼怒地咬住了嘴唇。她本来希望黄巾力士石匠能够前来为她服务,但不知为什么,黄巾力士只是顽固地坐守在他们的聚落里。她向位于黑丘的珍棠聚落发出召命,那里是距离嘉荣城最近的聚落,却遭到了拒绝。

    黄巾力士礼貌而确切地拒绝了她,拒绝了丹景玉座,甚至没有任何解释。看起来,黄巾力士选择了隐遁,要避开现在凡人世界中的这些冲突。

    厉业魔母坚定地将黄巾力士从思想中赶了出去,她一向以自己认清事情可行性的能力感到骄傲。黄巾力士只是一件小事,他们和这个世界的唯一关系,就是他们在很久以前建造的那些城市,而他们现在已经极少去修缮那些建筑了。

    下面那些像虫子一样在工地忙碌的人群让厉业魔母微微皱起了眉,建筑正在一寸一寸地立起来,但进度实在太慢了。大约黄巾力士是不会来了,不过她至少还有上清之气可以使用,能够将地之力运用自如的姐妹非常少,但将石块固定、把石头结合在一起并不需要很多的地之力。

    是的,厉业魔母的脑海中已经完整地构筑出了那座宫殿,那些柱廊,巨大的圆顶闪耀着镏金的光辉,高耸的尖塔直逼苍穹……厉业魔母抬眼望向无云的天空,那座尖塔将会到达的地方,长长地吁了口气。是的,那些命令将要在今天发布。

    她背后的高大时钟正鸣响起第三响,城市里的各式大钟也同时发出了鸣音。传到这么高的地方,那些钟声已经变得很小了。厉业魔母微笑着离开窗边,抚平身上缀着红色条纹的茶白色丝裙,又整理了一下肩上宽阔的丹景玉座的七色七明四照玄光丹裙。

    在那座工艺精致的镏金座钟上,金、银和珐琅制成的小雕像正在随着钟声表演。长有尖角和利齿的黑水修罗正从一位披着披风的鬼子母面前逃走;在另一个场景中,一个男人————一名伪龙正竭力避开一道劈向他的银色闪电,那是从另一位姐妹手中发射出来的。

    在钟面的高处,戴着冠冕的王者们都跪倒在丹景玉座面前,那位丹景玉座肩头的七色七明四照玄光丹裙用七彩珐琅制成,上面的嘉荣城之焰是一块巨大的石榴石,在她的头顶上方则是一道黄金环拱。

第一千八百零二章 终将重现

    厉业魔母很少会笑,但每次看到这座钟时,她都会不由自主地轻笑出来。它是以无为派晋升的丹景玉座无尘母尼命令制作的,无尘母梦想着要让白塔恢复黑水修罗战争以前的荣光。

    在那时,没有白塔的许可,任何统治者都无法保住自己的王位。无尘母伟大的计划最终变成了一场空,她自己的命运亦然。在三百年的时间里,这座钟被放在储藏室中,积满尘埃,成为没有人敢公然展示出来的尴尬装饰品。

    但厉业魔母将它重新找了出来。随着上古神镜的转动,曾经出现过的还是有可能重现,并且终将重现。

    这座钟的对面是通往暖屋的门,里面还有厉业魔母的卧室和更衣室。来自晋城、司吾和白水江城的精美织锦上闪烁着金线与银线的光泽,在这个房间里以严谨的对称形式悬挂着:厉业魔母喜欢严格的秩序。

    覆盖了大部分地板的云锦地毯来自骆驼城,上面绣着红色、绿色和金色的图案。丝质地毯是最为昂贵的。房间的每个角落里各有一个方形大理石基座,上面各放着一只白色的讨海人瓷器花瓶,每个花瓶里精心插放着二十四朵红枸骨。

    在这种炎热干旱的气候下,要让这些优婆罗花绽放需要上清之气的作用,厉业魔母认为这么做很值得。这个房间里唯一的椅子,现在已经没有人坐在她面前了和书桌,上面满是雨师城风格的镀金雕花————这实在是个简单的房间,它的天花板几乎还不到两幅高,但在宫殿完成之前,这里已经足够了,而且她很喜欢窗外的景观。

    厉业魔母所坐的这把太师椅的椅背上方镶嵌着由石榴石组成的嘉荣城之焰。抛光的桌面上非常干净,只有三只整齐排列的黑齿国雕漆匣。她打开那只有白云和金鹰雕刻的匣子,从里面的报告和信函上抽出一张薄薄的纸条。

    这张纸条她一定已经读了上百次,一只鸽子在十二天前把它从雨师城带到这里来。在白塔,还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张纸条的存在,而知道纸条内容的人只有她一个。想到这点,厉业魔母不禁笑了出来。

    鼻环已经套在公牛的鼻子上,期待前往市场的愉快旅行。

    没有签名,也不需要签名,只有罗羽涅会送出这个荣耀的讯息。除了自己之外,厉业魔母相信能够完成这个任务的只有羽涅。当然,厉业魔母并不会真正去信任任何人,但她对凌日盟首脑的信任总会比其它人更多一些,毕竟她晋升自凌日盟,而且至今她在许多地方仍然将自己视为凌日盟成员。

    鼻环已经被套在公牛的鼻子上。

    令公鬼————转生真龙,那个即将吞掉整个世界,并已经吞噬大半个世界的男人。令公鬼已经被屏障,并且处在羽涅的控制之中;而且支持他的那些人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不是百分之百地确定这种情况,这封信中的言辞就绝不会是这样。

    根据早先得到的信息判断,令公鬼似乎是已经重新发现了穿行的方法,这种异能在世界崩毁时就失传了,但这并不能拯救他。而且,这一点反而被羽涅所利用。

    很显然,令公鬼习惯于不告知别人就随意前往其它地方。有谁会想到,这次他并不是自己离开,而是被抓走了?厉业魔母的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

    再过六七天,顶多十几天,令公鬼就会被带到白塔,被严密地监管,直到末日战争,而他对世界的破坏将从此被制止。让任何能够导引真气的男人拥有自由,都是疯狂的行为,让预言中注定将要在终极之战中与魔尊对抗的男人拥有自由,则是最疯狂的行为。

    虽然这种恶劣的天气似乎昭示着同样恶劣的前景,但厉业魔母希望终极之战还可以再拖个几年,她需要用几年时间让这个世界步入正轨————从消除令公鬼已经造成的影响开始。当然,令公鬼如果还是自由的,那么他已经造成的破坏就绝对无法和他将要造成的破坏相比,更不用说他有可能在发挥作用之前就将自己杀死。那个麻烦的年轻人将要被安全地裹进襁保里,像婴儿般放进母亲的臂弯里,直到他被带到煞妖谷。在那之后,如果他还活着……

    厉业魔母咬住嘴唇。根据真龙预言的内容推测,他大概不会活下来。毫无疑问,这会是最好的结局。

    “尊主?”苦菊的声音几乎让厉业魔母吃了一惊,她走进来时竟然连门都不敲!“我从各宗派那里为您带来了讯息,尊主。”身材苗条、表情冰冷的苦菊披着白色的玄凤瑶华之帔,和她的衣服颜色完全一样,这些都表明她来自绀珠派。在她的嘴里,“尊主”这个词没有任何尊敬的含意,仿佛只是对另一个身份相当的人的称呼。

    苦菊的出现完全破坏了厉业魔母的好心情。这名太微玄使来自绀珠派,而不是凌日盟,这件事永远都在啮咬着厉业魔母,让她知道自己的缺陷。至今为止,这些缺陷已经得到了部分修补,但还没完全除去。

    厉业魔母已经懒得继续去懊悔她在锡城古国以外的地方是那么地缺乏私人眼线,而前任丹景玉座和太微玄使的逃脱,一定是有人在暗中帮助她们逃走的,让她失去了一些关键的要素,以至无法掌握庞大的丹景玉座情报网。

    厉业魔母很想掌握本该属于她的情报网,但依照以往的习惯,各宗派都只是把她们愿意和丹景玉座分享的零星情报交送到太微玄使那儿。

    而厉业魔母相信,即使是这种零星的情报,苦菊也没有完全告诉她。但她不能直接向各宗派询问情报,有这些缺陷就够糟的了,如果还向世人乞讨,那岂不是自曝其短?而这座白塔,重要性几乎就等同于整个世界。

    厉业魔母保持着和苦菊一样的冷静,装作在检查匣中的文稿,只是向苦菊点了点头。她缓慢地一页一页翻阅着这些文稿,又将它们缓慢地放回匣子里。实际上,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让苦菊等待是痛苦的,因为这样的反击实在太过渺小,而对于这名应该是她奴仆的人,她却只能进行这样的反击。

第一千八百零三章 逮住她们

    丹景玉座能随心所欲发布任何法令,她的话就是律法,必须得到绝对执行。但实际上,没有白塔长老会的支持,许多法令就只是在浪费墨汁和纸张。没有姐妹会违抗丹景玉座,至少不会直接违抗,但有许多法令还需要上百个其它条件才能得到执行。在最好的情况下,所有这些条件将慢慢具备,但有时候,这个速度缓慢到最终的结果永远不会实现————而现在远不是最好的时候。

    苦菊只是站在她面前,平静得如同冰冻的池塘。厉业魔母合上那只黑齿国漆匣,只是将那张表明了她必然胜利的纸条留在手中,她正不自觉地用手指抚摸着那张纸条,如同抚摸着一个护身符。“焕文和裘丽恩终于肯告知她们安全到达之外的其它讯息了吗?”

    厉业魔母要提醒苦菊,没有人能认为自己可以置身于丹景玉座的权威之外。没有人在乎狐仙城,厉业魔母最不在乎,即使黑齿国的首都沉没到海里,除了那些商人之外,就连其余的黑齿国人也不会注意。

    焕文在将近十五年前就已经进入了长老会。如果厉业魔母能派遣一名宗派守护者,一名曾经支持她登上丹景玉座的凌日盟守护者,作为使者去见一名权势低微的统治者————而除了许多谣言四处流传之外,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那么所有人都会害怕自己成为厉业魔母的下一个目标。

    裘丽恩被派去的原因则有所不同,她得到鼍龙派守护者的位置只有几十天,所有人都相信,鼍龙派会让她成为守护者只是表明她们不会被这位新的丹景玉座吓倒。这位丹景玉座也让裘丽恩经历了一次可怕的苦修。这种傲慢是绝对不会被纵容的,所有人也都应该知道这点。

    厉业魔母要让苦菊知道,她是处在弱势的一方,但这名身材苗条的女人只是冷冷地微笑着。只要长老会还保持现状,她就可以无视丹景玉座的权威。

    她漫不经心地翻检着手里的文稿,从里面抽出一份:“焕文和裘丽恩没有传来讯息,尊主,不过,从您已经收到的来自于诸王座的……”那种微笑逐渐变得明显,流露出某种危险的愉悦,“他们全都要试试自己的翅膀,看看您是否像……像您的前任那样强大。”

    即使是苦菊也知道不要在厉业魔母面前说出金灵圣母的名字。但苦菊的话是真的,每一名国主和女王,即使是一些贵族,似乎也都在测试厉业魔母权能的底限。她必须让他们看到一些实例。

    苦菊瞥了那张纸一眼,继续说道:“不过还是有来自狐仙城的讯息,是无为派送过来的。”她强调这个是要将碎片刺得更深吗?“仪景公主和湘儿到了那里,她们正以鬼子母的姿态行动,和前去见巫马容川女王的……反叛的……使节们在一起。那里还有另外两名姐妹,没有确定身份,她们大约在和前两个人在做着同样的事。看来叛徒的名单并不完整,或者她们大约只是恰巧成为同伴,无为派对此无法确定。”

    “苍天在上,为什么是狐仙城?”厉业魔母不屑地说道。如果有这方面的讯息,焕文肯定会让她知道的。“无为派一定只是听信了谣言。宛童的讯息说她们在独狐陈,和其它的叛徒在一起。”李宛童的报告里还说金灵圣母也在那里;还有成少卿,他正在那里传播阴险的谎言。

    没有任何凌日盟姐妹会自贬身份去承认这种事,更不会去否定这种事。那个叫丹景玉座的女人一定参与了这桩污秽的阴谋,否则明天的太阳就会从西边升起来。为什么她不能爬到阴暗的角落里安静地死掉,不要让别人再看到她,就像其它被遏绝的女人那样?

    厉业魔母费力地压抑住自己想要深呼吸的冲动。当叛乱得到压制后,成少卿就可以立刻被安静地吊死。绝大部分的世人都以为他早已经死了,且那种凌日盟扶植他成为伪龙的丑恶谣言也将随他一同死亡。

    当叛乱得到压制后,那个叫丹景玉座的女人将会交出丹景玉座眼线的控制关键,并供出帮助她逃跑的叛徒。厉业魔母有些希望丹景玉座供认的名单里会有苦菊,不过这是个愚蠢的希望。“我看不出为什么那个叫湘儿的姑娘会跑到狐仙城去伪装成鬼子母,仪景公主更不可能这么做了,你说呢?”

    “您命令要找到仪景公主,尊主。您说,这就像用套索拴住令公鬼一样重要。当她在三百名独狐陈叛徒中的时候,我们对此无能为力,但她在曜日宫中不会得到很好的保护。”

    “我没时间为谣言和胡扯烦恼。”厉业魔母轻蔑地吐出这句话中的每一个字。苦菊提到了令公鬼和套索,她是否知道了一些她不该知道的事情?“我建议你再读一遍宛童的报告,然后自问一下,是否叛徒们会允许见习使假装戴上长衫。”

    苦菊明显忍耐着听厉业魔母把话说完,然后又检查了一遍手中的数据,从里面抽出四张纸。

    “无为派的密探送来了草图。”她不带任何表情地说着,将那四张纸递了过来。“那个密探不太擅长绘画,但仪景公主和湘儿的形貌还是可以辨认的。”她等了一会儿,看厉业魔母没有接过那些草图的意思,将草图又收回其它文稿里。

    厉业魔母感到脸颊因愤怒和羞窘而变红,苦菊没有一开始就拿出那四份草图,她巧妙地让厉业魔母被她牵着鼻子走。厉业魔母没有去看那些草图,现在任何东西都只会增加她的困窘。她的声音变得冰冷阴森:“逮住她们,并带回我面前来。”

    苦菊脸上漠然的表情让厉业魔母又开始寻思,这个女人到底知道多少她不该知道的事情。那个叫湘儿的姑娘和令公鬼来自同一个村子,她大约会成为一个牵制令公鬼的把柄。所有姐妹都知道这点,就像她们知道仪景公主是锡城古国的公主,以及她的母亲已经死了。

    有一些含混的谣言将银蟾女王和白袍众牵扯在一起,这当然是无稽之谈,银蟾女王绝对不会向拜火教众寻求帮助,她死了,甚至连尸体也没留下,而仪景公主将成为女王。

第一千八百零四章 质问

    当然,要在锡城古国贵族们将戴玲推上银蟾王座之前,将仪景公主从叛徒手里抓出来。比起其它特别有权力继承王座的贵族,仪景公主重要得多,但这其中的原因是别人不知道的。当然,仪景公主有朝一日会成为鬼子母,这点也很重要。

    厉业魔母偶尔会有预言的能力————在她之前,很多人都认为这种异能已经失传了————而她很早就预见到锡城古国王族掌握着赢得终极之战的钥匙。二十五年前,当银蟾女王在继承战争后已经确定要继承锡城古国王位时,厉业魔母就把目标锁定在当时还是姑娘的银蟾女王身上。

    现在厉业魔母还不知道仪景公主究竟有多重要,但预言绝不会错。有时候,厉业魔母几乎痛恨这种异能,她痛恨一切她不能掌握的事情。

    “我觉得得到这四个人,苦菊,”另外两个肯定是不重要的,但她不能心存侥幸,“立刻将我的命令发给焕文,告诉她————还有裘丽恩————如果她们从现在开始再不送常规报告来,我会让她们希望自己从没被生出来过,也包括那个叫季月的女人的讯息。”说出这个名字时,厉业魔母的嘴角扭曲了一下。

    这个名字也让苦菊不安地动了动身子。这并不奇怪,答里呵那种肮脏的药剂,会让任何一名姐妹感到不舒服。璇霄散并不是致命的药剂,虽然喝下它的人会陷入沉睡,但迟早还是会醒来,但能够抑制女人导引真气能力的药茶,却肯定蕴含着对鬼子母的恶意。这个讯息是在羽涅离开后才传到白塔的,这点非常可惜,如果璇霄散对男人也有着对女人同样的功效,它肯定能让羽涅的任务轻松很多。

    才一眨眼,苦菊所有不安的神情已经消失,恢复了高傲的姿态,如同一堵冰墙般不可动摇。“听您吩咐,尊主,我相信她们立刻就会二话不说地遵从您的命令,就像她们所应该做的那样。”

    一阵突然的怒意扫过厉业魔母的心中,如同野火扫过干燥的草原。世界的命运掌握在她手中,而她却感觉到脚下出现愈来愈多窒碍难行的碎石。

    那些叛徒和拒不从命的统治者们已经够让她头痛了,而她背后还有那么多心怀鬼胎或牢骚满腹的宗派守护者,那些人都成了她面前这个女人培养自身权势的肥沃土壤。

    现在她确定握在手里的宗派守护者只有六个,她怀疑至少有同样数量的守护者在表决之前会听从苦菊的指示,除非苦菊同意,否则任何重要的事情肯定无法在长老会中通过。没有公开的同盟,没有任何人承认苦菊具有超越一名太微玄使的影响和权势,但如果苦菊反对……至少她们还没有到彻底拒绝厉业魔母命令的程度,她们只是一味地拖延,让厉业魔母的意愿经常无疾而终。

    这种情况当然无法令人高兴。在白塔的历史上,确实有一些丹景玉座变成比傀儡强不了多少的角色————长老会在拒绝这种丹景玉座的提议时尝到了甜头,便习惯了拒绝她的一切提议。

    厉业魔母握紧拳头,手中的纸条发出一阵轻微的窸窣声。

    鼻环已经被套在公牛的鼻子上。

    苦菊看上去如同一座大理石雕像般沉静,但厉业魔母已经不在乎了。那名放羊的正在被带往这里的路上,叛徒必然受到镇压,长老会将被慑服,苦菊迟早要跪倒在她面前,所有那些妄自尊大的统治者们都会向她乞求饶恕————从滕州的宋怀女王开始,这个女人一直对她的使者避而不见;然后是云梦泽的马山亭王,他总是在左右逢源,想要同时讨好白塔和白袍众,据她所知,山亭甚至还在讨好令公鬼;仪景公主会被安置在玄都的王位上,并将深知是谁让她坐上了王位,同时她的哥哥不会从中作梗。只要让这个姑娘回到白塔,不必多久,她就能成为厉业魔母手中的泥偶。

    “我要把那些男人连根拔除,苦菊。”不需要说明她指的是哪些男人。现在白塔里有一半的人唯一的话题就是那些黑庄中的男人,而另外一半也都在角落里悄声耳语着与他们有关的话题。

    “有许多恼人的报告,尊主。”苦菊又一次在她的文稿中翻检着,但厉业魔母认为她的这个动作只是为了找些事情做。苦菊这次没有抽出任何报告,如果还有什么东西能持久地烦扰这个女人,那一定就是玄都城外那些不洁的垃圾了。

    “更多谣言?你相信真的有几千人聚集在玄都,回应那污秽的特赦令?”这是令公鬼所有罪行中很严重的一桩,但还不足以为之过度担忧,他们只是一堆在仪景公主于玄都称王前必须清除的污秽而已。

    “当然不,尊主,但————”

    “东方玉将成为这次行动的指挥使者,这个任务理当由凌日盟完成。”东方玉在被厉业魔母召回之前已经离开白塔十五年了,和她一起遭到压制,“自愿”退位的另外两名凌日盟守护者————紫心破和闭小月————现在已经变成了神经质的女人。和那两个女人不一样的是,东方玉在孤身流放的历程中只是变得更加刚强。“她要带五十名姐妹去。”

    厉业魔母相信,那个黑庄里真正能够导引真气的人不会超过两或三个,五十名姐妹可以轻易压倒他们,但那里大约还有其它渣滓要处理————在那里混吃混喝的人、盲目跟从的人、脑子里充满各种虚妄幻想和疯狂野心的傻瓜。“她还要带上一百名……不,两百名卫兵。”

    “你确定这样是明智的吗?那里有几千人的谣言一定是疯狂的,但一名在玄都的鼍龙派密探说黑庄现在的人超过四百。那个密探是个聪明人,他似乎是根据出城的补给马车数量判断人数的。而且你知道,有传闻说萧子良也在那里。”

    厉业魔母竭力保持住面容的平静,而她的努力差点就失败了。她禁止人们提到萧子良的名字,但她现在却不能以此处罚苦菊!这让她感到无比痛苦。这个女人直视着她的眼睛,现在连一个敷衍的“尊主”也懒得说了,而且她竟敢质问丹景玉座是否明智!厉业魔母是丹景玉座!不只是一群平等的人之中的领导,而是丹景玉座!

第一千八百零五章 四百名乌合之众

    厉业魔母打开那只最大的漆匣,映入眼帘的是许多放在灰色挑花缂丝上的奇玉小雕像。玩弄她的这些收藏品总是能让她抚平自己的心神,而且这样做可以产生的效果并不止这些。

    把玩这些小物件,能让任何前来谒见她的人知道她们的地位。在她的眼里,她们大约还不如这些匣子里的小雕像。

    厉业魔母先是抚摸着一只姿态优雅、灵动而圆润的猫;然后是一个雕工细腻的长袍女子和一只精巧的小动物,那只小动物想必是雕工所想象出来的,长得就像一个浑身长满毛发的男人,正蜷伏在那名女子的肩头;最后,厉业魔母选择了一条鱼,它的雕工是如此精致,虽然奇玉本身已经因长久的岁月而泛黄,但它看上去仍然是那么地栩栩如生。

    “四百名乌合之众,苦菊。”厉业魔母内心平静不少,因为她看到苦菊也抿起了嘴唇。她的表情变化很细微,但厉业魔母不会放过她那张面具上的任何一丝破绽。“如果真的有那么多人,也只有傻瓜才会相信那里能够导引真气的人会超过一或两个,最多也不过一两个!在十年时间里,我们只找到了六个有这种能力的男人,在过去二十年里也只有二十四个,你知道我们是如何搜索这个世界的。至于萧子良……”

    这个名字灼烧着她的嘴。那是唯一落入鬼子母手中,又逃脱了被镇压命运的伪龙,这绝对不是她希望在自己统治时期被记录在史书里的事迹,尤其是她现在还没决定好该如何记录这件事。现在《历代记》中还没有任何关于萧子良被捉拿后的记录。

    厉业魔母的拇指抚过那条鱼的鳞片。“他死了,苦菊,否则我们早就会听到他的讯息,而且他不会侍奉令公鬼。你能相信他从自称为转生真龙,转而去侍奉另一名转生真龙吗?你能相信他可以和李义府一同待在玄都,却不被李义府杀死吗?”当厉业魔母想起滕州元帅正在玄都听从令公鬼的调遣时,她的手指移动得更快了。宋怀王在玩什么把戏?但厉业魔母并没有表现出这些情绪,她的面容像手上的奇玉雕刻般沉静。

    “二十四是一个危险的数字,”苦菊的平静中似乎带着凶恶的预兆,“如同两千一样危险,记录在《历代记》中的只有十六个。现在最不该出现的事情就是那些年代重新出现,或者那些姐妹们知道事实,即使是那些被你召回白塔的姐妹也都保持着沉默。”

    厉业魔母刻意露出困惑的表情,就她所知,苦菊是在成为太微玄使之后才知道那些年代的事实。但厉业魔母还知道许多更加私密的信息,那是苦菊不可能知道的,至少她不可能肯定地知道。

    “孩子,无论出了什么事,我都不会有所畏惧,谁会处罚我进行苦修,以什么样的罪名?”这句话很巧妙地避开了事实,但它显然没有对苦菊造成任何影响。

    “《历代记》记录了一些丹景玉座因为不明原因而进行公开的苦修,在我看来,有这种记录的丹景玉座都是因为别无选择————”

    厉业魔母用力一拍桌子:“够了,孩子!我是白塔的律法!已经被隐瞒的仍然将被隐瞒下去,就像以前那二十年一样————这是为了白塔的利益。”直到此时,厉业魔母才感觉到手掌的疼痛,她抬起手掌,看见那条鱼断成了两截。它有多久的历史了?五百年?一千年?现在她只能勉强做到让自己不因愤怒而颤抖,她的声音肯定因此变得粗重了。

    “东方玉将率领五十名姐妹和两百名白塔卫兵前往玄都,镇压黑庄,她们将镇压所有能够导引真气的男人,将他们吊死,并把捕捉到的其余那些乌合之众也全都吊死。”对于这种严重违反白塔律法的命令,苦菊甚至没有眨一下眼,厉业魔母要在一切事情上成为白塔的律法,这一点她是认真的。“把那些战死的也都吊起来,让他们成为警告,告诫所有男人们不要妄想碰触真源。让东方玉来见我,我觉得听听她的计划。”

    “听从您的吩咐,尊主,”这个女人的回答仍如同她的面容一样冰冷平静,“但请允许我说一句,您大约应该重新考虑是否要派遣这么多姐妹离开白塔。很显然,叛徒们对您所提出的条件并不满意,她们已经离开了独狐陈,正朝这里进军,我得到的情报是从黑齿国传出来的,但现在她们一定已经到了三江口。她们还选出了一名丹景玉座。”她看了最上面的文稿一眼,仿佛是在搜寻伪丹景玉座的名字:“似乎是半夏。”

    苦菊将这项最重要的讯息一直留到现在才说;这样本来应该会激怒厉业魔母的,但厉业魔母却只是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她努力保持着庄重的仪态,让自己不至于狠狠地朝地板跺上一脚,苦菊惊讶的表情让她的笑声更大了,甚至不得不用手指抹了抹眼睛。

    “你完全没看出来,”厉业魔母终于在笑声和喘息声中说出了话,“苦菊,还好你是太微玄使,不是宗派守护者,不然,在长老会里,像你这么盲目的人不出一个月就会被其它人关进笼子里,直到需要你表决时才会把你放出来。”

    “我看得很清楚,尊主,”苦菊的声音中没有任何温度,更贴切的说法是,她的声音冷得足已让四面墙结满冰霜,“我看见了三百名反叛的鬼子母,大约还有更多,正朝嘉荣城进军,陪同她们的还有一支由孙希龄率领的军队,那是一名威名卓著的将军。除去那些不实的报告,那支军队的人数大约会超过两万人。有孙希龄的率领,他们在沿途村镇还会招募到更多的士兵。当然,我不认为他们凭借这样的军力就能够占领这座城市,但我们绝不能等闲视之。库班将军应该被授命增加白塔卫兵的数量。”

    厉业魔母用厌恶的眼光看了那条断掉的鱼一眼。她站起身,大步走到离她最近的窗前,背对着苦菊。下面正在建造的宫殿和她手中的纸条除去了苦菊带给她的苦恼。

第一千八百零六章 必须遭到遏绝

    厉业魔母低下头,带着微笑看着即将完工的宫殿。“三百名叛徒,是的,但你应该再读一读宛童的报告,至少有一百名叛徒已经濒临崩溃边缘。”

    厉业魔母对宛童有着相当的信任,那名凌日盟鬼子母的脑子从没糊涂过,她报告说那些叛徒即使看到影子也会被吓一跳,并且说她们是在绝望中寻找放羊的的羔羊。当然,宛童是一名野人,但她也是个相当有理智的人。宛童很快就会回来了,那时她就能给出一份更完整的报告。但厉业魔母已经不再需要这个了,她针对叛徒拟定的计划早已开始付诸实行,但这是她自己的秘密。

    “宛童总是相信她能让人们去做他们显然并不会做的事情。”苦菊的语气是否在强调什么?厉业魔母决定不去理会。她不得不对苦菊太多的行为视而不见,但那一天总会来的,很快就会来了。

    “至于她们的军队,孩子,宛童说那里顶多有两三千个男人。如果她们有更多人,她们一定会努力让宛童看到的,她们肯定会以此威慑我们。”在厉业魔母的观念里,眼线们总是喜欢夸大其词,好让他们的情报显得更有价值。只有姐妹们会说真话,是可以相信的;至少凌日盟姐妹们是这样,至少一部分凌日盟姐妹是这样。“但即使她们真的有两万人,五万人,或是十万人,我也不会担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当厉业魔母转过脸时,苦菊的表情依然静如止水,如同一张覆盖在盲目与无知上的面具。“你应该熟知所有白塔律法的条文,叛徒将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对于主犯,”苦菊缓缓地说,“遏绝。”她微微皱起眉,裙摆随着双足的移动极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很好,就连见习使也知道这些,而苦菊不会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问,非常好。“对于某些共犯,也是一样。”

    “大约。”那些主犯中的大部分大约能躲过这一劫难,如果她们以正确的方式向厉业魔母投降。律法中最轻微的惩罚是在全体姐妹前接受鞭笞,然后~进行一年零一天的公开苦修。但并没有条文指明这种苦修必须一次完成。她们会偶尔进行一个月的苦修,直到十年后,她们仍然要为犯下的罪行做出补偿,仍然要记得反抗厉业魔母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当然,有一些人是必须遏绝的————浣花夫人,还有几名伪宗派守护者————不过只要足以让其余那些人恐惧就好了,没必要让白塔遭到削弱。白塔必须完整,必须强大;强大而且被她牢牢地握在手中。

    “她们犯下的罪行里只有一条应该遭到遏绝的惩罚。”厉业魔母说道。白塔在古代发生过叛乱,但这样的历史都被妥善地隐藏起来,极少有姐妹能知道这些事。《历代记》中的这些部分————那些被遏绝和被处死的名单只会向丹景玉座、太微玄使和宗派守护者们开放。另外知道它们的就只剩下不多的几名守藏吏了。

    苦菊张开口,但厉业魔母没让她有机会说话:“任何冒称自己为丹景玉座的女人必须遭到遏绝,如果她们以为她们有胜利的机会,那么就该让浣花夫人成为她们的丹景玉座,或是辛蜚零,或是龙葵,或是其它人。”宛童的报告中提及本已经退休的罗花休也出现在独狐陈,只要罗花休能看见十分之一的机会,她一定会用双手紧紧攥住七色七明四照玄光丹裙。“但她们却选出一个初阶生!”

    厉业魔母饶富兴致地摇了摇头。她能引用律法中所有关于丹景玉座选举的条文,毕竟,她自己也充分利用了这些条文————那些条文中没有一个字提到必须是正式鬼子母才能成为丹景玉座。很显然,制定这些律法的人认为这一点是不言自明的事情,而那些叛徒们则是钻了这个漏洞。

    “她们知道她们的行为是毫无希望的,苦菊,她们的计划中只有虚张声势和威胁恫吓。她们想要为自己将要受到的惩罚找一些保护伞,所以那个姑娘就变成了她们抛出来的牺牲品。”这实在是一件可惜的事,那个名叫半夏的姑娘本来可以当成另一个控制令公鬼的把柄。而且,当她能够完全掌握自己的上清之气时,她将成为千年来最强大的鬼子母之一,这实在太可惜了。

    “孙希龄和一支军队在我听来并不像是在虚张声势,”苦菊说,“他们要用五到六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嘉荣城。在这段时间里,库班将军可以扩充白塔卫兵————”

    “她们的‘军队’!”厉业魔母冷哼一声。苦菊真是个傻瓜,虽然她有一副冰冷的外表,但她的内心却像是只胆小的兔子,再这样下去,她就要相信丹景玉座胡说的弃光魔使已经得到自由了。当然,她还不知道这个秘密,但这不会有什么差别。“拿着草叉的农民、拿着弓箭的屠夫和骑在马背上的裁缝!他们每朝这里跨出一步,都妄想要攻破绝壁之墙。即使是过堂白虎神卫符的大军也被挡在那道墙外,一筹莫展。”

    不,苦菊不是一只兔子,而是一只黄鼠狼,但她迟早会变成厉业魔母披风上的镶边黄鼠狼毛皮,苍天会让这一天马上到来的。

    “他们每向这里走一步都会失去一个人,或者是十个人,如果我们的叛徒们最后出现在这里时只带着她们的护法,我完全不会感到奇怪。”

    已经有太多人知道了白塔的分裂,一旦这场叛乱被镇压,她可以让世人以为这是一种策略,大约是为了控制年轻的令公鬼而进行的计划的一部分。但这需要数年的努力,大约是数世代的努力,才能让世人的记忆消退。所有叛徒都要为此而跪在她面前,付出代价。

    厉业魔母紧握住拳头,仿佛是抓住所有那些叛徒的喉咙,或者是苦菊的喉咙。“我要打碎她们,孩子,她们会像一堆烂瓜一样爆开。”她的秘密为她保证了这一点,无论孙希龄召集了多少农夫和裁缝,无论苦菊是怎样想的。

第一千八百零七章 自寻烦恼

    突然间,预言的力量抓住了她————那些是注定要发生的事情,就像已经摆在她面前的一切事实一样,对于这种力量的信心让她可以闭上双眼,迈步走到悬崖之外。

    “白塔将重新统一,只有一些渣滓将遭到抛弃,成为被嘲笑的对象,统一的白塔将变得更加强大。令公鬼将面对丹景玉座,知晓她的愤怒。黑庄将陷入血与火焰之中,姐妹们将行走在它之上。这是我所预言的。”

    像往常一样,厉业魔母在预言时就开始浑身颤抖,大口喘着气。她强迫自己站直身体,让呼吸平缓下来,她从不曾让任何人看到她虚弱的模样,但苦菊……苦菊睁大了双眼,张着嘴,仿佛已经忘了要说些什么。一张纸从她手中滑了出来,她急忙将手指握紧,才没让它落到地上。

    只是在转瞬间,苦菊已经重新戴上那副冰冷的面具,恢复了鬼子母完美的平静,但刚才她绝对受到不小的震撼。哎哟,这样非常好,就让她为厉业魔母必然的胜利而咬牙切齿吧!最好她把自己的牙齿咬断。

    厉业魔母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到书桌的后面,将那只断掉的奇玉鱼拨到自己视线之外的地方。现在应该是进一步扩展胜利的时候了。“今天还有干活要做,孩子,先要通知姜舒月小姐……”

    厉业魔母解说着她的计划,对苦菊已经知道的信息进行更详细地解释,又让她知道了一些她还不知道的事情。丹景玉座毕竟还是要和她的太微玄使合作,无论她有多么痛恨这个女人。看着苦菊的双眼,想到她正在暗自揣度还有多少事情她仍不知道,厉业魔母感到一阵愉快。

    当厉业魔母发布命令,为葬月之海和世界之脊中间的这一片世界做出各种安排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却在想象着年轻的令公鬼正被“运往”这里,如同一头被关在笼中的熊,她要教导他该用怎样的舞步来讨得自己的晚餐。

    《历代记》中关于终极之战的纪录很难不牵扯到转生真龙,但她知道,有一个名字将要比其它所有名字写得更大————厉业魔母,三江口北部一个小家族中最小的孩子,会成为历史上最伟大、最强大的丹景玉座,这个世界历史上最强的女人,拯救了全凡人的女人。

    在枯草覆盖的山丘之间,站立着许多雕像般的厌火族人,他们丝毫没有理会随风而来的一团团尘土。本该在一年中的这个时节覆盖大地的皑皑白雪仍然不见踪影,这点也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困扰,他们之中没有人见过雪。

    而将要爬上天顶的太阳散发出来的高热,还不及他们在家乡已经习惯的热度。他们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南方的山地中,等待那个标志着突阕楼兰命运来临的信号。

    沙奇娜的外表和其它人没有区别,但环绕在她周围的一圈枪姬众让她十分显眼。那些枪姬众都安闲地站立着,黑面纱已经遮住了她们眼睛以下的面孔。沙奇娜也在等待,而且内心并不像她的外表那么平静。但她不会因此忽视其它事情。这是为什么她会发出命令,其它人只能服从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她知道摒弃捆住双手的陈年旧习与传统后该做些什么。

    她的碧眼睛闪动了一下,看到左侧的十二名男人和一名女人,他们全都拿着皮制的小圆盾和三四根短矛,身上灰褐色的衣服像在三绝之地中一样完美地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艾法琳灰色的短发藏在束发巾里,不时瞥一眼沙奇娜,如果一名枪姬众也会表现出不安,那就是艾法琳现在的样子。

    一些突阕枪姬众已经去了南方,加入那些在令公鬼身边蹦跳的傻瓜中,沙奇娜毫不怀疑其它枪姬众也在谈论这件事。艾法琳一定在怀疑,是否为沙奇娜提供枪姬众护卫可以平息这种议论。不过,至少艾法琳没有怀疑真正的权力握在谁的手中。

    如同艾法琳一样,那些统领其余突阕战士团的男人们也不时地面面相觑,特别是身材粗壮的鬼力克和刀疤脸的鲜血的守卫代表本督因。过了今天,将不会再有任何事情阻止突阕楼兰派遣一名男人前往昆莫,接受成为部族首领的试炼。

    在那之前,沙奇娜一直都会执掌部族首领的权力,因为她是最后一名突阕首领的未亡人————最后两名首领的未亡人。就让那些在背后诋毁她带来厄运的人继续自寻烦恼吧!

    她理了理手臂上的暗色披巾,调整了一下项链,黄金和奇玉手镯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这些项链大部分也是黄金和奇玉的,但其中有一条用珍珠和红宝石串成的项链,它原先属于一名湿地女贵族。这条项链末端缀着一颗和小鸡蛋差不多的红宝石,正落在她的胸口上。

    现在那名女贵族已经穿上了白袍,和其它屈从者一起在那座名叫弑亲者之匕的山脉里劳动。湿地人聚集了大量的财富。一颗巨大的祖母绿正在沙奇娜的手指上反射着阳光,闪耀绿色的火光————戒指是值得采纳的湿地人生活习惯之一,虽然有不少人会因此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如果还能找到如此华丽的戒指,沙奇娜一定也会将它们戴在手上。

    大多数人都相信鬼力克或本督因会成为第一个得到智者允许,进入昆莫的人。在那十三个人里,只有艾法琳怀疑不会有任何男人能得到这样的允许。她只是怀疑而已,她很聪明,只将这种怀疑以非常谨慎的方式对沙奇娜一个人透露过,其它人的思想还局限在旧的框架里。

    不过,即使沙奇娜迫不及待地要立下新的规矩,她也知道要慢慢地引导他们就范。自从突阕人越过龙墙,进入湿地。和三绝之地相比,这里仍然算是湿润的。已经有许多事情改变了,但还有更多事需要改变。一旦令公鬼落入她手里,一旦她与朅盘陀王————所有楼兰首领的首领————成亲。

    那些所谓转生真龙的故事只不过是湿地人的胡言乱语,厌火族人就会以新的办法任命部族首领和氏族首领,甚至是战士团的代表。

第一千八百零八章 就会被毁灭

    令公鬼将任命他们,当然,是在她的指导之下,而这还只是开始。湿地人会把自己的权势与地位让自己的孩子,以及孩子的孩子继承,这是个不错的办法。

    向南吹的风更强了,它会遮掩住湿地人马匹和马车的声音。沙奇娜又整理了一下披巾,压抑住自己面容的扭曲,无论如何,她一定不能表现出紧张的模样。她向右瞥了一眼,紧张的情绪瞬间就消失了,就如来时般快速。在那里聚集了超过两百名突阕智者,如果在平时,其中至少一部分人看她的眼神和秃鹰毫无差别,不过现在她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山坡的方向。不止一名智者在不安地调整披巾或抚平宽大的裙子。沙奇娜的嘴角微扬。一些智者的脸上出现了汗水。她们的骄傲和勇气都到哪里去了?

    当一名年轻的刀手众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所有人都变得有些紧绷。那名沙汾奈一边跑下山坡,一边放低了面纱。他径直朝沙奇娜跑来,这是应该的,但让沙奇娜气恼的是,他高亢的声音所有人都能听到:“他们的一名前哨逃掉了!他受了伤,但仍然骑在马背上跑了。”

    战士团的代表们没等他说完话就已经有了动作,这是绝对不可以的。他们是实际战斗的指挥者,沙奇娜自己从没用矛枪做过任何事,但她不会让他们有片刻忘记她是谁。“将所有握有枪矛的战士派出去,”她大声发出命令,“不要让他们做好准备。”话声一落,他们立刻不约而同不满地转向她。

    “所有枪矛?”本督因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的意思是除了掩护————”

    鬼力克瞪着沙奇娜,用比本督因更大的声音说道:“如果我们不留下预备队,我们会————”

    沙奇娜打断了他们的话:“所有枪矛!我们要与之舞蹈的人里面有鬼子母,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压倒他们!”

    艾法琳和其它大多数人脸上都毫无表情,但本督因和鬼力克皱起眉,仿佛仍想争辩。真是愚蠢。他们要与之舞蹈的大概只是几十名鬼子母,再加上几百名湿地人士兵。他们拥有超过四万名持枪矛者,却还是希望能像与其它楼兰或湿地军队战斗时那样,留下掩护军队和预备队。

    “我所说的一切如同部族首领,”沙奇娜不该这么说的,但提醒一下这些人不会有什么坏处,“他们的人数少到我们一手就能掌握。”她吐出的每个字都充满了轻蔑。“如果枪矛行动得够快,他们就会被击垮。你们已经准备好为沙乌娜报仇,难道我闻到了恐惧的气味?对于几个湿地人的恐惧?突阕的骄傲消失了吗?”

    这番话让他们的面孔都变得像石头般僵硬,这正是她所预期的效果。就连艾法琳在戴上面纱时,眼睛也变得如同两颗光亮的灰宝石。她的手指打出一段枪姬众手语。当战士团的代表们开始行动时,沙奇娜周围的枪姬众们也全都跟了上去。这并不是沙奇娜想要的结果,但至少那些枪矛们都在行动了。

    站在谷底,沙奇娜能看见那些仿佛突然从平地上冒出来的、身穿圣保衣的人影,所有那些人都正用快如奔马的速度大步朝南方奔去。现在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沙奇娜带着以后要和艾法琳谈一谈的心思,朝那些智者们转过头去。

    这些都是最强的突阕智者,她们的数量是令公鬼身边鬼子母的六到七倍,但沙奇娜在她们的眼神中看到了犹疑。她们虽然竭力用僵硬的表情隐藏住这种心思,但沙奇娜看到了她们闪烁的眼神、舔润嘴唇的动作。

    现在已经有许多传统被抛弃了,比如古老、强大得如同律法的传统————智者们不会参与战斗、智者们要远离鬼子母。她们知道那些古代的传说————厌火族人因为辜负了鬼子母而被流放到三绝之地;如果厌火族人再次辜负鬼子母,就会被毁灭。她们都知道那些历史,那些令公鬼向全体厌火族人公布的故事————那些她们的祖先侍奉鬼子母的故事。那时的厌火族人全都发誓绝不沾染任何暴力。

    沙奇娜曾经相信所有这些故事都是谎言,但近来她已经相信了智者们全都把这些事当真,当然,并没有智者知道地告诉过她。但这不重要,沙奇娜本人从没依照成为智者的必须条件进入过昆莫,但全体智者已经接受了她,不管其中一些人是多么不情愿。现在她们别无选择,只能继续接受,会有新的传统代替那些无用的老东西。

    “鬼子母,”沙奇娜轻声说道,伴随着手镯和项链的轻微碰撞声,智者们纷纷向她靠近,想要听清她所说的话,“她们控制着令公鬼————朅盘陀王,我们必须把他从她们那里夺过来。”有一些智者皱起眉头,大多数智者相信她想要活擒朅盘陀王,为死去的鬼足缺————她的第二任男人复仇。她们理解这一点,但她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个目的。

    “鬼子母,”沙奇娜愤怒地嘶声说道,“我们遵守了我们的誓言,但她们打破了她们的。我们什么也没触犯,但她们却触犯了一切。你们知道沙乌娜是怎么被谋杀的。”

    她们当然知道,她们望向她的目光突然间变得锐利了,杀死一名智者等同于杀死一名怀孕的女子、一名孩子或是一名铁匠。一些目光锐利得如同刀刃,比如鬼怯慑的、发秃的……

    “如果我们允许这些女人肆无忌惮地这样做,却无需付出任何代价,那么我们就连禽兽都不如,我们将没有任何骄傲。我要坚守我的骄傲。”

    沙奇娜带着高贵的神态拢起裙子,高昂起头,朝山坡走去,她没有回头,确信其它人会跟在她身后。鬼怯慑、诺力和戴林会确保她们这样做。发秃、提盎、鬼逆和其它那些在过去几天跟随她去看鬼子母痛打令公鬼,并将他放回那只木箱里的智者也一样。她刚才的提醒对于这十三个人来说,比其它人更加严重。她们不敢辜负她,沙乌娜真正的死因将她们紧紧地拴在她身边。

第一千八百零九章 忍住怒气

    智者们撩起裙子,迈开双腿,紧跟在那些持枪矛者身后跑开了;虽然她们的穿着让她们难以跟上那些穿着圣保衣、持枪矛的战士,但她们的速度仍然犹如疾飞。她们在起伏不定的丘陵间跑过了五里路程,最后跑上一座山丘,看到枪矛之舞已经以某种形式开始了。

    成千上万戴着面纱的持枪矛者包围住湿地人的马车,形成一圈圈灰褐色的怒涛,向包围圈的中心涌去,那些马车则环绕在一片树丛周围。

    沙奇娜恼怒地吸了口气:那些鬼子母甚至还有时间把她们的马匹全都牵进那一圈马车之中。环绕马车的枪矛不停地向她们施加着压力,箭雨朝那些湿地人倾泻,但那些在最前线的人似乎都在撞击着一道看不见的墙壁。一开始,射得最高的箭还能越过那道墙,但很快便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反弹回来。智者群间传来一阵低沉的议论声。

    “你们看见鬼子母在做什么?”沙奇娜质问道,那语气仿佛是她也能看清上清之气的编织。她想要冷笑,那些鬼子母都是傻瓜,还有她们所吹嘘的那个愚蠢的三誓。

    当她们最终决定把上清之气当作兵刃,而不仅仅是一道障壁时,很可能已经太迟了。但她觉得智者们站在这里观察情况的时间似乎有些太久了。

    令公鬼就在那一圈马车里的某个地方,大约仍然像一匹云锦般,被折叠起来放在箱子里,等待着她将他握进手心。如果鬼子母能够控制住令公鬼,那么她也可以————她拥有这些智者的支持。她还能够从令公鬼那里得到她想要的承诺。

    “鬼怯慑,现在带着你的一魔兵手去西边,准备好和我一同进行攻击。为了沙乌娜,还有鬼子母欠我们的义,我们要让她们承担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严格地承担。”

    谈论让某些人承担她们没有承认的义,只是一种愚蠢的吹嘘,但在那些女人愤怒的议论声中,沙奇娜听到她们凶狠地承诺要让鬼子母承担那个义。只有那些依照沙奇娜的命令杀死沙乌娜的智者们一言不发地站立着。鬼怯慑微微抿起嘴唇,但最后她说道:“就听你的,沙奇娜。”

    沙奇娜轻松地大步奔跑着,率领她的一半智者赶往战场东侧————如果这片没有厮杀的混乱可以被称作战场的话。她本想留在一座视野良好的山丘顶上,就像一名指挥枪矛之舞的部族首领或战场指挥者那样。

    但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人支持她,连鬼怯慑和其它那些知道沙乌娜死因秘密的人也是一样。智者们依照她的命令排开队伍,她们的样子和那些持枪矛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白色的亚葛外衫和暗色的黄麻裙与披巾、光耀闪烁的手镯和项链,还有她们用头巾束起来的齐腰长发。

    她们相信,如果决定要投入枪矛之舞,就要全身全心地投入,而不是站在远离战场的山丘顶上。沙奇娜则相信她们并没有意识到,今天这场战争的真正主角是她们,而不是那些持枪矛者。过了今天,一切都将会发生改变。给令公鬼拴上缰绳,只是这改变中的一小部分。

    在那些包围马车的持枪矛者之中,沙奇娜只能凭借身高区分男人和枪姬众。面纱和束发巾藏住了面孔,且沙奇娜分辨不出不同部族、氏族和战士团成员身上圣保衣的差别。包围圈最外围的人们都显得相当困惑,一边等待着前方状况的改变,一边低声嘟囔着。

    他们早已准备好要与鬼子母来场闪电之舞,而现在他们却只能不耐烦地在原地绕圈子。这么远的距离,他们甚至无法用角弓将箭射进马车队里去。但沙奇娜相信,他们不必再等多久了。

    她双手叉腰,对其它智者说道:“在我左侧的打断鬼子母进行的编织,在我右侧的进行攻击,枪矛向前!”发布命令后,她转回头,等着看到鬼子母的毁灭————她们以为她们要对付的只有钢铁。

    什么都没发生,在沙奇娜面前依旧只是一大群躁动不安的持枪矛者,她听到的最大声音只是矛杆和皮盾的撞击声。她忍住怒气,将它们缠绕起来,如同将丝线绕在纺锤上。她曾经坚信,在沙乌娜的尸体被公开展示后,这些智者们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但如果她们仍然认为攻击鬼子母是无法想象的事,她会不择手段地让她们就范,即使要让她们蒙羞到穿上屈从者的白袍。

    突然间,一个人头大小的耀眼火球向马车飞去,发出一阵刺耳的嘶嘶声,然后是另一个,另外几十个。揪在沙奇娜心中的结松开了。更多火球从西边鬼怯慑那里飞过来,烟雾开始从燃烧的马车上升起,先是一缕缕的灰烟,然后是一团团浓重的黑烟。持枪矛者的嘟囔声发生了变化。

    沙奇娜面前的那些持枪矛者先前只是向前移动了一些,现在他们却推挤着涌上前去。马车那里传来了呼吼的声音,男人们愤怒地喊叫着,痛苦地嘶嚎着。鬼子母们建立的那道障壁已经被摧毁。

    战斗开始了,而它只能有一个结果————令公鬼会成为沙奇娜的战利品。他将把楼兰拱手献给她,还有所有那些湿地人。在他死之前,他还会带给她继续统治楼兰的孩子和儿子们。她大约会很享受这样的过程。实际上,他非常俊美、强壮而且年轻。

    沙奇娜并不认为鬼子母会很容易被击败,而事实上也是如此。火球开始落在枪矛中间,将穿着圣保衣的身躯变成一支支火把,闪电从晴空中劈落,将人体和土石抛向空中。

    但智者们很快就从观察中学会了这些战斗方式,或者她们早已掌握了这些方法,只是刚才还有着最后的犹豫。大多数智者都极少进行导引真气,特别是在其它人能够看到的地方。

    只有智者们知道谁有导引真气能力。无论真正的情况如何,闪电才刚开始在枪矛间击下,很快地,便有更多闪电朝马车中间落去。

第一千八百一十章 她们是智者

    然而,并非所有的攻击都命中目标。现在,飞过空中的火球有一些已经像马那么大了,银色的闪电像落下晴空的钩镰枪般刺向地面,其中却有一些在半途偏转,或者是尚未击中目标便已经猛烈地爆开,仿佛撞在无形的盾牌上;还有一些闪电是突然消失了。

    空气中充满吼叫与冲撞的声音,与之抗争的是各种喊叫与尖吼。沙奇娜欣喜地盯着天空,那番情景就像是她在书中读到的光明使的表演。

    突然间,整个世界在她眼中变成了白色。她似乎飘浮了起来。当她恢复视力时,她正平躺在距离刚才站立点十几步以外的地面上,身上覆了一层尘土,每一寸肌肉都疼痛不堪。她挣扎着想要多吸进一些空气,觉得自己的头发仿佛都从头皮上挣脱开来。

    其它智者们也都倒在地上,她们中间出现了一个一幅宽的大洞,一缕缕蔓须般的轻烟正从一些人的衣服上飘扬起来。并不是所有人都被击倒了————火焰和闪电的战斗仍在继续————但倒下的人绝对不少。她必须逼她们起来,重新舞蹈。

    沙奇娜强迫自己继续呼吸,踉跄着站起身,连身上的尘土都顾不得掸扫,就用力喊道:“推进枪矛!”她抓住埃塔兰瘦骨嶙峋的肩膀,将这个女人拉起来,然后才从她那双碧眼里看见了死亡的气息,便放开手,让她重新倒在地上。然后,她拉起仍然处在晕眩之中的德瑞拉,又从一名倒在地上的雷行众手中拿起一根短矛,将它高高地挥舞:“枪矛向前!”一

    些智者依照她所说,真地冲进了持枪矛者的人群中。其它人的头脑还算清醒,她们纷纷开始扶起还能站立的人。火焰和闪电的风暴仍然持续着,沙奇娜在智者的队列中大步巡行,继续高喊着:“推进枪矛!枪矛向前!”

    沙奇娜觉得很想笑,她真的笑了,虽然她现在满身泥土,周围充满了战争的喧嚣,但她这一生中不曾如此愉快过。她几乎希望自己曾经选择成为一名枪姬众。

    当然,女武神的信徒不可能成为部族首领,正如同男人不能成为智者。枪姬众取得权势的办法只有放弃枪矛,成为智者。而身为部族首领的老婆,沙奇娜在一名枪姬众刚刚被允许持有矛枪,或是一名智者学徒还在汲水的年纪时,就已经在玩弄权力了。

    而现在,她拥有了这一切————智者和部族首领,虽然她还需要做一些事情,好让部族首领的名衔成为事实。只要她拥有权力,名衔并不重要,但为什么她不能两者兼得?

    一阵突来的尖叫声让她转过身,惊讶地看见一头毛发粗硬的灰色大狸力咬断了多钝剑的喉咙。未经思索,她就用手中的短矛刺穿了那头狸力的肋侧。

    当那头狸力扭曲着身体,一口咬住矛杆时,另一头齐腰高的狸力已经越过她,扑到一名持枪矛者的背上。然后是另一头狸力,更多的狸力,放眼望去,所有地方都有狸力牙在撕裂穿着圣保衣的躯体。

    沙奇娜抽回短矛,一种茫然的恐惧戳进她的心中。鬼子母召唤狸力来为她们战斗。她没办法让自己的目光离开那头被自己杀死的狸力。鬼子母……不,不!这不能改变任何事,她不会让任何事有所改变。

    她终于让自己的视线转到一旁,但还没等她再次向智者们发出激励的喊声,又有一番情景让她瞠目结舌————一队披挂着赤红色头盔和护心镜的湿地人骑兵,挺着骑枪冲进了持枪矛者的队列,并且纷纷举起长剑,大力砍杀。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沙奇娜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将这个想法大声说了出来,直到发秃回答她说:“我告诉过你,沙奇娜,但你就是不听。”那名火焰色头发的女子厌恶地看着沙奇娜手中沾满鲜血的矛枪。智者不该使用矛枪,而沙奇娜则炫耀般地将矛枪斜倚在臂弯里————她看见首领们都是这么做的。

    发秃只得继续说道:“湿地人从南方向我们发动了进攻,湿地人和负龙守律。”她说出最后这个意为“龙之枪矛”的词汇时,语调里充满了轻蔑。“还有枪姬众,而且……而且他们之中也有智者。”

    “她们是来战斗的?”沙奇娜稍后才意识到自己声音中难以置信的语气。南边那些被太阳晒瞎的傻瓜还在称呼自己为楼兰,但既然她能够抛弃那些过时的传统,她们当然也能这么做,但她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毫无疑问,是鬼营室带她们来的,那名老妇人让沙奇娜联想到了一场势不可挡的山崩。“我们必须立刻对她们发动攻击,她们不能得到令公鬼,或是阻挠我们为沙乌娜进行的复仇。”看到发秃睁大的双眼,她急忙又加上最后这一句。

    “她们是智者。”发秃用刻板的声音说道。沙奇娜痛恨这句话,但她知道发秃的意思。智者们加入枪矛之舞已经非常糟糕了,而即使是发秃也不会同意智者攻击智者这件事。

    她当时同意必须置沙乌娜于死地————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其它智者和持枪矛者同意攻打鬼子母,才能让令公鬼落入自己手中,才能得到整个楼兰。但那是秘密进行的,参与其中的都是志同道合的人,而这次无论她做些什么,都会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这些傻瓜和懦夫!

    “那么,就和所有你可以与之战斗的敌人作战吧,发秃。”沙奇娜用最轻蔑的语气吐出每一个字。发秃只是点点头,调整了一下披巾,又瞥了沙奇娜臂弯里的短矛一眼,才转身回到队列里。

    大约可以让那些从南边赶来的智者们先行动,然后对她们发动突袭。但不管怎样,不能让她们夺走将要落入她手心的令公鬼。此刻她是多么希望能够来个会导引真气又不至于桀骜不驯的智者,多么希望能够站到一座山丘上,看看战局到底有了什么样的变化。

第一千八百一十一章 推进枪矛

    沙奇娜紧握住手中的短矛,一边留意着周围的狸力,她视线中,所有的狸力,只要是还没死掉的,都正不畏死地攻击着身穿圣保衣的男女,接着又开始高声鼓励着突阕人。

    在南方,更多火焰和闪电落在突阕人群之中,不过沙奇娜看不出突阕的攻势受到了什么影响。虽然战场上不断有火焰、土石和人体炸上半空,但持枪矛者们仍然都在猛烈地向前冲击着。

    “推进枪矛!”她挥舞着手中的短矛,厉声高喊着,“推进枪矛!”在一片混乱的持枪矛者之中,她看不到任何在额头上绑着红头巾的愚蠢负龙守律。

    大约他们的人数太少,完全不足以造成任何影响,那一点湿地人已经分散到战场各处,看上去也是少得可怜。她亲眼看到一名湿地人连人带马被蜂拥而上的枪矛所淹没。

    “推进枪矛!推进枪矛!”她的嗓音充满了喜悦。即使鬼子母们召来一万头狸力,即使鬼营室带来一千名智者、十万柄枪矛,今天的胜利显然已经属于突阕了,属于突阕,也属于她。祖矛突阕的沙奇娜————这个名字将被永远铭记。

    突然间,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出现在战场上的咆哮之中,那似乎是从马车的方向传来的,但沙奇娜看不出究竟是智者们还是鬼子母导致了那场爆炸。她不喜欢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不过也不打算问发秃或者其它人,让她们有机会嘲笑自己的无知和缺乏力量。

    在场的人之中,只有她是缺少这种力量的。虽然智者们并不把它当一回事,但另一件沙奇娜不喜欢的事情就是别人拥有她所没有的力量。

    她的眼角瞥到持枪矛者之中出现了一片光芒,仿佛是某种东西在转动。当她转头去看的时候,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一次。一片光芒出现在她的视野边缘,她看过去时又是一无所获。有太多事情她不知道。

    她一边发出鼓励的叫喊,一边去看突阕智者们的队列。一些智者的模样相当狼狈,头巾脱落,长发披散,裙子和外衫上满是泥土,甚至有烧焦的痕迹。至少有十来名智者躺在地上,被摆放成一排,不停地发出呻吟。

    还有七个人一动也不动,面孔被披巾覆盖。吸引她目光的是那些还站着的智者————发秃和一头罕见黑发已凌乱不堪的莎莫林,近来她开始习惯敞开衬衣的领口,胸前露出的肌肤比沙奇娜还多;鬼逆,她的长脸比平时更加严峻;矮胖的提盎、皮包骨的贝林,还有像大多数男人一样高的穆大娟。

    如果她们之中有人做了一些之前没做过的事情,应该要有人告诉她。沙乌娜的秘密让她们和她紧紧相系,即使对于一位智者,这样的罪行被揭露时,随之而来的也只能是一生的痛苦————以及比痛苦更可怕的羞耻,才足以承担这样的义。

    然而更有可能的是,她们会被剥光衣服,扔到荒野去自生自灭,像野兽般遭到所有人猎杀。尽管如此,沙奇娜相信她们仍然像其它智者一样喜欢对她隐瞒一切————那些智者们在学徒生涯中以及前往昆莫的旅程上学会的事。沙奇娜必须对此采取措施,但这是以后要做的事情。她不会问她们正在做什么,这样只能显示出她的弱点。

    她转回头去看战场,发现战局已经失去了刚才的平衡,而且似乎是对她有利。落在南边的火球和闪电还像刚才那样猛烈,但已经逐渐向马车处推进,西边和北边也是一样。落向马车的火球和闪电大多数仍然无法击中目标,但鬼子母的力量明显是比刚才减弱了。她们不得不在防御方面采取更多的行动。她就要胜利了!

    就在这个火热的想法掠过她脑海时,那些鬼子母平静了下来,只有在南边,火焰和闪电还落在持枪矛者之中。沙奇娜张开嘴,想要发出胜利的呼喊,但随即又领悟到了什么,让她没有发出声音。火焰和闪电的风暴扑向马车,却仍然撞在某种看不见的障壁上。燃烧的马车上腾起烟柱,然后沿着某种球形的轮廓弯曲、聚集,最后从那个轮廓最顶端的一处洞中飘散开来。

    沙奇娜猛地转过身,望着那些智者们,有几名智者甚至转过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抑或是不敢看她拿着那根短矛的样子。沙奇娜知道,她们一定以为自己真地要使用这短矛了。她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为什么你们没有阻止她们?”沙奇娜吼道,“为什么?你们应该阻止她们的一切行动,不能让她们再做出任何障壁!”

    提盎仿佛是要将胃里的一切东西吐出来的样子,但她将双手叉在粗壮的腰上,毫不躲闪地看着沙奇娜:“那不是鬼子母。”

    “不是鬼子母?”沙奇娜喊道,“那会是谁?另一方的智者?我早就告诉过你们,我们必须攻击她们!”

    “那不是女人干的,”发秃说道,她的声音有些犹豫,“那不是……”她面色苍白地吞了口口水。

    沙奇娜缓缓转回身,盯着那座透明的穹顶,直到此时,她才想起要呼吸。某样东西正随着喷涌的烟雾一起从圆顶最高处的洞中升起来————一面湿地人的旗帜,那些烟尘完全无法将它遮住。那是一面猩红色的旗帜,上面有一个半白半黑的圆形图案,黑白两色在圆形中央相交会,形成一条蜿蜒的曲线。

    沙奇娜在那些负龙守律的头巾上也见过这个图案,那是令公鬼的旗帜。难道他已强大到能够挣脱禁锢,压倒所有那些鬼子母,并升起那面旗帜?一定是这样的。

    火焰和闪电的风暴仍然撞击着那座穹顶,但沙奇娜听到背后传来的窃窃私语。那些女人想要撤退了。沙奇娜没有这个打算,她早已知道,获取权势的快捷方式就是征服那些已经拥有权势的男人,当她还是个小孩时,她已经相信自己生来就拥有征服他们的兵刃。

    突阕的部族首领赤刺温在她十六岁时就拜倒在她脚下。当赤刺温死掉时,她已经选择了最有可能成功的对象,扎兰丁和鬼足缺都相信只有自己得到了她的青睐。

第一千八百一十二章 预言

    当扎兰丁像其它许多男人一样没能从昆莫中回来时,一个微笑让鬼足缺相信自己征服了她。但部族首领的权力和朅盘陀王相比,显得那样黯淡,而现在呈现在她面前的却远远超越了她原本的想象。她颤抖着,仿佛在出汗帐篷里看到了最漂亮的男人。等到令公鬼落入她的手中,她就能征服整个世界。

    “用力攻击!”她命令道,“再用力一些!我们要为了沙乌娜挫败这些鬼子母!”她一定要得到令公鬼。

    突然间,战场前方传来一阵喊叫,那是男人的声音,是尖叫的声音。沙奇娜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无奈地咒骂。她又一次高喊着命令智者们施加更多的压力,但不管她如何叫喊,落在穹顶上的火焰和闪电开始变得稀少。很快地,她也依稀看到了前面的一些情景。

    在靠近马车的地方,成堆的人体和泥土随着雷鸣般的爆炸声飞向半空,爆炸的地方不只是一个点,而是一条弧线。地面又一次爆炸,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每次都距离马车更远一些。不只是一条弧线,而是一整个由炸裂开来的土地、男人与枪姬众连缀出来的完美圆环。

    沙奇娜相信,这个圆环必然是绕到马车的另一边,将马车整个围住。一次、一次、又一次,环形爆炸不断地扩展。突然间,持枪矛者们冲过她身边,挤进智者们的队列里,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沙奇娜用手中的短矛抽打着他们的头和肩膀,丝毫不在意矛锋上出现的红色。“停下来,战斗!停下来,为了突阕的骄傲!”他们只是没命地跑着,完全不在意她的命令。“你们没有骄傲!停下来战斗!”

    沙奇娜将短矛刺进一名枪姬众逃兵的后背,但其它人只是踩过那名女子的身体。这时,沙奇娜发觉有一些智者不见了,另一些智者正抱起那些受伤的人。发秃转过头也要逃,沙奇娜抓住那名高个儿女子的手臂,用短矛威胁她。她不在乎发秃的导引真气能力。“我们必须坚持住!我们仍然能得到他!”

    发秃的脸上只有恐惧:“如果我们留下来,就必死无疑!或者我们会被她们用铁链拴在令公鬼的帐篷外!如果你愿意,就留下来等死吧,沙奇娜,我不是死海众!”她用力挣脱沙奇娜的手,向西方逃去。

    沙奇娜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任由慌乱的男人和枪姬众们从她的身边推挤而过,然后她丢下短矛,摸了摸腰间的口袋,那里有一只雕刻着细密花纹的小石匣。她曾经想过要将这个东西丢掉,但这是她的一根备用弓弦。她拢起裙子,露出双腿,加入了混乱的逃亡中。其它人只是在惊恐中逃跑,但她的脑中却在酝酿新的计划。她会让令公鬼跪倒在她面前,还有那些鬼子母。

    苦菊终于离开了厉业魔母的居室,像任何时刻一样冰冷而高傲,但在心里面,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被拧紧的湿抹布。她努力让自己以平稳的步伐走下弯曲的长阶梯。即使在这样的高度,这些阶梯仍然是大理石砌成的。

    穿制服的仆人们在为自己的事务忙碌的同时,纷纷向她打恭或行叩拜礼,他们只看得见平静而高贵的太微玄使。随着楼层的降低,苦菊开始看到其它的姐妹们,其中有许多戴着表明宗派所属的长衫,仿佛在强调她们是正式的鬼子母。

    当苦菊经过时,她们都会看她一眼,苦菊在不少人的眼里看到了不安。唯一对她视而不见的只有楚凤楼,一名心不在焉的临月盟姐妹。楚凤楼参与了推倒金灵圣母、让厉业魔母成为丹景玉座的行动,她是个孤单的人,即使在临月盟里也没有朋友,但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孤立了。

    显得有些神思恍惚的她,似乎也没察觉到自己已经被挤到了一边。但有这种表现的仅她一人。嫣英是一名身材削瘦、目光严厉的无为派鬼子母;凯拉有着在晋城人之中偶尔一见的淡紫色头发和大眼睛,以及在鼍龙派里经常能见到的傲慢。

    她们两个向她行了叩拜礼。诺琳本来作势要行礼,但后来并没有这么做。这个女人像楚凤楼一样有双大眼睛,也几乎像楚凤楼一样神色恍惚,缺少朋友。她对苦菊怀有怨恨————她认为如果要从绀珠派里推选太微玄使,那也应该是徐诺琳,而不是苦菊。

    姐妹并不需要对太微玄使行叩拜礼,但毫无疑问,她们认为必须由苦菊来缓和厉业魔母的严苛。而另一些人大约是在怀疑苦菊接受了什么样的命令,今天丹景玉座是否又挑了某个姐妹的毛病。

    除非得到召唤,否则即使是凌日盟也不会靠近丹景玉座居室五层内的空间。当厉业魔母走下来的时候,绝对不止一名姐妹会躲起来。白塔中的空气似乎比外面更加酷热,而让气氛变得沉重的原因与那些叛徒和能够导引真气的男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有几名姐妹似乎想要对苦菊说话,但苦菊只是匆匆走过她们身旁,甚至连基本的礼仪都没有。她几乎也没去在意当她拒绝停步时,那些鬼子母目光中的担忧。

    厉业魔母占满了她的脑海,就像其它人一样。厉业魔母,一个有着许多面的女人。第一眼看上去,她是个高贵、矜持、美丽的女人;第二眼,她变得如同出鞘的钢刃。当其它人试图用劝说、外交手腕和权术游戏解决问题时,她却喜欢强势压人,用绝对的力量压倒一切。

    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认为她是聪明的,但和她共处过一段时间后就会发现,虽然她很有头脑,但她只会看到她想看的东西,只专注于让她认为是事实的东西成为事实。她有两个无疑是令人感到恐惧的特点————较小的一点是她经常会取得成功,较大的一点是她的预言能力。

    预言的能力经常会被忘记,它是那样突兀而稀少,以至于它每次出现时,都会像迅雷般震撼人们的神经。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连厉业魔母自己也不知道;没有人能够预先断言它接下来会表明什么。

    现在,苦菊几乎感觉到厉业魔母的影子正跟随着她,监视着她。

第一千八百一十三章 尊贵的主人

    但杀死这个女人大约仍然是有必要的。如果真的有此必要,厉业魔母将不是第一个被她秘密杀死的人。苦菊仍然在犹豫的原因是她没有得到这样的命令,甚至没有得到这样的许可。

    苦菊走进自己的居室时,心中才感到一阵轻松,仿佛厉业魔母的影子不能越过这个门槛。真是个愚蠢的想法,如果厉业魔母已经有所怀疑,即使是三千里的距离也无法阻止她将双手伸向苦菊的喉咙。

    现在,厉业魔母会认为她正在勤奋地干活,亲手用丹景玉座的签名和印信发布命令;但哪些命令会真正得到实行并不是厉业魔母所能决定,也并非苦菊自己所能决定。

    这间居室比厉业魔母占据的那间要小得多,而且天花板更高,一座阳台也可以俯瞰百尺以下白塔前方的巨大广场。有时候,苦菊会站在阳台上,眺望铺展在她面前的嘉荣城,这座全世界最宏伟的城市,充满了成千上万连当棋子的资格都没有的人。

    房间里的家具来自白水江城,淡色条纹的木材上镶嵌着珍珠贝和琥珀,亮色的地毯上绣着花卉和螺旋纹样,颜色更加鲜亮的壁挂上绣着森林、花朵和悠闲嬉戏的鹿。它们属于这房间的前一名拥有者,苦菊没有淘汰它们,并不只是因为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它们也在提醒她失败的代价。

    桑扬曾经试图玩弄权谋,但她失败了,现在她被永远地切断了与上清之气的联系,成为一名只能依靠别人的施舍而活着的难民,注定要在悲苦的一生之后默默死去。

    苦菊知道有少数几名女性在遭受遏绝之后活了下来,但她对那些女性的故事深表怀疑;她也绝不想亲眼见证那种人的存在。

    她朝暖屋内部走去。太阳刚刚爬过天顶,耀眼的光芒倾泻而至,但她刚刚走出几步,屋里的光线突然变得如同黄昏一般阴暗。这并没有让她感到吃惊。她立刻转过身,跪倒下去:“尊贵的主人,我以我的生命侍奉您。”一名高峻的女人带着阴影和银光站在她面前,是空青。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孩子。”那声音如同水晶般悦耳动听。

    苦菊跪在地上,重复了厉业魔母所说的每一个字,虽然她怀疑这样是否有必要。一开始,她还省略了一些不重要的细节,但空青总是能发现她有所遗漏,并且命令她描述厉业魔母说每一个字时的每一个手势和脸上的表情。很显然地,空青偷听了她们所有的对话。苦菊曾经试图查出她是怎么做到的,但从未成功过;不过在其它的事情上,她倒是能归纳出合理的结论。

    苦菊也遇到过其它星主,当然,只有那些傻瓜会称他们为弃光魔使。兰飞儿也来过白塔,还有砉砉,她们拥有超凡绝伦的知识与力量;和她们相比,苦菊只不过是一名为各种杂役奔忙的奴仆,要为她们的一句赞赏而欣喜得颤抖不已。

    关老曾经在深夜将苦菊从床上拉起来,将她带到她完全不认识的地方,那时苦菊只想回到自己床上去,那比一个能够导引真气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更让她感到恐慌。

    对于关老,她甚至算不上是一条蠕虫,算不上是一个生命。她只是关老手中的一颗棋子,要依照关老的命令行动。而她见到的第一个是骞淼,那还是见到其它人之前数年的事情,是骞淼将她从玄女派里挑选出来,让她成为现在这个宗派的首脑。

    她对每一名星主下跪,说她以生命侍奉他们,尊奉他们的命令,而所有这些话都是真的。不论他们下的是什么命令,她都会毫无例外地执行————毕竟,他们的位阶仅次于至尊暗主——混沌妖皇,她也想得到他们已经拥有的不朽生命,她愿意服从一切命令来换取这样的奖赏。

    在所有她为之下跪的人中,只有空青不曾让她见过真实的面孔。这件用黑影和银光编织的披风一定是用上清之气制成的,但她看不出编织的方式。她曾经感受过兰飞儿和砉砉的力量,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们有远远凌驾于她之上的强大力量,但在空青身上,她……找不到任何感觉,仿佛这个女人完全不能导引真气。

    由此得出的结论清晰而又令人震惊————空青如此隐藏自己,是因为她大约会被苦菊认出来。她一定就居住在白塔内部。虽然这听起来不太可能,但苦菊找不到其它更合适的解释;而且,她一定是一名姐妹,而不是出卖劳力和汗水的仆人。

    但会是谁?在厉业魔母发出召命前,太多女人已有好几年没回到白塔,她们之中有太多人没有亲密朋友,或者根本没有朋友。空青一定是她们之中的一人。苦菊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即使她暂时还无法利用这个信息,但更多的信息就意味着更多的力量。

    “那么,我们的厉业魔母又有了一个预言。”空青以优美的声音说道。苦菊这才惊讶地意识到,自己的复述已经结束了。她的膝盖疼痛难忍,但她知道,如果没有得到允许,最好不要站起来。一根被阴影笼罩的手指正若有所思地敲击着银色的嘴唇。有没有哪位姐妹做过这样的姿势?

    “她所表露的信息是如此笃定,又是如此渺茫,这实在让人感到怪异。毕竟,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异能,而且大多数预言只有诗人能够知道。总是直到最后无可挽回时,我们才能知道它真正的含意。”苦菊保持着沉默,星主不会与她交谈,他们只会对她发出命令和要求。“有趣的预言,叛徒们分崩离析————像一个烂瓜————这也是预言的一部分吗?”

    “我不确定,尊贵的主人。”苦菊缓缓说道。厉业魔母是那样说的吗?但空青只是耸了耸肩。

    “答案只有两种,是或不是;而不管答案是那一个,我们都能加以利用。”

    “她是危险的,尊贵的主人,她的异能会揭示出不该被揭示的信息。”

    清脆的笑声回应了苦菊。“什么样的信息?关于你的?关于你玄女派的姐妹?或者大约你认为应该保护我的安全?有时候你真是个好姑娘,孩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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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师魔命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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