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圣师魔命TXT下载圣师魔命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圣师魔命全文阅读

作者:贺兰归真     圣师魔命txt下载     圣师魔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九百七十九章 我被放逐了

    翟凝孤似乎忽然意识到子恒正莫名其妙地瞪着他,而尸弃也是。翟凝孤眨眨眼,但立刻又恢复了刚才那种警戒的神情。“请原谅,子恒大人,我需要戒备周围。”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什么都没说,然后才又缓缓开口道:“这是一个叫陈九彧的家伙研究出来的。左庶长不喜欢我们自己进行探索,不过只要我们有了成果……”

    他的面孔微微扭曲了一下,似乎是在说明即使在那时萧子良也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认为那大约就像护法和鬼子母之间的约缚。我们三个人里大概有一个是成了亲的,就是说,三分之一的人的老婆在知道男人是什么人之后并没有逃走。我们这些人在离开老婆时,就会感觉到她们,她们也能感觉到我们。男人喜欢知道自己的老婆是安全的。”

    “确实。”子恒说。小丹带着那群傻瓜到底要干什么?现在她正骑在马背上,那些傻瓜就聚在她周围,仰头看着她。子恒打定主意要阻止小丹跳进那个所谓节义的胡闹里。

    问兰和傲痴以平稳的步伐跟在最后两名锡城人之后,和她们在一起的还有她们的三名护法,当然,智者们跟在她们身后监视着她们。问兰拉住缰绳,仿佛是要上马的样子,但鬼婆四低声说了些什么,同时朝一棵倾侧的粗大榕树指了一下。

    两名鬼子母看着她,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然后交换了一下眼神,才牵着马朝那棵树走去。如果那两个人一直都那样听话,以后的行动一定会顺利得多————虽然问兰的脖子硬得如同一根棍棒。

    随后过来的是替换的马匹,每十匹马一队,由崔戍的领民看管着。子恒一眼就看到了毅力,它是其中一队的领头,子恒希望那个照看它的妇人能做得好一些。

    马队之后是许多高轮补给车,车夫都在尽力吆喝着,催赶马匹,大概是害怕通道在自己通过时突然关闭。补给车有许多辆,因为每辆车都不大————为了能穿过通道,所以不能使用真正的货车。萧剑南和翟凝孤都做不出令公鬼或柯朗能做出的那种大通道。

    当最后一辆补给车驶过通道时,子恒打算下令关闭遁道,但支撑遁道的是萧剑南,他还在雨师城那一边。片刻之后,一切都来不及了,夜娇靡走了过来,她牵着一匹白色的母马————一尘不染的雪白就如同燕子毫无瑕疵的乌黑。

    虽然夜娇靡的圆领袍领口高得贴住了下巴,但子恒的心情没有丝毫的轻松————她的胸衣紧贴在身上,完全像是骆驼城的风格。子恒不禁呻吟了一声。跟着她的是奔雷和翼卫队的将军仇少胜————这名灰发男人似乎是把他的黑眼罩看成像头盔上的羽毛一样的装饰,后面是穿戴红色盔甲的翼卫队,总共超过九百人。奔雷和所有去过断坡的井的人都在左上臂系了一段黄色的绳索。

    夜娇靡跨上坐骑,和仇少胜一同走到一旁,奔雷则开始在树林间整顿翼卫队的队伍。在夜娇靡和小丹中间至少有五十步的距离和十几棵树,但她的位置正好可以和小丹看到彼此。

    两个女人毫无表情的对视让子恒的皮肤一阵发麻。他将夜娇靡放在最后,想让她尽量远离小丹,这应该是个好主意。但他每天晚上还是不可避免地要面对这个麻烦。

    都怪他娘的令公鬼!

    现在,萧剑南从通道中跳了过来,他抚着那可笑的胡子,似乎是在向每一个观看通道消失的人炫耀自己,实际上,所有人的视线都不在那个通道上。最后他只能闷闷不乐地爬上马。

    子恒骑上快步,走到一个比周围稍高一些的地方。因为树木的关系,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他,不过大家应该都能听到他说的话。当他勒住缰绳时,人群中出现一阵小波动,人们纷纷伸长脖子,想要将他看得更清楚些。

    “现在你们在雨师城的眼线所听说的情况应该是,”子恒高声说道,“我被放逐了,占西留候则是踏上了回乡之途,而你们就是像日出后的朝雾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让子恒惊讶的是,人们都笑了起来,有许多人高喊着“金眼子恒”,喊声并不全是来自锡城人的队伍。子恒等待人们平静下来,这花了一点时间。

    小丹既没有笑,也没有喊叫,夜娇靡也是一样。两个女人都在摇头,她们都不相信子恒只是想说这些,然后她们又对视了一眼,两个人摇头的动作都停住了,她们不喜欢和对方一样。不过当她们以同样的表情望向子恒时,子恒丝毫不觉得惊讶。在红河有一句谚语,不过怎么理解它就因人而异了————“永远都是男人的错”,现在子恒已经知道女人最擅长的一件事,就是让男人叹气。

    当人群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他才继续说道:“你们之中的一些人大约在纳闷我们到了哪里,还有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又招来一阵轻微的笑声。“这里是海丹。”人群中传来几声惊叹,大约是因为不相信————他们一步就跨过了一千五百里的距离。“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凌霜大君女王相信我们不是侵略军。”

    夜娇靡是与凌霜大君会面的最佳人选,但小丹大约会因为这个决定而向他挥拳。“然后我们还要找一个自称为真龙先知的家伙。”这也不会是让人高兴的事,令公鬼在还没发疯前就不是个和善的家伙。“那名先知已经造成了一些麻烦,但我们要让他知道,令公鬼不想让任何人因为受到胁迫和恐吓才愿意追随他。我们会将他和所有想跟他一起走的人带回到真龙大人那里去。”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会把他的裤子吓掉。子恒讽刺地想着。

    大家都开始欢呼,他们叫喊着要把那个先知带回雨师城,献给真龙大人,就连马夫和车夫们都加入了呐喊的行列。震耳的喊声让子恒开始希望这个地方附近最好不要有任何村庄。不仅如此,子恒几乎在为每一件事祈祷。他希望一切都能顺利进行,早日成功,这样他就能早一点将夜娇靡和小丹分开。当他们向南方出发时,他就这么祈祷了。他是缘起,这一次缘起总该发挥些作用了吧!

第一千九百八十章 像样的房间

    马鸣知道,只要自己住进曜日宫,就是一头掉进麻烦的漩涡。他本来可以拒绝的,那些他娘的骰子无论是转还是停,都不能逼他一定要去做些什么,但往往是当它们戛然而止的时候,再想做些什么就来不及了。而且,他想知道为什么。虽然他在很久以前就想抓住自己的好奇心,一把将它掐死。

    湘儿和仪景公主离开他的房间后,马鸣又等到自己能在地面站稳,便立刻将讯息告知了他的手下。似乎没有人认为这有什么不妥,马鸣想让这些人做好准备,但没有人把他的话听进去。

    “这很不错,大人。”夏金瑞喃喃说着,将靴子套在马鸣脚上,“您终于能有个像样的房间了,这可真好。”片刻之间,他那副苦瓜脸消失了,只是一下子而已。“我会帮您把那件红绸长衫刷干净,那件蓝色的被您泼了不少酒,已经不成样子了。”马鸣不耐烦地等待着,穿上长衫,然后朝门外走去。

    “鬼子母?”彬蔚一边嘟囔着,一边从干净中衣的领口探出头来。他圆胖的仆人罗平在他的周围忙来忙去。“我可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不那么喜欢鬼子母,但……曜日宫,马大人。”

    马鸣哆嗦了一下。这个家伙即使在晚上喝了一桶浑米酒,隔天早晨也看不出任何痕迹,那他为什么又会有这种笑容?

    “啊,马大人,现在我们可以忘记骰子,和我们的同类玩玩牌了。”他指的是贵族。除了贵族之外,能和贵族们赌上几场的,大概只有富商,但如果富商习惯像贵族那样下注,那么他们很快就不再是富商了。现在罗平正忙着为主人整理衣服上的缎带,彬蔚则神采飞扬地揉搓着双手,就连他的胡子似乎也翘了起来。“云锦床单。”他继续嘟囔着。云锦床单?那些古老的记忆又在搔马鸣的痒,他努力将它们压了下去。

    “全都是贵族。”楼下,万宁发着牢骚,咬着嘴唇啐了一口。这个动作之后,他立刻开始下意识地向四处乱瞥,马鸣知道他是在寻找胡大妈的踪影。然后,他一口吞下被当作早饭的粗酿高粱酒。“但是能看见仪景公主小姐是件好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陷入了沉思,然后抬起一只手,仿佛是要敲敲额头,不过他显然没注意到自己这个动作。马鸣呻吟了一声,那个女人彻底毁了个好男人。“你想要我继续监视冷清羽吗?”万宁的语气仿佛其它事情都已经不重要了,“万宁森宫前的街道上充满了乞丐,很难看到其它什么东西,但前去拜访他的人确实不少。”

    马鸣告诉他这样就行了。万宁不在乎曜日宫里是否充满了贵族和鬼子母,比起整个白天他都要满头油汗地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曜日宫算是舒服多了。

    肖志蓁和其它红队完全不接受马鸣的警告,他们全都在大口吃着白色的小米粥和黑色的猪血肠,一边嘻笑着用臂肘互相轻推,眉开眼笑地谈论宫中的侍女们。各种街谈巷议让他们都相信宫中的女仆是千挑百选的美人,而且想做什么都非常随意。他们自己更是凭借想象给这些传闻添油加醋。

    当马鸣走进厨房找胡大妈结清账单时,情况也没有任何好转。阿丽在那里,她怒气冲冲地咬住下唇,瞪了马鸣一眼,然后大步走出通往马厩院子的门,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裙子被门框刮到。大约她遇到了什么伤心事,但马鸣没必要受她的气。

    看样子,胡大妈出去了,现在她总是在忙着为难民们提供免费的餐点,或者是其它慈善干活。只有吴孃不停地朝她的助手们挥舞着大勺,并伸出短胖的手,准备从马鸣那里接过钱币。

    “你把太多瓜的蜜汁都挤出来了,年轻的大人,如果有一颗熟透的瓜在你手上破掉了,你也不该感到惊讶。”不知为什么,她说话时脸色阴沉得厉害。过了一会儿,她又补上一句,“大约是两个。”然后她点点头,向马鸣靠过来,侧过满是汗水的圆脸,专注地盯着马鸣。“如果大人开口,就只会为你自己制造麻烦。你不会的?”这听起来不像是询问。

    “我什么都不会说。”马鸣说。苍天在上,这个厨娘在说些什么?不过马鸣的反应应该是正确的,因为她点了点头,然后就用力挥舞着大勺走开了,片刻之间,马鸣还以为她会将那把大勺往自己的脸上砸过来。马鸣的结论是,女人都有暴力倾向,而不仅仅是她们之中的少数人。

    不管怎样,当马鸣看见夏金瑞和罗平正在为哪一位主人的行李应该先搬下楼而争吵不休时,他不禁松了口气。他和彬蔚花了半个时辰的力气才抚平他们的情绪,一名心藏怒气的仆人肯定会让主人的生活变得很悲惨。然后他又要安排哪些红队队有荣幸去拖动那箱黄金,哪些红队队要去备马。总之,他在他娘的曜日宫外耗费了不少时间。

    但是当他在宫中的新房间里安置好之后,他一开始差点忘记自己还要面对的麻烦。他有一间宽大的暖屋,还有一个附属的小房间,这里的人管这个房间叫“生闷气的房间”。

    他的卧室更加巨大,那张床是他见过最大的床,华丽的床柱被漆成红色,盘绕着花卉雕刻,大多数家具都被漆成亮红色、锭青色,或者镀了金。床边的一扇小门通向仆人夏金瑞居住的小房间,虽然房里只有一张窄床,而且没有窗户,但夏金瑞认为这个房间棒极了。

    马鸣的房里有着高大的拱窗,拱窗外是可以俯瞰正阳广场的白漆铁栏杆阳台,立灯架和镜框都是镀金的。在生闷气的房间里有两面镜子,暖屋里有三面,卧室里则有四面。暖屋的大理石铜炉子台上竟然还有一只镀金的座钟!洗脸盆和大水罐都是红色的讨海人瓷器。而当他发现床下的夜壶只是一只普通的白色陶罐时,居然有点失望。大暖屋里还有一个书架,上面摆放着十几本书籍,虽然马鸣并不怎么看书。

    尽管墙壁、天花板和地板的颜色有些刺眼,但这个房间看起来仍然充满了富贵之气,如果是在其它时候住进这里,马鸣一定会跳一段快步舞以示庆祝。

第一千九百八十一章 我在忘川之水

    不过他心里很清楚,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另一个房间里,正有一个女人想把他推进滚水里,再使劲拉动灶火的风箱。而且,焕文、易巧,还有其它那些鬼子母肯定都在盯着他。

    狐狸头的徽章到底能保护他到什么时候,他没什么信心。为什么当仪景公主提到这些倒霉的房间时,他脑海中的骰子突然停止了转动?这实在很奇怪。在家乡,当马鸣做出某件他当时觉得很有趣的事情时,他曾经听一些女人说:“男人教会猫好奇,但猫也会有它们自己的理智。”

    “我不是他娘的猫。”马鸣嘟囔着,从卧室走进暖屋。不管怎样他都必须知道这是为什么。

    “你当然不是猫。”巫马容川说,“你是一只肉质鲜嫩的小鸭。”马鸣愣了一下。鸭?还是一只小鸭!这女人的头顶还不到他的肩膀。

    马鸣压下心中的。怒气,庄重地向她作了个揖。她是女王,马鸣必须记住这点。“陛下,感谢您为我安排了如此精美的住所,我很喜欢和您谈一谈,但我必须出去一趟————”

    巫马容川微笑着,走过红绿相间的地板,一层层蓝色和白色的云锦裙摆随着她的脚步微微摆动。一双黑色的大眼睛直盯着马鸣。马鸣完全不想去看那道幽深胸前的沟上面的刺星刃,或者是缀满宝石的腰带上那把同样缀满了宝石的大匕首。他向后退去。

    “陛下,我有一个重要的————”

    巫马容川开始轻声哼了起来。马鸣认得这段旋律,不久前他还对一些姑娘哼过这首歌。他知道,不能清楚地把这首歌唱出来,更何况狐仙城人为这首歌填的词就连他的耳朵也受不了。在这里,人们称这首歌为“我在忘川之水”。

    马鸣紧张地笑着,想要躲到一张青金石镶嵌的桌子后面去,但巫马容川不知何时已经绕过了桌子。“陛下,我————”

    巫马容川伸出一只手,按在马鸣的胸口上,将他推进一张太师椅里,然后坐在他的大腿上,于是马鸣被困在她的身体和椅背之间。其实,马鸣大可将她扶起来,让她站好,但看着她腰间那把他娘的大匕首,马鸣怀疑如果用自己的方式把她推开,她也会毫不犹豫地使用那把匕首。这里是狐仙城,如果没有特别的证据,女人杀死男人都会是正当行为。他能轻松地把她扶起来,除非……

    马鸣在这座城市里见过鱼贩在卖鱿鱼和章鱼这类多足怪物。狐仙城人真的会吃这种怪物!但它们也比不上巫马容川,马鸣觉得这个女人肯定有十只手。马鸣挣扎着,徒劳地想要抵挡她,而她只是轻轻笑着。在热吻之间,马鸣喘息着说大约会有人走进来,她却只是吃吃地笑着。

    马鸣说自己很尊敬她崇高的身份,她又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马鸣宣称自己在家乡已经和一名姑娘订婚,自己也把真心放在她手上,这回巫马容川则是开怀大笑。

    “她不知道的伤害不了她。”巫马容川喃喃说着,一边朝马鸣身上伸出二只手。

    有人敲门。

    马鸣从巫马容川的双唇间挣脱开来,喊道:“是谁?”他确实是在喊叫,而且音调很高,毕竟他差点就喘不过气来。

    巫马容川立刻离开他的大腿,走到距离他三步之外的地方,快得就像她本来就站在那里一样。而这个女人竟然还责备似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又走过来亲了他一下。

    几乎就在他们的嘴唇刚刚分开时,谢铁嘴就从门缝里探头进来。“马鸣?我本来还不相信是你。哎哟!陛下。”这名骨瘦如柴却又相当自负的老说书先生虽然已经瘸了一条腿,却仍然以非常漂亮的姿势向女王磕了个头。李药师无法像谢铁嘴那样,但他还是摘下那顶可笑的红帽子,以尽量合乎礼仪的姿态向女王打恭。“请原谅,我们不会打扰————”谢铁嘴刚开口,马鸣却匆匆打断他的话。

    “进来,谢铁嘴!”马鸣慌乱地拢起长衫,想要从椅子里站起来,却发现那个他娘的女人已经解开了他的腰带。这两个老家伙大约不会注意到他的中衣扣子已经被解开了,但如果他的裤子掉了,他们怎样也不可能视而不见。巫马容川的蓝裙装却没有显出半点凌乱!“李药师,进来!”

    “很高兴你觉得这些房间还算合意,马鸣大人。”巫马容川现在简直就是庄严的化身,除了她的眼睛之外,因为谢铁嘴和李药师看不见她的眼睛,那样的眼神为她的一番官场话增添了别的含意。“我很高兴也很期待你的陪伴,我觉得这很有趣,一位缘起就在我身边,让我可以随意地去接触他。但现在我必须将你留给你的朋友了。不,请不要站起来。”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

    等巫马容川离开后,谢铁嘴抚着胡须开口了:“嗯,小子,你的运气很不错,女王已经亲自张开双臂欢迎你了。”李药师却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自己的小帽子上。

    马鸣警觉地看着他们,决定只要他们再多说一个字,立刻就要他们好看,但他们的话题很快就转到湘儿和仪景公主身上————这两个女人到现在还没回来。听到这个讯息,马鸣差点就忘记自己的裤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两个女人现在就想要摆脱他们达成的协议了吗?

    他不得不向两个满腹狐疑的老家伙解释今天早晨发生的事情,同时又不由得对他娘的湘儿和他娘的公主仪景公主发表一连串批评。没有他的陪同,她们应该不会去双月区。

    但马鸣同样不能允许她们擅自去刺探冷清羽————仪景公主大概会直接走到冷清羽面前要求他认罪,并以为对方会听话地屈服;湘儿则会直接用拳头逼那个人招供。

    “我觉得她们的目标可能不是冷清羽。”李药师搔着耳朵说道,“我相信鬼笑猝和瑶姬正盯着他,因为我们没看见她们离开。不必担心冷清羽会发现她们,即使他们擦肩而过,冷清羽也不会认出她们的。”谢铁嘴为自己在一只金杯里斟满寒潭香,然后向马鸣做了解释。

第一千九百八十二章 你很聪明

    马鸣用手捂住眼睛。上清之气的伪装,怪不得她们总是能像蛇一样从他的眼前溜走。那些女人真会惹麻烦,当然,这是女人最擅长的事情。当谢铁嘴和李药师告诉他,关于风之碗他们了解的并不比他更多时,他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谢铁嘴和李药师去做前往双月区的准备后,马鸣总算有机会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湘儿和仪景公主还没回来,所以他有时间到楼下一层去看看阿泽。这个原本瘦骨嶙峋的小子现在胖了一点,这大概都是吴孃和漠客居中其它厨子的功劳,但他即使在雨师城人之中也永远都会是个矮子。而且即使他的耳朵和嘴都缩小一半,那鼻子也不会让他有半点俊美可言。当他盘起双腿坐在床上时,却至少有三名女仆正围在他身边。

    “马鸣,难道丫头的眼睛不是最美丽的吗?”阿泽一边说,一边朝那个大眼睛女仆报以灿烂的笑容,马鸣曾经在上次进宫时见过这姑娘。丫头一边抚摸着阿泽的头发,一边同样灿烂地对他笑了笑。“哎哟,但阿倩和阿萝都那么甜,我根本挑不出谁是最好的。”一名接近中年的胖女人从阿泽的鞍袋上抬起头,咧开嘴露出愉快的笑容。另一名身材苗条、嘴唇却厚得仿佛被蜜蜂螫过的姑娘将毛巾放到盥洗架上后,突然跳到床上,开始挠阿泽的腰,直到他躺倒在床上,笑得喘不过气来。

    马鸣喷了一下鼻息。肖志蓁那伙人就够糟的了,现在这些女人正在鼓励阿泽变得更坏!如果女人一直纵容他,他怎么可能学得乖?阿泽应该像所有十岁大的小子那样,在街上自由玩耍。相反地,他自己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女仆,这一定是巫马容川干的。

    马鸣还有时间去看看肖志蓁率领的红队,他们住在距离马厩不远的一处长形房间里,床铺沿着房间排成一列。然后他蹓跶到厨房拿了点大饼和牛肉,他一直没来得及在离开漠客居前吃一顿小米粥。直到这时,湘儿和仪景公主还没有回来。

    最后马鸣检查了一下自己暖屋里的书籍,然后开始阅读《徐振之游记》,但他半天也没读进几个字。谢铁嘴和李药师再次来找他的时候,那两个女人终于大呼小叫地也来找他了,似乎她们认为他不会遵守自己的诺言。

    马鸣轻轻合上书,又轻轻将书放在一旁的桌上。“你们去哪儿了?”

    “怎么了,我们去散散步。”仪景公主没好气地说,马鸣从没见过她把一双大眼睛瞪得那么大。谢铁嘴皱起眉,从袖子里滑出一把匕首,将它在手指间来回翻转。他显然是故意不去看仪景公主。

    “我们和一些女人喝了杯茶,你住的那家客栈老板娘认识那些人。”湘儿说,“我不会和你谈论女红的,你显然也不会喜欢。”

    李药师似乎是想摇头的样子,但湘儿的目光立刻止住了他的动作。

    “很好,我确实不喜欢。”马鸣冷冷地说。他相信湘儿知道针是什么样子,但他怀疑湘儿宁可吞掉一根针,也不愿意和其它人去谈论什么女红,而且这两个女人对他说话的态度也不是很礼貌,这更证实了他最糟糕的怀疑。“我已经各指派了两个人在今天下午分别跟着你们,从明天开始,每天就会各有四个人跟着你们。如果你们不在宫里,或者不在我能看见你们的地方,你们就要有保镖。他们已经知道他们的轮班次序了,他们会随时跟着你们,随时。而且你们要让我知道你们去了哪里,不要再让我担忧到头发都要掉下来了。”

    马鸣等待着怒火和争辩向他倾泻过来,他相信她们会用各种理由来欺哄他。如果他的要求算是一块大饼,如果他的运气好,她们顶多会给他一小片大饼,非常小片。湘儿看着仪景公主,仪景公主看着湘儿。

    “嗯,保镖是个不错的主意,马鸣。”仪景公主夸张地表示道,她的脸颊上漾起一抹露出酒窝的微笑。“我认为你是对的。你已经为你的人定好日程表了,你真是很聪明。”

    “这个主意不错,”湘儿用力点点头,“你很聪明,马鸣。”

    谢铁嘴的匕首掉在地上,他闷声骂了一句,将手指放在嘴里用力吸吮着,一边盯着这两个女人。

    马鸣叹了口气。麻烦,他就知道,而她们立刻又给他增加了双月区以外的新麻烦。

    所以马鸣现在坐在一间廉价酒馆前的长凳上,这间名叫“星海小楼”的酒馆距离河岸不远,马鸣手里的锡杯上有不少凹痕,还用链子锁在长凳上。

    不过,至少他们在每一位客人用过杯子后会把杯子洗一洗。对街一家染坊传出的臭味只不过是更降低了这朵枸骨的格调。这条路对来往的车辆行人而言,实在有些太窄了,有许多漆色光亮的轿椅在人群中来回晃荡。

    大多数行人身上都只穿着有许多磨损的棉布衣和大概是某个行会的背心。一排排房屋和店铺粉刷着白色的石膏,大多很矮小,甚至有些已经倾颓了。

    马鸣右侧的街角立着一幢富商的高大房屋,左边是一座小宫殿————比那幢富商的房子小————它只有一座绿色镶边的圆顶,没有尖塔。它旁边的两间酒馆和一家客栈虽然朴素,却显得很诱人。不幸的是,只有星海小楼能让酒客坐在外面,也只有它位于正确的位置上。这真的很不幸。

    “我相信我从未见过如此壮丽的苍蝇,”彬蔚一边抱怨,一边挥手赶走几只在他的酒杯旁乱转的优良品种,“我们又在干什么?”

    “你在借着各种烂借口喝酒,像一头山羊一样在出汗,”马鸣低声说着,拉下帽檐遮住眼睛,“而我在干一个缘起该做的事。”他瞪了那幢仿佛就要倒塌的房子一眼,那幢房子位于染坊和一座吵嚷的织布工场中间,这就是他要监视的目标。

    她们不是用请求的,而是直接告诉他该怎么做。她们确实是想要直接命令他,虽然她们用各种言词努力避开她们的承诺。她们故意装成恳求,甚至是哀告的模样,但他知道要她们哀求他就像看到狗跳舞一样不可思议。

第一千九百八十三章 端庄的女人

    他非常清楚自己根本就是受到她们的威胁。“你是缘起,马鸣。”他学着仪景公主的语气说道,“我相信你知道该做什么,呸!”大约他娘的公主仪景公主和她那对他娘的酒窝才知道;大约用那双他娘的手拉着他娘的辫子的湘儿也知道,但如果他知道,让他去死吧!“如果那只猪碗在双月区,我在他娘的河这边又怎么能找得到?”

    “我不记得她们说过。”李药师带着挖苦的神情说着,大大地喝了一口杯中的饮料,马鸣知道这种饮料是用一种生长在乡间的黄色水果制成的。“你已经这样问过至少五十遍了。”他说这种浅色的饮料在炎热的气候里有提神解暑的作用,不过马鸣尝过一点那种被称作柠檬的黄色水果后,就绝不再碰任何用这种水果制成的东西了。

    现在他仍然因为宿醉而有些头晕,所以他喝的是茶,那种味道就好像酒馆老板。他是个皮包骨的家伙,一双珠子般的眼睛闪烁着怀疑的光芒。自从这座城市建立那天开始,就一直在把新的茶叶和水加进前一天剩余的茶渣里。这很符合马鸣现在的情绪。

    “让我感兴趣的是,”谢铁嘴将五对指尖搭在一起,“为什么她们问那么多关于那个客栈老板娘的事。”他似乎并不太关心那些女人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有时候,他的确非常奇怪。“胡三娘和那些女人到底跟那个碗有什么关系?”

    确实一直有女人进出那幢破烂的房子,全都是女人,而且次数相当频繁。其中有一些人的衣着不错,不过没有人穿着云锦,有三四个人系着代表智妇的红色腰带。

    马鸣曾经考虑过跟踪其中的一些人,但这样做感觉上太有计划性了。他不知道缘起的作用是什,他从不曾真正从自己身上看到过任何缘起的迹象。但只有他在完全随意的时候,他的运气才是最好的,就像骰子。而酒馆里的那种铁块的拼接游戏大多会难住他,不管当时他觉得自己的运气如何。

    马鸣没理会谢铁嘴的问题,谢铁嘴重复这个问题的次数绝不比他重复他的问题的次数少。湘儿当着他的面对他说,她没有承诺过要告诉他一切,她只是说过要告诉他需要他知道的。她说……光是看她努力把想要骂他的话吞回去,还不足以满足他想报复的心情。

    “我觉得,我应该去巷子里走走,”彬蔚叹了口气,“以免那些女人中有人会从花园的围墙爬出来。”和染坊相邻的巷道一直到另一端都一览无遗,但另一侧的巷道就一直延伸到店铺和房屋后面去了。“马鸣,再告诉我一遍,为什么我们要待在这里,而不是去玩牌。”

    “我可不会去玩牌。”马鸣说。大约缘起会在那条巷子里起点作用,于是他去了那里,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黄昏的阳光开始爬过街道时,肖志蓁和另一名红队来找马鸣。直到此时,马鸣看见唯一可能是缘起发挥的作用,就是那名酒馆老板煮了一壶新茶,但新茶的味道和旧茶一样难喝。

    回到宫中自己的房间里,马鸣发现了一张纸条,应该是一个邀请。优雅的字迹落在厚实的白纸上,飘散出一股芬芳的花香。

    我的小宝贝,今晚我觉得在我的房间里拿你当晚餐。

    没有签名,也不需要签名。真可怕!这个女人一点羞耻心都没有!通往走廊的房门上有一把漆成红色的铁锁,马鸣找到钥匙,将它锁上。然后,他又将一把椅子顶在通往夏金瑞房间把手下面。没有晚餐不是什么大事。就在他想要爬上床的时候,暖屋的门锁动了动,然后走廊里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

    马鸣本以为自己立刻就会睡死过去,但不知为什么,他只是躺在那里,听着自己的肚子咕噜直叫。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嗯,马鸣知道为什么,但为什么是他?她肯定不是因为一个缘起就把自己所有的庄重都扔到了九霄云外。

    不管怎样,自己现在是安全的,巫马容川毕竟不会把门砸烂,她会吗?阳台的雕铁栏杆即使是大一点的鸟也飞不进来,而且她如果想爬到这么高的地方,就非得要一座很高的梯子,而且还必须有很多人把梯子扛过来才行。

    除非她在屋顶上系一根绳子,爬下来,或者她可以……夜晚过去了,他的肚子一直在叫。太阳升上来了,而他一直没有真正合上眼。不过他做了个决定,他为那个生闷气的房间想到了一个用处,虽然他肯定没生过闷气。

    在第一缕曙光中,他溜出自己的房间,看见另一名他见过的宫中仆役,一个名叫肥东的秃头男人。那种自鸣得意的神情和紧绷的嘴角说明他对现在的一切都心怀不满。

    一个能够收买的男人。但闪过他的方脸的惊讶神色,和随后他几乎不加掩饰的假笑,说明他很清楚为什么马鸣会将瓜子金塞进他手里。他娘的!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巫马容川想干什么?

    真是运气,湘儿和仪景公主应该不知道。但她们一见到他就责备他错过了和女王的晚餐————巫马容川曾向她们询问他是否生病了。还有更糟的……

    “求求你,”仪景公主的微笑仿佛在证明她这样说话时完全不觉得痛苦,“你必须和女王好好相处。不要太紧张,你会很享受和她在一起的夜晚的。”

    “请不要做任何冒犯她的事。”湘儿低声说道。毫无疑问,这种礼貌的说话方式让她觉得很难受。她的眉头紧锁,下巴紧绷着,两只手颤抖个不停,仿佛想要拉住辫子的模样。“就收敛一下你的……我是说,请记住她是个端庄的女人,不要想……苍天啊,你知道我的意思。”紧张!端庄的女人!

    这两个女人一点也不在意他已经浪费了一整个下午,仪景公主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肩膀,求他再试一两天,还说这肯定比在如火的骄阳下走过双月区的街巷更好。

    湘儿说的话也没两样,只是没拍他的肩膀。她们干脆地承认她们今天打算和鬼笑猝一起去刺探冷清羽,但是当他问在那里她们可以认出什么人的时候,她们没有回答。

第一千九百八十四章 最好机警些

    湘儿无意间透露出这点讯息,而仪景公主望向她的目光让马鸣以为湘儿大概平生第一次会被甩耳光。

    她们顺从地接受了马鸣的叮嘱不要将保镖甩掉,也顺从地让马鸣看了她们要伪装成什么模样。即使先前有过谢铁嘴的说明,看见她们两个突然变成狐仙城女人,也让马鸣感到不小的震惊————程度几乎就如同马鸣看见她们竟然会顺从他的时候。

    嗯,湘儿装出来的顺从确实很不自然,而且当他提起楼兰女人就不需要保镖的时候,湘儿的脸上已经堆满了怒容,不过她总算是没有爆发出来。不管怎样,这两个女人拢起双手,毕恭毕敬的模样只是让他感到紧张,所以他很高兴看到她们离开。让他震惊的是,鬼笑猝还对她们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过为了确认,他还是要求她们在保镖面前展示她们的伪装,而对她们抿紧的嘴唇视而不见。万宁迫不及待地成为仪景公主的第一名保镖,他在仪景公主面前用指节碰了右侧额头,又碰了左侧额头,十足像个傻瓜。

    这个胖男人的监视干活并没有取得什么效果,就像昨天那样,数量惊人的房客进出冷清羽的住宅,其中有些人穿着云锦,但这并不能证明他们全都是魔尊的爪牙。

    冷清羽是白袍众的使节,想要和奇肱国做交易的人大约会更中意他,而不是去找奇肱国的使节。万宁提到有两个女人一直在注意冷清羽的宫殿。当鬼笑猝突然变成另一名狐仙城女子的时候,万宁吃了一惊。此外还有一个人在监视着那座宫殿,万宁认为他是一名老人,但却又显露出令人惊讶的敏捷。

    虽然看到了他三次,但万宁始终没能对他进行仔细观察。万宁跟随仪景公主离开后,马鸣让谢铁嘴和李药师去看看他们能从冷清羽那里发现什么,同时也提醒他们注意一名驼背、白发,对魔尊的爪牙很有兴趣的老人。

    如果这名捕盗者也不能找出冷清羽的破绽,那么他就不可能有破绽了。而谢铁嘴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将所有街谈巷议和宫中谣言汇总在一起,从中过滤出事实来。当然,这些对马鸣来说都是容易的部分。

    马鸣连续两天只能坐在这张长凳上出汗,偶尔在染坊旁的巷子里溜上一圈,唯一改变的就是————茶更难喝了,高粱酒的质量也在下降,逼得彬蔚不得不开始喝米酒。

    第一天,这里提供的午餐是鱼,但从味道上判断,这些鱼一定在上周就离开海水了。第二天的午餐是炖牡蛎,虽然肉里充满牡蛎壳的残渣,但马鸣还是吃了五碗。瑶姬两者都拒绝了。

    当马鸣和彬蔚在第一天早晨快步走过正阳广场时,瑶姬追上了他们,这让马鸣很吃惊。那时太阳刚刚在屋顶上露出一道红光,不过广场上已经出现了一些行人和车辆。“我一定是迷糊了。”瑶姬笑着说,“我一直在我认为你应该走的路上等你出来,不介意增加一名同伴吧?”

    “我们有时候速度很快。”马鸣支吾着说。彬蔚只是瞪着马鸣,他当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从马厩旁的一扇小门里悄悄溜出来。马鸣认为巫马容川应该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将他堵在走廊里,但小心一点总是没错。“我们当然欢迎你,嗯,谢谢。”瑶姬只是耸耸肩,低声嘟囔了些什么,然后就走到马鸣的另一边。

    马鸣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其它女人肯定会问马鸣在谢什么,然后向他解释完全没有感谢的必要,或者是责备他胡乱道谢,有时候甚至还会要求一些比道谢更实际的东西,就这样一直唠叨下去,直到马鸣想捂住耳朵。瑶姬却只是耸耸肩。在随后的两天里,马鸣更是在瑶姬身上看到了一些更让他吃惊的东西。

    在马鸣的观念里,女人都是需要赞美和微笑的;如果可以,就应该跟她们跳个舞,接个吻;如果运气再好些,就可以拥她入怀。决定哪名女子值得去追求,几乎和追逐她们一样有趣,当然能追到是最好。

    当然,有些女人只能当朋友,不过并不多。半夏是其一,虽然马鸣很怀疑当她成为丹景玉座后,他们的友谊是否还能继续下去。湘儿也算是朋友,但如果她能在某半个时辰里忘记曾经打过他的屁股,知道他已经是个成年人就好。但女性朋友和男人朋友是不一样的,她们的思考方式永远和男人不一样,看待世界的角度也完全不同。

    瑶姬在长凳上朝马鸣靠过来,低声说道:“最好机警些,那个寡妇正在寻找一名新的男人,她的刺星刃鞘是蓝色的,而且,那栋房子就在那里。”

    马鸣眨眨眼,急忙将目光从那个愉悦丰满、一直以极夸张的程度扭动着屁股的妇人身上移开。瑶姬则用知道的笑声回应了他尴尬的笑容,这时如果换成是湘儿,一定会用锋利的言语剥了他的皮,而就算是半夏也至少会给他冷冷的批评。

    在长凳上的第二天结束时,马鸣才发觉自己的腰一直和瑶姬的贴在一起,却从没想过要亲她一下。他很确定瑶姬不想和他接吻,说实话,看到瑶姬用那么兴致盎然的目光去看那名像狗一样丑陋的男人,马鸣甚至觉得这时如果瑶姬想与他接吻,大约是对他的冒犯,而且瑶姬是一位来自传说中的英雄。

    对于那些英雄,马鸣至今都还认为他们能纵身跳过一栋房子,能空手掐住两名弃光魔使的脖子。当然,事实不是这样,但马鸣还是宁可去亲彬蔚。那名晋城人肯定也和他一样,虽然彬蔚确实喜欢瑶姬。

    在同一张长凳上坐了两天,偶尔在染坊旁的巷子里走两趟,看看那栋房子背后花园的高砖墙。瑶姬应该能爬上去,但即使是她,如果穿着裙子,也有可能在这片光滑的墙壁下摔断脖子。

    有三次,马鸣心血来潮跟踪了从那栋房子里走出来的女人们,其中两个女人系着红色的智妇腰带。他不知道自己的运气是不是真的能在一切偶然中起作用。只是两名智妇中的一名绕过街角,买了一捆枯萎的酿瓜,就回到房子里;另一名走过两条街,买了两条有绿色条纹的大鱼。

第一千九百八十五章 跪在地上乞求

    第三名女人身材高挑,皮肤黝黑,穿着整洁的灰色粗麻衣服,看上去像是晋城人。她过了两座桥,走进一家大商店,在那里有一名皮包骨的驼子带着微笑向她问好。

    她则开始监督苦力将漆匣和漆盘装进填充了锯木屑的桶子里,再将这些桶子放在马车上。马鸣听到她说希望这些货能在锡城古国多卖些银子。随后马鸣拒绝了店员向他推销的漆匣,匆忙走出了那家店。这就是至今为止他的运气。

    其它人的运气也不好。湘儿、仪景公主和鬼笑猝在冷清羽的小宫殿周围绕了一圈又一圈,却没发现任何她们认识的人。不过这并未让她们感到气馁。

    她们仍然拒绝说出她们在找谁,当然,这不要紧,她们仍然没找到那个人。在和马鸣说话时,她们龇牙咧嘴的模样让马鸣看到比平时多两倍的牙齿,马鸣相信那种不正常的表情应该是微笑。

    鬼笑猝几乎和那两个女人一样堕落了,真是羞耻。不过有一次当他向她们逼问答案时,仪景公主高扬起头,言辞激烈地拒绝了他,这时那名楼兰女人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

    “请原谅,马鸣。”仪景公主认真地说,她的脸变得非常红,与之相比,她头发的颜色似乎都变浅了,“我真诚地请求你的原谅。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会跪在地上乞求。”怪不得她说到最后会结巴。

    “不需要这样,”马鸣无力地说道,同时竭力不表现出瞠目结舌的吃惊模样,“我原谅你,这没什么。”但最奇怪的是,仪景公主虽然是在对他说话,却一直看着鬼笑猝,甚至在他回答的时候,眼珠也没有朝他这里转一下。直到鬼笑猝点点头,仪景公主才沉重而松懈般地叹了口气。女人真是奇怪。

    谢铁嘴说冷清羽经常会给乞丐们钱,除了这点之外,一切关于冷清羽的传闻都没什么价值————有人认为白袍众是杀人的怪物;有人则认为他们是这个世界真的救星。

    李药师得知冷清羽购买了一份曜日宫的地图,这大约意味着白袍众有意占领狐仙城,大约意味着天愚上尊想建造一座以曜日宫作为参考的宫殿。不过也有谣言说天愚上尊已经死了,其中半数谣言说他是被鬼子母杀死的,另外一半说是令公鬼干的;而这就说明了这些谣言有多么荒谬。但李药师和谢铁嘴都没能搜集到任何关于一名白头发、面容丑陋的老人的信息。

    对于冷清羽的行动失败了,监视那栋他娘的房子失败了,还有曜日宫里……

    马鸣在第一天处理完事情,好不容易回到宫里自己的房间时,就已经知道他接下来会遭遇到的状况。阿泽在房里,他显然已经饱餐了一顿,正蜷缩在椅子里,在灯光下读着《徐振之游记》,完全不因为被赶离自己的房间而不高兴。

    肥东果然言而有信,塞在他口袋里的那些瓜子金很值得。现在阿泽的床就摆在生闷气的房间里。看看巫马容川在一个孩子面前敢做些什么!不过女王大概也不会就此罢休。马鸣像狐狸般溜进厨房————从一处墙角跑到另一处墙角,闪电般跃下台阶————但他在厨房里没能找到任何食物。

    哎哟,烹调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烤肉随着肉叉在大铜炉子中旋转,一个个锅子在白砖炉上冒着气泡,厨子们将各种食物送进烤箱里,但就是没有马鸣的食物。面带微笑的女人们穿着素白色的围裙,却都没理会马鸣的微笑,而且还阻止了马鸣取得那些美味食物的尝试。

    即使马鸣想捏起一片大饼或蜜渍酿瓜,她们也会微笑着把马鸣的手拨开。她们告诉马鸣,因为他要和女王共进晚餐,所以绝不能破坏他的好胃口。她们知道。她们所有的人都知道!

    马鸣几乎是被自己的羞赧赶回房间的,现在他极度后悔中午因为厌恶那些鱼的味道而没有多吃几口。他锁上房门。一个女人如果敢饿死一个男人,她就敢做任何事。

    当第二张纸条从门缝底下滑进来时,马鸣正躺在绿色云锦地毯上,和阿泽玩着“蛇与狐狸”。

    有人说应该追逐会高飞的鸽子,看它惊慌失措地振翅才有意思;但一只饥饿的鸟迟早会向指尖飞来。

    “那是什么,大人?”阿泽问。

    “没什么。”马鸣把那张纸条揉成一团,“再来一局?”

    “哎哟,好啊!”这个小子可以整天玩这个愚蠢的游戏,“大人,你有没有尝尝他们今晚烧烤的腊肉?我从没吃过那么————”

    “扔骰子吧,阿泽,赶快扔那他娘的骰子。”

    到了在宫中的第三个晚上,马鸣已经买好大饼、葡萄和羊奶干酪。厨房仍然在执行女王的命令,当她们将香气四溢的鱼肉放进大盘子里,又将他挡在一旁,宣称不能破坏他那他娘的胃口时,甚至还笑出了声。

    马鸣维持着自己的尊严,克制着抢过一只大盘子就逃的冲动。他摆出最漂亮的架势,想象着自己在挥动一件华丽的披风。“亲切的小姐们,你们的热情好客真是令我感动。”

    如果不是有一名厨师咯咯地大笑出来,马鸣觉得自己还是赶快离开比较好。“女王很快就要享用烤小鸭了,小伙子。”非常好笑。其它女人同时发出了震耳的笑声,她们一定都滚翻在地板上了。非常该死地好笑。

    大饼、葡萄和咸干酪的味道很不错,马鸣用了一点盥洗架上的水将它们冲下了喉咙。自从第一天以后,他的房间里就没有再出现过寒潭香了。阿泽想要告诉马鸣有一种加了芥末酱和蜜枣的烤鱼非常好吃,但马鸣只是命令他好好读书。

    那一晚,门缝里没有纸条塞进来,也没有人拨弄门锁,马鸣开始觉得情况好转了。明天是飞鸟节。他听说过这个节日,而根据人们在这种节日的打扮,巫马容川很可能会在这天为自己找到一只新的小鸭子。明天大约会有人从那栋他娘的破房子里出来,将那只他娘的碗放进他的手里。一切都会变好的。

    当马鸣在曜日宫中的第三个早晨醒来时,骰子又在他的脑海中旋转了。

第一千九百八十六章 放开你的手

    马鸣一醒来就感觉到飞速转动的骰子,他考虑了一下是否该继续睡觉,直到那些骰子消失,但最后他还是迷迷糊糊地下了床,就好像他并不是刚刚才饱睡一样。

    他赶走夏金瑞,自己穿好衣服,吃了昨晚剩下的大饼和干酪,然后去看阿泽。那个小子仿佛是想赶快出门去,一副只要能把衣服套在身上,就算是撕破它也无所谓的样子。但他却又突然停下来,手里还抓着靴子或中衣,向马鸣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马鸣只是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不,他们今天不去赛马,不要再去想城北的天堂舞台了。大约他们会去看看百戏团,是的,会给他买一副节日的羽毛面具,只要他能快些穿好衣服————这让阿泽立刻又全神贯注地把衣服往身上套。

    真正占据马鸣全副心神的是那些他娘的骰子,为什么它们又开始转了?马鸣还不知道它们上次为什么会转!阿泽终于穿好衣服后,便跟着马鸣走进了暖屋,一边还在不停地问着各种问题。但他一下子撞在马鸣的背上,因为马鸣突然停住了。巫马容川把阿泽昨晚读的书放在桌子上。

    “陛下!”马鸣的目光定在他昨晚死锁的门上,现在那扇门已经彻底打开了。“真让人吃惊。”他将阿泽从背后拉过来,挡在他身前。

    对面那个女人则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嗯,大约那不是真的嘲讽,但看起来很像。她肯定很喜欢现在这种情况。“我正打算带阿泽出去看看节庆,还有旅行百戏团。他想要一副羽毛面具。”马鸣用力闭上嘴,克制自己的蠢话,一边将阿泽当作挡箭牌,朝门口慢慢移动。

    “是吗?”巫马容川喃喃地说着,透过睫毛看着马鸣。她没有想要挡住马鸣的意思,但她的笑纹变得更深了,仿佛她正等着马鸣一脚踏进陷阱。“如果他有个同伴一定会好得多,那样他就不必和野孩子们乱跑了。刚好我这里有个人知道不少关于小孩子的事情。莉以宁?”

    一个女人出现在门口,让马鸣吃了一惊。一副奇怪的面具————蓝色和金色的羽毛汇集成一团华丽的漩涡,遮住了她大部分的面孔,但她身上的其它羽毛却没有产生多少遮挡的作用。她的胸脯几乎是马鸣所见到最为壮观的。

    “阿泽,”她弯腰说道,“你想和我去看看庆典吗?”她举起一副红绿色的鹰面具,一看就是为小子制作的。

    还没等马鸣开口,阿泽已经跑了过去:“哎哟,是的,求你快带我去,谢谢你。”那个女人将鹰面具戴在他脸上,用力抱了他一下,让那个不知感激的小混蛋发出了高兴的笑声。然后他们就手拉着手,离开目瞪口呆的马鸣。

    不过马鸣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因为这时巫马容川对他说:“我不是个善妒的女人,这对你是件好事,亲爱的。”她从金银两色的腰带上取下马鸣房门的铁制长钥匙,然后又拿出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将它们在马鸣面前来回摇晃。“没有人会想到大约会有两把钥匙。”一把钥匙回到她的腰带里,另一把被插进门锁中,喀哒一声将门锁住,然后回到了它的同伴身边。“现在,我的小乖乖。”她又露出微笑。

    这太过分了,这个女人追猎他,想要饿死他,现在还把他们两个锁在一起,就好像……他找不到字眼来形容。小乖乖!那些他娘的骰子在他的脑袋里用力地蹦跳着,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些骰子根本帮不了他。

    但……他两步就走到巫马容川面前,抓住她的手臂,在她的腰间摸索钥匙。“我没有他娘的时间————”他的呼吸停住了。巫马容川用匕首的锋刃顶住他的下巴,逼得他垫起了脚尖。

    “放开你的手。”她冷冷地说,马鸣努力压下眼睛看着她的脸,现在那张脸上没有任何微笑。他小心翼翼地放开巫马容川的手臂,但巫马容川并没有减轻匕首的力道。她摇了摇头。“啧啧啧,我一直在容忍你,因为你毕竟是个外地人,小鹅。但既然你想要来硬的……两只手放在背后,走!”匕首尖顶了一下,马鸣踮起脚尖向后退去。

    “你想干什么?”马鸣从齿缝里挤出话来。他的声音变得很尖细,大约是因为他伸长了脖子,大约还有其它原因。“嗯?”他可以尝试抓住巫马容川的手腕,他的动作一直很快。“你要干什么?”能快过抵住脖子的刀尖吗?“回答我!”他的声音里没有慌乱,他并没有陷入恐慌。

    “陛下?巫马容川?”嗯,大约他是有一点乱了,所以才会喊出她的名字。在狐仙城,你可以整天叫一个女人“小宝贝”或“心肝”,她会还给你一个又一个微笑,但如果未经许可就直呼她的名字,你所得到的响应将比你在任何地方当街轻薄一名女子更加强烈。即使是已经吻过了某个女人,也未必能得到这样的许可。

    巫马容川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逼他踮着脚尖向后退去,直到他的肩膀突然撞上什么东西,不得不停下来。那把他娘的匕首却丝毫没有减轻力道,他不能移动头颈,但一直盯着巫马容川的眼睛还能四处转动。他们正在卧室里,一根遍布花卉浮雕的红色床柱正顶在他的肩胛骨之间。为什么她要带他……?马鸣的脸突然变得像那根床柱一样红。不,她不可能是要……这是不得体的!这是不可能的!

    “你不能这样对我。”马鸣低声对巫马容川说。即使他的声音有些喘息和尖细,他也认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好好学着,挠人的小猫。”巫马容川一边说,一边举起她的刺星刃。

    一段相当长的时间过后,马鸣焦躁地将棉被拉到胸口,云锦棉被,彬蔚是对的。黑齿国女王在床边哼着轻快的小调,双手伸到背后系好裙装的扣子。

    现在马鸣的身上只有那个被皮绳穿住的狐狸头徽章,这东西在这种时刻还真是一点也派不上用场,还有围住他脖子的黑色丝巾————那个他娘的女人居然说这块丝巾是她礼物上的缎带。

第一千九百八十八章 变出一把刀子

    不过马鸣现在并不在乎瑶姬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很显然罕虎并没有产生疑心,否则他的佩剑早就出鞘了。但苍天在上,马鸣现在最不希望的就是和这个男人共同度过一天,这肯定很折磨人,毕竟他还要面子,不管罕虎的母亲是如何不讲这一套。

    唯一的问题是罕虎,他将所有的节日和庆典都严肃地套进了那个承诺里。马鸣愈是和彬蔚一起强调他们在一起只会度过无聊的一天,罕虎的决心就愈坚定。没过多久,王子的脸就沉了下来,马鸣开始考虑他的剑是否会出鞘了。嗯,承诺就是承诺。当马鸣、彬蔚和瑶姬离开宫殿时,几名戴羽毛的傻瓜还一直跟在他们身边昂首阔步。马鸣相信,如果瑶姬穿上她平时的衣服,这些人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他们全都在微笑盯着她看。

    “为什么他一看你,你就那样骚首弄姿的?”当他们走过正阳广场时,马鸣一边系紧鹰面具的系带,一边低声嘟囔着。

    “我没有骚首弄姿,我只是动一动而已。”瑶姬想要表现出严肃的样子,但失败了,如果换成其它时候,马鸣一定会笑出来。“稍微,”她的脸上忽然又有了笑意,她将声音放低到只有马鸣能听见的程度,“我告诉过你,有时候被别人注视很有趣,即使注视我的人很漂亮,也不代表我不能享受他的目光。哎哟,你肯定想看看那个人。”

    她伸手指着一名从他们身边跑过的细腰女子,那个女人戴着蓝色猫头鹰面具,身上的羽毛比莉以宁还要少。这是瑶姬非常不同于其它女人的一点,她会用手肘轻撞一下他的肋骨,指漂亮姑娘给他看,就像男人们一样。

    而且她还总是期待马鸣帮她挑出她想看的对象————一般都是人群中最丑的那个男人。不管她今天是不是接近半裸,严格来说,是四分之一,她……嗯,终究是朋友。

    这里真是个奇怪的世界,马鸣不懂自己竟然开始认为一个女人是可以一起喝酒的伙伴。还有一个女人对他紧追不舍,就像他追赶其它漂亮女人一样,或者比他更锲而不舍。无论是在那些古老的记忆中,还是他自己的记忆里,他都不曾追过他知道不想被追的女人。真是个非常奇怪的世界。

    太阳刚升到天空的一半,街道、广场和桥梁上都已经拥满了庆祝节日的人。百戏演员、变戏法的和乐师都在衣服上编织了羽毛,在所有街角进行表演。音乐声常常被笑声和喊声淹没。

    小孩子和乞丐只能从街上捡一些鸽子羽毛,插在头发里。荷包愈鼓的人,面具和服装也就愈精致华丽,而愈华丽的服装往往也就愈暴露,马鸣看见不少男人和女人在羽毛下面暴露出比莉以宁更多的肌肤。

    今天在街道上和运河里都看不见任何从事买卖的人,所有的酒馆和客栈都生意兴隆,不过也有其它一些商店还在营业。不时能看见街上的马车和河中的驳船上撑起一座平台,年轻男女站在上面,戴着罩住整个头部的、颜色鲜艳的鸟头面具,其中有些面具的羽冠足有三尺高。

    他们都举起手臂,扇动巨大的彩色羽翼,使得他们身上其它部位的羽毛造型忽隐忽现。不过考虑到他们暴露出身体的程度,这样大约比较好。

    据罕虎的介绍,这些被称为舞台展示的演出,平时只在行会礼堂、私人宫殿和住宅里展示,实际上,往常这个节日的大部分庆祝活动都是在室内进行的。

    狐仙城即使在冬天也不下雪,罕虎说,总有一天他要去看看雪是什么样子,但冬天还是会阻止人们穿着如此暴露地跑到街上。今年的炎热让一切都涌到了街上。等到日落之后————罕虎告诉马鸣,那时候就能看到些有趣的东西了。阳光退去的时候,禁忌也就退去了。

    马鸣盯着人群中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寻思着这里的人到底还剩下什么禁忌————那个女人身上除了面具和一袭羽毛披风外,大概只有六七根羽毛了。马鸣差点就要高声提醒那个女人注意用披风把身体遮好。她确实很有炫耀一下的本钱,但在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做?

    带有舞台展示的马车也吸引了不少人。一群群男女笑着喊着,挤开其它人,将钱币和一些纸条扔到马车上。马鸣很快就习惯了从车旁远远逃开,拐到另一条街上,或者是等车先通过十字路口或桥梁。在等待的时候,瑶姬和彬蔚会将钱币扔给肮脏的街童和更脏的乞丐。确切地说,扔钱的是彬蔚,瑶姬只把钱给小孩,而且她会把每一个钱币放进他们的小脏手里,如同送出一件礼物。

    在一次这样的等待中,罕虎突然用手按住彬蔚的胳膊,用压过所有噪音的喊声说:“请原谅,晋城人,但不能给他。”一名衣衫褴褛、憔悴瘦削的人小心翼翼地在人群后面挤着,他找来插在头发上的羽毛似乎都已经掉光了。

    “为什么不行?”彬蔚问。

    “他的小指上没有黄铜戒指。”罕虎回答,“他不是行会的人。”

    “真够了!”马鸣说,“在这座城市里,人们必须从属于行会才能乞讨吗?”大约是因为他的这句话,那名乞丐突然跳过来,肮脏的手中紧握一把匕首刺向他的喉咙。

    马鸣不假思索地抓住那个人的手臂转了一圈,将他摔进人群里。有些人朝马鸣发出咒骂,有些人则在骂那个倒在地上的乞丐,还有人把铜钱扔给了那家伙。

    马鸣从眼角看到第二名瘦骨嶙峋的人正拿着一柄长匕首,试图推开瑶姬靠近他,他愚蠢地把瑶姬当成了一名普通的女人。瑶姬从那些轻薄的羽毛下面变出一把刀子,从他的胳膊下面刺了进去。

    “小心!”马鸣向瑶姬喊道,但已经没时间发出警告了,马鸣在大喊的同时,已经将袖子里的小刀朝侧面掷出。小刀擦过瑶姬的脸,刺中另一名乞丐的喉咙,那名乞丐的刀刃差点就刺进了瑶姬的肋骨。

    突然间,他们周围到处都是拿着匕首和钉头棒的乞丐。欢笑和音乐变成惊慌的尖叫声,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们四散奔逃。彬蔚拿刀划过一名乞丐的脸,让他连打了几个转;罕虎用剑刺穿了另一人的胸膛。他的同伴们也纷纷展开了战斗。

第一千九百八十九章 跟我来

    马鸣没时间去观察别人,他正和瑶姬背靠背地和几名敌人作战。他能感觉到瑶姬的动作,听到她喃喃地咒骂,但他并没有去注意瑶姬。

    瑶姬能照顾好自己,而马鸣看着自己面前的两名敌人,却不确定自己也能做到这样。那个笨重的家伙咧开的大嘴里已经没有了牙齿,他只有一只手,左眼也只剩下了一个窟窿,但他手里拿着一根两尺长的大棒,棒身打着铁箍,棒头立着许多钢钉。

    他的同伴长着一张老鼠脸,双眼俱全,嘴里也还有几颗牙齿。尽管他双颊下陷,手臂上似乎只有骨头和筋腱,但他的动作像蛇一样灵活,他舔着嘴唇,不停地将一把生锈的匕首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马鸣将手中的小刀轮流指向这两个人。虽然是小刀,但它足以刺穿人体的任何要害。所以那两个人还只是在外围伺机,等待着同伴先发起攻击。

    “老钉子不会喜欢这样的,阿四。”那名身材高大的歹徒咆哮道。老鼠脸男子向前冲了过来,生锈的匕首仍然在两只手中来回传递着。

    但老鼠脸没想到马鸣的左手中忽然又出现了一把小刀,他的手腕一下子被划开了,生锈的匕首掉落在石板街面上,但那名歹徒还是撞向了马鸣。

    当马鸣的另一把小刀刺进他的胸膛时,他瞪大眼睛,发出凄厉的尖叫,双臂痉挛地抱住了马鸣。另外那名秃头大汉露出凶狠的笑容,他举起大棒,向前迈出一步。但他的笑容立刻又消失了,因为另外两名乞丐冲到他身边,一边叫喊着一边举刀向他刺去。

    马鸣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同时用力将老鼠脸男子推开。附近五十步范围内只剩下互相打斗的人,到处都有乞丐滚在一起,两个、三个,甚至是四人一起对某人刀刺、脚踢,或用棍棒石头猛砸。

    罕虎捉住马鸣的手臂,他的脸上带着鲜血,但他在笑。“我们走吧,剩下的事情由‘花头帮’处理,跟乞丐战斗没有骄傲可言,而且乞丐们的行会不会漏掉任何一个冒充者。跟我来。”

    彬蔚紧皱眉头,毫无疑问,他也认为跟乞丐作战是没意义的事情。罕虎的朋友们之中有几个人的衣服破损了,其中一个拿掉了面具,让他的同伴用手绢擦拭他前额上的一道割伤,他虽然受了伤,却带着笑脸。马鸣没有在瑶姬身上看到任何伤口,她的衣服也还像刚出宫时一样整齐。她的匕首又消失了。马鸣不相信她能将一把匕首藏在那么几片羽毛下面,但她确实是那样做的。

    马鸣顺从地跟着罕虎,但他气恼地说道:“这……这座城市里的乞丐总是会袭击别人吗?”他觉得如果自己说“这座他娘的城市”,罕虎大约会不高兴。

    罕虎笑了:“你是缘起,马鸣,缘起周围总会有事情发生。”

    马鸣咬紧牙,也朝他笑着。他娘的傻瓜,他娘的城市,还有他娘的缘起。嗯,如果一名乞丐划开了他的喉咙,他就不必回宫中去,任由巫马容川将他像一颗桃子般给剥开来。他忽然想到她确实曾经叫他小桃子。一切都那么该死!

    染坊和星海小楼之间的街道上也挤满了欢庆的人群,不过这里看不到穿着非常暴露的人,显然,想要展现诱人身体就必须有点钱。不过在那座商人住宅附近的百戏表演和其它地方没有多大差别。

    赤脚坦胸的男人穿着紧身衣和颜色鲜艳的裤子,女人的衣裤更紧也更薄,他们的头发里都有一些羽毛。在那座小宫殿旁边演奏的乐师们同样在头发上装饰羽毛。一名女子吹着竹笛,另一名女子吹着一种又长又大、上面有许多细杆的黑色弯曲管乐器。另外还有一个男人在敲鼓。他们一直监视的房子大门紧闭。

    星海小楼的茶像以往一样糟糕,但总比它的高粱酒好。彬蔚只是一口一口地抿着带酸味的当地酿米酒,瑶姬说了声谢谢,却没说是为什么。

    马鸣耸耸肩,当作是接受了。然后他们笑着碰了一次杯。太阳升得更高了。罕虎伸直双腿坐着,用一只脚尖撑住另一只脚的脚跟,过一会儿又换过来。

    但不管他有多少次指出马鸣是缘起,他的同伴们显然已经不耐烦了。一场和乞丐的混战并不能让人感到兴奋。这条窄街也不可能有花车通过。这里的女人没有其它地方的漂亮。

    即使瑶姬也变得让人感到乏味,因为他们知道,她不打算吻他们其中的任何人。因为罕虎不跟他们走,他们知道地表示遗憾,然后就跑到别处去找乐子了。彬蔚向染坊旁边的巷子里蹓跶了过去。瑶姬消失在星海小楼幽暗的内部,她说她要去那里找找看某个被遗忘的角落里,还有没有值得喝一杯的东西。

    “我从没想过会看到一名护法穿成那种样子。”罕虎说着,又将两只脚换了一次位置。

    马鸣眨眨眼。这家伙确实是目光敏锐。瑶姬一直都没动过自己的面具。嗯,只要他不知道————“我觉得你一定能合我母亲的意,马鸣。”

    马鸣呛咳着将茶水喷了出来。有几个人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一名身材苗条、有着形状漂亮的小胸部的女人向他抛了个媚眼,她戴着一副蓝色面具,马鸣觉得那应该是一只鹪鹩。

    看见马鸣并没有对她微笑,她跺了一下脚就大步走开了。很幸运地,其它被茶水喷到的人也都纷纷走开了,而不是采取更激烈的行动。或者这大约是马鸣的不幸,现在如果有七八个人扑向他,他也不会在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马鸣声音沙哑地问。

    罕虎惊讶地睁大眼睛,猛地一抬头:“怎么了,她当然是选你当她的情人。为什么你的脸这么红?你生气了?为什么?”突然间,他拍了一下前额,笑了起来。“你认为我会生气。原谅我吧,我忘记你是个外地人了。马鸣,她是我母亲,不是我的老婆。我父亲已经死去十年了,她一直都说自己太忙,没心思做其它事情,我很高兴她选了一个我喜欢的人。你要去哪里?”

    直到听见罕虎的问题,马鸣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了起来。“我只是……需要让脑袋清醒一下。”

    “但你在喝茶啊,马鸣。”

第一千九百八十七章 他在这里干什么

    马鸣一翻身,从床另一边的小桌子上抓起他的镶银铜烟锅和烟草袋,又用黄金火钳从铺着沙子的金碗里夹起一块热煤,将它点燃,用最大的力量喷了一口烟,紧皱眉头看着巫马容川。

    “你不该挣扎的,小宝贝,你也不该这样噘嘴。”她从床柱上拔起自己的匕首,检查了一下匕首尖,然后将它插回鞘里。“怎么了?你知道你像我一样享受它,而且我……”她突然笑了,笑得非常满足,随后她又从床柱上拔下刺星刃,插回鞘里。“如果这也是缘起的作用,那你一定非常受欢迎。”马鸣的脸像火一样红。

    “这不对,”马鸣猛地将铜烟锅从齿缝间拉开,“我才应该是主动者!”巫马容川眼里惊讶的神情肯定也充满了他的眼睛。如果那样微笑的巫马容川是一名酒馆女侍,大约马鸣会试试自己的运气。当然,这名酒馆女侍不能有一个喜欢在别人身上戳洞的儿子,但不管怎样,他才应该是那个主动者,马鸣从没想过这一点,他以前也从没遇过这种事情。

    巫马容川笑了出来,她摇着头,一边用手指抹着眼睛。“哎哟,小宝贝,我总是忘记这个,现在你是在狐仙城。我在暖屋里为你留下一点小礼物。”她隔着床单拍了拍他的脚。“今天吃好一点。好好补充你的体力。”

    马鸣用一只手遮住眼睛,竭力不让自己落泪。当他将手拿开时,巫马容川已经走了。

    马鸣爬下床,用棉被裹住身子,不知为什么,现在他觉得赤身裸体很不舒服。那个他娘的女人大约会突然从衣橱里跳出来。他的衣服都被摊放在地板上。能一刀把衣服割开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在意那些缀饰?他有些酸酸地想。巫马容川根本就没必要那样把他的红色长衫割开,她似乎只是单纯想享受用匕首帮他剥去衣服的感觉。

    马鸣下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红漆镀金的大衣橱。她没躲在那里。马鸣的选择很有限,夏金瑞将他大部分的衣服都拿去洗涤或修补了。

    他很快就穿上一件样式朴素的深青铜色云锦长衫,然后将地上的碎布收集成一团,尽量塞到床底深处。他打算趁夏金瑞看不见的时候悄悄把它们丢掉,也希望其它人都不要知道。

    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他和巫马容川之间的事情,如果这件事再泄露出去,他真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了。

    在暖屋里,马鸣掀门门旁的漆匣,然后叹口气,将它合上。他并没有真的以为巫马容川会把钥匙再放进来。他靠在门上。没法锁上的门。苍天啊,他该怎么办?再搬回客栈里?为什么他要搬来这里的时候,那些他娘的骰子就停住了?而且,就算他真的住回去了,难道巫马容川不会贿赂胡、吴孃,或者是其它某位客栈老板娘?而且仪景公主和湘儿也会说他破坏了他们的约定,堂而皇之地违背向他许下的承诺。老天爷收了所有的女人吧!

    在桌子上放着一只用绿纸精心包装的包裹。打开包裹,里面是副金黑色的鹰面具和一件覆盖着相同颜色羽毛的长衫。还有一只红色的云锦荷包,里面放着二十个瓜子金和一张散发着花香的纸条。

    我应该给你买个耳环的,小猪猪,但我注意到你没耳洞。去穿个耳洞,并为自己买些好东西吧!

    马鸣差点要哭出来,应该是他送女人礼物才对。这个世界彻底反过来了!小猪?苍天啊!过了一会儿,他真的戴上了那副面具。她还欠他一身长衫。

    最后马鸣终于到了他们每天早晨碰头的地方————一个覆盖着阴影的小院子,院子旁边有一座漂满百合花的圆形小池塘,池塘里能看见一些白色的鱼儿。

    马鸣看见彬蔚和瑶姬已经做好飞鸟节的准备。那名晋城人只是戴了一副没有装饰的绿色面具,但瑶姬的面具上装饰着华丽的黄色和红色羽毛,还有一簇飘逸的羽冠。她的灰发垂在背后,一直到发梢都点缀着羽毛。

    她穿了一件有着黄色宽腰带的裙装,在更多黄色和红色的羽毛下有许多地方都是透明的。这身衣服总算没有莉以宁的那么暴露,但瑶姬只要一动,那身装扮就若隐若现得快要能够媲美莉以宁了。马鸣从没想过能看到瑶姬像其它女人一样穿上裙子。

    “有时候被别人注视是很有趣的事。”瑶姬说着,捅了一下马鸣的肋骨,她的微笑和彬蔚在说捏女侍的屁股是多么有趣时露出的微笑简直一模一样。

    “我穿的是比羽毛舞者多了许多,但这不会妨碍我。而且,我看不出在这边的河岸行动有什么要匆匆忙忙的理由。”骰子在马鸣的脑海里飞速地旋转。“是什么耽搁你了?”瑶姬还在说话,“希望你不是为了跟漂亮的姑娘打情骂俏才让我们等这么久。”马鸣希望自己没有脸红。

    “我————”马鸣不知道自己能找出什么借口。但就在这时,六名穿着羽毛衣服的人走进了院子,他们全都在腰间佩着细剑,戴着精致的面具,彩色羽冠和鸟喙表现出一种人们从未见过的鸟。唯一的例外是罕虎,他手指勾着面具的系带,将面具在空中旋转。“哎哟,他娘的,他在这里干什么?”

    “罕虎?”彬蔚将双手按在剑柄上,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我可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说他要跟你一同度过这个节日,他说你们之间有过什么相关的约定。我告诉他这样很无聊,但他根本不听我的。”

    “我可想象不出马鸣身边会有无聊的时候。”巫马容川的儿子说道。他向院子里的三个人一打恭,但他的黑眼睛一直在瑶姬身上打转。“我从不曾经历过那么有趣的苏万夜,那一夜我和他,还有仪景公主小姐的护法喝了许多酒。不过说实话,那一夜的事情我没记住多少。”

    他似乎并没有认出被他注意的这个女人就是那天的护法。瑶姬也向罕虎报以笑容,并且似乎是很在意他的注视————考虑到瑶姬表现出的对男人的品味,她现在的表现就很奇怪。罕虎是个长得挺好看的男人,大约有点太好看了。

第一千九百九十章 跟在那个女人身后

    马鸣绕过一张绿色的轿椅,他瞥见那栋屋子的门打开了,一名用蓝色羽毛披风裹住身体的女人悄悄走了出来。马鸣没有多想,他的脑袋一阵晕眩,让他根本想不清楚任何事,就开始跟在她后面走了。罕虎也知道!他还赞成这件事。那是他自己的母亲,他还……

    “马鸣?”彬蔚在后面喊道,“你要去哪里?”

    “如果我明天不回来,”马鸣心不在焉地回头喊,“告诉她们,她们就只能自己去找了!”他茫然地跟在那个女人身后,没再去听彬蔚和罕虎是否又喊了些什么。罕虎竟然知道!马鸣记得自己曾经以为罕虎和他母亲都是疯子。实际上,他们比疯子更糟糕!所有狐仙城人都疯了!马鸣几乎已经注意不到脑袋里仍然在转动的骰子了。

    透过会议室的一扇窗户,夏佳看着苏兰沿着街道向河边走去。有一名穿青铜色长衫的男人找上了她,但如果那个家伙想要打扰她,他就会发现,苏兰没有时间,更没有耐心对付男人。

    夏佳不知道今天的感觉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强烈。数日以来,它都是随日出而来,随日落而去,连续数日她都能战胜它。她们不太敢把她们严格的规矩称为律法,但命令是在月半时发出的,还要再等六个晚上。但今天……当时她不假思索就说出了那个命令,现在除非是到了正确的时间,否则她不能食言。不会有事的,没有人在这座城市里看见那两个自称为仪景公主和湘儿的蠢姑娘的任何痕迹。真是运气,不需要冒什么风险。

    夏佳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其它人,她们等到她坐进椅子后,才纷纷入座。不会有事的,就像以前一样,秘密会被守住,就像她们一直以来一样。但,还是……她从没接触过预言或者类似的法术,但大约那种压倒性的急迫感确实告诉了她某些事情。十二个女人期待地看着她。“我觉得我们应该考虑让所有没腰带的人去农庄避一避。”

    没有人争辩。她们都是前辈,但她是长姐,而对于这件事,至少以鬼子母的方式来处理,不会造成什么真正严重的后果。

    而在另一边。

    “我不知道,”仪景公主反对道。她并没有被允许坐下,刚才她想坐下,但却被知道地命令她继续站着。有五双眼睛在盯着她,眼睛后面是五个女人严肃、冷峻的面孔。“你们仿佛是认为我们做了可怕的事情,但我们所做的只是寻找风之碗!”

    仪景公主希望,至少她们的寻找已经接近成功了。彬蔚跑着带回来的讯息并不是很清楚,马鸣临走时喊的那句话应该是指他已经找到了,彬蔚也承认至少应该是很接近的意思,但彬蔚对这点显得愈来愈没把握了。瑶姬还在监视夏佳的房子,她似乎对此感到疲惫且无聊。不管怎样,行动仍然在继续。仪景公主想知道湘儿那里有什么进展,希望会比自己好。她绝对没想到,本来是要报告她们的成果,却落得如此下场。

    “你们正威胁到一个秘密,两千年来,这个秘密一直被每一名穿长衫的女人严守着。”易巧僵硬地坐着,为了避免抽搐而紧绷住的嘴唇,几乎彻底破坏了她鬼子母的平静。“你的神智一定是有问题!只有疯子才会做出这种事!”

    “什么秘密?”仪景公主问。

    范采蓝阻止了易巧和她的姐妹,用力调整了一下浅绿色丝裙,说道:“等你得到正式晋升以后吧,孩子,我本以为你还是有些理智的。”尹姝穿着褐色镶边的深灰色黄麻裙,她不悦的模样几乎就像是范采蓝的翻版。

    “这孩子不能因为揭露了一个她不知道的秘密,而被认为是犯错。”坐在仪景公主右侧的玉瑾念一边说,一边在镀金绿色扶手椅里挪动着身躯。她算不上肥胖,但也相当壮实,她的肩膀和手臂像大多数男人一样粗壮。

    “白塔的律法不允许借口。”陶慧敏立刻插话进来,她的语气很高傲,平时充满好奇的棕色眼睛现在变得十分严厉。“一旦某个借口被接受,就会有愈来愈微不足道的借口冒出来,直到律法本身彻底消失。”

    陶慧敏的太师椅在仪景公主的右侧,众人之中,只有她戴着长衫。易巧的暖屋已经被布置成了法庭的样子,只是迄今为止还没有人直接说出来而已。

    易巧、尹姝和范采蓝像审判官一样坐在仪景公主的正前方,陶慧敏坐在指控席的位置,玉瑾念坐在宽恕席的位置。但是当出身晋城的临月盟姐妹继续对仪景公主进行指控时,原本应该维护仪景公主的白水江城鼍龙派姐妹也开始若有所思地点起了头。

    “她已经亲口承认了罪行。我建议让这个孩子在这座宫殿里禁足,直到我们离开,而且要有一些严格的干活占据她的思想和双手。我还建议应该每隔一段时间就让她接受一顿拖鞋的抽打,以提醒她不要以姐妹的方式行事。对于湘儿也该采取同样的措施。”

    仪景公主吞了口口水。禁足?大约她们不会称此为一场审判。陶慧敏大约还没有获得那种毫无瑕疵的面孔,但另外那些女人的年纪似乎都化成了重量压在仪景公主身上。

    尹姝和范采蓝的头发几乎已经全白了,就连她们本应光洁无瑕的面容也显现出岁月的痕迹。易巧的头发仍然光亮乌黑,但仪景公主知道,她戴上长衫的时间比一般人能活的年纪都要久。在这一点上,玉瑾念也和她一样。她们之中的任何人在上清之气上都无法与她相比,但……她们拥有丰富的经验和知识,还有……权威。她们总是在提醒她,她才十八岁,在一年前还穿着初阶生白袍。

    玉瑾念没有任何反驳陶慧敏的动作,仪景公主觉得大约应该为自己辩护一下:“你们所说的秘密显然是和那个社有关,但————”

    “家人与你无关,孩子!”易巧厉声喝道。她深吸一口气,抚平了有金色饰纹的银灰色裙子。“我提议进行判决。”她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第一千九百九十一章 我是鬼子母

    “我同意,并且我将服从你。”尹姝说。她紧皱眉头,失望地看了仪景公主一眼,摇了摇头。范采蓝轻蔑地摇摇手:“我也同意并将服从你,但我赞同指控席的建议。”玉瑾念的眼神里似乎有一点同情,大约真的有一点。

    易巧张开口。

    就在这一瞬间,门口轻微的敲门声显得非常响亮,如同寂静中的响雷。

    “苍天在上,出什么事了?”易巧气恼地说道,“我告诉过炎儿,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们。玉瑾念?”

    玉瑾念不是最年轻的,但是她们之中力量最弱的,她站起身,向门口快步走去。虽然体重不轻,但她移动起来总是像天鹅一样轻盈。

    站在门口的是炎儿本人,她是易巧的女仆。门一开,她先向左右各行了个叩拜礼。这名身材苗条的灰发女子常常比她的主人更严守礼仪。她紧皱眉头,露出焦虑的神色————毕竟她在受到易巧的吩咐后还是闯进了房间。

    仪景公主还从来没有如此高兴地看见一个人的出现……或者,只有当马鸣出现在海门通时,她比现在更高兴————这真是个可怕的念头。如果不是鬼笑猝确认她已经承担了自己的义,仪景公主大约真的会要求马鸣抽她一顿鞭子,以解除她的苦恼。

    “女王亲自带来了这个,”炎儿一边喘息着,一边呈上一封有着红色封蜡的信,“她说如果我不立刻把它交给仪景公主,她就亲自交给她,她说这关系着那个孩子的母亲。”仪景公主几乎咬碎了牙齿,这些女仆把她们主人称呼湘儿和她的口吻都学了起来。

    没等易巧开口,仪景公主已经怒气冲冲地抓起那封信,伸出拇指抠破了封蜡。

    仪景公主小姐:

    我要将一则令人欣喜的讯息告知锡城古国公主。我刚刚获悉,您的母亲,银蟾女王还活着,并前往霍山,成为了天愚上尊的客人。现在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与您会合,一同胜利地返回锡城古国。我可以提供军力,护卫您通过盗匪丛生的黑齿国,让您以最快的速度平安到达母亲身边。请原谅我的言辞粗陋,匆忙间不能达意,但我知道您一定想尽快知晓这个美好的讯息。希望能尽快将您送至母亲身边。

    苍天之印记

    冷清羽

    信纸被仪景公主揉成了一团。他怎么敢这样做?哀悼母亲死无葬身之地的痛苦刚开始从仪景公主心中消退,冷清羽却敢如此嘲弄她?仪景公主拥抱上清之气,一甩手将那团肮脏的谎言掷向远方。

    火焰凭空射出,最后蓝金色的地板上只落下了一点飞灰。她这么做是针对冷清羽,也是对这些……女人!锡城的女王的千年骄傲如同钢铁的毅力和勇气灌注在她的背脊之中。

    易巧猛地站起身:“你没有得到允许导引真气!放开————”

    “出去,炎儿。”仪景公主说,“马上。”女仆愣了一下,但仪景公主的母亲训练过仪景公主如何使用命令的语调,那是女王在王位上所使用的语调。炎儿飞快地行了个叩拜礼,然后只犹豫了一下就跑出房间,并关上了房门。大概她都没想到自己的速度会这么快。当然,这个房间里的事情只与鬼子母有关。

    “你究竟在想什么,孩子?”易巧还维持着镇定,但怒火不停从她身上喷发出来。“立刻放开真源,否则我现在就拿拖鞋打你!”

    “我是鬼子母。”仪景公主的声音如同深冬的寒风,丝毫不容辩驳。冷清羽的谎言和这些女人让她受够了。易巧要拿拖鞋打她?她们必须承认她是一名姐妹。她和湘儿找到了那只碗!至少是就要找到了。对于那只碗的使用安排也在进行着。

    “你们要惩罚我,因为我触及了一个只有姐妹们才能知道的秘密,但在我获得长衫时,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你建议要像对待初阶生或见习使那样惩罚我,但我是鬼子母,是半夏,你们发誓效忠的丹景玉座赐予了我长衫。如果你们否认湘儿和我的鬼子母身份,你们也就否认了派我们来寻找风之碗的丹景玉座。而且我们就要完成这个任务了。我不会承认这种指控!我要求你认真考虑,舒易巧,顺从丹景玉座的意愿,否则我会要求以叛徒的罪名审判你!”

    易巧的眼珠鼓了起来,她大张着嘴,但与玉瑾念和陶慧敏相比,她还算是沉着的,那两个人几乎连呼吸都停住了。范采蓝似乎是有一些惊疑,她微微睁大眼睛,若有所思地用一根手指按在嘴唇上。尹姝在椅子中向前倾过身体,紧盯着仪景公主,仿佛是第一次看到她。

    仪景公主导引真气上清之气,让一把高背扶手椅飘到身后,坐了下去,将裙子整理得没有一丝皱褶。“你也可以坐下了,易巧。”她仍然在使用命令的语调————显然,这是唯一让她们听她说话的办法,但是当易巧真的缓缓坐回到椅子里,一边还用凸起的眼珠盯着她时,她也吓了一跳。

    仪景公主维持着平静冰冷的外表,但愤怒已经在她心中沸腾了。秘密,她一直认为鬼子母有着太多秘密,即使在姐妹之间也是一样,大约姐妹之间隐瞒的秘密更多。

    实际上,仪景公主自己也有一些秘密,但那都是不得不隐瞒的,而且她也会把它们告诉所有需要知道的人,而这些女人却要为了她们的秘密惩罚她!“你的授权来自白塔长老会,易巧;湘儿和我的来自丹景玉座,我们所获得的授权在你之上。从现在开始,你将从湘儿和我这里得到指示,我们当然也会认真听取你所有的建议。”易巧的眼珠早已经鼓起来了,而现在……

    “不可能,”无为派姐妹仓促地说,“你们————”

    “易巧!”仪景公主厉声说道,她的身体向前靠了过去,“你仍然否认丹景玉座的权威吗?你还敢继续这样做?”

    易巧的嘴无声地翕动了两下,她又舔舔嘴唇,痉挛般地摇摇头。仪景公主感觉到一阵喜悦的颤栗。所谓易巧要服从她的指示的话当然是无端的恐吓,但这样能制造压力。谢铁嘴和母亲都说过,想得到一,就必须要求到十,但这并不足以让仪景公主的怒火熄灭。

第一千九百九十二章 秘密

    她几乎想拿起拖鞋,看看自己到底能做出些什么来,不过这样会把一切事情都搞砸。她们很快就会记起她的年纪,以及她才脱下初阶生白袍不久,她在她们的眼中很快又会变成一名愚蠢的孩子了。

    想到这里,她的怒火又炽烈地燃烧起来,但她还是平静地说道:“易巧,你可以先安静地想一下,身为鬼子母,我还应该被告知些什么样的信息。尹姝和范采蓝可以先向我介绍我所威胁到的这个秘密。你们是否要告诉我,白塔一直都知道社,或者像她们对自己的称谓————家人?”可怜的夏佳和她躲避鬼子母的愿望。

    “我觉得,还有她们一直在依照姐妹的方式活动。”范采蓝回答。她的口吻很谨慎,现在她也开始像她的姐妹般专注地审视着仪景公主了,但身为一名鼍龙派,她有许多和尹姝一样的怪癖。玉瑾念和陶慧敏看起来很吃惊,她们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目光在面红耳赤的易巧和仪景公主之间不停地来回移动。

    “即使在黑水修罗战争时期,也会有人因为试炼失败、力量不够,或者其它原因被遣送出白塔。”尹姝的声音和她姐妹的一样,就像是在讲课,不过其中并无恶意,临月盟在解释某个问题时就是这样。“以当时那种状况,自然有一些人害怕单独返回白塔以外的世界,她们大约纷纷逃来流坡城————这是当时人们对这里的称呼,当时流坡城的主体部分位于现在的双月区。当然,流坡城城到现在连一块石头都没留下,在大多数时间里,黑水修罗战争都没有真正地波及于齐,但到战争末期,流坡城也彻底陷落了,就像寒城、雨师妾,或者……”

    “那些家人……”范采蓝温和地插话道。尹姝向她眨眨眼,然后点了点头。“那些家人们即使在流坡城陷落后依然坚持了下来,就像以前一样,收纳野人和离开白塔的人。”仪景公主皱起眉。胡大妈也说过家人会收纳野人,但夏佳当时似乎是非常急于要让她和湘儿证明她们不是野人。

    “没有人会在那里待太久。”尹姝补充说,“大概五年,或者,我觉得现在应该能到十年了。一旦她们认知到这个小组织不可能代替白塔,她们就会离开,成为乡村中的行医者、禁魇婆,或者类似职业的人。或者她们之中有人会放弃上清之气,停止导引真气,开始以手工艺或贸易为安身立命之业。不管怎样,她们可以被称为是消失了。”

    仪景公主很奇怪怎么能有人如此轻易地放弃上清之气,导引真气的欲望,真源的诱惑,它们永远都在。但鬼子母似乎相信有些人可以将它们置之度外,只要她们确认自己无法成为鬼子母。

    范采蓝又成为做解释的人。这对姐妹经常相互交替地说一段话,她们衔接的顺畅程度就如同那段话是同一个人说出来的。“白塔几乎从一开始就知道家人的存在。起初,毫无疑问,战争才是最重要的,尽管她们结成了组织,但她们所做的正是我们想让她们做的。她们一直躲藏在暗处,同时也竭力隐藏她们的导引真气能力,避开所有人的注意。经过许多年,她们甚至建立了传递讯息的手段————当然,是在谨慎而秘密的情况下————互相通报那些佯装是鬼子母的人。你说什么?”

    仪景公主摇摇头:“玉瑾念,壶里还有茶吗?”玉瑾念稍稍愣了一下。“我觉得尹姝和范采蓝大约想润一下她们的喉咙。”白水江城女子没有去看仍然在发呆的易巧,就走到了放银茶壶和茶杯的桌子旁。“但这并不能解释我的疑问,”仪景公主继续说道,“为什么她们是需要如此严格保守的秘密?为什么不驱散她们?”

    “为什么?”尹姝的语气仿佛这是全世界最显而易见的事情,“其它逃亡者的组织一经发现都立刻被驱散了————最后一个这样的组织是两百年前被发现的,但家人一直严格保持低调,与世无争。两百年前被驱散的那个组织自称为‘沉默的孩子’,但她们从没保持过沉默,她们一共只有二十三人,差不多全是野人,经过两名正式见习使的训练,但她们————”

    “逃亡者。”仪景公主一边重复尹姝的话,一边从玉瑾念手中接过茶杯,并微笑着向玉瑾念道了谢。仪景公主并没有为自己要茶,但她不经意地发现玉瑾念把第一杯茶端给了她。范采蓝和她的姐妹在前来狐仙城的路上就说了不少关于逃亡者的事。

    尹姝眨眨眼,然后回到了主题上。“家人帮助逃亡者。她们一直都派遣两到三个人在嘉荣城盯梢,所以她们几乎能联络到所有被遣送出白塔的人,而且她们也能找到所有逃亡者,无论是初阶生还是见习使。当然,她们的方式一直都很慎重,但至少在黑水修罗战争以后,如果没有她们的帮助,没有人能逃出嘉荣城。”

    “哎哟,是的。”当尹姝停下来从玉瑾念手中接过茶杯时,范采蓝接口说道。那杯茶本来是要递给易巧的,但易巧只是颓然坐在椅子里,双眼空洞地盯着前方。“所以如果有人逃走,我们立刻就会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她。所以逃亡者几乎总是会回到白塔,并为自己的一念之差懊悔万分。只要家人不知道我们知道她们,事情就会一直这样继续下去。但如果这个秘密揭露了,一切就会回到家人出现之前的样子————逃离白塔的女人有可能消失在任何一个方向。当时逃亡者的数量比现在更多,有些年份里,会有三分之二的新人逃走;另一些年份里则会有四分之三。借着家人,我们能追回至少十分之九的人。你知道为什么白塔会如此重视家人的秘密了吧!”

    仪景公主当然知道,任何人都不能在白塔抛弃她之前先抛弃白塔,而且,这样白塔就拥有了不会放过任何逃亡者的名声。

    仪景公主站起身,令她吃惊的是,尹姝和范采蓝也站了起来。范采蓝甚至还摇手拒绝了玉瑾念递过去的茶杯。陶慧敏也随之离开了椅子。过了一会儿,连易巧也起身了。她们全都期待地看着仪景公主,就连易巧也不例外。

第一千九百九十三章 我们就是这样

    范采蓝注意到仪景公主惊诧的的表情,微笑着说:“还有一件事你大约不知道。我们鬼子母在很多方面都是纷争不断的一群,我们都在嫉妒彼此的地位和特权,但只要有人被置于我们之上或者能自立于我们之上,我们大多会在相当程度上顺从她,不管我们私下会有多少埋怨。”

    “是啊,我们就是这样。”尹姝愉快地喃喃说道,就好像她刚刚发现了什么。

    易巧深吸一口气,专心地整理着自己的裙子,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范采蓝是对的,你以自身的力量立于我们之上。我也必须承认,你也已经被置于我们之上。如果我们将因为刚才的行为而进行苦修……嗯,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应该也会告诉我们。现在请容我问一句,我们将跟随你去何处?”她的话里没有任何讽刺和挖苦,甚至比刚才仪景公主被审问时的口吻还要礼貌。

    仪景公主觉得任何鬼子母如果能像她现在这样控制住表情,一定会骄傲得不得了。她只希望她们承认她是真正的鬼子母。现在她甚至有一种冲动,想对她们承认自己还太年轻、太缺乏经验。她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把这个冲动压下去。“你永远都不能把蜂蜜放回蜂巢里”,仪景公主小的时候李嬷嬷经常这么对她说,况且半夏也不比她更年长。

    仪景公主深吸一口气,露出温暖的微笑:“我首先要强调的是,我们都是姐妹,不管从任何角度去理解都是这样。我们必须同心协力。风之碗太重要了,我们对此不能有任何懈怠。”她希望当她告诉她们半夏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她们也都会如此热心地点头。“大约我们应该再坐下来。”她们都等到仪景公主先入座之后,才纷纷坐回椅子里。仪景公主倒希望湘儿现在过得能有她的十分之一那么好。不过,如果湘儿看到这一幕,大概会立刻昏过去。“我也有一些关于家人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没多久,易巧就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就连尹姝和范采蓝也显得很吃惊,不过她们立刻就说道:“是的,仪景公主。”“如果你这样说,那就这样,仪景公主。”大约从现在开始,她们就可以顺利合作了。

    轿椅在码头边的狂欢人群中勉强前进着,燕痴也在此时发现了那名女人。她正从一辆四轮马车里出来,登上一艘靠在岸边的舢板,她的身边一直有一名穿白绿色制服的男仆搀扶着她,一副宽大的羽毛面具彻底覆盖了她的面孔,不像燕痴只戴着半脸面具。

    但燕痴从她坚定的脚步认出了她,无论从任何角度,在任何的光线下,燕痴都能认出她。轿椅窗口的雕花栏杆也无法妨碍燕痴。两名腰间佩剑的男人从马车后面跳下来,跟在那个女人后面。

    燕痴向轿椅捶了一拳,喊道:“停!”轿夫立刻停了下来。燕痴差点向前栽过去。

    向前移动的人群也因轿椅突然停下而发生了骚乱,有些人在骂轿夫挡了路,有些人则发出和善的喊声。河边的人潮比较稀疏,她可以轻易地从人群间看出去;而燕痴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那艘船上。现在那艘船已经从岸边拉开,它非常引人瞩目,矮船舱的顶棚漆成了红色,石砌长码头上只有一艘这样的船。

    燕痴舔舔嘴唇,打了个哆嗦。她接受的命令很清楚,违抗命令的代价同样清楚得令人难以忍受,但稍微耽搁一下不会有什么害处,只要他不知道就行。

    燕痴推开轿门,走到街上,匆匆地向四周看了一眼。那家客栈就在码头旁边,还有这条河。她拉高裙摆,快步向前走去,完全不害怕大约会有人雇走她的轿子。只要她对那些轿夫的心灵压制没有解除,他们会拒绝一切新的雇主,并且一直站在这里,直到饿死。

    一条路在燕痴面前展开,戴羽毛面具的人们和燕痴还有一段距离时就会跳到一旁,一边还会发出尖叫,并伸手捂住身上他们以为被刺到的地方,或者说是真的被刺到的地方————对这么多个意识编织心灵压制需要相当长的时间,不过一阵用风之力编织的针雨也同样好用。

    “客宜居”的矮胖老板娘看到燕痴走进她的大厅时吓了一跳。燕痴穿着华丽的猩红色丝裙,上面点缀着金线和如同黄金般闪光的黑色云锦。她的面具边缘延伸出一根根黑色翎毛,中间是一只锋利的黑色鸟嘴————一只鬼鸮。

    这是罗叉娑的玩笑,这副面具和这身衣服都是出于他的命令。他说他的颜色是黑色和红色,燕痴既然要侍奉他,自然也应该穿成这种颜色。无论多么华贵,燕痴的身上只是一套仆人的服装。每想到此,燕痴都恨不得杀死所有看见她的人。

    不过,燕痴现在只是立刻朝那名老板娘的圆脸上编织了心灵压制。老板娘猛地直起身子,眼睛也鼓了起来————现在没时间对编织精雕细琢。燕痴要看看楼顶,老板娘立刻跑上了侧面没有扶手的楼梯。燕痴微微笑了笑,那些披着羽毛的酒客们大概也看不出老板娘有任何不正常,毕竟这间客栈恐怕也从来没招待过她这种阶层的客人。

    在楼顶平台上,燕痴快速地估量了一下杀死或放过这名老板娘的危险。尸体最终总会提供出一条线索,如果要安静地藏匿在阴影里,就绝对不能进行没必要的杀戮。她飞快地调整了心灵压制,告诉老板娘下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好好睡一觉,忘记刚刚看到的一切。

    因为动作有些匆忙,可能会让这个老板娘睡上一整天,或者是在醒来后智力衰退。燕痴有时也会怨恨,如果她对心灵压制这项法术更精通一些,她的人生一定会容易许多。但不管怎样,那个女人已经迫不及待地遵照她的命令跑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

    通往屋顶的小门砰的一声被关上,燕痴站在积满尘土的白色屋顶上,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思想和魂魄正被手指抚摸着。她不禁猛抽一口气,有时候罗叉娑会这么做,他说这是对她的提醒,燕痴几乎要回过头去看看他是不是正站在身后。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953/ 第一时间欣赏圣师魔命最新章节! 作者:贺兰归真所写的《圣师魔命》为转载作品,圣师魔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圣师魔命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圣师魔命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圣师魔命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圣师魔命介绍:
劫运将新,天书降恩,圣师命魔。正阴阳错忤,鬼神淆混,依凭城市,绵亘山河。杀气闭空,阴容夺昼,万姓罹殃日已多。圣师魔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圣师魔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圣师魔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