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圣师魔命TXT下载圣师魔命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圣师魔命全文阅读

作者:贺兰归真     圣师魔命txt下载     圣师魔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千零四十章 既然如此

    跟随湘儿和孔阳的智妇并非只有胖胖的桑珂一个人。爱伊恩这时走上了楼梯,她的前面走着叶曼姬,这名骆驼城魔尊的爪牙的一只手臂被爱伊恩扭在身后,另外一只被扭在颈后。

    爱伊恩的下巴扬着,嘴唇紧闭。她的脸上半是恐惧,半是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住的决心,有时湘儿对别人就是会产生这样的影响。那名玄女派鬼子母睁大的眼睛里,除了恐惧之外一无所有,如果不是爱伊恩在撑着她的身体,她肯定已经倒下去了。

    她肯定已经被屏障了。大约她宁愿选择被剥皮,也不愿意遭到如此的下场。泪水不停地从她的眼眶里落下,她的嘴唇颤抖着,看上去正在无声地抽泣。

    她们身后是罕虎,看到彬蔚,他悲伤地叹了口气;看到躺在地上的女人,他的叹气声显得更加悲伤。他的后面是肖志蓁和三名红队————费长远、高德芳和梅长志,他们三个是守在房子前面的。肖志蓁和他们之中的两个人在衣服上沾有血污。湘儿一定在楼下已经为他们进行过治疗了,他们行动已然无碍,只是看上去非常虚弱。

    “后门出了什么事?”马鸣低声问。

    “真是大麻烦,如果我知道就好了。”肖志蓁回答,“我们走过去的时候,正碰见一群暗藏着匕首的家伙,他们之中有一个,动起来就像是一条蛇……”他耸耸肩,茫然地碰了一下长衫上那处血污的破损。“他们之中有人用刀子捅了我,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鬼子母湘儿正俯身看着我,马和其它人都已经死得像昨天被宰的羊了。”

    马鸣点点头。动起来像蛇一样的家伙,刚刚从房子里逃出去的那个人也是这样。他环顾走廊,夏佳和幻雪已经站起身,当然,她们又开始平整自己的裙子了。

    还有万宁,现在他正向仪景公主走进去的那个房间里窥望着。仪景公主似乎又在试着说脏话了,不知道是因为她迄今为止尚未成功,还是被灰尘呛得太厉害。湘儿站起身,也扶起了施月心,她是一名瘦削的乌发女子。

    桑珂在救治费青颜,她有一双褐色的大眼睛,头发是浅蜜色的,但马鸣相信自己再也无法欣赏梅萝尔的胸部了。夏佳跪下来,让她的身体平躺,合上了她的眼睛,幻雪也在为朱鹭做着同样的事。两位智妇死了,还有马鸣的六名红队。杀死他们的是一个……上清之气不能碰触的……人。

    “我找到了!”房里传来仪景公主兴奋的喊声。她大步走了出来,双手抱着一只宽大的圆形包裹,包在外面的布都已经朽烂了。万宁想要替她拿着,她却紧紧地抱着它不放,现在她从头到脚都是灰色的,就好像刚刚在灰尘中洗过澡一样。“我们拿到风之碗了,湘儿!”

    “既然如此,”马鸣说道,“我们他娘的最好现在就离开这里。”

    没有人反对。只是湘儿和仪景公主坚持让所有男人都把长衫脱下来,把她们从那个房间里翻出来的东西全都包起来,最后连智妇和她们自己的披风都用上了。

    夏佳不得不去楼下雇了人,才将死者运到码头上,但没有任何人反对马鸣的话。马鸣怀疑双月区的居民们是否见过如此奇怪的队伍,或者是否曾经有什么人走得比他们更快。

    “他娘的,我们最好现在就离开这里。”过了一会儿,马鸣又说了一遍。这次却引来了争论,其实争论在半时辰前就开始了。

    在外面,太阳已经越过天顶,信风将闷热减少了些,固定在高窗上的黄色窗帘被吹进窗内,有的甚至被吹得撕裂了。他们回到曜日宫已经有三个时辰,但骰子还是在马鸣的脑海中旋转着,刺激得他很想砸碎些什么东西,或者踢上某人几脚。他拉了拉脖子上的丝巾,那种感觉就像给他脖子留下伤疤的绳子又回来了,而且在缓缓地勒紧。“苍天垂怜,你们都瞎了吗?还是聋了?”

    巫马容川提供的房间很大,地上铺着红黄亮色的地砖,墙壁是绿色,高大的天花板是蓝色的。房间里有三座大理石铜炉子,除了镀金座椅和镶嵌珍珠贝的小桌子外,没有别的家具,但已经显得很拥挤了。

    巫马容川双腿交叠地坐在一座铜炉子前,慵懒地轻踢着自己黄色和蓝色的多层衬裙,慵懒地玩弄着宝石嵌柄的弯曲匕首,那双鹰一般的黑眼睛看着马鸣,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马鸣怀疑仪景公主或是湘儿已经和她谈过了,她们正坐在女王两侧,全身上下整洁清新,一尘不染。

    实际上,马鸣觉得她们回宫后不在他眼前的时间大概只有一小会儿而已,但现在她们的典雅尊贵几乎与巫马容川不相上下。马鸣完全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摆出这副模样,在身上装饰那么多绢丝和刺绣————她们看上去像是要参加一场宫廷舞会,而不是一次旅行。

    马鸣自己还是刚才那副打扮————落满尘土的绿色长衫敞开着,银狐狸头挂在脖子上,中衣的钮扣也没有扣上几个。挂狐狸头的皮绳因为又打了一个结,所以变短了,但他想让狐狸头碰到自己的皮肤,毕竟他正被能够导引真气的女人包围着。

    说实话,这三个女人大约就能把这个房间挤满,马鸣甚至觉得巫马容川自己就能做到这一点。如果湘儿或仪景公主已经和她谈过了,那么他最好是赶快逃走,这三个人自己就能处理一切了,只是……

    “这太荒谬了,”易巧说道,“我从没听说过任何被称作古蓝的魔兵,你们听过吗?”她问的是尹姝、范采蓝、陶慧敏和玉瑾念,她们都面对着巫马容川,这五名平静冰冷的鬼子母让她们的高背扶手椅看起来都像是王座。

    马鸣不知道,为什么湘儿和仪景公主只是同样平静冰冷地坐着,却始终不发一语。而且不知为什么,现在易巧那帮人在跟她们说话时语调都变得谦逊许多,而马鸣对她们而言只是一个耳朵长毛的傻瓜,现在这五个女人都摆出了一副要教训他的样子。

第两千零四十一章 一个就足够了

    “我看见了,”马鸣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仪景公主看见了,夏佳和智妇也看见了,问问她们啊!”

    夏佳和五名生还的智妇蜷缩在房间的一端,如同一群躲避主人目光的母鸡。只有桑珂除外,这位圆胖的女人将拇指插在红色的长腰带里面,皱起眉看着鬼子母们,不时会摇摇头。

    湘儿回来时在船舱里和她进行过很久的谈话,马鸣相信那肯定是因为桑珂的能力,他听到她们不止一次提及鬼子母。这并不是因为马鸣在偷听她们说话。现在那些智妇似乎都在考虑是否应该去为屋中坐着的人端茶。施月心一直用细瘦的手为自己扇着风,仿佛是很快就要晕。过去的样子,只有桑珂甚至好像是想要一个座位。

    “没有人否认鬼子母仪景公主的话,马鸣大人。”周浅梦用深沉清晰的声音说。

    在她被介绍之前,马鸣已经凭借嵌入脑中的古老记忆知道这位穿红黄色丝衣的威严女子是诸船长的寻风手,因为她的耳朵上戴着十个粗大的黄金耳环,两侧耳朵上的耳环分别被一根黄金细链连在一起,金链一直延伸到鬓角已经雪白的黑色直发之中。

    连接鼻环和耳环的一条更细的黄金链上悬挂的徽章,和她娟秀手掌上的刺青让马鸣了解到她来自于哪个部族,以及其它一些信息。“我们要问的是他有什么危险,我们不喜欢在没必要的情况下离开水面。”

    几乎有二十名讨海人女子聚集在她的椅子后面,她们身穿各色丝衣,戴着无数首饰徽章,而首先引起马鸣注意的是她们对待鬼子母的态度。

    她们对待鬼子母很尊敬,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但马鸣以前从没见过任何人会以自鸣得意的眼神看着鬼子母。第二件让他感到古怪的事是因为那些古老的记忆。那些记忆让他对讨海人的了解不多,但也足够了。

    每一名雕题,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要从最低级的甲板船伙儿开始做起,即使他们将来要成为锋刃长或诸船长,他们也要经历过这其中的每一个位阶。

    讨海人对于等级的执着让任何国主或鬼子母都会相形见绌,而现在周浅梦身后的那群人怎么看都不合规矩。通天巫的寻风手和翔翼上的寻风手并肩而立,而且她们之中还有两个人穿着用普通黄麻缝制的亮色外衫和甲板船伙儿穿的暗色油布裤子。

    这两个人的左耳上只有一个小耳环,右耳上的第二和第三个耳环表明她们将被训练为寻风手,但还差两个耳环,更不要说鼻环了。她们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被甲板主人命令去拉帆索,如果她们的速度不够快,甲板主人的皮鞭就会落在她们的屁股上。

    马鸣从不记得这样的人能够和其它在场的讨海人同时出现,甚至诸船长的寻风手根本不会和这样的人说话。

    “很可能像我说的一样,并没有什么重大危险,周浅梦。”易巧冰冷的语气显得很是屈尊俯就。她肯定注意到了那些得意的眼神,当她将注意力转移到马鸣身上时,她的腔调改变了。“不要使性子,马鸣大人,我们愿意听听你的理由,如果你有的话。”

    马鸣考验着自己的耐心,他希望能控制住自己,但大约这要用到他的两只手和两只脚。“古蓝是在传说纪元,混元之战中期被制造出来的。”

    马鸣的开头几乎和瑶姬向他讲述的开头一样,他必须从最开始说起。他向屋中环视一周,目光扫过每一群女人,如果他让这些女人中的任何一群觉得在他眼里比其它人更重要,那就自己这是怎么了!他也不是在他娘的向她们乞求什么,特别是现在。

    “它们被制造出来的目的是刺杀鬼子母,杀死能够导引真气的人,没有其它原因。上清之气帮不了你们,它碰触不到古蓝。实际上,如果它们靠近到你们五十步以内,它们就可以感觉到导引真气的能力,它们也能感觉到你们力量的强弱。除非古蓝主动攻击,否则你们无法察觉它们。它们的外表和普通人没两样,而在身体内部……古蓝没有骨骼,它们能从门缝里钻过去,它们的力量也足以将门板从钢制铰链上拉开。”或者是撕裂喉咙。早知道,他应该让彬蔚留在床上的。

    压抑住一阵颤抖,马鸣继续说了下去。所有女人都在盯着他,几乎没有人眨眼,他不会让她们看见他在发抖。

    “只有六个古蓝被制造出来————三男三女,至少它们的外表是这样。显然,即使是弃光魔使也对它们感到了一点不安,大约弃光魔使们认为六个就够用了。不管怎样,我们知道其中一个在狐仙城,大约是因为它被放进了洞冥匣里,所以才能活过世界崩毁。我们不知道是否还有其它古蓝被放进了洞冥匣,但一个就足够了,不管是谁派它来的————那一定是弃光魔使————那人肯定是让它跟踪我们过了河,而且他的目标肯定是风之碗。还有,根据那个古蓝的说法,他要杀死湘儿和仪景公主。”

    马鸣飞快地看了她们两个一眼,目光中带着抚慰和同情,没有人在知道这种事情后还能保持心情轻松。作为响应,仪景公主困惑地皱着眉,实际上只是她一点小小的皱纹,湘儿则不耐烦地朝他微微摇摇手。

    “而由此也可以推测,”他又瞪了那两个女人一眼,同情女人就是没用,“派来古蓝的人也一定知道了那只碗就在曜日宫。如果古蓝来到这里,你们之中一定有人会死,大约会死很多人,我不能同时保护你们所有人。大约古蓝能抢到这个碗,这肯定也是甘松现在想要做的事,即使她的同伴叶曼姬已经成了我们的俘虏。这就意味着我们除了弃光魔使和古蓝之外,还要担心玄女派。”

    当马鸣提及玄女派时,夏佳和智妇们显然比鬼子母更加愤怒,而那些鬼子母都僵硬地拢着裙子,仿佛要一溜烟离开这个房间一样。施加更大的压力,这是马鸣现在唯一能做的。

    “现在你们是否能够知道,为什么你们全都要离开这座宫殿,并将风之碗带到那个古蓝和玄女派不可能知道的地方去?你们是否知道为什么一定现在就要开始行动?”

第两千零四十二章 我没什么意义

    周浅梦的鼻息声肯定能吓跑隔壁房子里的鹅:“你只是在重复你的话,马鸣大人,鬼子母易巧说她从没听说过这种古蓝。鬼子母仪景公主说那是一个奇怪的男人,一个怪物,但也没有提供更多的信息。而那个……洞冥匣是什么?你至今还没解释,你怎么知道你声称自己知道的这些事?为什么我们仅凭一个男人的信口胡言就要离开水面?”

    马鸣看着湘儿和仪景公主,但他心中并没有多少希望。如果她们愿意开口,这一切早就结束了,但她们只是向他摆出那副鬼子母的臭脸,也不怕自己的下巴绷得太紧而裂开来。

    马鸣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她们要保持沉默,她们只是将双月区发生的事情不加任何解说地讲述了一遍。马鸣打赌,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被捆绑并被屏障的鬼子母,她们甚至不会提到任何关于玄女派的事。

    叶曼姬正被关押在宫中的另一个房间里,只有屈指可数的人知道她正在曜日宫。湘儿调配出一些药剂灌进了她的喉咙,那种可怕的草药味道先是让那个女人的眼珠凸了起来,然后她就开始不停地傻笑,胡言乱语。

    现在女红社其余的成员都在看守她,她们并不愿意接受这份干活,但她们的干活态度都很认真。湘儿让她们很清楚,如果叶曼姬跑了,她们最好立刻就逃到湘儿绝对不可能到得了的地方去。

    马鸣很小心地不去看瑶姬。瑶姬和鬼笑猝一同站在门旁,那名楼兰女子穿着狐仙城风格的衣裙,不是那种朴素的粗麻衣服,而是银灰色的云锦圆领袍,不过她的腰间仍然插着她那柄没有装饰的角柄小匕首。

    瑶姬回来之后则很快就脱去深蓝和深绿色的裙装,重新换回她常穿的长衫和宽短裤,腰间挂上了箭囊。就在今天之前,她还是马鸣对于古蓝和洞冥匣全部信息的来源,但即使把马鸣放到烤肉叉上,他也不会泄露这一点。

    “我读过一本书————”马鸣说。周浅梦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一本书!”她哼了一声,“如果有鬼子母不知道的书,我还不如相信自己不需要盐。”

    突然间,马鸣想到自己是这里唯一的男人。孔阳已经在湘儿的命令下离开了;巫马容川则轰走了罕虎,两个人都走得不情不愿。谢铁嘴和李药师也离开了,现在他们大概已经全都收拾好行李了,虽然他们可能又要把行李摊开。

    他是唯一的男人,被一群女人包围着,而这群女人现在让他只想用自己的脑袋去撞墙,直到把脑浆撞出来。当然,这没用的,她们还在看着他,等待着。

    湘儿穿着黄色绢丝镶边的蓝丝裙,她已经将辫子放到了胸前,但她很仔细地没让辫子遮住孔阳的那个金戒指。她的面孔平静安详,双手放在膝盖上,只是手指偶尔会抽动一下。

    仪景公主穿着绿色的狐仙城丝裙,尽管一抹轻纱一直覆盖到她的下巴,但这身衣服还是让湘儿的穿着显得非常保守。她回视着马鸣,眼睛如同两潭深蓝色的池水。

    她的手也放在膝盖上,只是不时会用指尖抚摸裙子上的金线刺绣,然后突然又停在中途。她们为什么不说些什么?她们是在报复他吗?她们是否正在盘算着“马鸣那么想掌控一切,就让他看看如果没有了我们能做些什么”?他大约能相信湘儿会这么做,但湘儿不会以这种态度对待这样的事,而仪景公主更不会这样想。那她们又是为了什么?

    夏佳和智妇们并不像畏惧鬼子母那样畏惧他,但她们对他的态度已经改变了。幻雪会尊敬地向他点头,蜜色头发的费青颜则会向他友善地微笑,奇怪的是,夏佳看他时会脸红,虽然只是浅浅的,但她们对他没有半点反感。

    这六名女人走进这个房间后,私下里的谈话不超过十个字,只要湘儿或者仪景公主弹个手指,她们立刻就会跳起来,并且一直跳下去,直到被命令停下来。

    马鸣转过头去看其余的鬼子母,她们的面孔保持着绝对的平静,绝对的耐心,只是……易巧的眼睛闪?过他,向湘儿和仪景公主瞥了一下。陶慧敏在他的注视下缓缓抚平裙摆,却又仿佛不知道自己正这么做。

    马鸣心头升起一团疑云。抚裙子的双手。夏佳的脸红。瑶姬挂在腰间的箭囊。怀疑的结果让马鸣非常不悦。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他一直都走错了方向。他严厉地看了湘儿一眼,又更加严厉地看着仪景公主。黄酱都不会在她们他娘的舌头上融化。

    他缓缓走向讨海人,他只是在走着,但她听到易巧的哼声,听到陶慧敏低声说:“无礼!”那他就让她们看看什么是无礼吧!如果湘儿和仪景公主不喜欢,她们至少应该信任他。苍天啊,他痛恨被利用,尤其是他被利用得不明不白。

    停在周浅梦的椅子前,他先是审视着后面那些肤色黝黑的雕题女子,然后才将目光落在周浅梦身上。周浅梦皱起眉,伸手按住腰带上的石榴石镶嵌匕首,她是一名俊俏更多于美丽的中年女子。

    如果换作别的时候,马鸣大约会好好欣赏一下她的眼睛,那是一对晶莹的黑色宝石,任何男人都愿意整晚凝视着它们,但那只能是在别的时候。马鸣觉得讨海人就像一只飞进黄酱罐里的苍蝇,让他不知道该怎样对付。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火气,但非常勉强。他娘的,到底该怎么做?

    “你们都能导引真气,这我知道,”他低声说,“但这对我没什么意义。”不如一开始就直说吧!“你可以问问尹姝或范采蓝,我是否在乎能够导引真气的女人。”

    周浅梦越过他朝巫马容川望去,但她说话的对象不是女王。“鬼子母湘儿?”她冷冷地说,“我相信在和你的契约里,并没有提到我必须听这个年轻的采麻工说话,我————”

    “我他娘的不在乎你和其它任何人的契约,你这个沙子的孩子!”马鸣吼道。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了,一个男人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第两千零四十三章 请容我说一句

    周浅梦身后的女人们纷纷张大了嘴,大约一年前,一名讨海人女子曾经称呼一名士兵叫作沙之子,然后就将一把刀子刺进他的肋骨中。

    这个回忆浮现在马鸣的脑海里,这不是雕题之中最恶劣的侮辱,但也差不多了。周浅梦立刻面孔充血,口发嘶声,狂怒地瞪大了眼睛,她跳起身,那柄镶嵌石榴石的匕首在她的手里闪着光。

    马鸣从她的手中抢走匕首,将她推回椅子里。他的速度非常快。他也还能控制自己的脾气,不管有多少女人以为能把他当成傀儡玩弄,他能控制自己。“你听我说,你这个压舱石,”好吧,大约他终究还是很难控制自己,“湘儿和仪景公主需要你们,否则我就会把你们丢给古蓝去折断你们的骨头,再让玄女派收拾你们剩下的东西。我告诉你,我是锋刃长,我的锋刃已经袒露。”

    他不知道这句话真正的含意,他只是知道另一句话————“当锋刃袒露时,诸船长也要向锋刃长打恭”。

    “这是你和我的契约,你们要去湘儿和仪景公主想要你们去的地方,而作为回报,我不会把你们捆在马背上拉到那里去!”

    这种办法根本就是错的,诸船长的寻风手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就算是从沉船上逃下来的底舱船伙儿也不可能接受的。周浅梦颤抖着,努力不让自己空着两只手就扑向他,也丝毫没去注意留在他手中的匕首。

    “苍天在上,成交!”她也吼道,她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迸出来了,她的嘴唇翕动着,困惑和难以置信在她的脸上爆发开来。这一次,她背后传来的惊叹声如同所有的窗帘同时被信风撕裂了。

    “成交!”马鸣立刻说道。他用手指一碰嘴唇,又将它们在周浅梦的嘴唇上碰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周浅梦也做了同样的动作,手指颤抖着靠在马鸣的嘴唇上。马鸣将匕首还给她,她目光阴郁地盯着那把匕首,片刻之后才从马鸣手中拿起它,将它插回到镶嵌珠宝的刀鞘里。

    杀死一个已经与之签订契约的人是不礼貌的,至少不能在条约履行前杀死他。她背后的女人们开始窃窃私语,而且声音愈来愈大。周浅梦用力一拍手,从通天巫的寻风手到那两名训练期间的甲板船伙儿立刻恢复安静。

    “我觉得我刚刚和一名缘起订了契约。”她用那种清澈低沉的声音说道,这个女人肯定能教会鬼子母该如何迅速恢复镇定。“但总有一天,马鸣大人,如苍天所愿,我相信你会为我走绳子的。”

    马鸣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个女人的声音相当不怀好意。他尽力挺直腰杆。“如苍天所愿,万事皆可能。”毕竟他现在应该表现出一定的礼貌了,不过周浅梦的微笑总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当马鸣转回身去看大厅里的其它女人时,他开始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已经长出了犄角和翅膀。“还有什么人反对吗?”他面色不善地问道,但并没有等待回答,“我觉得是没有了,既然这样,我建议你们找一个远离此地的地方。你们收拾好行李之后,我们立刻就要上路了。”

    众人立刻开始无意义的讨论。仪景公主提到玄都,而且她的语气至少有一半是认真的。玉瑾念建议去黑丘的一些偏远村落,只要借助通道就很容易到达,苍天啊,任何地方通道都很容易到达。

    范采蓝认为可以考虑斗姆崮。鬼笑猝则认为昆莫是最好的,它在黑荒漠里。人们提出的地方距离海洋愈远,讨海人的表情就愈阴沉。而马鸣则注意到湘儿只是不耐烦地玩弄着辫梢,完全没加入这场热闹的讨论。

    “请容我说一句,鬼子母?”最后夏佳胆怯地说道,她甚至举起了一只手,“家人在河对岸有一处农庄,就在北方几里外,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个为女人提供平静安宁生活的地方,但没有人认为它和我们有关系。那里的房屋宽大舒适,可以长期居住,而且————”

    “是了,”湘儿打断了她的话,“是了,我觉得的就是这个。你说怎样,仪景公主?”

    “听起来很不错,湘儿,我知道周浅梦很想留在靠近海的地方。”另外五名鬼子母全都一致表示赞同,认为这个建议要比其它建议好得多。

    马鸣瞪着天花板。巫马容川仿佛完全不知道身边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但周浅梦就像鲩鱼叼住草蛉般叼住了这个建议。她大概不知道湘儿和仪景公主事先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没等湘儿和仪景公主改变主意,她已经率领讨海人们去收拾她们带来的东西了。

    湘儿和仪景公主本来打算和其它鬼子母一起离开,但马鸣朝她们勾了勾手指,她们交换了个眼神。这个眼神里的信息如果由马鸣来表达,大约要说上半个时辰。令马鸣惊讶的是,她们真的走了过来。鬼笑猝和瑶姬从门口看着他们。巫马容川坐在椅子上也看着他们。

    “我很对不住利用了你,”没等马鸣说话,仪景公主已经抢先开了口,她还向他露出了酒窝,“但我们确实是迫不得已,马鸣,你一定要相信这一点。”

    “有些事情是你不需要知道的。”湘儿强硬地说道。她将辫子甩到身后,熟练地一扬头,那个金戒指在她的胸前跳了一下。孔阳一定是疯了。“但我必须说,我绝对没想到你会那么做。你怎么会想到可以那样威逼她们?你差点就把一切都毁了。”

    “如果你不碰碰运气,那还算什么生活?”马鸣神清气爽地说。如果她们认为计划比他的脾气重要,那就最好听他的,她们又一次没告诉他就利用了他,他想讨回一点公道来。“下次如果你一定要和讨海人签订契约,就让我为你代劳吧!大约那样就不会像你的上一个契约那么糟糕了。”湘儿脸颊上绽出的红晕让马鸣知道自己说中了,虽然他是蒙着眼睛孤注一掷,但成绩显然不错。

    仪景公主只是用懊丧却又有些愉快的口气嘟囔了一句:“真是个需要警觉的研究对象。”马鸣觉得受到她的好评大约比受到她的批评更糟糕。

第两千零四十四章 心一定要碎了

    她们没有再等马鸣说话,便走向了门口。马鸣也并没有以为她们会真的向他解释一切,她们两个从骨子里就是鬼子母。男人必须学会接受自己遭遇的一切。

    巫马容川只是轻轻滑过他的思维,而他在她心中却好像不是这样。没等马鸣走出两步,她已经追上来。

    湘儿和仪景公主刚与门口的鬼笑猝和瑶姬会合,她们都看见巫马容川正捏住马鸣的屁股,有些事情实在是谁也无法接受的。仪景公主的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湘儿则瞪着一双眼睛,一脸不以为然;鬼笑猝努力想压抑住笑容,但不是很成功;瑶姬则公然咧开了嘴。她们他娘的全都知道。

    “湘儿认为你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孩,”巫马容川以略为沙哑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已经是个男人了。”她撩人的笑声让马鸣觉得这是自己听到过的最淫~荡的一句评价。门口四个女人的脸霎时变得像甜菜根一样红。“我会想念你的,小宝贝,你对周浅梦做的简直是棒极了。我最喜欢专横的男人。”

    “我也会想念你的。”马鸣嘟囔着。让他震惊的是,他知道这是实话,看来现在的确是他应该离开狐仙城的时候了。“但如果我们再见面,我会是那个主动者。”

    她发出咯咯的笑声,那双黑鹰眼烁烁发光。“我喜欢专横的男人,小宝贝,但不喜欢他们对我专横。”她揪住马鸣的耳朵,把他的头拉低,亲吻了他的嘴唇。

    马鸣不知道湘儿她们是何时离开的。他迈着不稳定的步伐走出房间,一边将中衣扎回进裤子里。他又不得不返回去从角落里拿起钩镰枪,还有他的帽子。这个女人简直毫无羞耻,一点都没有。

    他发现谢铁嘴和李药师正走出巫马容川的寓所,他们身后跟着夏金瑞和罗平————彬蔚矮壮的仆人,他们各背着一个当作鞍囊用的大柳条篓,马鸣知道那里面是他的东西。李药师的一边肩膀上还扛着马鸣没有上弦的长弓和箭囊。是了,巫马容川说过她把他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我在你的枕头上找到了这个。”谢铁嘴说着,将马鸣在狐仙城买的那个玺戒扔给他,那似乎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看样子,像是一件分离的礼物,在那两个枕头上都绣着爱人结和其它一些花草。”

    马鸣将那个戒指套在手指上,“玩命一搏吧,这是我的,我自己花钱买的。”

    老说书先生用手抚着胡子,想用咳嗽掩饰住脸上突然的笑容。李药师从头顶上拉下那只可笑的骆驼城帽子,开始全神贯注地盯着帽子里面。

    “该死……”马鸣深吸了一口气,“希望你们两个用一点时间去收拾一下你们的东西。”他用刻板的声音说,“等我抓住阿泽后,我们就要上路了,即使我们恰巧丢掉了一只发霉的琵琶或一把生锈的蛇形匕首也无所谓的。”

    李药师用一根手指拉了拉眼角。不管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谢铁嘴已经皱起了眉头,侮辱谢铁嘴的竹笛和琵琶就是在侮辱他自己。

    “大人。”罗平哀伤地说。他是个皮肤黝黑的秃头男人,比桑珂还要胖。他和李药师一样,都穿着黑色的晋城平民长衫,只是他的衣服紧绷在肚子上,平时他都像夏金瑞一样神情庄重,现在他双眼通红,仿佛刚刚哭过一样。“大人,我能不能留下来照顾彬蔚主人下葬?他是一位好主人。”

    马鸣痛恨说出拒绝的话。“任何被留下的人大约都会被留下很长时间,罗平。”他温和地说,“听着,我需要有人帮助照顾阿泽。你知道,夏金瑞需要回奚齐那里一趟,如果你愿意,我会把你带在身边。”马鸣已经习惯身边有一名仆人,而现在这个时候想要找新的干活已经很困难了。

    “我很愿意,大人,”罗平仍旧哀伤地说,“年轻的阿泽总让我觉得起我最小妹妹的儿子。”

    只是,当他们走进马鸣原先的房间时,他们只找到了莉以宁小姐。现在她的衣装已经比马鸣第一次看见她时严肃多了,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为什么我要把他拴在我身边?”莉以宁说道。她将双拳叉在腰间,引人瞩目的胸部随之挺了起来。看起来,女王的小宠物是不该用急躁的语调对女王侍从说话的。“如果将小子的翅膀拴得太紧,他就没办法成长为合格的男人了。他已经坐在我的膝盖上大声地读过书,也做好了算数,所以我让他出去走走,我不能让他一整天都读书和做算数。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困扰?他答应过日落前就会回来,而且他是很守信用的。”

    马鸣将艾杉玳锐放到原先摆放它的角落里,让其它人也放下背上的东西,去找万宁和红队。然后他离开莉以宁美观的胸部,全速朝那些女人的寓所跑去。她们全都聚在暖屋里,孔阳也在,而且他已经披上了护法披风,鞍囊也扛在肩头,看样子是他和湘儿两个人的鞍囊。有许多包衣服和不算很小的箱子堆放在地板上。马鸣不禁开始思忖她们是不是要孔阳把这些都带上。

    “你当然必须找到他,马鸣。”湘儿说,“你认为我们会丢下那个孩子吗?”听她的语气,好像马鸣就是那个有心要把阿泽丢掉的人。

    马鸣一下子得到了大量的帮助,不仅是湘儿和仪景公主建议延迟前往农庄的计划,而且孔阳、瑶姬和鬼笑猝都要帮马鸣去找阿泽。孔阳的外表仍然像一块石头,瑶姬和鬼笑猝却已经……

    “如果那孩子出了事,我的心一定要碎了。”瑶姬说。

    鬼笑猝也同样热心地说道:“我一直说你没有好好照看他。”

    马鸣咬着牙,在这座城市的街道里,即使有八个男人去找阿泽,他也很可能是在日落时自己回来。他确实是个守信的孩子,但他也不会自愿放弃任何一点玩耍的时间。

    如果有更多的人去找,当然大约能早一点把他找回来,特别是如果所有智妇们也参与寻找的话。马鸣犹豫了一下。他有自己的承诺要遵守,他不会让这件事干扰到自己的承诺。

第两千零四十五章 真实的骄傲

    “那只碗非常重要,”他对他们说,“古蓝也仍在附近出没,大约燕痴和玄女派也在伺机偷袭。”骰子在他脑中发出雷鸣般的震响。大约鬼笑猝不喜欢被看成是和湘儿、仪景公主一样的弱女子,但马鸣不在乎这个。他对孔阳和瑶姬说:“保护她们的安全,直到我再找到你们,保护她们所有人的安全。”

    但令他惊诧的是,鬼笑猝立刻就接口说道:“我们会的,一定。”她用手指抚摸着腰间匕首的握柄,显然她没弄清楚她也是需要被保护的人之一。

    不过湘儿和仪景公主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份。湘儿用能够射穿脑袋的目光瞪着马鸣,马鸣以为她会拉扯住辫子,而她的手却只是朝辫子晃了一下,就紧紧地被压在了身侧。仪景公主高扬起下巴,那双大眼睛蒙上一层冰霜。这回她的酒窝不见了。

    孔阳和瑶姬完全知道马鸣的意思。

    “湘儿是我的生命。”孔阳将一只手放在湘儿肩头。奇怪的是,湘儿突然显得非常哀伤,然后她又突然挺起下巴,仿佛下定决心要走过一堵石墙,还要在上面撞出一个大洞。

    瑶姬宠爱地看了仪景公主一眼,嘴里对马鸣说着:“我会的,这是我真实的骄傲。”

    马鸣不舒服地拉了拉长衫,他仍然不知道自己在喝醉时对瑶姬都说了些什么,苍天啊,但那个女人却丝毫不差地全都记住了。尽管如此,他还是正确地以黑石塔庄主的方式做出响应,接受瑶姬的誓言:“血之骄傲,血之真实。”

    瑶姬点点头。湘儿和仪景公主露出惊诧的神色,这让马鸣知道,瑶姬还在为他严格保守着秘密。苍天啊,鬼子母知道了他的那些记忆,她们大约还会知道他曾经吹响过弯月夔牛角。那时不管他有没有狐狸头,她们一定会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挖出来。

    当他转身要走时,湘儿拉住了他的袖子。“记住那场风暴,马鸣,它就要来了,我知道。你要照顾好你自己,马鸣。听到我说的吗?等你带着阿泽回来的时候,巫马容川会安排人带你前往那座农庄。”

    马鸣点点头,离开了那个房间,他脑海中的骰子仿佛在回应着他奔跑的脚步声。所谓的照顾好自己是在他寻找阿泽的时候,还是在他去找巫马容川要向导的时候?湘儿这家伙!不过她的听风能力到底告诉了她什么?难道她认为一点小雨就能融化马鸣?

    不过,一旦她们使用了风之碗,雨水就会再次落下,从上一次看到雨水到现在可能已经有超过好几年了。有些什么东西拉扯着他的思绪,关于天气,关于仪景公主,他耸耸肩,甩掉它们。一次只要想一件事就好了,现在的事情是阿泽。

    男人们都等在红队居住的靠近马厩的长宿舍里。除了万宁以外的所有人都是站着的,只有万宁在床上躺着,双手搭在肚皮上。万宁总是说,人在能够休息时就一定要休息。马鸣走进来时,他一甩腿坐了起来,他像其它人一样关心阿泽,马鸣甚至还一直担心这家伙会不会教阿泽盗马偷鸡的事。七双眼睛都盯到了马鸣身上。

    “莉以宁说阿泽穿着他的红色长衫,”他对他们说,“阿泽有时候会把自己的衣服送给别人,但任何穿着漂亮红长衫的小孩大约就会知道他去了哪里。所有人都走不同的方向,以正阳广场为中心进行环状搜索。尽量过半个时辰就回来,等到所有人回来以后再重新出去寻找,这样,如果有人找到他了,其余的人至少不必一直找到明天。所有人都知道了吗?”

    他们点点头。有时候,这会让马鸣感到奇怪。瘦高的谢铁嘴头发和胡子都已经雪白,曾经是女王的情人,如果他说过的话有一半是真的,那么那位女王对他的爱远远不止于一个情人。

    方下巴的肖志蓁在脸上刺着一头鹰,身上其它地方还有更多的刺青,他一生都是一名士兵。李药师拿着细竹杖,腰间佩着蛇形匕首,他认为自己不比任何庄主差,虽然他并不是那么喜欢在腰间佩上一柄长剑。

    还有肥胖的万宁,他让李药师看上去像是一根鞋拔。皮包骨的费长远,肩膀几乎像子恒一样宽的高德芳;还有梅长志,他比马鸣还要大几岁,但那张白皙的雨师城面孔看上去仍然像个小子。

    他们之中的一些人跟随马鸣是因为他们认为马鸣有好运气,因为马鸣的好运气能够让他们在枪林箭雨中活下来。而有些原因马鸣自己也不知道,但他们都是忠心不二地追随他,就连谢铁嘴也没有反对过他的命令。

    大约周浅梦的事情不止是他的运气,大约缘起的作用不止是让他永远陷在麻烦之中。突然间,他感觉到了……对这些人的……责任。这是一种不舒服的感觉,马鸣和责任从来就是沾不上边的,这太不正常了。

    “照顾好自己,注意观察周围,”马鸣继续说道,“你们知道这里都有些什么,而且一场风暴就要来了。”他为什么会说这些?“行动吧!我们在浪费时间。”

    海风仍然强劲,大片灰尘扫过正阳广场中心喷泉上的雕像,纪念一位早已去世的女王,银月女王以诚实著称,虽然这并不代表她生前也是一直这样打扮,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风暴的迹象。

    下午的太阳在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中燃烧,人们在广场上快步行走,一如他们在清冷的早晨时那样。现在虽然还刮着同样的强风,但任何凉意都已经不存在了。石板路面让马鸣有种踩在煎锅上的感觉。

    马鸣瞪了广场对面的漠客居一眼,迈步向河边走去。当他们还住在客栈里时,阿泽并不经常去找街上的小孩,他很喜欢与那些女侍和胡三娘的孩子眉来眼去。那些骰子让他相信自己必须搬进宫里去。

    而他离开客栈之后所做的一切,想到巫马容川的眼睛和她的手,他不得不承认,那些也是他想做的,即使留在客栈里,结果也不会有差别。那些骰子还在旋转着,他只希望它们能够立刻消失。

第两千零四十六章 你们看着吧

    “什么?”一名长脸女人挤到他身边。她身上剪裁精良的蓝黑色黄麻长裙,手上放票据单簿的皮夹和胸前的行会胸针,以及一根银羽毛笔表明她是一名商人。“那是鬼子母!”她用确信无疑的口气说,“我见过导引真气,就是这种样子。拜火教众会对付她们的,只要她们上了岸,拜火教众就会消灭她们。你们看着吧!”

    一名身穿脏污的绿色背心、身材细瘦的灰发女人转过身来看着那名女商人,同时用手指抚摸着腰间匕首的木制握柄。“闭上你的嘴,你这个混蛋,不许侮蔑鬼子母,否则我就把你切开,再把白袍众塞到你的身体里去!”

    马鸣撇开那两个彼此挥舞手臂大喊大叫的女人,挤出人群,向岸上跑去。他已经看见了三只,不,是四只巨大的蝙蝠般的怪兽在城市南部盘旋。

    那些怪兽的背上有一些人影,他们显然是坐在一些类似马鞍的装置上。天空中又多了一只飞兽,随后又有更多。在它们下方,火焰和爆炸不停出现在屋顶上。

    人们开始四散奔逃,马鸣必须拼尽全力才能在街道中前进。“阿泽!”他高喊着,希望自己的喊声能在所有那些尖叫和噪音中传得更远一些,“阿泽!”

    突然间,所有人都开始朝反方向奔逃,毫不在意地冲撞着马鸣。马鸣拼命地迎着人潮逆流而上,最终来到了一条街上,这条街上的行人已经全部逃干净了。

    马鸣看见一支霄辰军队,一百多名士兵穿戴着昆虫般的头盔和全身护甲,骑着马一样高大的巨猫,只是那些巨猫身上覆盖的不是皮毛,而是青铜色的鳞片。他们在鞍桥上向前倾斜身体,挂着蓝色飘带的骑枪指向前方,一直冲向正阳广场。

    不过,他们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冲”,虽然速度极快,但看那些巨猫的动作,那种感觉更像……滑行。现在该是离开的时候了,实际上已经迟了,但他必须找到……

    就在队伍的末端闪过了一抹红色,大概只到一般人腰那么高,那是在和这条街道交叉的另一条街的人群里。“阿泽!”马鸣几乎是跟着最后一头巨猫的后腿冲了过去,他挤进人群,却看见一名瞪大了眼睛的女人正抓起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姑娘,拼命向远处跑去,那个孩子也紧紧地抱着女人的胸部。马鸣狂野地向前挤着,将身边的所有人都挤到一旁。“阿泽!阿泽!”

    他又见到两股火柱从屋顶上升起,另外有十几个地方向空中冒起黑烟。他听到几次爆炸声,他确信这些爆炸全都发生在城内,而不是海湾里。他脚下的地面不止一次地震颤着。

    街道又一次变得空无一人,人们朝各个方向逃跑,钻进巷子、房屋和店铺里。远处出现了骑马的霄辰人,但其中并非所有人都是重甲士兵。

    在靠近那一小队枪骑兵队首的地方,有一名肤色黝黑、穿一袭蓝色裙装的女人,马鸣知道她裙摆和胸前的大片红色上绣着银色的闪电,一条反射着阳光的银色长索从她的左腕一直连接到另一名灰衣女子的脖颈上。

    一名大食隶,她跑在大食隶主的马旁,如同一条宠物犬。马鸣在折翼镇已经见过了太多的霄辰人。不知不觉间,他停在一条巷子的巷口,眼睛一直盯着这些霄辰人。火焰和呼吼声表明城市中有人在进行抵抗,现在,马鸣就要看到狐仙城人的这种努力了。

    霄辰人不是街上行人全部逃光的唯一原因。在街道的另一端,百余名全副武装的骑兵举着钩镰枪冲了过来。他们穿着宽松的白色长裤和绿色长衫,军官头盔上的金结饰闪闪发亮。随着一声呐喊,百余名巫马容川的士兵开始向侵略者突击,他们的数量至少是面前这队霄辰人的两倍。

    “他娘的傻瓜,”马鸣嘟囔着,“大食隶主会————”

    霄辰人中唯一采取行动的就是那个衣服上绘着闪电图案的女人,她抬手一指,如同向自己的猎鹰指明猎物的所在。银索另一端的灰发女子向前迈了一小步,马鸣胸前的银狐狸头立刻变冷了。

    在狐仙城军队领头的位置,士兵脚下的地面突然爆裂开来,铺路石板、人和马匹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飞上半空。震波将马鸣推倒在地,或者是地面突然从马鸣脚下被抽走了。马鸣急忙站起身,恰好看见一座客栈倒塌在街面上,掀起一片尘土。

    人群和马匹摔得到处都是,而且大多已经残缺不全,那些仍然活着的只是在地上徒劳地挣扎。这片惨状的正中心是一个占据了半个街面的大坑。

    到处都传来伤者的尖叫声。只有不到一半的狐仙城人蹒跚着站起身,却仍然头晕目眩,无法行动。有些人拉住马缰,笨拙地爬上马鞍,踢着马腹想要逃走。更多的人只是徒步逃离战场,他们能够与枪剑对敌,但他们抵挡不了这个。

    马鸣认为现在唯一应该做的只有逃跑。他回头瞥了那条巷子一眼,看见泥土和碎石在巷口堆积了至少有一层楼高,他沿着街道跑下去,速度比骑马的狐仙城人还要快。同时他尽量贴着街边,希望霄辰人不会以为他也是一名巫马容川的士兵。他再也不穿绿色的长衫了。

    大食隶主显然并不满意,狐狸头再次变冷了。在马鸣身后,另一阵爆炸将他推倒,又将地面盖在他身上。透过严重的耳鸣,他听见大地的呻吟声。在他头顶,涂着白色石膏的砖墙开始倾倒下来。

    “我他娘的运气怎么了?”马鸣喊道。这是他唯一有时间做的事情。砖块和木材纷纷落下,他脑海中的骰子这时稳稳地定住了。

    罗羽涅周围环绕着起伏的山峦,她背后的小山都只是比山丘更高一些的小山,而前面却是有雪顶的峻岭,以及远方更加高大的巨峰,不过羽涅对这些只是视而不见。岩石山坡磨破了她的赤足,她喘息着,感觉自己的肺叶已经不堪重负。

第两千零四十七章 努力张开口

    太阳不知从多久以前就在灼烤着罗羽涅,从她身上榨取了能够填满一条河床的汗水,任何能够迈出步伐的东西都会超过她。奇怪的是,虽然汗水不停地从她体内冒出,但她嘴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潮气。

    罗羽涅成为鬼子母还不到九十年,她长长的黑发中还没有一根灰丝,但她身为凌日盟的首脑已经有将近二十年时间了。其它凌日盟姐妹都称她为至高者,视她等同于丹景玉座,但实际上,在她戴着长衫的漫长岁月中,除了一开始的五年外,她都是属于玄女派,她仍然会履行凌日盟的义务,但玄女派凌驾一切。

    罗羽涅在无上庭中的位置仅次于苦菊,她是知道蒙面会议领导者名字的仅有的三个人之一,她能够在那些会议中提出任何一个名字,并确认这个名字已经被列入死者名单,即使那名字属于某个国主。

    罗羽涅参与过颠覆两任丹景玉座的行动,两次让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女人在尖叫声中迫不及待地说出自己所知的一切,然后让她们一个看上去像是在睡梦中自然死亡,另一个遭到废黜和遏绝。

    这些都是罗羽涅的责任,就像她要消灭有导引真气能力的男人;她最大的快乐就是任务圆满完成,不过她也从主导对金灵圣母的遏绝中得到莫大的享受。所有这些都意味着罗羽涅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她是的,她一定是的。

    她的双腿如同失去韧性的弹簧般摇晃着,她重重地跌在地上,因为双臂被紧紧地绑在身后,她没办法将自己撑起来。她身上只剩下一件曾经雪白的云锦衬裙,现在却已经被岩石磨得破烂不堪,又不停地摩擦她的伤口,增加她的痛苦。

    一棵树挡住了她,她的脸压在地面上,她开始抽泣。“为什么?”她用粗重的声音呻吟着,“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过了一段时间,她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被拉起来。以前不管她怎样跌倒,都不曾得到过片刻休息。眨了眨眼睛,拨开泪水,她抬起了头。

    几百名楼兰女人覆盖了整个山坡,她们站在干枯的树木之间,面纱挂在胸前,只需一眨眼就能挂在脸上。羽涅有些想笑,枪姬众,他们居然将这些凶暴的女人称作“姬”。她希望自己能笑得出来,至少这里没有男人,大约这能算是一个小小的仁慈。男人让她的皮肤发麻,而如果有男人看到她现在这副衣不蔽体的模样……

    她满腹忧愁地寻找着鬼怯慑,但那七十多名智者中的大多数人都聚在一起,山坡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们前面不时传来一些模糊的说话声,大约智者们正在商量着什么。

    智者,她们用残酷的手段教会她使用这些正确的称号,而不只是楼兰女人,更不能是野人。她们能闻到她竭力隐藏的轻蔑,当然,那么强烈的轻蔑是根本无法掩饰的。

    大多数智者在看着前方,但并非全都如此,太一的光晕包覆着一名年轻俊秀的赤发女子,她有一副精致的嘴唇,一双碧色的大眼睛专注地看着羽涅。

    大约是出于她们的轻蔑,这些智者在今天上午选派了她们之中最弱的一个负责屏障她。麦花杮在上清之气上并不弱,这些智者都不算弱,但即使羽涅像现在这样浑身痛楚,她还是轻易就能打破麦花杮的屏障。

    她脸颊上的某块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当她想到再一次逃跑时总会这样。第一次已经够糟糕了,第二次……她打了个哆嗦,竭力不让自己再哭出来。直到她能够确认肯定可以成功之前,她不会再进行尝试了。一定要非常确定才行,要绝对确定。

    智者们分开了,纷纷跟随在鬼怯慑身后,这名鹰脸女人正大步朝羽涅走来。突然间,羽涅又喘息起来,她心怀忧惧地挣扎着想要站起身,但因为双手被绑,肌肉酸痛,所以当鬼怯慑向她俯下身子时,她只是跪了起来。

    智者的奇玉和黄金项链在她面前轻轻地碰撞着。鬼怯慑一把抓住羽涅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这个女人比大多数男人更高,即使是羽涅站着,她也能这样做。

    她用力压弯羽涅的脖子,让羽涅必须仰视她的脸。鬼怯慑在上清之气上也比羽涅更强,没有几个女人能强到那种程度,但这些都不是让羽涅颤抖的原因。冰冷的深碧色眼睛盯进羽涅的眼睛里,比那只粗糙的手更紧地抓住了她,那道目光似乎剥光了她的魂魄,就如同她们剥光她的身体那样轻松。

    她一直没有求饶,虽然她们逼她整日走路,逼她跟着她们连续奔跑几个时辰,却难得给她一滴水喝,甚至在她们用鞭子让她大声嚎叫的时候,她也不曾求饶。

    而现在鬼怯慑那张残忍刚硬的面孔,毫无表情地看着她,却让她有了哀求的冲动。有时候,她在夜里醒来,身体被紧紧地拉在她们钉在地上的四根树桩之间。那时她往往是哭醒的,因为她梦到自己的一生都要在鬼怯慑的掌心里度过。

    “她已经垮掉了,”这名智者的声音像石头一样坚硬,“给她浇些水,然后带上她。”然后鬼怯慑转过身,调整了一下披巾,就彻底遗忘了罗羽涅。直到以后有需要,她才会被叫来;对鬼怯慑而言,罗羽涅不如一条丧家犬。

    羽涅没有再努力站起来,被“浇水”是她现在唯一能喝到水的方式了。喝水的过程同样让她感到痛苦,但她没有抗拒;一名粗壮的枪姬众揪住她的头发,像鬼怯慑那样把她的头拉向背后,她只是尽其所能地张大了嘴。

    另一名枪姬众的脸上有一道横过鼻梁的褶皱伤疤,她缓缓地倾过水囊,向羽涅的口中倒进去。这些水寡淡温热,却让羽涅觉得美味无比,她抽搐着、笨拙地吞咽着,努力张开口。

    她渴望将自己的脸也挪到这股滴流下,让水流过她的脸颊和额头,这种渴望几乎像她饮水的渴望一样强烈。但她努力保持着姿势的稳定,让每一滴水都能落入她的喉咙。

    如果将水溅出去,她又会遭到一顿毒打,即使身边就有一条六步宽的溪流,只要她将一点水溅到下巴上,她们还是会打她。

第两千零四十八章 即使是现在

    当水囊终于被拿走时,那名粗壮的枪姬众扯着她站起来。羽涅呻吟着。智者们都把裙摆拢在手臂上,甚至露出了她们齐膝软皮靴上面很长一截的大腿。她们不要现在奔跑啊,不要再跑了,不要在这种山路上奔跑了。

    智者们迈开大步,开始慢跑,轻松得如同在平地上一样。一名羽涅看不见的枪姬众用鞭子向羽涅的大腿后面猛抽了一记,羽涅只能踉跄着向前跑去。

    那名粗壮的枪姬众手里还拉着她的头发,每次羽涅脚步不稳时,鞭子立刻会抽在她的腿上。如果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都要跑步,她们会轮流负责这份干活————一名枪姬众挥舞鞭子,另一名拉住她的头发。

    羽涅在崎岖的山坡上奋力奔跑着,几次差点跌倒。一头浑身布满褐色斑点的茶色山猫从上方的一片岩脊上向她们吼叫着,它肯定比一个人更重,是一头母山猫,因为它没有耳边的簇毛和宽大的下巴。

    羽涅想要警告它离开,不要被鬼怯慑抓到。厌火族人从那头吼叫的野兽面前跑过,对它毫不理睬。羽涅只能哭泣着嫉妒那头山猫的自由。

    当然,她最终一定会得救的,她知道这点。白塔不会允许一名姐妹成为俘虏,厉业魔母不会允许凌日盟姐妹被别人囚禁,苦菊肯定也会派出援军。总会有人将她从这些怪物手中救走,特别是从鬼怯慑的手中,她会许诺给救援她的人任何报酬,她甚至会遵守这些诺言。

    加0入玄女派的时候,她已经从三誓中被解放出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三位一体。但此时此刻,她真的相信自己会履行诺言,只要她能够得救。她会遵守一切诺言,无论解救她的是谁,哪怕是一个男人。

    羽涅终于看到低矮的帐篷,那些暗色帐篷与周围的树林山石融为一体,几乎就像那头山猫一样难以被发现。这时羽涅已经需要两名枪姬众撑着才能前进。喊声从所有地方传来,是问候的欢呼,而羽涅只是被拖着跟在智者们身后。她们进入营地,仍然在奔跑,羽涅也只能继续跌跌撞撞地跟着。

    没有任何警告,撑住她身体的手突然离开了,羽涅向前扑倒。好一段时间里,她只能脸朝下趴着,鼻子埋在尘土和枯叶中,只能用嘴大口喘息着。一片枯叶让她咳嗽起来,但她太虚弱了,没办法转动头脸。血液冲击着她的耳膜,嘈杂的声音传入她耳中,过了一会儿,她才分辨出其中的意思。

    “……你倒是不着急,鬼怯慑,”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响起,“九天,我们早就回来了。”

    九天?羽涅摇摇头,在地上擦抹着脸。自从她的马被厌火族人射杀后,她的记忆中就只剩下了饥渴、奔跑和被殴打,这段时间一定比九天更长。一定有几十天,一定有一个多月了。

    “带她进来!”那个熟悉的声音不耐烦地说道。

    几只手将她拉起来,把她向前推去,又按下她的头,让她钻进一座四边都被掀起的大帐篷。她被扔在许多层地毯上,在她鼻子底下是边上衬着华丽花卉的晋城迷舞图案。她艰难地抬起头。

    一开始,她只看见了沙奇娜,那个女人坐在她面前一只黄丝穗大软垫上,头发如同纤细的金丝,双眼仿佛清澈的翡翠。背信弃义的沙奇娜,先是向她传递假讯息,以分散令公鬼的注意力为名派兵进入雨师城,然后又突然打破盟约,想要将令公鬼救出。但沙奇娜至少能够让她离开鬼怯慑的手心。

    她挣扎着跪了起来,才意识到帐篷里还有其它人。鬼怯慑坐在沙奇娜右侧的软垫上,位于环绕帐篷排列的智者首位,一共有十四名能够导引真气的智者,而仍然屏障着她的麦花杮只是站在这个行列的末端。

    这些智者中有一半参与了捕捉她的行动,她们都对她表现出同样的轻蔑,她绝不会对智者掉以轻心了,绝对不会了。面孔白皙、身材矮小的男人和女人穿着白色长袍,一言不发地在那些智者身后走动着,不停地端上放着小杯子的金银托盘,更多的这种人在帐篷的另一边做着同样的事情。

    一名穿着楼兰长衫长裤的灰发女人坐在沙奇娜左侧,排列在她后方的是一列十二名岩石面孔的楼兰男人。男人。而她现在只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衬裙。羽涅用力咬紧牙,压抑住尖叫的冲动。她强迫自己挺直后背,而不是缩进那一点破布里,躲避男人们的视线。

    “看来鬼子母也是能够说谎的。”沙奇娜说道。羽涅的脸上立刻失去了血色,这个女人不可能知道,不可能。“你订立了盟约,罗羽涅,然后又打破它们。你以为你能谋杀一位智者,然后逃出我们枪矛所及范围之外吗?”

    片刻之间,放松的心情冻住了羽涅的舌头,沙奇娜不知道玄女派的事,如果不是羽涅早已经背弃了苍天,现在她一定要真是运气了。但她心中还是难免被激起一点气愤的火花。

    厌火族人攻击鬼子母,却在这里拿他们之中某个人的死亡当作声讨的借口?但也只是一点点气愤而已,尽管沙奇娜扭曲了事实,却又怎能和她连日来遭受的殴打和鬼怯慑的眼睛相比?她向这个荒谬的指控抛去一个痛苦、嘶哑的笑声。她的喉咙实在太干了。

    “幸好你们还有些人活了下来,”笑声过后,她努力继续说道,“即使是现在,你们要修正错误还不算晚,沙奇娜。”她费力地咽下沮丧的笑声,不让它变成泪水。

    “当我回到白塔时,我会记住那些帮助过我的人,即使是现在帮助我的人。”她很想再加一句,“还有另一些人,”但鬼怯慑毫不动摇的注视让她内心感到恐惧,就她所知,到目前为止鬼怯慑仍然是可以为所欲为的。一定要想办法引诱沙奇娜……将管教自己的权力移到沙奇娜手中。这让她感到痛苦,但任何人都要好过鬼怯慑。

    沙奇娜有野心,而且贪婪,虽然她一直紧皱眉头看着羽涅,但她仍然会偶尔带着欣赏的眼神偷瞥一眼自己的手,那上面戴着巨大的翡翠和绿莹火石戒指;她的一半手指上都戴着戒指。

第两千零四十九章 为什么你会来

    珍珠、红宝石和宝石项链铺满在她丰满的胸前,就连女王也很少有如此奢华的装束。沙奇娜是不可信任的,但大约她能被收买,鬼怯慑则仿佛是无法抗拒的自然力量,任何人也不会想要收买洪水或者雪崩。“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事,沙奇娜,白塔对于友谊的回报是丰厚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帐篷中只有白袍仆人移动时的窸窣声。然后……

    “你是歹藏。”沙奇娜说道。羽涅眨眨眼。她是一个受鄙视者?她们一直在所有事情上蔑视她,但为什么……

    “你是歹藏。”一名她不知道名字的圆脸智者重复了这句话。一名比鬼怯慑高出一拳的女人又重复了一遍:“你是歹藏。”

    鬼怯慑鹰一样的面孔如同木头雕刻出来的,但她盯着羽涅的眼睛里闪烁着控诉的光芒。羽涅觉得自己被钉在了地上,无法移动一根肌肉,如同一只被催眠的鸟看着大毒蛇一点点靠近。没有人曾经给过她这种感觉,没有。

    “已经有三位智者说过了。”沙奇娜露出满意的微笑。鬼怯慑则依旧板着面孔,这个女人不喜欢刚刚发生的事情,肯定有事情发生了,即使羽涅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看样子,她似乎是从鬼怯慑手里解脱了。这一瞬间她真是感到心满意足,真是太好了。

    当枪姬众们割断她的绳子,给她套上一件黑黄麻长袍时,她由衷地庆幸着,甚至不介意她们在那些目光冰冷的男人们面前先剥去她身上最后一点衬裙。

    粗糙的黄麻布料闷热刺人,刮磨着她的伤口,但她欢迎这身衣服,如同它是用云锦做成的。尽管麦花杮仍然屏障着她,但是当枪姬众们带她走出帐篷时,她差点就笑出了声。

    但没过多久,她的期待就彻底失落了。她开始怀疑,是否应该跪在沙奇娜脚下,不顾尊严地向她苦苦哀求。如果她能再见到沙奇娜,她一定会这么做,但麦花杮已经让她知道,除非接到命令,否则她不能去任何地方,不能说一句话。

    沙奇娜抱着双臂,看着那名鬼子母————那名歹藏————蹒跚着走下山坡,停在一名手握鞭子、蹲坐着的鬼子母旁边,将手中人头大小的石块放下。

    那张黑色兜帽下的脸向沙奇娜这边转了一下,但那名歹藏很快又抱起一块更大的石头,转过身朝山上走了五十步,停在麦花杮和另一名枪姬众身边,放下石头,又捡起另一块,返过头向坡下走去。

    没有价值的劳动是对歹藏的羞辱,除非绝对有必要,否则她连一杯水都不能端,她的全部时间都要被没有目的的干活占满,直到她在耻辱中崩溃。太阳还有很久才会到达天顶,以后还有许多日子等着她。

    “我认为她不会亲口承认罪行,”发秃在沙奇娜身边说道,“艾法林等人都相信她公开承认是她杀死了沙乌娜。”

    “她是我的,沙奇娜。”鬼怯慑的下巴紧绷着。她大约曾经占有过那个人,但歹藏不属于任何人。“我本来打算让她穿上屈从者的白袍,”她喃喃地说着,“你的目的是什么,沙奇娜?我本来以为我们要争论的是该不该划开她的喉咙,而不是这个。”

    发秃扬起头,侧目瞥了沙奇娜一眼。“沙奇娜想要让她彻底崩溃。关于抓住鬼子母之后该怎样处理,我们已经商讨了很久,沙奇娜想要一名驯服的鬼子母穿上白袍侍奉她,但一名穿黑袍的鬼子母应该也足够了。”

    沙奇娜整了整披巾。这个女人的腔调让她气恼,发秃的话算不上是讽刺,但她显然清楚沙奇娜想要利用鬼子母导引真气能力的用心,而且不加掩饰地指明了这一点。这当然是有可能的。

    两名屈从者从这三名智者身边走过,他们抬着一只箍黄铜的箱子。这对白皮肤的矮子是一对夫妻,他们曾经是伐木人们中的有钱人。他们低着头,比任何穿白袍的厌火族人更加柔顺,只要听到一句训斥,他们的黑眼睛里立刻会充满恐惧,更不要说鞭打了。湿地人可以像马一样驯服。

    “那个女人已经被驯服了,”鬼怯慑仍旧发着牢骚,“我已经看到了她的眼睛。她是一只在手掌中抖动翅膀,却又害怕飞起来的鸟。”

    “只用了九天时间?”发秃难以置信地问。沙奇娜用力摇了摇头。

    “她是鬼子母,鬼怯慑。你也看到了,当我指控她的时候,她的脸因为愤怒而失去了血色,你听到她在谈论杀害智者时发出的笑声,”沙奇娜的声音变得焦急而气恼,“你听到她在威胁我们。”那个女人像伐木人一样狡猾,口中说着回报,却清晰地传达出威胁的意味,鬼子母不就是这种样子吗?“她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才会服输,比如说一年,但这个鬼子母迟早会求我们让她侍奉的。”

    只要她做到了……当然,鬼子母不能说谎,她本以为羽涅会否认她的指控。但只要她让羽涅发誓效忠……

    “如果你想让鬼子母服从你,”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大约这个能有些用处。”

    沙奇娜怀疑地转回身,发现凯达就站在她面前,在他身边是那个叫紫依的女人。如同六天前一样,他们穿着装饰细致花边的暗色丝衣,每个人肩上都背着一只鼓胀的麻袋,和他们的衣服完全不协调。凯达的手上还拿着一根大约一尺长的光润白色短杖。

    “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沙奇娜问。然后她又气恼地抿紧嘴唇,他一定是以之前的方式前来的,但让沙奇娜惊讶的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营地中央。沙奇娜抓过他递来的白色短杖。像以往一样,凯达退到沙奇娜伸手可及的范围之外。

    “为什么你会来?”沙奇娜又问道,“这是什么?”这根短杖比她的手腕细一点,除了在它扁平的一端雕刻着一点奇怪的飘逸符号外,整根手杖非常光滑。它感觉上不太像奇玉,也不太像琉璃,几乎像冰一样凉。

    “你可以称它为镇岳乾坤杖。”凯达说着,龇了龇牙,那看上去并不像是微笑,“昨天我刚拿到它,就立刻想到了你。”

    沙奇娜用双手紧握着那根短杖,以免自己忍不住将它丢出去,所有人都知道鬼子母的镇岳乾坤杖。她尽量不让自己多想,把短杖插进腰带,才松开双手。

第两千零五十章 我们需要移动

    发秃皱起眉头看着沙奇娜的腰间,然后缓缓抬起头,冰冷的目光转到沙奇娜脸上。鬼怯慑调整了一下披巾,手上的手镯响起一连串撞击声,然后她露出严厉冰冷的微笑。这两个人不可能为她握住这根短杖,智者们可能也不会,但她还有罗羽涅,总有一天她会被驯服的。

    眼睛如同鬼鸮羽毛一般黑的紫依站在离凯达不远的后方,她的微笑几乎像鬼怯慑一样冰冷。沙奇娜知道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身为湿地人,她的目光相当敏锐。

    “来吧!”沙奇娜对凯达说,“去我的帐篷喝些茶。”她肯定不会与他分享清水。沙奇娜提起裙子,向山坡下走去,让她惊讶的是,凯达似乎也知道她的心思。“你要做的就是让你的鬼子母……”他迈开长腿,轻松地走在沙奇娜身边,却突然对发秃和鬼怯慑露齿一笑,“……或者任何能导引真气的女人握住这根手杖,说出你希望她们立下的誓言,同时让另一个人向那个数字里导引真气一点纯阴之气————或者换种说法,就是杖端上的符号。”他又以一种足以冒犯她的方式挑起眼眉,“你也能用它释放发誓的人,但就我的理解,这么做更加痛苦。”

    沙奇娜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那根手杖。比起奇玉,它更像琉璃,而且非常冷。“它只对女人有用?”她在那个男人之前钻进帐篷。智者和战士团的代表们都走了,只有二十几名伐木人屈从者跪在一旁,静候命令。以前一个人拥有的屈从者顶多不过十来名,她当然要拥有更多,但应该给这些人取一个新名字,因为他们永远也不会脱下白袍。

    “能够导引真气的女人,沙奇娜。”凯达说着,跟随她走进了帐篷。这个男人傲慢得令她难以置信,他丝毫也不掩饰眼神中消遣她的意味。“直到你得到令公鬼的时候,我才会把能够控制他的东西给你。”

    他放下肩头的麻袋,坐在软垫上————并非靠近沙奇娜的软垫。不过紫依似乎并不害怕自己的肋骨间突然被刺进一把刀子,她几乎就躺在沙奇娜身边,慵懒地用一只手臂撑着身子。沙奇娜瞥了她一眼,然后有意无意地解开了外衫上的另一个钮扣,她不记得这个女人的胸部是如此浑圆挺拔,而且,她的面孔似乎也更漂亮了。沙奇娜只能竭力不咬紧牙齿。

    “当然,”凯达继续说道,“如果你是说其它一些男人————有一种东西叫约缚椅,约缚不能导引真气的人通常比约缚能导引真气的人更难。大约大崩毁没有毁掉所有约缚椅,但你要等我把它找出来。”

    沙奇娜又碰了碰那根短杖,然后不耐烦地命令一名屈从者端茶上来。她能等待,凯达是个傻瓜,他迟早会把她想要的一切都拿出来。而现在,这根短杖能够把紫依从他手中夺过来,那时这个女人就不会保护他了,因为他的傲慢无礼,最终等待他的只有黑袍。沙奇娜从屈从者捧上的托盘中拿起一只绿色的小瓷杯,双手递给那名鬼子母。“这里面加了薄荷,紫依,它将让您觉得清新宜人。”

    那个女人微笑着,但那双黑眼睛……嗯,能对一位鬼子母做的事情,也同样能用在两个或更多的鬼子母身上。

    “穿行匣怎么样了?”沙奇娜又问道。

    凯达挥退屈从者,拍了拍身边的口袋。“我带来了能找到的一切石阴解————这是它的名字,如果你动作快一点,它们足以在黄昏之前将你们全部送走。如果我是你,我就会这样做。看起来,令公鬼要彻底干掉你们,已经有两个部族从南方向这里前进了,而另外两个部族正从北方过来。他们的智者已经全部做好了导引真气的准备,他们的命令是杀死或者俘虏你们所有人。”

    鬼怯慑哼了一声:“当然,我们需要移动,但不是逃跑。即使是四个部族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扫荡猨翼之山脉。”

    “我刚才是怎么跟你说的?”凯达的微笑中没有任何愉悦,“令公鬼似乎已经拥有了一些鬼子母,而且她们教会了智者们如何不需借助石阴解的穿行,至少是短距离穿行,比如二十到三十里。看起来这是最近重新被发现的法术。今天她们能利用这个手段来到这里,四个部族全部。”

    大约他在说谎,但这其中的风险……沙奇娜完全能够想象自己落在鬼营室手中会是什么样子。压抑住颤抖的冲动,她派发秃去召集所有智者。她的声音仍然镇定如常!

    凯达将手探进口袋,拿出一只灰色的石匣,它比那只沙奇娜用来召唤他的召唤匣更小,也朴素得多,上面没有花纹,只是在其中一面上有个亮红色的圆盘。“这就是石阴解,它要利用阳极之力,所以你们看不到它的运作,而且它是有限制的。如果被女人碰到,它在随后几天里都无法产生作用,所以我只能亲手把它拿出来。它还有其它限制,一旦被打开,通道将持续一段固定的时间,这段时间可以允许千余人通过,如果他们不浪费时间的话。随后石阴解需要三天时间来恢复力量。我带来的数量足够将我们送往我们今天要去的地方,但————”

    鬼怯慑专注地向前倾过身子,几乎就要趴倒地上了,但沙奇娜却几乎没在听。她不是在怀疑凯达,凯达不敢背叛他们,他还在渴望从突阕那里得到黄金。但沙奇娜注意到了一些小事。紫依似乎正越过茶杯审视着凯达,为什么?而且如果他们要迅速行动,为什么凯达的声音中又不见任何急迫感?凯达不会背叛,但沙奇娜还是会保持警觉。

    鬼力克紧皱眉头盯着湿地人交给他的这只石匣,然后又盯着那个……洞口……那是他在按下匣子上的红点时突然冒出来的。鬼力克不喜欢与上清之气有关的东西,特别是与男人上清之气有关的。

    沙奇娜则已经跟那两个湿地人一起走进另一个更小一些的洞口,在她之前有几位被沙奇娜和发秃挑选出来的智者已经走过去了,现在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名智者仍然和莫山突阕留在这边。通过另一个洞口,鬼力克能看见沙奇娜和本督因在交谈,鬼力克相信,绿盐氏族那里的智者应该也不会太多。

第两千零五十一章 我们起舞

    黛瑞勒碰了碰她的手臂,轻声说道:“男人,沙奇娜说过,它只会敞开很短一段时间。”

    鬼力克点点头,黛瑞勒总是很清楚眼前应该做什么。戴上面纱,他向前跑去,越过他刚刚弄出来的洞口。无论沙奇娜和湿地人怎么说,他在确定这是安全的之前不会让他的莫山氏族通过。

    他重重地落在一片覆盖着枯草的山坡上,而且被绊得差点头下脚上地摔跌出去,不过他立刻就恢复了平衡。他回过头去看那个洞口,在这边,这个洞口悬挂在距离地面一尺高的空中。

    “老婆!”他喊道,“这边是高出地面的!”

    幽瞳众纷纷跳了过来,每个人都戴着面纱,准备好了短矛,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枪姬众,想让枪姬众离开前锋比喝下沙子还要难。其余的莫山氏族纷纷跑步跟随在后面。

    雅加矛、女人和孩子、工匠、商人和屈从者,大多数人都牵着驮载物品的驮马和骡子。他们一共有将近六千人,他的氏族,他的部众。当他前往昆莫时,他们仍然会追随他。沙奇娜不可能再继续阻挠他成为部族首领了。

    斥候们立刻开始分散行动,氏族成员还在源源不绝地从这个洞口涌出。鬼力克放下面纱,派出一队雅加矛分别登上周围山丘的顶端。谁也不知道这一圈山丘外面是什么。湿地人总是夸耀他们的土地是丰饶的,但这里在鬼力克眼里可不算什么丰饶。

    洞口中如同洪水般涌出一群雅加矛,鬼力克不信任这些人————他们因为不相信令公鬼是真正的朅盘陀王而逃离了自己的部族。鬼力克不确定自己到底相信什么,但男人不该丢弃自己的氏族和部族。这些人称自己为古灵人————无兄无弟之人,鬼力克认为这个名字很合适,而他有两百————

    那个洞口突然闭合成一道垂直的银光,十名正在通过的古灵人被切成了碎片,腿、手和躯干的残片落在地上,一个男人的上半身几乎碰到了鬼力克的脚。

    鬼力克盯着那个洞口曾经存在的地方,拇指紧紧地按着匣子上的红点。没有用的,他知道,但……他的长子戴英是死海众,他和他的同伴还等在后卫上。他的长女苏蕾勒也和死海众在一起,在她想要为之放弃枪矛的人身边。

    鬼力克的目光和黛瑞勒的交会在一起,那双眼睛一如她将花冠放在自己脚边时那样翠绿、美丽,那时如果他没有拿起花冠,大约她会割开他的喉咙。“我们可以等待。”他轻声说。湿地人说过,三天之后匣子会恢复作用,但大约他是错的。他的拇指又按下了那个红点。黛瑞勒平静地点点头,鬼力克希望当他们躲开众人的时候,不必倒在对方的怀里痛哭。

    一名枪姬众从上方掠过山坡飞奔而下,娜伊丝一把扯下面纱,带着沉重的喘息声说道:“鬼力克,东边出现枪矛,距离只有一两里,正跑步朝我们前进。我觉得他们是白帐部族,至少有七到八千人。”

    鬼力克也看到其它雅加矛向他跑来,名叫鬼泰雀的年轻血鹰众跑到他面前,没有停稳脚步便说道:“你还活着,鬼力克。北方不到五里处有枪矛,还有骑马的湿地人,大约两支军队各有一万人。我不认为我们有人暴露出行踪了,但有一些枪矛已经转向我们这边。”

    没等觅泉众蹄龙张开嘴,鬼力克已经大致知道他要说什么。“枪矛出现在南方三四里外的山丘上,有八千名或更多,他们之中有人看到我们的一名小子。”蹄龙从不会浪费言辞,他也绝不会说出是哪个小子,对蹄龙来说,任何头上没有灰发的人都是孩子。

    鬼力克知道已经没有时间浪费言辞了。“阳鹿!”他喊道,也没时间对一名铁匠表示应有的谦恭了。

    那名大汉知道出事情了,他爬上山坡。自从拿起铁锤后,他还不曾跑过这么快。

    鬼力克将那只石匣交给他:“按这个红点,一直不停地按它,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它会让那个洞口敞开多久,这是你们逃生的唯一方法。”阳鹿点点头,但鬼力克甚至来不及听他的答话。阳鹿会知道的。鬼力克抚摸着黛瑞勒的脸颊,完全不在乎周围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他们。

    “我心灵的阴凉,你一定要做好穿上白袍的准备。”她的手已经向腰间的匕首移了过去。在编结花冠之前,她曾经是一名枪姬众,但鬼力克坚定地摇摇头。“你一定要活下去,老婆,大总管,你要照顾我们剩下的一切。”黛瑞勒点点头,也将手指放在他的脸颊上。鬼力克吃了一惊,她在众人面前总是非常保守的。

    鬼力克戴起面纱,将短矛高举过头:“莫山!我们起舞!”

    众人随他跑上山坡,男人和枪姬众,将近一千人,随后是无兄无弟之人;大约他们也能被算是这个氏族的成员。他们沿着山坡一路向西,这个方向上有最靠近他们、数量最少的枪矛。

    大约他们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虽然鬼力克并不真的相信这一点,他开始怀疑沙奇娜是否早已知晓这些。啊,自从令公鬼到来,世界就变了,变得陌生了,但有些事是不会改变的。他笑着开始歌唱:

    洗我枪矛,太阳升起。

    洗我枪矛,太阳落地。

    洗我枪矛,谁惧死期?

    洗我枪矛,非我知悉。

    莫山突阕歌唱着,冲向他们的死亡之舞。

    砉砉紧皱眉头,看着通道在最后一名祖矛突阕身后关闭,这个通道让祖矛氏族和许多智者通过了。与其它通道不同,幽瞳并没有固定住编织,也没有让编织在一段时间以后自行拆散,而是一直将这个遁道维持到了最后。

    至少砉砉是这样推测的,否则通道随着最后一名身穿灰褐色衣服的男人通过而立刻关闭显然是太巧合了。幽瞳笑着扔掉了那只袋子,那里面还有几颗无用的石块;砉砉自己的空袋子早已经被丢掉了。太阳已经低垂到了西方的山后,只剩下半个燃烧的红球。

    “总有一天,”砉砉冷冷地说,“你会被自己的自作聪明给害了。自作聪明?如果他们之中有人听懂了呢?”

第两千零五十二章 数量足够了

    “不可能。”幽瞳仍然揉搓着双手,盯着那个通道曾经存在的地方,或者是朝那个方向眺望着。他仍然维持着面镜,这让他的形象比实际上更高,而在那个通道关闭时,砉砉就已经消去了自己的面镜。

    “你确实让他们陷入了混乱。”他们周围的景象就是证据————几座矮帐篷没有被收起,毯子、一只煮食罐、一只破烂的布娃娃,还有各种垃圾被扔得到处都是。“你把他们送到哪里去了?我觉得,应该是令公鬼军队的面前?”

    “其中一些是,”幽瞳不经意地说,“数量足够了。”他突然收起瞪着远方的目光,还有他的伪装,那道横过他面孔的伤疤看上去特别显眼。“足以制造一些麻烦,特别是还有那些能够导引真气的智者,但不是很多,这样我也不至于受到怀疑,剩下的被分散至从云梦泽到海丹各处。至于说为什么?大约是因为令公鬼那样做了,他有他的原因。但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浪费那么多人力。我会吗?”他又笑了。显然他对自己卓越的计划感到自豪。

    砉砉整了整胸衣,以掩饰自己的惊讶。她为此告诫过自己一万次,却仍然忍不住要计较这种愚蠢的小事。不过,这件裙子确实不合适,这与她的惊讶无关。幽瞳并不知道沙奇娜将所有能导引真气的突阕女人都带在了身边。现在是不是终于到了放弃他而投向韩咒……

    幽瞳仿佛是读出了她的心思。“你已经紧紧地绑在我身上,就像我的腰带一样,砉砉。”一个通道打开,眼前出现他在云梦泽的私人房间。“事实已经没有关系了,如果真的有所谓事实的话。你和我共享胜利,也会和我分担失败。暗主只奖赏胜利者,而且他从不曾在意胜利是如何获得的。”

    “你说的对。”砉砉回应道。韩咒没有半点宽容之心,而吉陀婆……“我和你荣辱与共。”当然,她还是得想办法找条出路。暗主奖赏胜利者,但砉砉不会和失败的幽瞳一同沦落。她打开前往她居住的白水江城宫殿的通道,在那座装饰着细长圆柱的殿堂里,她的宠物们还在尽情嬉戏。“但如果令公鬼亲自来找你呢?那时该怎么办?”

    “令公鬼不会去找任何人,”幽瞳笑着说,“我要做的只有等待。”他笑着走进通道,让它在自己身后合上。

    黑水将军从更深的黑影中走出来,它的眼睛能看见通道的残余————三片闪光的薄雾,它无法分辨能流,但它的嗅觉能辨识阳极之力和太一。阳极之力闻起来像刀刃,像荆刺;太一要柔软得多,但感觉上如果施加足够的压力,它会比阳极之力更坚硬。其它黑水将军嗅不出这种区别,乌臂仆不是其它黑水将军。

    捡起一根被丢弃的短矛,乌臂仆挑翻被幽瞳丢弃的袋子,然后拨弄了几下那些滚出的石块。计划外的事情太多了,它们是会加重混乱,还是……

    恼恨的黑色火焰从乌臂仆的手中倾泻到矛柄上————暗影之手的手。眨眼间,木制矛柄焦黑扭曲,矛锋掉落在地。这名黑水将军松手抛掉黑色的残枝和掌心的黑灰。如果幽瞳侍奉混乱,那么一切都好,如果不是……

    一阵突然的疼痛爬上颈后,微微的虚弱感扫过它的四肢。离开煞妖谷太久了,不管怎样,一定要想办法截断那个连结。它怒吼一声,转身去寻找黑影的边缘,那是它需要的,那一天就要来了,它会来的。

    令公鬼挣扎着,他在做梦。

    在那些疯狂的梦境里,他与子恒争论,乞求马鸣要找到仪景公主。各种颜色在他视野的边缘闪过,冷子丘举着闪光的锋刃扑向他。有时他觉得自己听到了声音,在一团浓雾的中心有人在为一名死去的女子哭泣。

    他在梦中竭力向仪景公主解释,向鬼笑猝解释,向紫苏解释,同时向她们三个人解释,而即使是紫苏也只是轻蔑地看着他。

    “……不能被打扰!”是谢惠连的声音。这也是梦的一部分吗?

    这个声音吓到了他。在梦里,他向真龙喊叫,喊声回荡在一片雾中,那里有无数的影子在晃动,人和马尖叫着死去。在一片雾中,谢惠连锲而不舍地跟着他,即使他已经跑得气喘吁吁。

    采蓝竭力要安慰他,但采蓝也害怕谢惠连,他能感觉到采蓝的恐惧就像他自己的一样强烈。他感觉头痛,感觉肋侧的疼痛,那处旧伤如同火焰般烧灼着他。他感觉到阳极之力。有人握持着阳极之力,是他吗?他不知道。他挣扎着醒了过来。

    “你要杀死他了!”紫苏喊道,“我不会让你杀死他!”

    令公鬼睁开眼睛,看见了紫苏的脸。紫苏没有看他,她正将他的头抱在双臂之中,瞪着床边的某个人。她的双眼通红,她一定是哭过了,不过哭得不久。

    是的,他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在太阳王宫他的房间里。他能看见沉重的乌木方床柱,上面镶嵌着奇玉花纹。紫苏只穿着乳白色的云锦中衣,躺在他身旁,将他护在怀里,只有一条一直盖到他脖子的木棉棉被将他们两个分开。

    采蓝很害怕。他脑后的那团思绪在颤抖,采蓝是在为他害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确定是这样。

    “我觉得他醒了,紫苏。”鬼纳斯温柔地说。紫苏低头看过来,点缀着黑色鬈发的脸颊上绽放出笑容。

    令公鬼小心地,因为他感觉很虚弱,移开紫苏的手臂,坐了起来。他仍然在头晕,但他强迫自己不要再躺下去了。他的床边上围满了人。

    床的一侧站着鬼纳斯,她身旁还有鬼去疫和苍术夫人。鬼纳斯过于年轻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她整理着白色长发和暗色的披巾,仿佛刚刚经过一番奋力搏杀。从外表上看来,那两名鬼子母都很平静,但那种坚毅的平静如同女王要捍卫王座,村妇要保护田园。

    最让令公鬼感到奇怪的是,令公鬼觉得这三个女人站在了一起,不止是表面上站在一起,而是三个人正散发出一种齐心协力、同仇敌忾的气势。

第两千零五十三章 我要起来

    在床的另一侧,是头发上装饰银铃的花重锦;还有一名身材苗条的鬼子母,一双粗黑的眉毛和鸦黑色的头发为她增添了一种野性的感觉。

    谢惠连双拳叉在腰上,站在她们两个之间。花重锦和鸦黑色头发的鬼子母都戴着黄穗子长衫,像鬼去疫和苍术夫人一样高扬着下巴,而谢惠连的气势仍然将她们四个压了下去。

    这两组女人都在盯着一组男人————站在床脚、佩戴剑徽和龙徽的柯朗,还有烨道和景桓,三个人全都面色严峻,同时看着床两侧的六个女人。乔南也出现在他们身边,阳极之力充满在这四个男人身上。柯朗的力量几乎已经不亚于令公鬼了。令公鬼看着乔南,后者微一点头。

    令公鬼忽然意识到自己除了腰间的绷带之外,在棉被下面什么都没穿。“我睡多久了?我怎么活下来的?”他小心地碰了碰雪白的绷带。“甘阳的匕首来自历下城,我曾经看见它只磨破了一个人的皮肤,就让那个人迅速死去了,而且死状极为痛苦。”柯朗骂了一句夹杂着冷子丘名字的脏话。

    花重锦和另一名全丹派姐妹交换了个惊讶的眼神,谢惠连则只是点点头,铁灰色发髻上的黄金缀饰随之摇晃。“是了,历下城,这能解释许多问题。关于你活下来这件事,你应该感谢花重锦和烨道。”

    她甚至没有向那名花白头发的男人瞥上一眼,但烨道却笑得仿佛谢惠连刚刚向他作了个揖。让令公鬼惊讶的是,花重锦却向烨道点了点头。

    “当然,还有璐鱼。”谢惠连继续说道,“他们都为你尽了不少力,包括一些我相信自从世界崩毁以来就不曾再出现过的事情。”她的声音变得严肃了。“缺了这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你现在就死了,但除非你完全顺从地接受指引,否则你仍然会死。你一定要休息,不能有任何耗费精力的行为。”

    令公鬼的肚子突然大声响了起来,谢惠连点点头:“你受伤之后,我们只能喂你喝一点水和肉汤,对于一个受伤的男人,两天未进食显然是拖得太久了。”

    两天。

    仅仅两天。

    令公鬼的视线避开了乔南:“我要起来。”

    “我不会让他们杀死你,放羊的,”紫苏的眼里闪烁着倔强,“我也不会让你把自己杀死。”她将双臂压在他的肩头。

    “如果朅盘陀王希望起床,”鬼纳斯直接地说,“我会命令鬼千拓率领走廊中的枪姬众进来,黎枫和沙木香将会非常高兴帮助朅盘陀王做他需要做的事。”她的嘴角抽动了两下,有点像是微笑。

    鬼纳斯自己也曾经是枪姬众,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枪姬众们会怎么做。苍术夫人和鬼去疫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她们只是皱紧眉头盯着令公鬼,就好像他是个彻底的傻瓜。

    “小子,”谢惠连用冰冷的语气说,“我已经见过你没毛的屁股了,当然,那并不是我觉得看的。如果你想在我们六个人面前炫耀那东西的话,大约会有人喜欢看。但如果你摔了个狗吃屎,我就要狠狠揍你一顿屁股,再把你放回床上去。”而花重锦和璐鱼的表情仿佛是在说她们很愿意协助谢惠连。

    丁和乔南惊愕地盯着谢惠连,烨道拉着长衫,仿佛不知如何是好。柯朗却发出一阵粗野的笑声。“如果你想让我们把这些女人轰出去————”这名相貌平常的男人已经开始准备能流了。不是屏障,而是由纯阴之气和火之力构成的复杂编织,令公鬼怀疑这种编织能够让任何人痛苦到完全不想去导引真气。

    “不!”令公鬼立刻就说道。鬼去疫和苍术夫人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命令就会离开,而如果璐鱼和花重锦也帮忙救活了他,他就欠了她们很大的人情。不过,如果谢惠连以为赤身裸体能让他老实地躺在床上,那么她就要大吃一惊了。枪姬众早已剥走了他全部的羞耻心,半点也没留给他。他对着紫苏一笑,拿开她的手臂,掀开棉被,从鬼纳斯那一侧下了床。

    智者紧绷着嘴唇,令公鬼几乎能看见她正在考虑是否要叫枪姬众进来。鬼去疫烦恼而犹豫地看了鬼纳斯一眼,苍术夫人则早已转过了身,脸色沉了下来。令公鬼缓慢地朝衣柜走去,之所以缓慢,是因为他害怕如果走快了,谢惠连大约就能有打他屁股的借口了。

    “呸!”谢惠连在他背后喃喃说着,“我发誓,我一定要打这个坏孩子的屁股。”喃喃自语的不止有谢惠连一个人,另外那些声音好像是在赞成谢惠连,也好像是在批评令公鬼。

    “啊,但那可是漂亮的屁股,不是吗?”又有一个人带着轻快的三江口口音说道,那一定是璐鱼。

    令公鬼很高兴自己的头正埋在衣柜里,大约枪姬众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拿走了他全部的羞耻心。这些人!此刻他的脸好像火炉一样热,他匆匆穿上衣服,心中希望别人不要看出他动作的不稳。他的剑立在衣柜后面,剑带缠绕在黑色的蛊雕皮剑鞘上,他碰了碰长剑柄,又将手挪开来。

    他赤着脚,转过身看着众人,两只手正扣着中衣上的钮扣。紫苏仍然盘着穿绿色云锦粗布裤的双腿坐在床上,她的表情说不出是赞同还是颓丧。“我需要与柯朗和其它毕月使谈一谈,单独谈谈。”

    紫苏跳下床,跑过去抱住了他,她抱得并不是很紧,且小心避开他肋侧的绷带。“我等了那么久,你才醒过来,”她说着,一只手臂环抱住他的腰,“我要跟你在一起。”

    她的语气只稍微加重了一点,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或者她只是想帮他站稳身子,想用手臂撑住他。令公鬼点点头,他的脚步还不是那么稳,他将一只手放在紫苏的肩膀上,但又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想让毕月使知道他是多么虚弱,就如同他不想让谢惠连和鬼纳斯知道一样。

    鬼去疫和苍术夫人不情愿地行了个叩拜礼,向门口走去。看到鬼纳斯并没有挪动脚步,她们又开始犹豫了。“只要你不打算离开寓所就可以。”智者说道,语气丝毫不像是在对她的朅盘陀王说话。

第两千零五十四章 两天

    令公鬼抬起一只光脚:“我看上去像是要去哪里的样子吗?”鬼纳斯哼了一声,又瞥了乔南一眼,然后就带着鬼去疫和苍术夫人离开了。

    谢惠连和另外两位鬼子母只多逗留了一会儿,灰发的鼍龙派鬼子母同样瞥了乔南一眼,他从雨师城失踪多日的事情不可能是秘密。在门口,她停了下来。

    “不要做任何傻事,孩子。”她的语气就像是一位严厉的姑妈在教训自己不中用的侄子,心里却很清楚这个孩子根本听不进她的一句话。花重锦和璐鱼跟随她走出房间,她们都双眉紧皱,向令公鬼和毕月使各瞥了几眼。等到她们消失之后,柯朗又笑了起来,他摇摇头,笑声如同尖利的喘息,但其中竟然带着愉悦。

    令公鬼从紫苏身边走开一步,在衣柜侧面拿出靴子,从里面掏出卷起来的长袜。“我穿好鞋就去前厅找你们,柯朗。”

    容貌平凡的毕月使愣了一下,他皱起眉看着乔南。“听从命令,真龙大人。”他说着,将拳头按在胸口。

    等到那四个人离开,令公鬼一派轻松地坐进椅子里,开始套上长袜。他相信刚才走的那几步已经让自己的双腿有了力量,不过,它们仍然不是很稳。

    “你确定这样是明智的吗?”紫苏问。她跪在令公鬼的椅子旁,令公鬼惊讶地看着她。如果他在这两天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梦话,鬼子母肯定会知道,鬼纳斯肯定会命令沙木香和黎枫率领五十名枪姬众紧紧围住他。

    令公鬼将长袜拉好:“你有没有看到幻象?”

    紫苏坐到自己的脚跟上,抱起双臂,坚定地看着他。片刻之后,紫苏相信这没有用,只能叹口气。“是谢惠连的幻象,她要教你些什么,你和毕月使,我是说,所有的毕月使,那是你必须学习的,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你们之中没有人愿意向她学习那些,你们根本就不会喜欢那个。”

    令公鬼拿着一只靴子停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把脚探进去。谢惠连能教毕月使什么?鬼子母能教毕月使什么?女人不能教导男人,男人也不能教导女人,这点就像上清之气本身一样不容置疑。“我们等着瞧吧!”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很显然,这不能让紫苏满意,紫苏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发生。令公鬼也知道,紫苏从来没错过。但谢惠连能教他什么?他会让她教什么?那个女人让令公鬼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自从海门通陷落以来,令公鬼还不曾有过这样的不安。

    将第二只穿好靴子的脚落在地上踏稳,令公鬼从衣柜后面拿起剑带,以及一件绣金的红大氅,这是他去见讨海人时穿的衣服。“梅兰娜为我制定了什么契约?”他问道。紫苏的回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火气。

    “没有,至少到今天上午为止都是这样,”紫苏烦扰地说,“她和之桃至今都还没有离开那艘船,但她们已经送来了六封信,询问你是否能够回到船上去。没有你在,我觉得条款的制定大概很不顺利,但我觉得你大概是不可能去的。”

    “现在还不行。”令公鬼应声道。紫苏没有再说话,但她很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她将双拳叉在腰间,高高地挑起一侧眉弓。是啊,她很快就能知道结果了。

    在前厅里,除柯朗外的所有毕月使一看到令公鬼和紫苏出现,立刻就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柯朗则只是茫然地盯着远方,喃喃自语,直到令公鬼走到地板的朝阳图案上,他才注意到令公鬼,然后眨了几下眼,站了起来。

    令公鬼一边系上龙形带扣,一边对乔南说:“军队到达云梦泽的山丘堡垒了吗?”他很想坐进一把镀金扶手椅里,但他不允许自己这么做。“是怎么做到的?即使以最快的速度,也还要再过几天才能到啊!”高、丁和柯朗都显得很惊讶,他们不知道乔南、卜和独嵘都去了哪里,决定谁可以信任永远都是最难的事情,而所谓的信任也只有剃刀刃那么薄。

    乔南挺直身子,在那双浓眉之下,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东西。依照雨师城人的说法,他是见过狸力的人。“段干木大君将步兵甩在后面,率领骑兵一直急行军,”他用同样刚硬的语气报告着,“当然,厌火族人跟随着骑兵。”这时他又皱起了眉。“昨天我们遇到了厌火族人,是突阕部族,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到了那里。他们一共大约有九千到一万人,不过他们的队伍里没有任何能导引真气的智者,所以他们没有减慢我们的行军速度,我们今天中午到达了山丘堡垒。”

    令公鬼只想怒吼。丢下步兵?难道段干木以为他能用骑兵攻下建立在山丘上的木栅壁垒?大约他真的这么想。那家伙如果能超越厌火族人,一定也会把厌火族人甩在后面。愚蠢的贵族和他们愚蠢的荣耀!不过,这不要紧,只是因为段干木大君对于步兵的藐视,会有更多的人失去生命。

    “振敏和我一到那里就开始攻第一道木栅,”乔南继续说道,“段干木不喜欢这样,我以为他会阻止我们,但他害怕我们。我们让火焰落在原木上,在墙上炸出大洞,但我们才开始,幽瞳就来了。至少是个导引真气阳极之力的男人,而且他比我和振敏都要强得多。我必须说,他像您一样强,真龙大人。”

    “他立刻就到了那里?”令公鬼难以置信地说,但他很快就知道了。他本来相信幽瞳会躲在云梦泽,躲在许多重上清之气的防御之后,太多弃光魔使试过与他对抗,而他们之中大多已经死了。

    令公鬼不由得笑了起来。这牵动了他的肋侧,让他感到疼痛。一切精心的布置都是为了让幽瞳相信他可能在任何地方,但肯定不会在那支军队里,目的就是为了把那家伙从云梦泽引出来,而冷子丘的刀子让这一切布置都失去了意义。

    两天。

    到这个时候,所有在雨师城有眼线的人,肯定也包括弃光魔使,都会知道,转生真龙正处在死亡的边缘。与其要挽救烧焦的饭,不如想想别的办法。

    “男人订计划,女人设计谋,但上古神镜只按照自己的意愿编织。”这是一句晋城谚语。“继续!”令公鬼说道,“独嵘昨晚和你们在一起吗?”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953/ 第一时间欣赏圣师魔命最新章节! 作者:贺兰归真所写的《圣师魔命》为转载作品,圣师魔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圣师魔命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圣师魔命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圣师魔命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圣师魔命介绍:
劫运将新,天书降恩,圣师命魔。正阴阳错忤,鬼神淆混,依凭城市,绵亘山河。杀气闭空,阴容夺昼,万姓罹殃日已多。圣师魔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圣师魔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圣师魔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