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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贺兰归真     圣师魔命txt下载     圣师魔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零三章 万一

    “鼍龙派。”灰发姑娘说出了半夏自从晌午以来想过至少二十遍的心事,“我也许会选择鼍龙派,半夏。那么,我就能有三、四个退魔师了,也许还能和其中一个成亲。有谁能比一个退魔师更适合当锡城的储君之夫?除非是……”她没有再说话,脸却红了。

    半夏感到一阵嫉妒的痛苦。她以为自己早已把这种心情置之度外了。只是这一次,这种心情里又夹杂了沉重的同情。半夏失落地想:我没有资格了,我怎么能再嫉妒她?当我无法在楚狂面前克制我的颤抖和融化的感觉时,我怎么能同时允许这两种心情?令公鬼是我的,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我希望我能将他交托给你,仪景公主,但我知道,他不是我们任何人的。锡城的公主和一个普通人成亲并没有什么不好,也许那还会是一段更美好的姻缘,只要他是锡城人就行了,但他不能是太乙雷声应化天尊啊!半夏松开手,任由长袜掉落在地上,一边宽慰自己,今晚还有比房间整洁更重要的事。

    “我准备好了,湘儿。”

    湘儿将袋子递给半夏,还有一根长长的细皮绳。“也许它同时能影响不只一个人。我会……和你在一起,也许。”

    半夏将石戒指倒在手心里,用皮绳穿过其中,打个结,挂在脖子上。石戒指靠在她白色的内衫上,上面的蓝色、棕色和红色的条纹与斑点变得更加明显。“只留下仪景公主一个人看着我们两个?在玄女派鬼子母可能已经知道我们,并随时会偷袭我们的时候?“

    “我可以的,没问题,”仪景公主坚定地说,“或者让我和你在一起,湘儿能守护我们。当她愤怒的时候,她是我们之中最强的,没有比她更好的守卫了。”

    半夏摇摇头:“这也不行,如果它不能同时作用在两个人身上呢?如果两个人一起的时候,它完全不起作用呢?我们只有在醒过来的时候才能知道,那么,我们今晚可就浪费掉了。现在我们已经落后太多,不能再浪费任何一点时间了。”

    她们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半夏相信这些道理,但她也有着其他的理由,更贴近她心灵的理由。半夏又道:“而且,如果能知道你们在照看着我,我的感觉会好很多,万一……”

    半夏不想这样说,万一有人在她睡着的时候出现在这里仆厮鬼,或者是玄女派鬼子母,任何将巫鬼道从安全之地变成充满深渊与陷阱的幽暗森林的东西。如果它们在她彻底软弱无力的时候出现。那时该怎么办。两名同伴的表情告诉她,她们理解她的想法。

    半夏平躺在床上,将一个羽毛枕头枕在脑后,仪景公主将两把椅子放在床的两侧。湘儿逐一熄灭了房里的蜡烛,坐在椅子上。仪景公主则坐进了另一把椅子里。

    半夏闭上眼睛,竭力去想一些关于入睡的事情,但她太过在意那个压在胸口上的东西了。这甚至让她没有心思再去想自己在浣花夫人的书房里经历的种种痛苦。那枚戒指简直就像一块砖头那么重。对于家乡和平静池塘的遐想全被它压走了。夜摩自在天,那个看不见的世界,只是待在睡眠的另一边,没有丝毫向她靠近的迹象。

    湘儿开始轻柔地哼唱。半夏听出那是一首没有名字、没有歌词的旋律。当她小的时候,娘经常会向她哼这首曲子。那时,她躺在床上,在自己的房间里,枕着蓬松的枕头,盖着暖和的毯子,娘身上散发着优婆罗花和烤面饼的香气,还有……令公鬼,你还好吗?子恒?她是谁?睡眠到来了。

    半夏站在绵延起伏的丘陵间,野花铺满大地,山顶和谷地零散点缀着一丛丛阔叶矮树。蝴蝶飞舞在花丛中,翅膀上闪烁着黄、蓝和绿色的光点。有两只云雀在彼此鸣唱。一片片绒羽般的白云飘浮在淡蓝的天空中,微风带来最惬意的感觉和春天里最美好的气息。太过美好的天气,只可能在梦中出现的天气。

    半夏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开心地笑了。这是她最喜欢的蓝色丝衣,装饰着白色条纹的裙子。她皱了皱眉,白色饰纹立刻变成了绿色,袖子和胸口上绣着成排的小珍珠。她探出脚,看见一只织金锦软鞋。唯一不协调的是那枚扭曲的彩石戒指仍然被一根皮绳拴住,挂在她的脖子上。

    半夏将戒指握在手里,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它感觉上就像一片羽毛那么轻。如果把它抛起来,她确信它会像落叶那样飘走。不知为什么,她不再害怕这枚戒指了。她将它从领口塞进衣服里,不再去看它。

    “那么,这里就是连翘所说的夜摩自在天了,”半夏说,“灵槐夫人萧瑟干所谓的梦的世界。看起来并不算危险。”但连翘说过,这里是有危险的。无论她是不是玄女派鬼子母,半夏不认为鬼子母会说谎。她错了,但是并没有完全错。

    带着尝试的心情,半夏向紫霄碧气张开了自己,太一立刻充满了她,和现实世界没有丝毫区别。她轻巧而细致地将紫霄碧气导引真气进微风中,让飞舞的蝴蝶变成了一条条接连不断的彩色螺旋。

    突然间,她放开了紫霄碧气,蝴蝶四散纷飞,似乎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犼神七煞和另外一些闇影生物能感觉到进行导引真气的人。她向四周看了看,想像不出如此美丽的地方怎么会有那种丑恶的生物,但她想像不出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出现。玄女派鬼子母们拿走了所有灵槐夫人萧瑟干研究过的密炼法器。想到这个总是会令人感到恶心,但她确实也是因为这一点才会出现在这里的。

    “至少我知道,我还能导引真气。”她嘟嚷着,“我没有学过任何关于这个地方的知识。也许如果我仔细看看……”她向前走了一步……

第六百零四章 快醒醒

    ……半夏站在一条潮湿、阴暗的客栈走廊里。她是客栈掌柜的孩子,所以她自然会在客栈里。

    周围没有声音,走廊两边所有的门都紧闭着。正当半夏寻思着有谁会在她面前这扇门后面时,门却无声地开了。

    门后的房间里没什么家具,冷风咆哮着穿过打开的窗户,卷起铜炉子里的尘灰。一只大狗蜷着身子躺在地板上,用毛茸茸的尾巴盖住了鼻子。在门和一根做工粗糙的大柱子之间,立着一块黑色的石头。一名高大的年轻男子背靠柱子坐着。

    男人的头发散乱,身上只穿着一条紧身短裤,低垂着头,彷佛是睡着了。一条巨大的黑色锁链绕过他的胸口,挂在柱子上。锁链的末端被握在他握成拳头的双手中。不管是不是睡着了,他粗壮的肌肉全都紧绷着,如同那根紧绷的锁链,将他束缚在那根柱子上。

    “子恒?”她惊蔚地问。现在她已经走进了房间。“子恒,出了什么事?子恒!”那只狗直起身子,站了起来。

    那不是狗,而是一匹狸力,有着黑色和灰色相间的皮毛。他咧开嘴,露出白亮的牙齿,用黄色的眼睛望着她,彷佛她是一只老鼠,一只可以吃的老鼠。

    尽管一再告诫自己要镇静,半夏还是慌张地退到走廊里。“子恒!醒醒!那是狸力吗?”她记得连翘说过,这里发生的都是真的,也向半夏展示过她在这里留下的伤疤。狸力的牙齿如同一排锋利的短刀。

    “子恒,醒醒!告诉它,我是朋友!”她开始拥抱太一。那匹狸力向她走了过来。

    子恒抬起头,缓缓睁开眼睛。两颗黄色的眸子盯住了半夏。狸力已经做好了扑击的姿势。

    “尖牙,”子恒喊道,“不!半夏!”

    门猛地在她面前关上了,绝对的黑暗包围了她。

    她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汗水从额头流了下来,却不是因为热而流出的汗水。我的天啊,我在什么地方?我不喜欢这里。我觉得醒过来!

    一阵尖锐的虫鸣。她吓了一跳,定睛望去,才看见一只蟋蟀。一只青蛙在黑暗中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叫,旁边又响起另一声蛙鸣。等到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半夏模糊地看见周围一共有三只青蛙。

    乌云遮蔽了星光,月亮只剩下一弦细瘦的银弧。

    在她右侧,透过树林映过来另一种光线,一种不停地闪烁摇摆的光,是营火。

    半夏在挪动脚步之前,又想了一会儿。能醒过来的希望并不足以带她离开夜摩自在天,而且她还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到现在为止,她想着,颤抖着。但她不知道营火旁有什么人,或者是什么非人的生物。

    半夏想:那可能是犼神七煞,而且,我的穿着不适合在森林里奔跑。

    这是她做出决定前的最后一个想法。还能让她感到有些骄傲的是,她至少没做什么傻事。

    深吸了一口气,她拢起丝裙,悄悄向那里走去。她也许没有湘儿在林中潜行的技巧,不过她也知道该如何避开地上的干树枝。最后,她小心地躲在一株老马尾松后面,向那团营火望去。

    火边只有一个高个子年轻汉子。他坐着,双眼凝视着跳动的火舌。是令公鬼。那些火舌没有燃烧木头。它们没有燃烧任何她能看见的东西。火焰在一片空地上方跃动。半夏觉得它们甚至连下面的土地也没有舔噬。

    没等到她有所动作,令公鬼抬起了头。半夏惊讶地发现,他正抽着一支烟锅。一缕轻细的烟雾从烟锅中飘起。他看起来很疲惫,那么的疲惫。

    “谁在那里?”令公鬼大声问道,“你走过落叶的声音连死人都能惊醒了。最好还是现身吧‘”

    半夏抿了抿嘴唇,从树后方走出来。我没有踏响树叶!“是我,令公鬼。不要害怕。这只是个梦,我一定是在你的梦里。”

    令公鬼猛地站起来,让半夏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不知为什么,令公鬼现在看上去比她记忆中显得更加高大。冷冷的眼睛里似乎燃烧着冻结的火焰。空气中蕴含着一点危险,也许不只是一点。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一场梦?“

    令公鬼冷笑着说,“我知道,但这并不能让它和真实有所差别。”他愤怒地盯着远处的黑暗,彷佛是在寻找某个人。“你还想怎么样?”他向夜幕中高喊,“你还要弄出多少张面孔?我娘的,我爹的,现在又是她的!漂亮的姑娘没办法用一个笑就引诱我,即使是我认识的也不行!我不怕你,十首魔王罗波那!我不怕你!”

    “令公鬼,”她不确定地说。“我是半夏,半夏。”

    令公鬼的手中突然凭空出现了一把剑。剑刃完全是一道明亮的火焰,它的形式稍稍弯曲,上面露出一只苍鹭的模样。

    “我娘给我吃枣馒头,”他用绷紧的声音说,“那里面飘出毒药的气味。我父亲要用刀子刺入我的肋骨。而她……她给了我亲吻,还有更多。”汗水流过他的脸颊,他的目光似乎足以将她点燃。“你带来了什么?”

    “你要听我的,令公鬼,即使为此我要坐到你身上。”她开始聚集太一,导引真气的真气在他周围布起一张空气的网。

    令公鬼舞起手中的剑,剑刃呼啸,发出熔炉中火焰的吼声。

    半夏呻吟着,蹒跚后退。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根绷紧的缆绳突然断开,抽回到了她身上。

    令公鬼笑着,“你看,我学会了。当它起作用的时候……”他的面容变得扭曲,两只眼直盯着她。

    “我能面对任何一张脸,除了这一张。不要是她的脸,纳命来吧!”

    长剑立劈而下。

    半夏逃走了。

    半夏不确定自己做了什么,又是怎么做的。但她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那片起伏的丘陵,长空碧落,蝶雀嬉戏。她颤抖着,不停地喘息着。

    半夏想:我学会了什么?十首魔王罗波那还在追逐令公鬼?我知道。令公鬼现在知道十首魔王罗波那正在试圈杀死他?就是説,情况已经不同了。除非他疯了,不知道自己正在説什么。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我不能帮助他?哦,我多想能帮你,令公鬼!

第六百零五章 百眼魔君是个傻瓜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帮助他的唯一办法就是镇压他。”她喃喃地说,“不过这也就等于杀了他。”她感到心痛如绞。“我永远也不会这么做,永远!”

    一只红雀落到她身边的一丛黄梅上,抬起了头上的雀冠,小心地打量着她。她也望着那只红雀。

    “嗯,我不会阻止任何在这里的东西和我说话。也不会不和你说话。”

    她向黄梅丛走了一步。红雀展翅飞了起来。当她迈出第一一步的时候,它已经变成一道红影。她迈出第三步。它完全消失在一丛矮树里。

    她停下来,从衣服里拉出那枚石戒指。为什么这里没有改变?到现在为止,每件事都在飞快地变化,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为什么现在不是了?是不是答案就在这里?她不确定地向四周扫视。野花在嘲笑她,云雀在奚落她。这个地方似乎随时在依照她的心情发生变动。

    半夏用力握了一下那枚密炼法器,下定了决心。“带我到我需要去的地方。”她闭上眼睛,将心思全部集中在戒指上。毕竟,戒指是石头的,借助地之力,她应该对它有着另外的感觉。“快点,带我到我需要去的地方。”

    又一次,她拥抱了太一,将一股紫霄碧气引入戒指。她知道,这枚戒指不需要注入紫霄碧气,就能发挥作用。她也不确定这样做能有什么效果,她只是想尽力做一些事情。“带我去能找到答案的地方。我需要知道玄女派鬼子母们想要什么。带我去寻找答案。”

    “嗯,您终于找到您的路了,终于。所有的答案都在这里。”

    半夏用力睁开眼睛。她站在一座大厅里,一排排红石圆柱支撑着它巨大的穹顶。有一把奇玉剑悬垂在半空中,缓缓旋转着,闪烁着夺目的光华。半夏觉得令公鬼曾经在梦里伸手去擂取这把剑,那是另一个梦,只是她无法确定。所有这些感觉都是这么的真实,她必须不停地提醒自己,这也只是个梦。

    一名年老的女子从圆柱的影子里走了出来,她的身材佝偻,手里拄着一根拐杖。“丑陋”这个词根本无法形容她的相貌。她有一个瘦骨嶙峋、尖角突起的下巴,一个更加削瘦尖峭的鼻子。长了毛的瘤几乎覆盖了她整张脸。

    “你是谁?”半夏说。到现在为止,她在夜摩自在天中看见的人都是她已经认识的,她不相信自己会忘记这样一个可怜的老妇人。

    “只是可怜的老紫露婆婆,夫人。”老妇人咯略地笑着说。与此同时,她弯了一下腰,像是行了个屈膝礼,又像是一个谄媚的施礼。“您认识可怜的老紫露婆婆,夫人。这些年来忠心服务于您家族的仆人。这张老脸依然会吓坏您吗?不要害怕,夫人。它也在为我服务,当我需要它的时候,它并不比一张漂亮的脸蛋差。”

    “当然,是这样的,”半夏说,“这是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一张不错的脸。”她希望这个女人会相信她的话。无论这个紫露婆婆是谁,她看起来确信自己认识半夏。也许她知道答案。“紫露婆婆,你说了些关于在这里能找到答案的话。”

    “嗯,您已经来到寻找答案的正确地方,夫人。秦望石髓中充满了答案以及秘密。一些人见到我们出现在这里,是不会高兴的,夫人,不会的。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人能走进这里。当然,他们的奴仆例外。”她发出一声狡搰而尖锐的笑。“那些人可做不来打扫清理的工作。但又有谁看见奴仆进来过?”

    “什么样的秘密?一一

    紫露婆婆只是朝那把奇玉剑蹒跚走去。“阴谋,”她彷佛是在对自己说话,“他们全都装作效忠主子的样子,而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谋划夺回他们所失去的。每一个都以为是自己在策画一切。智丑是个傻瓜!”

    “什么?”半夏厉声问,“你说智丑什么?”

    老妇人转过头,露出一副阿误的笑容:“只是一句可怜的人们经常会说的话,夫人。称那些黑水将军为傻瓜,这会将他们的力量弹回去。让你感觉舒服、安全。即使是魔物也承受不住被称为傻瓜的打击。试试看,夫人。说吧,试试看,百眼魔君是个傻瓜!”

    半夏的嘴角微微翘起:“百眼魔君是个傻瓜!你是对的,紫露婆婆。”取笑十首魔王罗波那,这种感觉确实不错。老妇人也吃吃地笑着。那把剑就在她前面不远的地方旋转着。“紫露婆婆,那是什么?”

    “神威万里伏,夫人。你知道的,不是吗?禁忌之剑。”她突然将手杖向前挥去,就在距离那把剑一尺的地方,拐杖发出一记沉闷的撞击声,被弹了回来。紫露婆婆的笑容变得更加明显,“非剑之剑,不过夜摩自在天正知道它是什么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没有人能碰触它,只有一个人例外。他们注视着他,那个将它放在这里的人。终有一天,太乙雷声应化天尊会举起神威万里伏,向这个世界证明,他是真正的应化天尊。这是第一个证据。最可怕的敌人在整个世界的目光注视下回来了。整个世界将匍匐在他的脚下。很多人会不喜欢让它在这里。他们不喜欢任何与紫霄碧气有关的事情。如果他们能做到,他们会永远地远离它。但我相信,如果能做到,有人会不顾一切地拿到它。为了握住神威万里伏,黑水将军们还有什么不能抛弃?”

    半夏盯着那把闪耀的长剑。如果真应化天尊谶语是真的,如果令公鬼就像纯熙夫人说的那样,是真应化天尊,他总有一天会挥舞它。虽然从她所知道的关于神威万里伏的谶语中,半夏看不出这样的一天将如何到来。但如果有办法拿到它,也许玄女派鬼子母们会知道这个办法。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大致就能知道答案了。

    半夏小心地伸展出紫霄碧气,用它去窥探支撑并围裹住那把剑的力量。她的探测碰到了……某种东西,停住了。

第六百零六章 暗礁

    半夏能感觉到,这里有先天五行存在。风、火,和魂。她能慢慢摸索出这一片由太一形成的复杂构造。它伴随着一种令半夏感到惊惑的力量。在整个构造中,存在着一些孔隙,她的探测可以从那些空间中滑过。当她尝试这么做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是和这片力场中最强的部分发生了正面对抗。她试图从中强行穿过去,却感觉到一阵阵反击。她只得消散了探测的真气。

    这堵墙有一半是用太一构成的。另外一半,她无法感受,无法碰触的一半,显然属于太虚之源。这样描述并不算正确,确切地说,这堵墙是完整的一体,不过这种说法很接近事实。一堵石墙可以挡住一个瞎眼的人,也同样可以挡住能看见它的人。脚步的回声在远处响起,是靴子。

    半夏无法确定有多少人,是从什么方向过来的。但紫露婆婆哆嗦了一下,立刻将目光投向那些圆柱之间。“他又来了,来盯着它。”她喃喃地说道,“醒着或睡着,他想……”她似乎记起了半夏,向半夏投去一个担忧的微笑。“您一定要离开了,夫人。绝不能让他发现您在这里,不能让他知道您来过。”

    半夏已经退回到圆柱之间,紫露婆婆跟随在她身后,一边还摇摆着手和拐杖。“我要走了,紫露婆婆。我必须记起回去的办法。”她用手指拢住石戒指。“带我回到那片丘陵去。”没有任何事发生。她将一股紫霄碧气的细流注入戒指。“带我回到丘陵去。”红石柱依旧包围着她。声音愈来愈近了,现在她听到的已经不单单是回音,而是靴子本身击地的声音。

    “您不知道出去的方法?”紫露婆婆闷声说道。然后,她的声音变得低微而充满了讨好的语调,以及一丝嘲弄,完全是一副一个老家奴感觉到自己能帮助她的主子弥补错误时的样子。“哦,夫人,如果您不知道出去的方法,这里就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来吧,让可怜的老紫露婆婆带您出去。可怜的老紫露婆婆会安全地将您放回到床上,夫人。”她用双臂环抱住半夏,将她拖向更加远离那把剑的地方,尽管半夏并不需要她这样的拖拉。靴子声停了下来。他无论他是谁也许正在凝视神威万里伏。

    “告诉我方法,”半夏悄声说,“或者用别的办法让我知道。不要拖我。”老妇人的手指这时握在了石戒指上。“不要碰它,紫露婆婆。”

    “安全地躺回床上。”

    痛苦打碎了这个世界。

    随着一声可以撕裂声带的尖叫,半夏在黑暗中坐起身,汗水飞快地滑过她的脸颊。刚开始的一段时间里,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在乎这个问题。“哦,我的天啊,”她呻吟着,“好痛,哦,老天啊,好痛!”她用双手抚摸全身上下,相信皮肤上一定布满了伤口,才会让她感到如此痛苦,但她连一道疤痕都找不到。

    “别怕,我们在这里,”湘儿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我们在这里,半夏。”

    半夏扑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紧紧抱住了湘儿,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哦,我的天啊,我回来了。苍天啊,我回来了。”

    “仪景公主。”湘儿说。

    没过多久,一支蜡烛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仪景公主站在床边,一只手拿着那支蜡烛,另一只手拿着用火石和刚刚点燃的纸捻。她向半夏露出微笑,转瞬间,房里的每支蜡烛顶上都跳起了一朵火焰。她走到盥洗架前面,从那里取来一条用冷水浸湿的抹布,给半夏擦了擦脸。

    “很可怕吗?”公一担心地问,“你没睡多久,就开始不停地翻动,嘴里嘟嚷着我们听不懂的话。我们从没见你这么激动过,也一直在担心,该不该叫醒你。”

    半夏慌张地摸索着脖子上的那根皮绳,把它从衣服里拉出来,望着挂在上面的石戒指。

    “下一次,”她喘息着说:“我们确定一个时间,你们等时间一到就叫我起来。即使要用冰水浇我的脑袋,也要把我叫起来!”她并没有发觉,她已经决定了还会有下一次尝试。她不禁想:自己这是怎么了,你会把你的脑袋放进熊的嘴里,只为了表现你不害怕吗?你会第二次做这件事,只因第一次尝试时你没死掉?

    但半夏所面对的要比只是证明自己无所畏惧严重得多。她知道,她很害怕。但只要玄女派鬼子母们拥有了那些灵槐夫人感兴趣的密炼法器,她就必须再回去。她相信,她们想要的答案就在夜摩自在天中。

    如果她能在那里找到关于玄女派的答案,那么她也许就能找到其他的答案。如果她被告知的关于占梦的事有一半是真的,她就必须回去。“但不是今晚,”她低声说,“还不是。”

    “出了什么事?”湘儿问,“你……梦到了什么?”

    半夏躺回床上,将自己的遭遇告诉她们。但她隐瞒了一件事,就是子恒和狸力的交谈。她完全没提到那匹狸力。对仪景公主和湘儿隐瞒了秘密,这让她感到有点罪恶感。但这是子恒的秘密,是否要让她们知道,要由子恒决定,而不是她。剩下的事情,她都不厌其烦地详细描述着,尽力把每件事都说清楚。当她终于把话说完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都空了。

    “除了疲劳之外,”仪景公主说,“他受伤了吗?半夏,我不相信他竟然会伤害你。我不相信他会这样。”

    “令公鬼,”湘儿的语音相当干涩,“他只能继续照看自己一段时间了。”

    仪景公主的脸庞变得通红,这个样子的她显得很可爱。半夏觉得仪景公主做什么事都很可爱,甚至在她哭泣的时候,或者是洗碗盘的时候。

    “神威万里伏,”湘儿继续说道,“秦望石髓。它们是从这个计划中浮出的暗礁。我觉得我知道玄女派鬼子母们要去什么地方了。”

第六百零七章 我就是那只麻雀

    仪景公主恢复往常的神态,“这并不能让这个陷胼有所改变,”她说,“如果这不是假相,就是陷阱。”

    湘儿冷酷地笑了笑,“捉住设陷阱的人最好办法就是触动陷阱,然后等着她自己找过来。”

    “你是说,我们要去晋城?”半夏问。

    湘儿点了点头。

    “丹景玉座对我们的管制并不严格。还记得吗?我们要有自己的判断。至少,我们知道玄女派鬼子母在提尔,我们知道要去那里找谁。在这里,我们所能做的只是束手而坐,心灵因为我们对每一个人的怀疑而备受煎熬,提防着会有新的仆厮鬼出现。我要做猎犬,而不是兔子。”

    “我必须写信给我娘,”仪景公主说。当她看见她们向她投来的目光时,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抗争的意味,“我已经有一次不告而别的纪录了。如果再有一次……你们不知道我娘的脾气,她会派加将军带着全部军队来攻击嘉荣城的。然后再派人把我们捉回去。”

    “你可以留下来。”半夏说。

    “不,我不会抛下你们两个的。我也不要留在这里,整天寻思给我上课的鬼子母是不是仆厮鬼,会不会有仆厮鬼来杀我之类的。”她轻笑了两声,“我不会在你们两个出去冒险的时候还在灶房里做苦工的。我只需要告诉我娘,我奉丹景玉座的命令离开巫鬼道,她就不会在听到谣言之后暴跳如雷了。我不必告诉她我去了哪里,还有为什么要去。”

    “你最好不要告诉她。”湘儿说,“如果她知道玄女派的事,她很可能立刻就会来带你回家。而且,你不知道在你的信到她手上之前,会有多少次转手,会有什么样的眼睛看到它。最好不要说出任何不该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仪景公主叹了口气,“丹景玉座不知道我是你们的一员。我必须想办法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把信送出去。”

    “我必须考虑这件事。”湘儿的眉头纠在一起,“也许等我们上路后,你可以把那封信留在下游的佛堂镇,我们可以在那里找人去玄都。丹景玉座给我们的那张纸条也许能让某个人听从我们的命令。而且,我们还必须希望它能对某个船老大起作用。除非你们之中有谁的钱能比我多。”

    仪景公主悲哀地摇摇头。

    半夏甚至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她们的钱在从托门岭回到这里的一路上差不多都已经被用光了,只剩下不多的几枚铜子。“什么时候……”她不得不停下来,清了清喉咙。“我们什么时候离开?今晚?”

    湘儿看上去彷佛是对这个提议考虑了一会儿。但她还是摇了摇头。“你需要睡眠,你已经……”

    她将那枚戒指甩到墙上,看着它滚落在地,“我们再给丹景玉座一个机会,让她来跟我们联系。当我们结束早饭之后,你们两个就收拾好你们要带的东西,记住,我们要轻装赶路。我们必须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离开巫鬼道。如果丹景玉座在晌午之前还没联系我们,我就要在午钟敲响之前去找一条商船。有需要的话,就把那张纸条插进那个船老大的喉咙里。你们觉得怎么样?

    “听起来应该可行。”仪景公主用力地说,半夏也说,“今晚或者明天,愈快愈好。这就是我的意见。”她只希望自己的声音能像仪景公主那样坚定。

    “那么,我们最好现在就睡一觉。”

    “湘儿,”半夏小声说,“我……今晚我不想一个人睡。”承认这一点,让她感到很痛苦。

    “我也不想,”仪景公主说,“我一直忘不掉那些混沌妖皇。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们甚至比玄女派鬼子母还让我害怕。”

    “我觉得,”湘儿缓缓地说,“我也并不真的想一个人睡。”她看了一眼半夏身下的床。“这张床应该够三个人睡的,如果每个人都小心不用胳膊去撞别人的话。”

    稍后,当她们一起挤上床,想找个更舒服的位置时,她们发现这张床确实宽得很。湘儿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半夏问,“你该不是这么怕痒吧!”

    “我只是觉得,有人会很高兴为仪景公主送信,也很高兴离开巫鬼道。我敢打赌。”

    只穿着长裤,马鸣刚刚吃完了早饭后的另一份点心,他已经吃了一些腊肉、三颗苹果、炊饼,还有酱豆腐。这时,房门打开了,湘儿、半夏,还有仪景公主走了进来。三个姑娘全都向他报以灿烂的微笑。他急忙裹上一件中衣,然后有些生气地坐回椅子里。她们至少应该先敲敲门吧!不过,不管怎样,能看见她们实在是让人高兴,这才是最重要的。

    “嗯,你看起来好多了。”半夏说。

    “就像吃了一个月的美食,睡了一个月的好觉。”仪景公主说。

    湘儿将一只手覆在马鸣的额头上。马鸣想起在家乡的时候,湘儿在至少五年时间里一直这样照顾生病时的他,不禁稍微缩了缩身子。那时,她还是我们的禁魇婆,马鸣想,还没戴上那枚戒指。

    湘儿注意到他的反应,便给了他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在我看来,你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你是不是也厌倦了被关在这里?你从来也不能在一间屋子里待上两天的。”

    马鸣不情愿地看了看最后一颗苹果核,将它放回到盘子里,又吮~了吮手指上残留的果汁。所有这些过程中,三个姑娘一直在看着他,也一直保持着脸上的微笑。马鸣突然发觉,自己正在心里寻思她们之中谁比较漂亮,却得不出一个答案。如果她们不是现在这样的身分,他一定会一一邀她们参加对歌会。在家乡时,他经常会和半夏跳舞,有一次甚至还和湘儿跳过。但那似乎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一个美女是快乐的舞蹈,两个美女是屋中的吵闹,三个美女意味着得朝山中奔逃。”马鸣给了湘儿一个更加勉强的微笑。“我父亲经常这么说。你们来找我一定有事情,否则你们也不会笑得好像三只猫看见了一只被刺山楂缠住的麻雀。我觉得,我就是那只麻雀。”

第六百零八章 帮什么忙

    微笑了两下,消失了。

    马鸣注意到她们的手,纳闷着为什么她们都好像是刚刚洗过许多碗碟一样。尊贵的公主显然不可能会洗碟子的。他也很难想像湘儿洗碗的样子。虽然他知道,湘儿在思尧村时也会洗碗。现在,她们三个都戴上了巴蛇戒。半夏和仪景公主是刚戴上的。这可算不上是惊喜。

    马鸣想:我的天啊,这件事早晚会发生的。这和我没关系。她们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这枚戒指吗?与我无关,就是这样。

    半夏摇摇头,她觉得自己的两名同伴似乎和马鸣一样有些没进入状况。“我告诉过你们,我们应该直接向他提出要求的。如果他不高兴,他会像驴子一样掘,但他又能像猫一样狡猾。对不对,马鸣?你知道我说的没错,所以,不要摆出这副表情。”

    马鸣立刻把满脸的假笑收了回去。

    “安静,半夏,”湘儿说,“马鸣,我们求你帮忙,并不代表我们会不在意你的感受。我们在意的,你知道。除非你脑袋里的怪想法比平时更多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和我上次看到你的时候相比,你确实好多了。这两天的恢复,对你来说真的好像是一个月一样。”

    “我能跑上十里路,然后再走二十里。”他的胃又开始发出咕噜的抱怨声,提醒他距离晌午还有多么长的时间。但马鸣故意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也希望三个姑娘不会注意到这种怪声。他自己几乎也认为他就像休息了一个月,大吃了一个月,而且昨天晚上刚刚吃完大餐一样。

    “帮什么忙?”他怀疑地问。

    在他的记忆里,湘儿从不求别人帮忙。湘儿只是告诉人们该做什么,并等待着他们努力去完成。

    “我觉得请你帮我送一封信,”仪景公主抢在湘儿之前说道,“是要送去玄都给我娘的。”她微笑着,让脸上浮现出两个小酒窝,“我会很感激你的,马鸣。”早晨的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映在她的头发上,闪闪发亮。

    真想知道她是不是喜欢跳舞。马鸣将这个想法推出脑海,“听起来并不算很困难,但这段旅程可不短。我能得到什么?”

    从仪景公主的脸上,他能看出来,那对小酒窝很少会让她面对现在这种失败的。

    仪景公主挺起胸,苗条的身材散发出高傲的光辉。马鸣几乎觉得她正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你是锡城忠诚的子民吗?你不愿意为银蟾女王和锡城的公主效忠吗?”

    马鸣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告诉过你,这样说没用的。”半夏说,“他不在乎这种事。”

    仪景公主撇了撇嘴,“我觉得这值得一试。在玄都,这句话对卫兵永远都有用。你也说过,只要我微笑……”她突然停住了,而且目光显然不在马鸣身上。

    你説过什么,半夏,马鸣想,他的心里一下子充满了怒火。只要随便哪个姑娘朝我笑两下,我就变成傻瓜了?不过他依然保持着外表的平静,也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真希望你能答应,”半夏说,“但你似乎不愿意帮忙,是不是,马鸣?难道要你答应什么事,就必须哄你、骗你、吓唬你吗?”

    马鸣只是对半夏笑着:“我愿意和你们对歌、跳舞,半夏,但我不愿意为你们跑腿。”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半夏要向他吐舌头了。

    “如果我们能够回到我们最初的计划。”湘儿用一种平静得过分的语气说。另外两个点了点头,她便将注意力转回马鸣身上。这时,她看上去像是旧日的禁魇婆了。她的目光变得足以将被她看到的人钉在地上,她的辫子彷佛一条随时会来回抽动的猫尾巴。

    “你比我所记得的还要无礼,欧阳马鸣。你病了这么久,半夏、仪景公主和我像照顾襁褓里的婴儿一样照顾你。我觉得你在心里总应该对我们还有些感谢吧!你总是说,要看看这个世界,看看那些巨大的城市。好啊,还有哪座城市比玄都更吸引人?你应该去做你想做的事,也向我们表达你的谢意,同时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她从披风里拿出一张叠好的黄麻纸,放在桌上。黄麻纸上封着金黄色的百合花形蜡封。“你为什么不能帮帮我们呢?”

    马鸣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那张纸。他和令公鬼去过一次玄都,但那次的旅行,他几乎已经忘光了。现在拒绝她们当然会令人感到羞耻,但他认为自己最好这么做。依照湘儿的意思,他付出酬劳愈晚,结果也就会愈糟糕。“湘儿,我不能。”

    “什么意思?你不能?你是个汉子,还是墙上的苍蝇?一个为锡城公主服务的机会,一个观赏玄都的机会,还有可能可以亲眼见到银蟾女王的机会,而你居然说你不能?我真不知道你还想要些什么。难道你不是像锅子里的一滴油一样,只想从锅边溜走吗?欧阳马鸣!难道你的心境已经改变了这么多,竟然开始喜欢起周围的这些东西来了?”湘儿在马鸣面前挥舞着左手,巴蛇戒差点打在他的鼻子上。

    “求求你,马鸣。”仪景公主哀告似的说着。她和半夏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彷佛他的头顶上长出了角,变得像黑水修罗一样了。

    马鸣在椅子里不安地挪动着。“并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呀!丹景玉座让我没办法离开这个监……这个岛。如果能让她改变命令,我就用牙齿叼着你的信,把它送到玄都去,仪景公主。”

    目光不停地在三个姑娘之间交流着,马鸣一直怀疑女人们是不是能读出彼此的心思。她们总是能在他最不愿意的时候读出他的心思。不过,这一次,无论她们在沉默中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她们都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的。

    “解释一下,”湘儿简略地说,“为什么丹景玉座会想要把你留在这里?”

第六百零九章 我保证

    马鸣耸耸肩,望着湘儿的眼睛,给了她一个最具悔恨意味的笑容。“因为我身上有病。因为那东西在我身边留了太久。她说她不会让我走,除非她确信我不会死在半路上。我当然不想这样。我指的是我不想就这样死掉。”

    湘儿皱起眉头,揪了一下辫子。非常突然地,她用双手捂住了马鸣的头。一阵寒意刹时流过马鸣的身体。我的天啊,是紫霄碧气!没等马鸣反应过来,湘儿已经放开了他。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湘儿?”

    “不到你应得的十分之一。”湘儿道,“你就像头公牛一样健康。看上去是有些虚弱,但却很健康。”

    “我告诉过你们,我的病好了呀!”马鸣不自在地说着,同时僵硬地想让笑容回到脸上。“湘儿,她看上去就像你一样。我说的是丹景玉座。即使就站在人家能一眼看清的地方,也要装腔作势,吓唬……”

    看到湘儿扬起眉毛,马鸣决定对此还是少说为妙。只要让她们和弯月夔牛角保持距离。马鸣还不知道她们是否清楚弯月夔牛角的事。

    “嗯,不管怎样,我觉得,她们会因为那把匕首而让我留在这里一段时间的。我觉得,她们要搞清楚那把匕首是如何起作用的。你们了解鬼子母的。”马鸣终于微笑了一下。而她们只是看着他。马鸣心想:也许我不该説这些。饶了我吧!她们想成为他娘的鬼子母。饶了我吧,我説太多了。真希望湘儿不要再这样盯着我,至少不要盯着我这么久。“丹景玉座发布了命令。现在没有她的许可,我无法踏上任何一座桥,或是任何一条船。你们知道吗?不是我不想帮忙。”

    “所以换句话说,只要我们能把你带出嘉荣城,你就会帮我们?”湘儿专注地问。

    “只要你们带我离开嘉荣城,我会背着仪景公主去见她娘。”

    仪景公主的眼眉挑了起来,带着严厉的目光喊了一声马鸣的名字。半夏在旁边摇着头。马鸣心想:有时,女人就是没有幽默感。

    湘儿示意她们两个跟着她走到窗户旁边。她们在那里背对着马鸣围成一圈,开始低声争论。至于她们在说什么,马鸣根本听不清楚。他以为他听见半夏说了一些好像是如果她们在一起,就只要用到一个之类的。用力倾听着,马鸣开始寻思:这三个疯女人,是不是真的以为她们可以改变丹景玉座的命令。如果她们能做到,我就给她们送那封他娘的信。而且我真的会用牙齿叼着它去。

    放弃了偷听的努力,他拿起一个苹果核,又在上面咬了一口。只嚼了一下,他连忙将满嘴苦味的苹果籽吐在了盘子里。

    当她们回到桌边的时候,半夏递给他一张摺起来的纸片。马鸣在打开它之前,又用狐疑的目光看了她们一眼。当他阅读的时候,他不自觉地低声读出了上面的内容。

    此物持有者之行为均出自本座的命令,见字如面,违者重罚,不得违逆。

    丹景玉座亲笔

    用印

    在文稿下方,岩石般坚硬的白色蜡封上,印着嘉荣城之焰的图案。

    马鸣听到自己嘟嚷着“一袋子黄金啊”,急忙闭上了嘴。“这是真的?你们没有……?你们是怎么拿到这个的?”

    “不是半夏伪造的,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的话。”仪景公主说。

    “不用关心我们是怎么拿到它的。”湘儿说,“它是真的。而你需要的就是这个。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拿着它到处炫耀,否则丹景玉座一定会将它收回去的。妥善利用,它能让你通过那些守卫,找到一条船。你说过,如果我们做到了,你就给我们送信。”

    “你可以当成它现在已经在银蟾女王手里了。”马鸣还想再看看那张纸条,但他还是把它摺回原样,和仪景公主的信放在一起。“你们应该凑巧还有点钱吧?几块散碎银子?一两个金瓜子?我的钱只够路费,但我听说下游的物价都已经上涨了。”

    湘儿摇摇头,“你没有钱?你几乎每晚都和波嘎赌钱,直到你虚弱得拿不动骰子。何况,下游的物价又怎么会上涨呢?”

    “我们赌的是铜子,湘儿。而且,没多久,他连铜子都输光了。这没关系,我会弄到钱的。至于物价上涨的事,你没听到人们说什么吗?瑶琳桐庐爆发了内战,我听说晋城的情况也很糟糕。据说佛堂镇旅店一个房间的过夜费已经超过我家乡一匹好马的身价了。”

    “我们一直都在忙碌。”湘儿一边忿忿地说着,一边和半夏与仪景公主交换了个担忧的眼神。这又勾起马鸣的一丝疑惑。

    “没关系,我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码头附近的酒店里一定有不少赌局。用他的骰子玩上一晚,就能在第二天早晨带着鼓鼓的钱包上船。”

    “把这封信直接交给银蟾女王,马鸣。”湘儿说,“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带着它。”

    “我会把它交给银蟾女王的。我已经答应你们了,不是吗?难道你以为我不会遵守我的承诺?”但湘儿和半夏的表情提醒着马鸣,他确实有一些诺言没有兑现。“我会去做的。我保证……我会的!”

    她们又停留了一会儿,谈了一些家乡的事情。半夏和仪景公主坐在床上,湘儿坐进另一张扶手软椅,马鸣还坐在他的硬木椅上。关于思尧村的事情又勾起了他的思乡病,看起来,这个话题也让湘儿和半夏感到难受,似乎他们正在谈论的是一些他们将永远也无法再见到的东西。马鸣相信,她们的眼睛都湿润了,但当他试图转变话题时,她们总是又把话题扯回来。重新谈起她们熟识的人,谈起打春节和龙抬头,谈起丰收的舞蹈和放羊时的野餐聚会。

    仪景公主对他说着玄都的事,那些关于皇室宫廷,关于和她一起生活过的那些人,还有一点关于那座城市的轶闻。有时,马鸣觉得她的头顶已经戴上了一顶九旒冕。一个汉子如果和她这样的女人扯上关系,那他一定是个傻瓜。不过,当她们起身要离开的时候,他还是感觉有些舍不得。

第六百一十章 一路顺风

    马鸣也站起身,突然觉得自己很笨拙,“其实,你们帮了我一个忙。”他用手指压住桌子上那份丹景玉座的手令。“一个大忙。我知道你们都会成为鬼子母”他的声音顿了一下,“而且你有朝一日会成为女王,仪景公主,但如果你们需要帮助,如果我能为你们做什么事,我一定会赶到你们身边。你们可以相信我。你们觉得我是在说笑话吗?”

    仪景公主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半夏则压抑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不,马鸣,”湘儿郑重地说,但她的嘴唇也禁不住有些弯曲。“只是我对男人总要经过一番观察。”

    “你只有变成一个女人才能知道我们的担心。”仪景公主说。

    “一路顺风,马鸣,”半夏说,“记住,如果一个女人真的需要一个英雄,她需要的就是今天的英雄,而不是明天的。”放肆的笑声终于冲出了她的喉咙。

    马鸣一直看着房门在她们身后关上。女人,真是奇怪,每一个都很奇对。这是他至少第一百次做出这样的判断。

    然后,马鸣的目光落在了仪景公主的信和那份文稿上。丹景玉座的祝福,不可理解,却如雪中送炭的一张纸。他在绣着花朵的地毯上舞蹈了几下。自己要去看玄都,自己要去面见一位女王。他觉得好笑:你自己説的话将会把你从我这里夺走的自由还给我,丹景玉座。也让我能躲开阿琳了。

    “你们永远也没办法捉住我不放,”他笑了,他这句话是同时对两个人说的。“你们永远也没办法捉住欧阳马鸣。”

    在一个角落里,那只满口唾液的狗儿正懒洋洋地趴着。湘儿看了狗一眼,擦掉前额的汗水,继续着她应该已经完成的工作。也许我不该溜走,最后被推进一个十首魔王罗波那的陷阱,而应该留下来,转动这些被老天遗弃的烤肉叉子!鬼子母!让她们都去见鬼吧!会这么粗鲁地说话,表示湘儿现在正烦乱不堪。她没注意到自己用了哪些字眼,也证明她的烦乱已经到了相当的程度。她不认为即使自己向那座宽大的灰石铜炉子爬近一些,里头的火焰会变得更热。她也确信那条花斑狗正朝她例嘴而笑。

    仪景公主正用一把长柄木勺刮掉从烤肉架上滴落在烤肉平锅中的油脂。半夏则用另一把一模一样的长柄勺替肉块涂油。灶房里只见她们有条不紊地为正午的工作而忙碌。现在,就连初阶生也已经习惯见习使在灶房里工作的情景,所以没有人会再多看这三个女人一眼。厨师们可不会允许初阶生为别的事分心。贤者与民并耕而食,这是鬼子母说的。而厨师们则会监督初阶生建立认真的人格,这三名见习使也不例外。

    赵嬷嬷过来检査了一下烤肉,以及在烤肉炉旁流汗的女子们。她是灶房的女主子,实际上,她是这里的大厨,不过大家都管她叫主子,这几乎已经是她的固定称号了。她的身材已经很难只是被称为粗壮,她的下巴分了许多层,不见半点污渍的白围裙足够做三套初阶生的衣裙。她拿着自己的长柄木勺,彷佛拿着一柄权杖。这把勺子可不是用来作饭的,它的用处是指点那些女子,并且在那些女子没有建立起让她满意的态度时敲打她们用的。她端详着烤肉,轻蔑地哼了一声,将皱起眉头的脸转向三个见习使。

    湘儿毫不退缩地望着赵嬷嬷的眼睛,咽了一口口水。那张肥大的面孔没有丝毫变化。湘儿试着露出点笑容,但同样没有改变赵嬷嬷的表情。只要停下工作和她说话,即使态度再谦恭,也一定会是一场灾难。被鬼子母威吓和騒扰已经够让人不堪忍受了。但无论那让人多么气愤,多么怒火中烧,她都必须忍受,只有这样,她才能学会如何运用她的能力。并不是因为她喜欢这种能力。

    知道导引真气紫霄碧气的鬼子母不是仆厮鬼是一回事,而知道自己也能导引真气紫霄碧气就是另一回事了。但她必须学会,因为她要从纯熙夫人那里讨回公道。湘儿痛恨纯熙夫人,为了她对半夏和思尧村其他人所做的一切。纯熙夫人把她们的生活搞得支离破碎,为了鬼子母的目的随意地支使他们。为了这些,她才会留在这里。而她现在被这个赵嬷嬷当成了一个既懒惰,又不怎么聪明的小孩。她被迫要在这个女人面前行着万福,飞奔着去完成她的命令。

    在家乡,这样的女人应该是听她的指挥,为她的几句话而来回忙碌才对。想到这里,她不禁咬紧牙关,就如同想到纯熙夫人一样。湘儿想:也许如果我只需要不再看着她不!如果我在她面前低下头,我会疯的,这个……这个……

    赵嬷嬷重重地哼了一声便走开了。她踩着刚刚擦洗过的灰石地板,来回观望着人们的工作情况。弯着腰,拿着勺子,带着一身的油腻,仪景公主恶狠狠地盯着她的背后,“那个女人只要再打我一次,我就让我娘的待卫逮捕她,然后……”

    “安静,”半夏悄声说。她还在给烤肉涂油,眼睛也没有看着仪景公主。“她的耳朵就像……”

    赵嬷嬷转过身,彷佛是真的听到了她们在说什么。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望着三个见习使,她张开了嘴。还没等她出声,丹景玉座便如旋风一般冲进了灶房,就连她肩上的条纹七明四照玄光丹裙似乎也被她的怒火扬起。

    第一次,半夏没有在她身边看见桑扬。

    终于来了,湘儿不悦地想,不过也不早了!

    但丹景玉座并没有看她,也没有和任何人说一句话。她将一只手放在被擦得像骨头一样白净的桌面上,看着她的手指,彷佛在看着某种肮脏的东西。赵嬷嬷立刻走到她身边,脸上锭放出灿烂的笑容,但丹景玉座冷冷的目光让她又将笑意呑了回去,只剩下静默的恭谨。

第六百一十一章 太久了

    丹景玉座开始在灶房里来回踱步。她的目光扫过切槽子糕的女人们,剥洗蔬菜的女人们,在大锅边熬汤的女人们。所有女人都把全副精神集中在她们的工作上。她紧皱的双眉让端盘子的姑娘们都以最快的速度向餐厅跑去。她恼怒的目光让初阶生像看见猫的老鼠一样来回乱窜。等她走过半个灶房时,所有人的工作速度都提高了一倍。而等到她巡视完一圈的时候,只剩下赵嬷嬷还敢再偷偷瞥她一眼了。

    丹景玉座停在烤肉炉前,双手叉在腰上,转头看着赵嬷嬷。她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一双眼睛冰冷而刚硬。

    胖女人这时看起来也显得小了一圈。她的下巴微微抖动着,双手不安地整理着她的围裙。过了一会儿,看到丹景玉座依旧是眼也不眨地盯着她,赵嬷嬷垂下了目光,有些吃力地将重心从一只脚移到另一只脚上。“尊主,请原谅我先去工作了。”她小声说了这么一句,做了个像是道万福的动作,就匆匆跑到汤锅旁,

    有些茫然地把她的长柄勺伸进汤锅里,开始来回搅拌。

    笑容浮现在湘儿的脸上,她不得不低下头,强作掩饰。半夏和仪景公主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但她们也在偷偷望着丹景玉座。而丹景玉座此时正背对着她们,就站在离她们不到两步远的地方。

    丹景玉座将目光从她站立的地方延伸到整个蔚房。“如果她们这么容易就会被吓住,”她悄声地喃喃道,“也许她们真的偏离的太远、太久了。”

    确实很容易就被吓住了,湘儿心想。可悲的女人们。她只是看了看她们而已!丹景玉座的目光突然转向后方,直盯着湘儿的眼睛。湘儿这时才发现,自己转动烤肉叉的速度已经快了许多。她告诉自己,这是因为她要装作和其他人一样,也被吓住了。

    丹景玉座的目光落在仪景公主身上。突然,她说话了,声音大到足以撼动挂在墙上的那些铜罐铁锅。“有些话,我不会容忍它们从一个年轻姑娘的嘴里蹦出来。听见了吗,仪景公主。如果你敢说出那种话,我会确认它们一点痕迹不留的被擦干净!”灶房里的每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仪景公主看起来很是困惑。愤怒的情绪在不知不觉间爬上了湘儿的心头。湘儿摇着头,有些狂乱地颤动着身体。不,姑娘!管住你的舌头!你难道没看见她在做什么?

    但半夏还是张开了嘴,恭敬,却毫不退让。“尊主,她没有”

    “安静!”丹景玉座的喝令引来众人的另一阵颤栗。“赵嬷嬷!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教会两个姑娘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能说什么样的话。灶房的主管?你能做到吗?”

    湘儿从没见过赵嬷嬷的脚步如此凌乱,也从没见过她这么快速地移动过。她冲向仪景公主和半夏,揪住她们两个的耳朵,同时嘴里不断地重复着,“是的,尊主。立刻就好,尊主。大人教训得对,属下有罪,尊主。”她揪着两个姑娘跑出了灶房,彷佛是在拚命地躲避着丹景玉座的注视。

    丹景玉座现在靠近了湘儿,一直接近到湘儿伸手可及的地方,但她的目光依然扫视着整个灶房。一个年轻厨师,手里拿着一只装满菜料的大碗。她不小心对上了丹景玉座的目光,尖叫一声,菜碗从她手中掉落滚到了走道的另一边。

    “我也没想到半夏会有这样的反应。”丹景玉座的嘴唇几乎看不见有什么动作。看上去,她彷佛是在喃喃自语着什么。因为她脸上的表情,其他人完全不想听到她在说些什么。而湘儿也只能勉强分辨出她说的是什么,“但也许这能教会她在说话前需要思考。”

    湘儿继续转动着烤肉叉,同时低下头,尽量装作也是在喃喃自语着什么。“我觉得,你应该用花一点精神注意我们,尊主。这样我们才能及时向您报告我们发现的一切。”

    “如果我每天都盯着你们,孩子,就要引起一些人的怀疑了。”丹景玉座一边说,一边扫视着其他人。大多数人都竭力避开她目光所及的方向,生怕她的怒气会落到自己身上。“我本来计划让你们在午饭后去我的书房,指责你们没有妥善选择你们的课程,至少我是这样暗示桑扬的。但突然传来了让人无法等待的新消息。浣花夫人发现了另一名仆厮鬼,一个女人。死得像一条几天前被捞出来的死鱼。她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她被摆成了一个彷佛是在休息的姿势,就在浣花夫人的床上。这对浣花夫人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湘儿哼了一声,手中的烤肉叉停了一下。“浣花夫人有机会看过连翘给半夏的文稿,厉业魔母也有这样的机会。我不是指控她们,但她们确实有机会。而半夏说荷花姐……的行为很奇怪。”

    “她告诉了你这些?荷花姐是定阳人。定阳人总有一些关于荣誉和义务的奇怪想法。”地耸了耸肩,但她还是说,“我觉得,我会留意她的。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孩子?”

    “有,”湘儿冷冷地说。心中计较道:那要不要也监视浣花夫人?也许那个仆厮鬼不是她发现的呢?丹景玉座同样应该监视厉业魔母。如果真的是荷花姐……“我不知道,为什么您会信任叶子宁。不过您的传信对我们很有帮助。”

    利用尽量简洁的语言,湘儿将她们在大书院下面的储藏室里找到的线索告诉了丹景玉座,同时在叙述时尽量造成整个过程只有她和半夏参与的假相。最后,她说出了她们的结论。她没有提到半夏在夜摩自在天中的梦,半夏至今都坚持那些是真实的,不是梦境。她也没说出连翘给半夏的那件密炼法器。她无法做到完全信任这个肩披七色七明四照玄光丹裙的女人,就像她不信任其他所有拥有法衣的女子一样。有所保留往往是必须的。

第六百一十二章 一百条猎犬

    等她说完之后,丹景玉座沉默了很久,以致于湘儿以为她并没有听清自己在说什么。她想把说过的话用更大一点的声音重复一遍。但在这时,丹景玉座说话了,没有嘴唇的动作,只有低微的声音。

    “我没有送信给你们,孩子。颖逸和其他人留下的东西都经过仔细的检查,在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之后,全都烧掉了。没有人可以使用玄女派鬼子母遗留的东西。至于叶子宁……我记得那个姑娘。如果她能自重一些,她本应该认真学习的,但她只是想朝着那些退魔师训练场的人微笑。叶子宁在十天前被送上一条商船,回她娘那里去了。”

    湘儿竭力想呑下哽在喉头的惊讶。丹景玉座的话让她想到了嘲弄小孩子的人。她们总是对小孩子表示轻蔑,总是确信小家伙们很愚蠢,不懂眼前的状况。她们甚至懒得费力掩盖她们的陷阱。玄女派鬼子母对她们的蔑视让湘儿的血液几乎到了沸腾的程度,又让她感觉胃里像是塞满了冰块。要了命了,如果张子宁已经被送走了我的天啊,那和我説话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颖逸,或者是其他某个玄女派鬼子母。

    我的天啊!

    烤肉叉停止了转动。回过神来的湘儿急忙重新开始翻动叉柄。不过,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反常举动。人们依旧在竭尽所能地避开丹景玉座的目光。

    “你对此有何看法……这么明显的陷阱。”丹景玉座低声说着,一边避开了湘儿的目光。“你还是想跳进去吗?”

    湘儿脸上泛起红光:“我知道这是个陷阱,尊主。而捉住设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触动它,并等待那人的到来。”

    听过丹景玉座陈述的事实,现在湘儿说出这句话,气势比她对半夏和仪景公主说的时候弱了许多,但她的意思并没有改变。

    “也许是这样,孩子。也许确实要用这种办法才能找到她们。如果你最后不会被紧紧勒在她们编织的网上的话。”她有些恼怒地叹了口气,“我会放一些金子在你的房间里,作为这次行动的旅费。我还会散布消息出去,就说为了惩罚你们,我把你们派到一处庄子去种雪里青。仪景公主会跟你们走吗?”

    湘儿不自觉地抬头望向丹景玉座,然后又急忙将视线转回自己的手上。她紧紧握住叉柄,指节都泛白了。“你这个狡诈的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的阴谋算计了那些鬼子母,也同样没有放过我们,为什么?”丹景玉座的表情变得冷硬。湘儿不由得让自己的语调变得尊敬了些。“如果我能知道的话,尊主。”

    丹景玉座哼了一声:“让银蟾女王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愿意回来,如果在这时,她以为我把她的孩子放在一条漏水的船里,送出了海,那么我所面临的难度更会加大许多。所以,我会直言此事与我无关。这也许会让仪景公主最后在面对她娘时会有些为难,但这样我就有了三条猎犬,而不是两条。我告诉过你,如果可以,我宁愿有一百条猎犬。”

    丹景玉座整了整肩上的七明四照玄光丹裙:“时间过得很快,如果我继续这样靠近你,就会有人注意到你。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要问我的,要赶快,孩子。”

    “神威万里伏是什么,尊主?”湘儿问。

    这一次,换丹景玉座失神了。她稍稍转向湘儿,又急忙转了回去。“她们不可能拥有它。”她的耳语低到几乎无法分辨,似乎她真的只是在对自己说话。“她们没办法拿到它,除非……”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发出的低语声终于回复到让湘儿可以听得清楚的程度,但也没有超出她和湘儿两步距离的范围。“巫鬼道里知道神威万里伏为何物的人不超过十二个。在巫鬼道外面,可能也只有这么多人知道。晋城的一些重要人物知道,但他们只会告诉得到晋升的贵族。禁忌之剑是一件上古法宝,孩子。世上曾经出现的上古法宝中只有两件比它更强大。谢天谢地,它们都没有被使用过。将神威万里伏拿在手中,你只要吹一口气就能举起一座城池,真有搬山填海之能。如果你们你、半夏和仪景公主死了,而神威万里伏能不受到玄女派鬼子母的控制,那你们就为这个世界做出了莫大的贡献,而这个世界则只是付出了很小的代价。”

    “她们怎么能拿到它?”湘儿问,“我本以为只有太乙雷声应化天尊才能接触神威万里伏。”

    丹景玉座瞪了她一眼,凌厉的目光足以切开烤肉叉上的烤肉。

    “她们要的可能是其他东西。”过了一会儿,她才继续说道,“她们偷走了这里的密炼法器。晋城这壁储藏了几乎和巫鬼道数量相当的密炼法器。”

    “我以为那些大君痛恨所有和紫霄碧气有关的东西。”湘儿难以置信地低声道。

    “哦,他们确实恨它,孩子。恨它,又怕它。只要他们找到一个有导引真气能力的晋城姑娘,姑娘连和家人告别一下的时间都没有,他们就会立刻把她绑到驶向嘉荣城的船上去。”丹景玉座的声音喃喃中夹杂着回忆的痛苦,“但他们身边就有一件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紫霄碧气容器,而且就在他们珍爱的宝石里。我相信,就是因为这个理由,他们才会在这么多年以来收集如此之多的密炼法器。实际上,他们收集所有与紫霄碧气相关的物品。彷佛他们这么做,就可以淹没掉那个东西的存在。因为他们毕竟无法摆脱掉它。他们每一次进入秦望石髓,那东西都会提醒他们末日的存在。他们的卫所曾经让上百支军队惨烈牺牲。但它终将陷落,这是真应化天尊转生的征兆之一。在席卷世界的洪涛中,他们的陷落甚至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细浪。

第六百一十三章 如同一剂毒药

    “这如同一剂毒药,让他们骄傲的心发炎溃疡,痛不可忍。即使在秦望石髓以外的地方,他们也无法忘记这种剧痛。那里的诸侯晋升为大君之后,必须进行每年四次的守卫仪典。他们声称自己守卫着神威万里伏,也就是守卫着整个世界,为了世界而对抗应化天尊。不过神威万里伏一定不停地啮咬着他们的三魂七魄,就像活在他们胃里的一条吸血大虫。这也是他们应得的。”丹景玉座摇晃了一下,彷佛发觉自己说得太多了。“就是这样,孩子。”

    “是的,尊主,”湘儿说。心想:真是要命,最后总要回到令公鬼身上,不是吗?总是回到太乙雷声应化天尊身上。想到令公鬼就是太乙雷声应化天尊,湘儿至今还是不适应。“我没有问题了。”

    丹景玉座再次整理了一下七明四照玄光丹裙,皱眉重新看了一眼忙到接近混乱的灶房。“我必须确认这件事不会出问题,所以我立刻就赶来找你。不过赵嬷嬷是个好人,她把灶房和食品室都打理得很好。”

    湘儿哼了一声,握叉柄的手握了一下。“赵嬷嬷是一块会走路的猪油,只有在拿着那把勺子的时候,才算像个人物。”她以为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只有她自己能听到。但她听到了丹景玉座冷漠面容下的咯咯笑声。

    “你看人看得很准,孩子。你在村子里的时候,一定是个很成功的禁魇婆。赵嬷嬷曾经去找过浣花夫人,要求知道你们三个要在最肮脏、最艰苦的环境里不得休息地工作多久。她说她不会参与伤害任何女子的健康和精神,无论我曾经说过什么。你看人很准,孩子。”

    赵嬷嬷出现在灶房门口。她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应该踏进自己的领地。丹景玉座走到她面前,微笑代替了恼怒的表情。

    “我觉得这里很不错,赵嬷嬷。”丹景玉座提高了音量,让整个灶房都能听到,“我没有发现什么不合格的地方,每件事都井井有条。你应该得到赞扬。我觉得,我应该正式给你一个灶房大总管的头衔。”

    矮胖的大厨脸上的表情从不安转变为震惊,转眼之间,又洋溢出欢喜的光彩。等到丹景玉座走出灶房的时候,赵嬷嬷还是满脸微笑。不过,她很快又皱起眉头。灶房似乎也恢复了平时的运作。这时,赵嬷嬷一严厉的目光落在了湘儿身上。

    转动着烤肉叉,湘儿竭力在这个胖女人面前装出一副笑容。

    赵嬷嬷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她开始将手里的木勺子轻轻在腿侧敲击。她显然忘记了这把木勺子刚刚履行过它应尽的职责在汤锅里搅拌过。结果她雪白的围裙上留下一片片油印。

    我应该向她微笑,这又不会要我的命,湘儿心想。不过她必须咬着牙才能做到这一点。

    半夏和仪景公主也出现在门口。她们都苦着脸,用袖子拚命地擦嘴。看了赵嬷嬷一眼,她们飞快地跑到烤肉炉旁,重新开始刚才的工作。

    “你们闻到了吗,”仪景公主闷声嘀咕道,“味道太可怕了

    半夏在把五香粉浇在烤肉上的时候,不禁哆嗦了一下。“湘儿,如果你告诉我丹景玉座要我们留在这里,我一定会疯狂尖叫的。我也许真的会逃跑。”

    “我们在清洁结束之后离开,”湘儿告诉她们,“收拾好行李就走。”她真希望自己能分享两个同伴眼中闪耀的渴望。愿老天不会把我们送进一个我们走不出来的陷阱吧!只能由老天来决定了。

    等湘儿她们离开之后,马鸣那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他的房间里,只有出去外头短暂地转了一圈。他正在拟定计划,并补充食物。他几乎吃光了女仆送来的每一道食物,然后又要求她们送来更多。

    整个进食过程很难说有什么享受的成分,驱动马鸣的完全是一种挥之不去的饥饿感。他要了炊饼、酱豆腐和水果。当她们将这些东西送来的时候,他把发皱的过冬苹果和桃子,酱豆腐和大块的炊饼都塞进了衣柜里,只留下空盘子让奴仆们拿走。

    晌午时,他忍受了一名鬼子母的拜访——璐瑶安夫人,他还记得这个名字。她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一阵冰冷的颤栗立刻涌过他的身体。虽然马鸣不记得自己曾被鬼子母这样触摸过,但他确信,这就是紫霄碧气。尽管璐瑶安夫人拥有柔滑的肌肤和鬼子母的宁和,但她只是个相貌普通的女人。

    “你看起来好多了。”她微笑着对马鸣说。她的微笑让马鸣想起自己的娘。“根据我从奴仆那里听到的描述判断,你比我觉得像的还要饥饿。那些奴仆说,你几乎吃光了整个食品室的食物。不过你看起来确实好多了。我们会保证你可以得到需要的食物。在你完全康复之前,你都不必担心会饿肚子。”

    马鸣朝她咧嘴笑了笑。小时候他想让娘相信他时,就会这样对娘笑。“我知道你们会照顾我的。而且我现在确实感觉好多了。我觉得,也许下午我会去看看这座城市。当然,要得到你们的允许。也许我今晚会找个酒馆,找些伙伴,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这样很容易就能让人精神振作起来。”

    马鸣认为璐瑶安夫人唇边的微笑似乎更加明显了一些。“没有人会阻止你的,马鸣。但不要想离开城市,那么做只会给卫兵添麻烦,也会让你不得不在他们的护送下回到这里。”

    “我不会这么做的,鬼子母。丹景玉座说过,如果我离开这里,我会在几天之内饿死的。

    璐瑶安夫人点点头,不过她的表情似乎在告诉马鸣,她一点也不相信他说的话。“当然。”这时,她转过身,目光落在房间角落里那根马鸣从训练场拿回来的镇山棍上。“你不需要提防我们,马鸣。你在这里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哦,我知道,鬼子母,我知道。”看着璐瑶安夫人离开,马鸣朝门口的方向皱了皱眉。他很想知道,这个鬼子母到底相不相信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话。

第六百一十四章 不停地赢钱

    当他离开房间的时候,时间已近黄昏,天空中呈现出紫红的色彩,落日将西方的云霞燃烧成一片火海。

    马鸣披上披风,将他的行囊挂在肩上,里面塞满了被他藏起来的炊饼、一罐酱豆腐和水果。往镜子里看了一眼,他相信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自己的意图。他将衣物裹在铺盖里,卷成一捆,也挂在肩上。那条镇山棍则被他当成了拐杖。他没有留下任何物品,所有的小东西都被他放在口袋里。比较重要的便收在腰间的袋子里,那里炊饼括丹景玉座的手令、伊,还有他的骰罐。

    当马鸣走出巫鬼道的时候,他又看见了一些鬼子母,其中有几名也注意到他,不过她们只是扬了扬眉毛,并没有说什么。璐瑶安夫人也是其中一位,她给了马鸣一个开心的微笑,随后又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马鸣只是耸耸肩,做出一个心怀鬼胎的笑容。璐瑶安夫人随后就静静地走开了,只是仍然一直摇着头。在巫鬼道守门卫兵不经意的一瞥下,马鸣走出了巫鬼道。

    还没等他走过塔前的一座大型广场,进入街道,松弛的心情已经涌遍他的全身。他感到一阵胜利的喜悦。如果你没办法掩藏你要做的事,那么就做到让每个人都以为你是傻瓜。他们会安静地站在你的四周,看着你摔个狗吃屎。

    马鸣想:那些鬼子母会等着卫兵们把我抓回来。等我一个上午都没回来的时候,她们会进行搜查。开始当然只是很随意的搜查,因为她们会以为我还在城里的某个地方。等到她们发现我已经不见踪影的时候,兔子早就跑到远离那群猎犬的地方去了。

    带着这几年以来最轻松的心情,或者看起来是这样,马鸣开始哼起《小媳妇逃回娘家》这首山歌,然后朝一座港口走去。那里的船只都是驶向晋城和漆水河沿岸各个村镇的。当然,他不会走那么远,他会在佛堂镇上岸,然后沿着陆路往玄都去。漆水河的水程,他要走的不到一半。

    我会把你那封他娘的信带过去的。她还真有胆量,相信我説到就能做到。我会把这个他娘的东西送到的,哪怕这样会要了我的命。

    夜色开始笼罩嘉荣城,但残余的阳光还是足以让马鸣看清那些只有在幻想中才会出现的建筑物,形状奇异的高塔在百丈以上的空中由四处伸展的细桥相连,彷佛是一张张精致的蛛网。街道上还有不少行人,各种形式的衣装让马鸣相信世界上所有诸侯国的人都在这里出现了。沿着城市的主要街道走去,只见一对对点灯人爬上梯子,点亮了高柱上的灯笼。马鸣很快便走进一片街区,这里除了从窗户里透出的几,点黯淡烛光之外,就没有其他的照明了。

    嘉荣城伟大的建筑和高塔全都出自黄巾力士工匠之手,而比较新的建筑则是凡人所建造。和最初的嘉荣城相比,只有两千年历史的它们确实只能称作是新建筑。靠近南港这一带,留下了许多凡人重现黄巾力士奇景的努力。

    挤满狂欢作乐船伙儿的酒馆外墙上,装饰着宫殿般精美的石雕。几乎每一幢房屋都少不了壁龛中的雕像、雕花小圆顶、纹饰华美的屋潘和镂空的围墙,而这些房子只不过是杂货店和商人的住所。这里的街道上,也不时会有拱桥横空而过。只不过街道的路面是由卵石铺成的,而不是大石板,许多拱桥是木制的,而不是石砌的。有些桥只到它们所连结建筑物的第二层,没有任何一座桥会超过第四层。

    黑暗的街道像嘉荣城中心一样拥挤嘈杂,到处都是卖东西的游商和买东西的顾客,以及沿漆水河而来的人和在港口上工作的人。客栈大厅和酒馆里人头攒动,其中有不少人不停地在人群中游走,他们的目标是别人口袋里的钱币。长笛、筝、古琴和月琴弹奏出沙哑的音乐充斥在街道上。马鸣走进的第一间酒馆里,聚了三桌赌骰子的,汉子们围在角落,为了不断的输赢而大呼小叫着。

    马鸣只想赌一个时辰,然后就去找船离开。他想在走之前,让自己的荷包更充裕一些。他一直在赢。在他的记忆里,他总是赢多过于输。和波嘎,和句町人,赌八盘他总能赢上六盘。但在今晚,他每盘都赢,每把都赢。

    从周围人们看他的目光中,马鸣很高兴自己及时地把骰子收回了口袋。这些人的表情让他决定立刻离开此地。这时,他才有些惊讶地发觉,自己的口袋里已经有近三十块散碎银子。以前他还没赢到这么多钱的时候,和他对赌的人往往早就收手不玩了。

    不过有一个人跟着他来到街上,一直在马鸣耳边吵着要求再有一个翻盘的机会。那是一名皮肤黝黑,留着粗短卷发的船伙儿。在赌桌上,有人称呼他为讨海人。不过马鸣觉得很奇怪,一个昆仑奴为什么会来到距离海洋如此遥远的地方。马鸣现在只想去港口,况且三十小块碎银也足够他这次旅行的花费。但那个船伙儿一直不停地唠叨着,而且他确实也只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最后,马鸣屈服了,跟着那个汉子走进他们正好路过的一间酒馆。

    他又赢了,彷佛得了热病一样,他每掷出一次骰子就赢一次。他走过一间又一间的酒馆,每次都在任何输家被激怒前就识相地离开。在赢了许多钱之后,他找了个钱商,把银子都换成了金瓜子。他玩过了“大话骰”、“牛牛”和“三公”。他用五个骰子玩,用四个骰子玩,三个,两个。他开始玩以前从不知道的赌法。有时在桌上玩,有时蹲在地上玩。他一直在赢。那一晚,不知在什么地方,那个黑皮肤的船伙儿—他说他的名字叫丹奴—踉踉跄跄地走开了。

    离开的时候,他拖着精疲力竭的身躯,还有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后来他一直把赌注下在马鸣身上。马鸣又找了个钱商,或者是两个,他记不得了,那种高热的感觉完全占据了他的脑袋,让他的记忆变得一团模糊,也让他不停地开始下一场赌局,不停地赢钱。

第六百一十五章 我不是仆厮鬼

    等到马鸣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这时,他正坐在一间充满了烟味的酒馆里。

    益庆和,马鸣模糊地记得人们这样称呼这间酒馆。他发觉自己正盯着面前的五个骰子,每个骰子上都晃着油腻腻的光芒,也不知道被多少双手捏过了。酒馆里大多数人都在没命地往肚子里灌酒。在酒馆另一边的角落里开了另一处赌局,不过掷骰子和叫嚷声完全被一名女子高亢的歌声和急骤的月琴伴奏所掩盖了。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

    那位歌手称这首歌为“孔雀东南飞”。马鸣却记得这首歌的名字是“及时相遣归”,而且歌词似乎也有点不同。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他能认真去想的只有那些骰子。

    “又是天牌。”和马鸣对赌的一个人嘟嚷着。这已经是马鸣第五次扔出天牌了。

    马鸣在这一局里赢了一枚金瓜子。现在他甚至已经不在乎用大一些的锡城银子和别人小一些的蟠螭邑银子对注了。他又一次把骰子放进皮骰罐,用力摇曳了几下,一把将骰罐扣在桌上。

    五个天牌。

    我的天啊,这不可能。没有人能连续六次掷出天牌的,这不可能。

    “这是十首魔王罗波那的运气。”另一个人发了一句牢騒。说话的是个大块头,黑色的头发被一条黑色的缎带束在脑顶。他的肩膀宽厚,脸上的疤痕不只一道,鼻梁看上去也不只被打断过一次。

    马鸣刚刚想拔腿开溜,听到这句话,他一把抓住大汉的领子,猛地将大汉拉起来推到墙边上去。

    “你说什么!”马鸣吼叫着,“你说什么!”大汉满脸惊讶,眨着眼,俯视着马鸣。他足足比马鸣高出一个头。

    “他只是随便说说。”有人在马鸣身后嫡咕着,“你还赌不赌,他只是随便说说。”

    马鸣放开疤脸大汉的领子,向后退去。“我……我……我不喜欢有人这么说我。我不是仆厮鬼!”

    饶了我吧,这不是十首魔王罗波那的运气,不是的!妈的,这事越来越有意思了,那把他娘的匕首真的还对我有影响吗?

    “没有人说你是仆厮鬼。”疤脸大汉嘟囔道。他看上去已经没那么惊讶了,反而有点像在生气。

    马鸣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出了酒馆。下注的钱币则被他扔在赌桌上。他不害怕那名大汉。实际上,他已经忘记了那个人和那些钱。他现在只想离开那个地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重新找回失去的理智,走到街上,他靠在离那间酒馆不远的墙边,吸了一大口冰冷的空气。南港黑暗的街道已经变得空荡荡。

    音乐和笑声依旧会从街边的酒馆里飘出来,但夜色中已经看不到什么行人。马鸣双手握住镇山棍,将它拄在身前,把额头埋在两个拳头之间,竭力想从今晚烦乱的迷雾中理出一点头绪。

    他知道,自己运气很好,在马鸣以往的记忆里,他的运气一直都很好。但隐约间,他的记忆告诉他,这样的好运气是从离开思尧村才开始的。毫无疑问,他的记忆有很大一部分缺失了,但他还是能记得自己在自以为成功的恶作剧之后被逮住的样子。

    在家里,他娘猜透他鬼心眼时的样子。

    湘儿识破他的骗局时的样子。

    即使在他刚刚离开思尧村的时候,好运气也没有立刻接踵而至。那是在他从魔物之城中捡到那把匕首之后,他才开始好运缠身。他记得有一次在家乡玩骰子的时候,一名长葛烟丝商的奴仆让他欠了整整一小块碎银,那次父亲用皮带狠狠抽了他一顿。他还记得那是个细眼睛的小瘦子。

    “但我已经离开那把他娘的匕首了。”他喃喃地说,“那些他娘的鬼子母说过,我自由了。”这时,他才想起要数数自己今晚到底赢了多少钱。

    他把手伸进外衣口袋,发现里面装满了铜钱。往里头一看,有金瓜子也有银子,在临近窗户的灯光照射下,反射出明暗不一的光彩。他的腰上系了两个被撑得鼓鼓的钱袋。他解开袋上的系绳,看见更多的金币。随后,他又在腰带的荷包里和骰罐里找到不少钱币。仪景公主的信和丹景玉座的手令也被钱币压皱了。他记得自己把银锞子都扔给了那些女侍,只要她们的眼睛漂亮些,腰肢纤细些,或者微笑甜美些,他都不吝惜把银锞子扔给她们。而且,银锞子实在让他觉得有些累赘。

    累赘?不该是这样。我的天啊,我是有钱人了!我他娘的成了有钱人!也许这是鬼子母干的。她们在治疗我时干的。也许是治疗的副作用。应该是这样。这一想后,感觉好多了。

    一定是那些他娘的鬼子母干的。

    一名身材魁梧的人从酒馆里走了出来,酒馆的大门被他随手关上,灯光也被挡住了。马鸣没有看清他的脸。

    马鸣向墙壁靠得更紧了一些,将钱包塞进外衣,用力握住了镇山棍。无论他今晚的好运气是从哪里来的,他都不想把刚刚赢来的金子送给一名拦路贼。

    那个汉子朝马鸣走过来,双眼一直盯着他。最后,他开口说道,“不……错的晚上。”含混的声音显示出他喝了不少酒。他又向前走了一步,马鸣看见他身上满是肥肉。“我要……我要……”胖子一边踉跄着,一边说着一些杂乱无章的话。

    “傻瓜!”马鸣嘟嚷了一句。但他并不确定这句话是送给那个胖子,还是留给自己的。“现在是找船离开的时候了。”他瞥了一眼黑色的天空,想确认一下离天亮还有多久。两个,或者三个时辰,他心想。时间太晚了。”他的胃开始发出抗议声。他模糊地记得,自己在酒馆里吃过一点东西,但他不记得吃了什么。玩骰子的热情一直让他忘了饥饿。他把一只手伸进皮袋里去摸索,只找到一些烙饼的屑。

第六百一十六章 是扔骰子的时候了

    “是离开的时候了,要不然,她们之中一定会有人用手指把我夹起来,丢进口袋里。”

    马鸣从墙边站起身,朝港口走去,离开的船都聚集在那里。

    一开始,马鸣以为自己听见的轻微声响只是自己的靴子敲击在碎石路上的回音。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有人在跟踪他。而且那个人还竭力隐藏自己的行迹。嗯,那是脚步声,没错。

    马鸣提起镇山棍,想立刻就转身面对跟踪者。但夜色很黑,而且背后传来的脚步声相当杂乱,让马鸣无法判断有多少人跟踪他。只是和丙火王子、楚狂打赢了一架,并不代表你就是故事里那些他娘的英雄。

    他转身走进一条扭曲的窄巷,垫起脚尖,他加快了脚步。这里的窗子没有透出半点亮光。当他走到巷子尽头时,发现前面有人在移动。两个人正从另一端的巷口朝他这边窥视。同时,他也听见了身后缓慢的脚步声,那是薄底快靴底刮擦石头的声音。

    转瞬间,马鸣冲进一处由两幢房屋交错形成的黑暗角落。现在,他差不多只能做到这些了。他紧张地抓紧了镇山棍,等待着。

    一个汉子的身形出现在马鸣前方。那汉弯着腰,一步一步慢慢向前挪动着。随后是第二个汉子,以及更多。他们的手里都握着一把匕首,蹑手蹑脚地向前移动。

    马鸣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只要他们再靠近几步,不等他们注意到黑影深处的自己,他就能对他们展开一次突袭。现在他只希望自己的肠胃不要再咕噜叫了。这些匕首比未开锋的练习剑要短得多,但它们是钢制的,可不是木头的。

    其中一个汉子朝巷子另端望了一眼,突然站起身喊道,“他有没有往你们那里去?”

    “除了影子之外,我什么都没看见。”回话中带着很重的口音。“真不该接下这笔买卖,今晚街上有古怪的东西。

    就在离马鸣不到四步的地方,两个汉子交换了一下眼神,收起匕首,从过来的路上小跑了回去。

    马鸣长吁出一口气。好运气,如果好运气只发生在骰子上,那就饶了我吧!他没有再看见巷口有人,但他知道,他们就在外面的街上。他过来的路上会有更多的人。

    被他当作掩蔽物的这一幢建筑物只有一层楼,屋顶看上去相当平坦。白石砌成的屋顶和护墙雕镂着葡萄藤和叶片,与另外两幢建筑物连在一起。

    马鸣将镇山棍向上探去,直到棒子的一端搭在屋顶上。他用力向上一送,随着当啷一声,棒子落在了屋顶上。没有停下来观察是不是有人听到这个声响,马鸣已经爬上了屋顶。粗大的叶片雕饰提供了他的踏脚点。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他已经将棒子重新握回手中,向屋顶的另一边跑去。现在,他只能相信自己的运气了。

    他又爬了三次屋顶,一次爬上一层。稍稍有些倾斜的屋顶在第四层的地方向外延伸了很长一段距离。在这个高度,不断有一阵阵冷风吹来,让马鸣的后颈直起寒颜,几乎让他以为还有人在跟踪自己。

    不要这么想,傻瓜!他们已经在三条街之外的地方寻找另一个荷包满满运气又差的家伙了!

    他的靴子不停地滑过屋顶连续排列的排水槽。现在,马鸣觉得应该是回到街上去的时候了。他小心地移动到屋顶边缘,向下望去。在下面四十尺或者更深的地方,一条空荡荡的路面出现在他眼前。附近还有三间酒馆持续将灯光和音乐泼洒在青石板路面上。在他右侧,有一座石桥连接着他所在的屋顶和街道对面的建筑物屋顶。

    石桥看起来非常窄,中间有一段被酒馆灯光完全照射不到的黑暗所呑没,如果从上面掉下去,结果只会在坚硬的石子路上摔得稀烂。但马鸣没有多想,抬手就将镇山棍扔了过去,随后便迈步踏上了桥面。匆忙中,他失去平衡,一头向下坡方向的另一端栽倒,就这样一直滚了过去,就像小时候爬树,跌下树冠一样。幸好桥边还有一道齐腰高的护栏,挡住了他的身体。.

    ”坏习惯早晚会出事。”他一边站稳脚跟,一边告诫自己,同时伸手捡起身边的镇山棍。

    桥另一端的支摘窗全都紧闭着,里面透不出半点光亮。马鸣不认为住在里面的人会在午夜时分欢迎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家里。他一路上看见了不少石雕,但他在这里连个能插进指头的地方都找不到,即使有,也都被阴影遮盖起来了。好吧,无论是不是陌生人,我都要进去。

    他从护拦边站起身,突然发觉桥上还有另一个汉子,一个手里拿着匕首的汉子。

    突然间,匕首猛地戳向马鸣的喉咙。马鸣抓住了那人持匕首的手腕,但他的手指几乎无法阻挡那只手腕的进攻。这时,镇山棍落在马鸣的两腿~之间,将他绊倒在护栏上,马鸣的半个身子都落在护拦外,那个汉子也随之趴在马鸣身上。马鸣现在只有背后的一小部分压在护栏上,支撑他整个身体。

    刺客的一口白牙就露在他的面孔上方。探向马鸣的匕首反射出森森的月光,借着这一点光亮,马鸣隐约能看见自己的脑袋下面是一片黑暗。他握住刺客手腕的手指因汗水而变得湿滑,他的另一只手被镇山棍压住,抽不出来。从他第一眼看见那个汉子到现在,只过了一眨眼的功夫。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要死在这把匕首之下了。

    “是扔骰子的时候了。”马鸣说。他觉得那个汉子的脸上出现了瞬间的疑惑。.这一瞬间正是他所需要的。一抬腿,马鸣和刺客一同滑进了桥下的黑暗。

    似乎是一段很长的时间里,马鸣感觉失去了所有的重量。寒风吹过他的耳际,抚乱了他的头发。他觉得自己听见另外那个人的嗥叫声。沉重的撞击挤出了他肺里全部的空气,他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无数牙白色与黑色的亮点。

    当他能重新开始呼吸时,他看见,或者是发觉到他正趴在那个攻击他的汉子身上,那个人成了他减缓冲力的软垫。“好运气。”他虚弱地说了一声。缓缓地,他爬起身,一边还为了镇山棍在他肋骨上压出的瘀伤而低声咒骂着。

第六百一十七章 两杯

    马鸣认为那个刺客应该是死了。没有什么人能从三十尺高的地方摔下来,再加上另一个人落在身上,还能保住性命的。但马鸣没有想到的是,那把匕首就插在刺客自己的胸口,直没至柄。想杀他的这个人相貌毫无特征,马鸣不认为自己能认出他。

    “你的运气不好。”他用依然在颤抖的声音对着地上的尸体说。

    突然间,所有的事情如洪水般冲过他的脑海。阴暗街道里的拦路贼,屋顶上慌乱的攀爬,这个人,还有刚刚的坠落。他抬眼望向头顶的石桥,身子开始抽筋般地颤抖。我一定是疯了,偶尔的冒险是一回事,但刚才发生的,又是另外一回事。就算是谢铁嘴故事里的人物也不会想要这种经历的。

    马鸣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胸口插着匕首的死人身边。很快就会有人经过,然后叫喊着去找胸前有嘉荣城之焰的城市卫兵来。丹景玉座的手令也许能让他平安脱身,也许他根本没时间把它拿出来,他就会被带回巫鬼道,那张手令会被收回去,也许他还会被禁止离开巫鬼道的范围。

    马鸣知道自己应该立刻赶往港口,搭上第一艘出港的船离开这里,哪怕那只是一只装满臭鱼的烂鱼篓。但他的膝盖实在颤抖得太厉害,让他很难迈开步子。现在他只想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他需要一点时间好稳住自己的膝盖,然后,他就会立刻赶往港口。

    附近有几间酒馆,但他还是朝远一些的一家客栈走去。客栈的大厅是一个友好的地方。一个人能安心地在那里休息片刻,而不必担心有人会在背后对他下手。有足够的光线从客栈的窗户里射出来,让他能看清这家客栈的招牌—一名留长辫子的女子,手里拿着一根马鸣认为是酒葫芦的东西,下面的题字是“蜀尘居润”。

    客栈大厅里灯火辉煌。不过这么晚的时间,还有人的桌子已经占不到四分之一了。几名穿着白围裙的女侍端着淡浑酒或桑落酒,在客人间来回穿梭。低沉的说话声和古琴手杂乱的音律响成一片。有些客人抽着烟锅,有两个人正聚精会神下着一盘棋。他们基本上都是船上的长官和小商家掌柜的模样。他们的衣服剪裁和质料都很好,但上面并没有金银装饰和富人常有的丝质材质。这是马鸣走进的第一间没有掷骰声的客栈。火焰在大铜炉子中不停地跳动着。即使没有这一炉热火,大厅里还是让马鸣感觉很温暖。

    古琴手站在一张桌子上,一边弹着古琴,一边讲述着“愚蠢的国君”的故事。他手中的古琴镶着金银错花,完全是一件应该出现在宫廷宴会中的上品。马鸣认识他,他曾经救过马鸣一命。

    古琴手是个瘦子,如果不是有点驼背的话,他的个子应该很高。当他在桌上挪动脚步的时候,一条腿明显有些瘸。即使是在室内,他依旧披着披风,披风上补缀着上百种颜色的补丁。他总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说书人。他的长胡子、浓密的眉毛和更加浓密的头发都已经像雪一样白。当他讲故事的时候,他的眼睛里似乎有着一种淡淡的忧伤。

    马鸣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个人,也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神情。谢铁嘴这老头竟然会忧伤。

    他找了一张桌子,将身上的东西放在脚边的地上,然后要了两杯桑落酒。女侍年轻又漂亮,一双忽闪着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地望着他。

    “两杯?你看起来不像是那么能喝的样子嘛!”她的声音里露出一种恶作剧似的笑意。

    全身上下翻找了一遍,马鸣从衣袋里扔出两个银锞子。其实两杯桑落酒还不值一个银锞子,但马鸣觉得她的眼睛就值一个。“有一杯是我朋友的。”

    马鸣知道谢铁嘴已经看见他了。他刚走进来时,老说书人的朗诵几乎停了下来。这种情况马鸣也是头一次看到。谢铁嘴从不曾因什么事而如此惊讶过,就马鸣所知,只有黑水修罗曾让他在朗诵故事时停顿过一次。等女侍送来了酒并找了零钱之后,马鸣只是把酒放在一边,一直倾听着谢铁嘴的故事,直到结束。

    “‘就像我们说的那样。’阇耶跋摩王一边说,一边努力把鱼从长胡子里揪出来。”如果是在一座大厅之中,而不是像这样的客栈大厅里,谢铁嘴的声音一定会引起浑厚的回音。他的古琴弹出了那个傻国君最后的傻事。

    “‘当然就像我们说的那样。’频婆娑罗王说着说着,不小心在泥巴里滑了一跤,一屁股坐在水塘里。‘肯定就像我们说的那样。’乾达婆王一边喊着,一边浑身上下摸索着,想翻出他那顶找不着的王冠。‘那个女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是个大傻瓜!’阇耶跋摩王和频婆娑罗王大声地表示赞同。一边的罗刹女却早就受不了他们,‘我给他们太多次机会了。’她低声嘟嚷着,把乾达婆王的冠冕丢进已经装了两顶冠冕的袋子里。她跳上了自己的小马车,朝自己的母马吆喝一声,一溜烟跑回村子里。罗刹女把所有这些事情讲给大家听,说鸯伽国根本就不需要国君啦!”谢铁嘴最后弹奏了一首名叫“愚蠢国君”的旋律,这次,热烈的音乐里响起一连串好像是欢笑的声音。

    然后,他深深地作了个揖,差点要摔下桌子。人们跺着脚大笑着,不过,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已经听过这个故事许多次了,但他们显然还想再听更多次。罗刹女的故事永远都会受到人们的欢迎。当然,也许不包括那些国君们。

    谢铁嘴差点又摔了一跤,他急忙用手扶住桌子。当他向马鸣坐的桌子走过来时,马鸣觉得他的步伐比拖着一条瘸腿的人更不稳。他随便地将古琴放在桌上,在马鸣身边坐下,两只眼睛直视着这个年轻人。

    印象中他的眼睛总是像鹰一般锐利,但现在,它们似乎连聚焦也有些困难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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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运将新,天书降恩,圣师命魔。正阴阳错忤,鬼神淆混,依凭城市,绵亘山河。杀气闭空,阴容夺昼,万姓罹殃日已多。圣师魔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圣师魔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圣师魔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