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圣师魔命TXT下载圣师魔命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圣师魔命全文阅读

作者:贺兰归真     圣师魔命txt下载     圣师魔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七十八章 她要回家了

    “鬼子母现在的名声不太好了,对不对?”马鸣将自己的东西放在一张大扶手椅里,把镇山棍靠在椅背上。他自己则坐进另一张椅子里,还把一条腿跨在扶手上,“王宫的卫兵看起来是认为巫鬼道偷走了公主。”谢铁嘴不安地看了那卷焰火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烟锅,嘟嚷了几句,重新看着棋盘。

    “应该不是这样,”老吉说,“但整座城的人都知道公主从巫鬼道消失了。谢铁嘴说她回来了,但我们根本没有听到消息。也许银蟾女王知道,但每个人,包括马厩的马夫在内,现在都放轻了脚步,以防她会切掉我们的脑袋。穆成桂大人一直在防止她真的会把谁送到刽子手那里去,但我可没说过她不会这么做。而且穆成桂大人肯定没有安抚好她对巫鬼道的火气。实际上,我认为他让这种火气更加猛烈了。”

    “那是银蟾女王的新谋士,”谢铁嘴漫不经心地说,“颜大川不喜欢他,所以包成海已经从他的位子上退下来,收拾东西滚回老家去了。老吉,你下还是不下?”

    “等一等,谢铁嘴,等一会儿,让我好好想想。”老吉来回嚼着玉烟嘴,皱起了眉头,他的烟锅里冒出一股粗重的烟柱。

    “就是说,女王有了一个不喜欢嘉荣城的谋士。”马鸣说,“好啊,所以卫兵会那样对待我。”

    “如果你告诉他们你和嘉荣城有关系,”老吉说,“那你能不断骨头地逃出来,真的算是运气了。也许这是因为你遇到的是一帮新人。穆成桂用他选的人替换掉了玄都一半的卫兵,想想他到这里才多长时间,这算不上一件好事。有人说,银蟾女王会和他成亲。”他将棋子落在棋盘上,又摇摇头,把它拿起来,“时代变了,人变了,太多东西都在改变。我觉得,我已经老了。”

    “看起来,你是想让我们等你这步棋等到老吧!”谢铁嘴嘟嚷着。那只猫伸展身体,溜过桌面,看样子是想让老吉拍拍他的背,“聊上一整天也不会让你找到一个好棋步的,为什么你不认输算了,老吉?”

    “我从未承认过失败,”老吉坚决地说,“我还能赢你,谢铁嘴。”他将一颗白棋放在两条棋盘线的交叉点上,你看着吧!”谢铁嘴只是哼了一声。

    根据马鸣对棋局的判断,他不认为老吉师傅有机会赢,“我会躲开卫兵,把仪景公主的信放在银蟾女王的手里。”特别是如果他们都像那个胖傻瓜一样的话。我的天啊,他是不是真的告诉他们我是个魔君的臣民?

    “你没有把信送到?”谢铁嘴问,“我以为你很急着想让那个东西脱手。”

    “你有一封公主的信?”老吉惊呼道,“谢铁嘴,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对不住,老吉,”说书人嘟嚷着。他从浓密的眉毛下瞪了马鸣一眼,连嘴边的胡子都被他吹起来。

    “那个男孩以为有人因这件事追杀他,所以我就以为他知道该说些什么。看起来,他已经不在乎了。”

    “什么样的信?”老吉问,“她要回家了吗?还有丙火王子殿下呢?我希望他们能回家。实际上,我已经听到有人谈论和嘉荣城开战的事了。似乎所有人都已经愚蠢到要去和鬼子母作战。如果你问我怎么想,我认为这只是我们听到的所有那些关于鬼子母的疯狂谣言之一。其他的谣言还有,鬼子母开始支援西方的一名伪应化天尊,鬼子母将紫霄碧气当作武器使用。我看不出有什么原因会让任何人想要和她们开战。”

    “你和阿兰成亲了吗?”马鸣问。老吉楞了一下。

    “老天保佑我,不要让我这么做!如果她是我的老婆,你就可以认为这间客栈是她的了。公主的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马鸣说,“你说了那么多,我以为你一定已经忘记你的问题了。”老吉闷哼了一声,而谢铁嘴则发出一声冷笑。马鸣在客栈掌柜开口前抢着说道,“那封信上有蜡封,仪景公主没有告诉我信里写了什么。”谢铁嘴瞥了他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马鸣想:他以为我会承认我们打开过那东西?“但我不认为她会回家。如果你问我她想要什么,我会说,她想成为鬼子母。”随后,马鸣告诉他们两个自己是如何送信的,同时略过了一些他们不需要知道的事情。

    “新人,”老吉说,“至少,那个军官听起来是个新人。我打赌,他们这些人中的大多数不会比土匪强多少,其中还有一些看眼神就知道不是好人。小伙子,你等到今天下午那些守门的卫兵就会换岗了。

    直接说出公主的名字。即使万一新换的卫兵也是穆成桂的人,只要你头一低,稍微鞠个躬,就不会有什么麻烦。”

    “如果我做得到,就饶了我吧!我不会拍任何人的马屁,即使银蟾女王本人也不行。这一次,我根本不会让那些卫兵靠近我。”我还不知道那个肥家伙会传出什么话呢!两个下棋的人全都盯着马鸣,彷佛他已经疯了。

    “苍天在上,”老吉说,“你的意思是说,进入王宫,却不经过那些卫兵?”他的眼睛睁得老大,彷佛记起了什么事情,“我的天啊,你不是要……小伙子,你需要十首魔王罗波那本尊的运气,才能让你逃过一死!”

    “你现在要走哪步,老吉?马鸣,你想要做什么傻事?”

    “我的运气一直都不错,老吉师傅。”马鸣说,“我回来的时候,你要做一顿好饭等着我。”说完,他站起来,拿起那个骰罐,晃了两下,将骰子倒在棋盘旁边。花猫跳到地上,弓起背,向他高声叫着。

    五个点骰各朝天露出一个单点—魔王之眼。

    “这是最好的局面,也可能是最差的。”老吉说,“这要看你玩的是什么游戏。小伙子,我觉得,你是在玩一个非常危险的游戏。为什么你不拿着那个骰罐到大厅去,顺便丢掉几个铜子儿?我看你很想赌一把的样子。我会帮你把那封信安全送到王宫去的。”

第六百七十九章 再赢一次

    “阿兰要你去清理排水沟。”马鸣说完话,撇下还在眨眼嘟囔的客栈掌柜,转向谢铁嘴,“如果我为了送这封信而中了一箭,或者背上被捅了一刀,也不会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反正不管怎么样,你等着我回来吃饭就好了,谢铁嘴。”

    马鸣将一枚金瓜子扔在老吉面前的桌子上:“把我的东西放到房间里,东家。如果钱还有剩,你拿着好了。小心那个油布卷,它可是把谢铁嘴吓死了。”

    当马鸣走出房间的时候,他听见老吉对谢铁嘴说:“我一直都以为那个小伙子是个无赖。他怎么会有钱的?”

    我一直都能赢,就是这样,马鸣冷冰冰地想。只要我再赢一次,我对仪景公主的承诺就结束了,这也是巫鬼道对我最后的羁绊,只要再赢一次。

    即使在徒步返回内城的路上,马鸣还是无法确定他的计划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如果他被告知的事情都是真的,他的计划就会奏效,但事实是,他什么都无法确定。他避开了王宫前面的椭圆形广场,绕过这幢巨大的建筑物和它周围的花圃,沿着蜿蜒的街道一直走过去。高不可攀的王宫建筑上,黄金大顶光彩熠熠。看见要找的地方时,马鸣差不多彻底绕了整整一圈,已经靠近广场背后了。那是一道铺满了低矮花木的陡峭斜坡,坡顶上是一道粗石搭建的白色墙壁。几根阔叶树的枝干从墙壁顶端伸出来,马鸣还能看见墙里更多的树冠。这里是王宫的花圃。

    一堵样子好像石崖的墙,他心想,另一边是一座花圃,也许令公鬼説的没错。

    向两边随意望了一眼,马鸣发现街道的这个转弯处只有他一个人。他得快一点了,因为街道有转弯,所以他的视野所及也很有限,随时都可能有人从转角绕过来,出现在他面前。他手脚并用地爬上斜坡,毫不在意靴子被红白花的枝干刺出了窟窿。粗糙的岩石墙面上有许多可以用手指攀住的地方,而能够让汉子的靴子踩住的突起和棱沿也不少。

    只要不和那些卫兵打交道,事情就容易多了。马鸣一边爬一边想。有那么片刻的工夫,这种攀爬让他回想起自己在家乡的时候。那时,他和令公鬼、子恒一起进行了一次越过沙砾丘之外的旅行,他们一直进入迷雾山脉的边缘。当他们回到思尧村的时候,每一个能用手掌拍到他们脑袋的人都对他们大为光火,尤其是对他,因为所有人都相信这是他的主意。但是,他们在三天的时间里,攀登悬崖,睡在星空下,从红冠鸟的窝里掏鸟蛋,用弓箭和投石索猎捕肥胖的松鸡,用陷阱捉野兔,把这些当作食物。那是一段充满欢笑的日子。他们对幽暗的山林没有丝毫恐惧,只是一心希望能找到深山的宝藏。他们在那次探险中带回一块古怪的石头,石头上印着一个很大的鱼头图案。还有一只雪鸡落下的长长的白色尾羽。

    一块像马鸣手掌那样大的石头,看上去,它好像被雕刻成了一个汉子的耳朵。他认为那很像是耳朵,但令公鬼和子恒却不这么想。不过令老典也说它像耳朵。

    马鸣的指尖从一处浅槽中滑脱出来,突然间,他失去平衡,左脚也从落脚点上滑落了。大喘一口气,他一把抓住墙壁顶端,把身子拉上墙。有那么一会儿工夫,他只是躺在墙头上,不停喘着气。里面的墙壁落差没外面那么大,但如果他跳下去,也足以撞破头了。

    马鸣骂自己道:傻瓜,怎么会在这时候想到那些事。我那时差点死在那些山崖下。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他娘那时差点把他们带回去的东西全都扔掉。最后看了一眼围墙两边的地面,墙外的街道上依然没有行人。确定没人看见他后,马鸣跳进了王宫。

    这是一个大花圃,石板路在草地树林之间蜿蜒伸展。墙壁上缀满了葡萄藤,鲜花到处都是。碎花将梨树的树冠铺榇成白色,苹果树上盛开着白色和粉色的花。各种颜色的优婆罗花、亮金色的迎春花、紫色的南庭芥,还有更多的花草,马鸣根本就不认识。其中有些花,他甚至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一种花看上去彷佛是一只黄褐色的飞鸟,另一种的样子和向日葵没什么两样,只是它黄色的花盘直径足足超过了两尺,支撑花盘的花梗比黄巾力士还要高。

    靴子敲击石板路的声音传来,马鸣蜷起身体,躲进了墙边的一丛矮树中。两名卫兵从他刚才所在的地方正步走过去。他们白色的长绶带垂挂在护心镜外。马鸣看见两个哨兵没有朝他这边瞥上一眼,暗自笑了笑。运气,只是一点运气,直到我将这个他娘的东西放到银蟾女王手里之前,他们都不会看到我。

    他像一道影子般溜过花圃。听到一点脚步声,就躲在矮树丛或者是树干后面,彷佛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又有两对卫兵从他身边经过,第二对靠近他时,他只需要走两步,就能站在他们面前了。当他们全都消失在花间树林里的时候,马鸣拔起一丛深红色的大丽花,笑着把这些波浪状的花瓣覆盖在头顶。这种感觉和龙抬头偷过节的米浆粑粑没什么差别,而且更加容易。女人盯着点心的眼睛总是尖得可怕。那些蠢士兵却从没有让目光离开石板路。

    马鸣很快就发现自己来到了王宫的白墙。他开始在一道摆成花边图案的盛开白枸骨和墙壁之间穿行,想找到一扇门。在他的头顶上,有许多宽阔的拱形窗户。但马鸣觉得,如果他被发现是爬窗户进去的,要比他从门里走进去更难以解释了。又有两名士兵过来,马鸣定住身体,他们会进入到距离他三步之内的范围。马鸣能听见从头顶窗户里传来的声音,是两个汉子,马鸣能听得见他们说话的内容。

    “……她们正赶往晋城,主子。”这个声音里包含着恐惧和谄媚。

第六百八十章 那一定是她们

    “就让她们毁掉他的计划吧,如果她们有这个能力。”这个声音更加沉厚有力,那是一个汉子命令的口吻,“如果三个未经训练的姑娘也能击败他,那就是他应得的下场。他过去一直很愚蠢,现在也同样愚蠢。那个男孩有什么消息吗?他才是会毁掉我们的因素。”

    “没有,主子。他消失了。但,主子,那些姑娘之中的一个是银蟾女王的孩子。”

    马鸣半转过身,又停下来。那两名士兵走得更近了,看样子他们并未发现马鸣在优婆罗花墙后面的动作。快走啊,傻瓜!快过去,让我看看窗子里这他娘的汉子是谁!这时,窗里人的一些对话他没听见。

    “……自从获得他的自由以来,他就显得太没有耐心,”沉厚的声音在说话,“他从来也看不到最好的计划需要时间来让它成熟。他想在一天的时间里就得到世界,当然,还有神威万里伏。大君彻底控制了他!他会捉住那个姑娘,并尽全力利用她。这也许会给我的计划施加压力。”

    “这可不是吗,主子。我是否该下命令,让她离开晋城?”

    “不,如果那个傻瓜知道的话,他会认为这种行动是在对抗他。有谁能确定,除了那把剑之外,他会关心什么?让她安静地死掉,灵剑。不要让她的死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的笑更像是一阵低沉的隆隆声,“在她这次消失之后,那些塔里面的臭婆娘就很难交代了。这样很好。赶快结束这件事,赶快,不要让他有时间得到她。”

    那两名士兵几乎和马鸣擦肩而过,马鸣现在只希望他们能走得更快些。

    “主子,”那个处于下位的人不确定地说,“这也许很难。我们知道她正在往晋城的路上,她乘坐的船只已经在佛堂镇找到了,但她们三个早已离开了那条船。我们不知道她是否坐上了另一条船,或者是骑马赶往南方。一旦她到达晋城,再想找到她就不容易了,主子。也许您……”

    “现在这个世界上只剩傻瓜了吗?”沉厚的声音变得严厉,“你以为我能进入晋城却不被他发觉?我不想和他作战,现在还不行。把那个姑娘的头带给我,灵剑。把她们三个的脑袋全都带给我,否则你就求我最好让你死得痛快点—?”

    “是,主子。一切都依您说的,是的。”

    士兵走过马鸣,没有向两边看一眼。马鸣等他们一走过去,就跳起来,双手抓住宽阔的石窗台,将身体拖高,向窗里望去。

    他根本没去看地上价值不菲的震城穗子地毯。一扇大雕花门正好被摔上。一个肩膀魁梧的高个子男人,银线刺绣的绿丝外衣紧绷在他宽大的胸膛上。他正用深褐色的眼睛盯着关上的门。他的黑胡子浓密而硬挺,下巴周围有一道白斑。从各个方面看上去,他都是个强硬的人,一个惯于发号施令的人。

    “是的,主子。”他突然说道。马鸣几乎掉下了窗台。他刚刚还以为他看到的一定是那个声音沉厚的人,但他口中传出的却是那个谄媚的声音。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了谄媚的语气,但声音是一样的,“就依您所说的,主子。”现在这个声音里充满了憎恨,“我会亲手切掉那三个贱货的脑袋,只要我找到她们!”他也从同一道门里走了出去,马鸣立刻落回地面上。

    很长一段时间,马鸣只是蜷缩在优婆罗花墙后面,一动也不动。王宫里有人要仪景公主的命,而半夏和湘儿只是仪景公主的陪衬。苍天在上,她们在做什么。去晋城?那一定是她们。

    马鸣从外衣的夹层里抽出公主的信,皱起眉看着它。也许,有这个在手上,银蟾女王会相信他。而且,他知道这两个人其中一个的样子。不管怎样,偷偷摸摸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那名大个子甚至会在他找到银蟾女王之前就动身前往晋城。那时候,无论银蟾女王做什么,都无法阻止他了。

    深吸了一口气,马鸣从两段优婆罗花墙中冲出来,顾不得优婆罗花刺的刮伤,沿着石板路朝那两名士兵追了过去。他把仪景公主的信高举在面前,将黄金百合花的印记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又在脑子里重复了一遍他要说的话。当他躲躲藏藏的时候,卫兵像雨后的蘑菇一样不停地冒出来。但现在,马鸣几乎穿越了整座花圃,却没看见半个人。他穿过了几扇门。未经许可就这样在王宫里穿行并非良策,卫兵也许会先对他进行惩罚,然后再听听他的理由。但马鸣认为从门中走出的这个不戴头盔,只在肩膀上戴着一个金色结饰的年轻人应该是一名军官。

    那个汉子的手立刻放在了剑柄上,当马鸣将那封信塞到他面前时,他已经将剑刃抽出了一尺有余。

    “公主……仪景公主送这封信给她的娘……银蟾女王。军爷。”他让百合花徽章正对着那个人。

    那名军官的黑眼睛闪烁着望向两边,彷佛是在寻找其他人,不过,他也一直在留意着马鸣,“你怎么走进花圃的?”他没有继续抽剑,但他也没有将抽出的剑收回剑鞘,“齐柱守卫着主门,他是个傻瓜,但他不会让任何无关的人走进王宫的。”

    “那个眼睛像老鼠一样的胖子?”马鸣立刻就开始诅咒自己的舌头,但那名军官却立刻点头同意,而且几乎笑了出来,不过这并没有让他放松警戒,或者减轻他的怀疑,“当他知道我是从嘉荣城来的时候,他就变得非常生气,甚至没有给我机会让我出示这封信或者是说出公主的名字。他说,如果我不离开,他就会逮捕我,所以我只好爬墙进来了。你要知道,军爷,我向仪景公主保证过,我会将这封信送到银蟾女王本人手里。我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你看见这个徽章了吗?”

    “又是那堵他娘的石墙。”军官嘟嚷了一句,“它应该建成现在的三倍高。”他看了马鸣一眼,“我是卫兵副指挥使,不是军爷。我是卫兵副指挥使丁汝平。我认得公主的印章。”他的剑终于落回到鞘内。随后,他伸出另一只手,“把那封信给我,我会把它带给女王。然后,我会告诉你离开的路。如果换了别人,就不会对你这么客气了。”

第六百八十一章 天佑女王

    “我答应过要将这封信亲自交到女王手里。”马鸣说。心想:这可是真的,我可没想到他们会不让我亲手把信给她,“我确实对公主有过这样的承诺。”

    当丁汝平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时,马鸣甚至没发觉这名军官的手有所动作。“我会带你去见女王,乡下人。”丁汝平轻声说,“但如果你想伤害她,我会在你眨一下眼的时间里就割掉你的脑袋。”

    马鸣努力装出最好看的笑容。脖子上微微弯曲的剑刃感觉确实非常锋利,“我是个忠诚的锡城人,”他说,“是女王忠实的子民,天佑女王。如果我冬天来到这里,我一定会追随穆成桂大人的。”

    丁汝平绷紧嘴唇,瞪了他一眼,收回佩剑。马鸣终于咽下一口口水,他用手摸了摸喉咙,想看看是否受伤了。

    “把你头发上的花拿下来,”丁汝平收剑的时候对他说,“你以为你到这里来是为了讨好女人?”

    马鸣将头发里的大丽花揪出来,跟在军官身后。他娘的傻瓜,怎么会把花放在头上。我现在不能再当傻瓜了。实际上,马鸣算不上是跟随着他。丁汝平在带路时一直用一只眼睛监视着马鸣的一举一动,让这两个人以一种奇怪的伫列前进。军官走在一侧靠前的地方,走路的时候却又半转回身,以防马鸣有什么不轨的举动。而马鸣一直都装成在玩洗澡水的小孩那种天真无邪的样子。

    墙上色彩绚丽的琉璃影壁一定为它们的建造者们挣了不少银子,地上的地毯也是如此。即使只是在走廊里,金银饰品也随处可见,像是大小不一的饰盘、碗和杯子摆在各种柜子和架子上,如同他在白塔中见到的一样精美。奴仆们在各处忙碌着,他们穿着红色制服,只有领子和袖口是白色的,胸口部位都绣着锡城神兽帝江。马鸣发现自己这时思考的却是银蟾女王会不会玩骰子。乡下脑袋的想法,女王不会掷骰子的。不过,等我把这封信交给她,再告诉她宫里有人想杀仪景公主,我打赌,她一定会给我一个大钱袋。马鸣甚至开始纵容自己幻想成为一位富翁,当然,揭露谋杀公主阴谋的人应该得到这样的奖赏。

    丁汝平带着他经过许多走廊和庭院,马鸣甚至开始怀疑,如果没有人带领着,他是不是还能找到出去的路。突然间,一座新的庭院出现在他面前,这里的人不只是仆役了。一群人围绕在庭院四周,庭院中间是一座圆形的水池,白色和黄色的鱼在水百合组成的花丛下时隐时现。男人们穿着有金银刺绣的华服,女人们的衣裙做工更是精美。他们全都站在一个有着黄褐色头发的女人身边,那个女人坐在高出地面的池塘边上,用手指拨弄着池水,忧伤地盯着浮到水面上,把她的指尖当食物啜咬的鱼儿。一枚巴蛇戒环绕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一个皮肤黝黑的高个子汉子站在她旁边,他的红色丝绸外衣几乎完全被装饰在上面的黄金树叶和祥云花纹给覆盖住了。但真正吸引马鸣目光的还是那名女子。

    不需要看到她头发上工艺精湛的黄金帖花镶夜明珠的头饰,不需要看到她那条白衣上绣着锡城老虎的红法衣,不需要看到这些,马鸣就知道他眼前这位正是银蟾女王—才扭乾坤的锡城女王,王国守卫者,万民的保护者,锡城王族的领导者。她拥有仪景公主的面容和秀美,也拥有仪景公主所没有的成熟韵味。庭院里所有其他女子与她相比,都成了微不足道的陪衬。

    我应该和她跳一段快舞,在月光下从她那里偷一个吻,无论她的年纪有多大。心神一荡之间,马鸣急忙提醒自己,别忘了她是谁。

    丁汝平走上前,双膝跪倒,用额头抵在庭院的白石地面上,“女王,我带来了一个信使,他有一封来自公主仪景公主的信。”

    马鸣看了那名军官的姿势一眼,然后只是向银蟾女王深施一礼,“来自公主……呃……尊贵的女王。”

    他弯着腰,捧着那封信,让金黄色的蜡封朝向银蟾女王。马鸣心想:只要她读过这封信,知道仪景公主没事,我就会告诉她。银蟾女王转过头用深沉的眼睛望着马鸣。我的天啊!但愿她的心情还不错。

    “你带来了一封我那个淘气孩子的信?”女王的声音冰冷,但其间夹杂着一丝时刻会熊熊燃起的火气,“那就是说,至少她还活着?她在哪里?”

    “在嘉荣城,尊贵的女王。”马鸣很努力才说出这句话。真有点吓人,我也许想见识一下她和丹景玉座直接对峙的样子?但转念一想,他决定还是别看到这种情形比较好,“至少,我离开时她还在那里。”

    银蟾女王不耐烦地挥挥手,丁汝平站起身,从马鸣手中拿过那封信,呈献给她。一开始,女王只是皱眉盯着那个百合印章,然后猛地一拧手腕,将它撕开。她在读信时,嘴里还喃喃地低声复述着,每看过一行,都会摇摇头,“她不能再多说一些吗?”她喃喃地说道,“我们要看看她是不是能坚持下来……”

    突然间,她的脸上焕发出光彩,“穆成桂,她被拔擢为见习使了,在巫鬼道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得到拔擢了。”那微笑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银蟾女王重新绷紧了嘴唇,“等我捉住这个坏孩子,她会希望她仍然只是个初阶生。”

    真是可怕,马鸣心想,就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的心情好起来吗?他决定说出那件事,但他也希望银蟾女王不要总是一副像是要砍人头的样子,“女王,我恰巧听到……”

    “安静,小子。”穿金壳衣服的黑皮肤汉子冷冷地说。他是个俊美的汉子,几乎像楚狂一样漂亮,看上去也几乎跟他一样年轻,只是他的额角已经出现了花白的头发。不过,他的身子要比楚狂健壮许多,他的身高更近似令公鬼,也有着和子恒差不多的肩宽,“我们过一会儿再听你要说些什么。”

第六百八十二章 那就这样吧

    他从银蟾女王肩后伸出手,从她手中抽走那封信。银蟾女王转头瞪着他—马鸣能看见她目光中的怒意—但黑皮肤汉子将一只强壮的手放在她的肩头,眼睛始终盯着信,没有再看她。银蟾女王的恼怒却消失了,“看样子,她又离开了巫鬼道,”他说,“是为了丹景玉座。女王,那个女人又越限了。”

    马鸣毫不迟疑地闭上嘴。运气。他将舌尖用力顶住上颚。马鸣想: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自己有的到底是好运还是厄运。这个黑皮肤汉子就是他之前听到的那个有着沉厚声音的人,那个想要仪景公主脑袋的“主子”。女王称呼他穆成桂。女王的谋士想谋杀仪景公主?我的天啊?而银蟾女王望着他的眼神就像是一条狗崇敬地望着正在抚摸她的主子。

    穆成桂将几乎没有一点光亮的深黑色眼睛转向马鸣。这个汉子有着两道强焊的目光,一种无所不知的眼神,“你能告诉我们什么,小子?”

    “没什么……大人。”马鸣清了清喉咙,那汉子的注视比丹景玉座的眼神更可怕,“我去嘉荣城看我妹妹。她是个初阶生,叫子宁。我的名字是谢铜牙,大人。仪景公主殿下知道我觉得在回家时来看看玄都。我来自三山村,那是长葛北边的一个小村子。在去嘉荣城之前,我见过最大的地方也只是长葛。所以她……我是说仪景公主殿下……就让我把这封信带过来。”当马鸣说到他来自长葛北边时,他觉得银蟾女王瞥了他一眼。但他知道,那里确实有个叫做三山村的村子,他还记得别人这么称呼过它。

    穆成桂点点头,又问道:“你知道仪景公主去了哪里吗,小子?她去做什么?说实话,你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但如果撒谎,你可要仔细点你的皮肉。”

    马鸣不用伪装,就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大人,我只见过公主一次。她把那封信交给我,还有一枚金瓜子!那时,她只是要我将信带给女王。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穆成桂看样子是在思考着他的回答,那张黑脸上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不,穆成桂,”银蟾女王突然说,“你一下子问太多问题。我知道这些问题的意义,但你问得不合适。一个只是送了一封信的男孩不会知道这些的。”

    “既然女王这么说,那就这样吧!”黑皮肤的汉子说道。他的语气里带着尊重,但他抚摸她脸颊的手让她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她微微张开了嘴唇,彷佛想要一个吻。银蟾女王微微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告诉我,谢铜牙,我的孩子看起来还好吗?”

    “是的,我的女王。她朝我笑,她的声音很活泼……我的意思是……”

    银蟾女王望着他,轻声笑了,“别害怕,年轻人。仪景公主的声音确实很活泼,虽然与她的身分很不相称。我很高兴她过得不错。”那双眼睛仔细打量着马鸣,“一个离开小乡村的年轻人经常会发现自己已经很难回去家乡了。我觉得,你再次看见三山村之前,还要走很长的路。也许你甚至会回嘉荣城去。如果你真的去了嘉荣城,如果你看见了我的孩子,告诉她,一个人在生气时说的话往往会伴随着她在冷静时的懊悔。在时候到来之前,我不会让她离开巫鬼道。告诉她,我经常会想到我在那里的时光,想念与浣花夫人在她书房里进行的安静谈话。告诉她,这些都是我亲口说的,谢铜牙。”

    马鸣有些困难地耸了耸肩:“是,尊贵的女王。但……唔……我不想再回嘉荣城去了。一辈子去那里一次,对任何男人来说都已经足够了。我父亲还要我帮他打理庄子。我不在的时候,我的妹妹们都嫁出去了,实在是忙不开了。”

    穆成桂笑了,那是一种带着消遣兴致的低沉笑声:“你还在担心农活,小子?也许你应该在这个世界改变之前好好看看它。给你!”他拿出一个钱袋,扔给马鸣。马鸣抓住钱袋,感觉到里头钱币的重量,“如果仪景公主给了你一枚金瓜子,让你带来这封信,我就应该为了你能平安把它送到而给你十倍的赏金。在回去照顾你的庄稼之前,先看看这个世界吧!”

    “是,大人。”马鸣喜欢这个钱袋,他努力做出一个微弱的笑容,“谢谢您,大人。谢谢您,女王。”

    黑皮肤的汉子只是向他挥挥手,就将拳头叉在腰上,转向银蟾女王,“我觉得,切除锡城边境脓疮的时间到了,女王。因为你和那个人的婚姻,你有权获得瑶琳桐庐的太阳王位。女王的卫兵会保证这一权力得到实现。也许我还能在一些小地方帮帮他们。听我说……”

    丁汝平碰了一下马鸣的胳膊,两个人施礼告辞了。马鸣不认为有人会注意到他们的行动。穆成桂还在说话,每一个贵族看样子都被他的话所吸引了。银蟾女王在倾听时还皱起了眉头,但她也像其他人一样,不停地点着头。

    离开那个有养鱼池的小院子,丁汝平带着马鸣很快就来到了宫殿前的广场。高耸的镀金大门在他们面前反射着阳光。这时,很快就会是晌午了。马鸣有一种迫切想离开的心情。他要赶快一些。控制自己的脚步,不要超过那名年轻的军官,这对他来说实在很困难。有人也许会奇怪,即使他拚命跑开,那个院子里发生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就会像它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也许穆成桂真的不会怀疑他都知道些什么。也许吧!

    马鸣还记得那双几乎毫无光亮的漆黑双眼,就像是一双干草叉,捉住他,将他脑子里的一切都刮了出来。真是可怕,还好结束了!他强迫自己放慢脚步,彷佛自己有的是时间。你只是个干草脑袋的乡下笨人,对这些地毯和金子看也看不够。你只是个泥腿子,永远也想不到会有人在你背后捅上一刀。实际上,没过多久时间,丁汝平已经指引他从一道王宫小门中走了出来,丁汝平自己也跟着他走出来了。

第六百八十三章 他的恐惧

    那名有着老鼠眼睛的胖军官依然和卫兵们待在那里,当他看见马鸣的时候,他的脸又红了。不过,没等他开口,丁汝平已经说道:“他从公主那里带了一封信给女王。高兴点儿,齐柱,银蟾女王和穆大人并不知道你曾经竭力不让那封信被送到。穆成桂大人对仪景公主殿下的信很感兴趣。”

    齐柱的脸在一瞬间从通红转成惨白。他瞪了马鸣一眼,急忙沿着卫兵伫列跑开了。他的小眼睛却还不停地透过卫兵的面罩窥看他们的表情,彷佛是想确定他们是不是看见了他的恐惧。

    “谢谢你。”马鸣对丁汝平说,他这个感谢可是真心真意的。在再次看见那张肥脸之前,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个胖子还可能给他制造麻烦,“再见,丁汝平。”

    马鸣开始穿过宫门外椭圆形的广场。他仍然努力放慢脚步。而令他吃惊的是,丁汝平还跟在他身边。我的天啊,他到底是穆成桂的人,还是银蟾女王的人?当那名年轻军官说话时,马鸣感觉到两肩之间一阵阵麻痒,好像有一把刀子正要从那里插进去。他不知道,真是麻烦!穆成桂没有怀疑我知道些什么!

    “你在嘉荣城停留的时间长吗?有没有进过巫鬼道?你在那里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我在那个地方只待了三天。”马鸣小心地说。他本想把自己在嘉荣城逗留的时间说得更短一些,如果他能不用到过嘉荣城就拿到这封信,他就不会承认自己去过嘉荣城了。但马鸣不认为这个人会相信,他跋山涉水赶到嘉荣城看他妹妹,却只在那里待了一天。苍天在上,他到底想要知道些什么?“那时我知道了嘉荣城的一些事情,不过并没什么重要的。他们没有带领我参观那里,也没有告诉我什么,而且我去那里只是为了看看子宁。”

    “你一定听到了什么。谁是浣花夫人?和她在书房谈话意味着什么?”

    马鸣用力摇着头,同时又让脸上保持着轻松的神情,“我不知道她是谁。”他说的是实话,也许半夏或者湘儿向他提到过提到过这个名字。或许是一个鬼子母?“这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我不知道。”丁汝平轻声说,“有太多事情我不知道。有时候,我觉得她是要说出些什么……”他用锐利的目光看了马鸣一眼,“你是个忠诚的锡城人吗,谢铜牙?”

    “当然!”真要命了,如果我总是这样説,我就要相信这话是真的了,“你呢?你效忠于银蟾女王和穆成桂吗?”

    丁汝平瞪了他一眼,眼神生硬得彷佛是赌局的庄家,“我效忠银蟾女王,谢铜牙。为了她,我可以献上生命。照顾好你自己吧!”他转过身,朝王宫走去,一只手还紧紧握住了剑柄。

    看着他离开,马鸣喃喃地说,“我打赌……”他掂了掂穆成桂给他的钱袋,“……穆成桂也会这么说。”无论他们在王宫里玩的是什么样的游戏,马鸣丝毫不想加入。他只想确定半夏和其他人也不会被卷进去。蠢女人!现在,我必须先让她们别被烤熟,然后才能照顾我自己了!

    马鸣尽量放慢脚步,直到被街道隐藏住身形后,才大步奔回客栈。当马鸣冲进后福客栈的大书院时,那里几乎没什么改变。谢铁嘴和掌柜依然坐在棋盘对面,只是换了另一盘旗局。根据马鸣的观察,新的局棋也不见得对老吉师傅有利。花猫坐回桌上,正在清理自己的皮毛。猫身边的一个盘子里放着两个人没有点燃的烟锅和一些饭食的残余。他临走时放在椅子上的行李已经不见了。两个下棋的人肘边都放着一只酒杯。

    “我要离开了,老吉师傅。”马鸣说,“刚才我给你的钱你就留着吧,给我准备一顿饭,我吃完就走。我要去晋城。”

    “为什么这么着急,小子?”

    谢铁嘴说:“我看那只猫比对棋局更感兴趣。我们才到这里不久。”

    “你终于把公主仪景公主的信送出去了?”客栈掌柜热心地问,“看起来,你也还算完整无缺。你真的像另一个年轻人一样翻墙进了王宫?嗯,这没关系。那封信有没有让银蟾女王的火气缓和一些?我们还要继续踮着脚尖走在鸡蛋上吗?”

    “我相信她的火气已经缓和下来了。”马鸣说,“我觉得,那封信也起了作用。”他犹豫了一下,拿出穆成桂的钱袋。钱袋发出一阵叮当响。他没有打开看里面是不是有十枚金瓜子,不过掂掂重量应该差不多,“老吉师傅,你认为穆成桂这个人怎么样?除了他不喜欢鬼子母之外。你说他来玄都没多久?”

    “为什么你会想知道他的事情?”谢铁嘴问,“老吉,你下不下?”客栈掌柜叹了口气,将一颗黑棋放在棋盘上,说书人在同一时间摇了摇头。

    “嗯,小伙子,”老吉说,“对于他,没有什么可说的。他在冬天时从西边过来。我觉得,他来的地方应该不在你的路上。也许是红河流域,我听山民提到过那个地方。”

    “我们红河没有君主,”马鸣说,“也许他是长葛附近的人吧,我不知道。”

    “有可能,小伙子。我以前连听都没听过这个人,但我和这些地方诸侯们也没有打过交道。他来的时候,银蟾女王还在嘉荣城,他和半个城的人都害怕巫鬼道会让女王消失,而另外半个城的人根本不希望她回来。騒动又开始了,就像去年冬末时一样。”

    马鸣摇了摇头:“我不在乎什么政治,老吉师傅。我只想知道穆成桂这个人。”

    谢铁嘴皱眉看着他,开始用一根稻草清理长柄烟锅里残存的烟丝。

    “我就是在跟你说穆成桂的事,小伙子。”老吉说,“在那些叛乱发生时,他成为银蟾女王支持者的领袖。我听说,他在战斗中还受了伤。等银蟾女王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将那些动~乱全部镇压下来了。颜大川不喜欢穆成桂的手段,因为他的手段实在太过严厉。但银蟾女王很高兴秩序完全恢复了,于是,她任命穆成桂代替厉业魔母的位置。”

第六百八十四章 他是认真的

    客栈掌柜闭上了嘴,马鸣还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但他没有再出声。谢铁嘴在烟锅里塞满了烟丝,走到铜炉子架上一盏持续点燃的小灯旁边,将烟锅点着。

    “还有什么?”马鸣问,“那个人会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如果他和银蟾女王成亲,如果银蟾女王死了,他会不会成为国君?如果仪景公主也死了呢?”

    正在吸着烟锅,想将它引燃的谢铁嘴咳嗽起来。老吉则笑了:“锡城要的是一位女王,小伙子,永远都是一位女王。如果银蟾女王和仪景公主死了—愿老天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与银蟾女王血缘最近的一位女性亲属会成为新女王。至少现在这个人选是确定的,就是银蟾女王的堂妹,乐兮夫人。迦毗罗女王消失之后那种继承权的纷争不会再出现了。那时候,锡城在银蟾女王坐上无上王座前的一年时间里可谓是混乱不堪。乐兮如果成为女王,可以让穆成桂继续当她的谋士,或者与他成婚,以维持王国的运作,那样的话,穆成桂还会是锡城女王的丈夫。不过,除非银蟾女王有了穆成桂的孩子,否则乐兮应该不会想那么做。谢天谢地,银蟾女王还年轻,而且仪景公主也很健康。我的天啊!那封信里没有说她生病吧?”

    “她很好。”至少现在很好,“你还能告诉我什么关于他的事?看来你并不喜欢他,为什么?”

    客栈掌柜皱起眉头,思考着。他挠了挠下巴,又摇摇头:“我觉得,我不喜欢他和银蟾女王成亲。但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人们都说他是个好人,贵族们也都很拥戴他。我不喜欢被他指派成卫兵的那些人。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很多事情都改变了。不过我不能把这些都怪在他头上。只是他来了之后,似乎有太多的人偷偷在墙角嘀咕着什么,他们就像是那些瑶琳桐庐人,就像他们内战前那种样子,都在密谋策画,牟取利益。穆成桂来了之后,我就一直在作噩梦,而像我这样的人不只一个。为这种事担心真是愚蠢,作作梦而已。也许只是因为我们在为仪景公主担心,为银蟾女王对巫鬼道的态度担心,还有那些人的那副瑶琳桐庐人嘴脸。不管怎么说,我不知道。但,为什么你会对穆成桂感兴趣?”

    “因为他想杀死仪景公主,”马鸣说,“还有和仪景公主在一起的半夏和湘儿。”

    老吉告诉他的事情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讯息。真是心累,我不用知道为什么他想让她们死,我只要阻止他就好了。两个下棋的人又一次同时死盯着他,彷佛他是个疯子,又一次地。

    “你又病了?”老吉怀疑地说,“我记得上次你就是不断地找所有人的麻烦,这次也是。或者你以为可以这样开玩笑?我看你像是个顽皮的人。如果是这样,这真是个他娘的玩笑!”

    马鸣满脸苦涩:“这不是什么他娘的玩笑。我偷听到他命令一个叫灵剑的人砍掉仪景公主的头,连半夏和湘儿也不能放过。那个叫灵剑的是一名大汉,在胡子靠下巴的地方有一道白斑。”

    “那听起来不像灵剑百户,”老吉缓缓地说,“他是个好士兵,但据说他有些过于偏袒卫队。没有人敢当面和他说这种事,灵剑是卫队中最好的剑士之一。你这些话是认真的?”

    “我觉得他是认真的,老吉,”谢铁嘴说,“我觉得他是非常认真的。”

    “老天保佑我们那银蟾女王怎么说?你把这件事告诉她了,对吧?你真能给自己找事,你没有告诉她?”

    “没有,我当然没说。”马鸣气恼地说,“穆成桂就站在她身边,她望着我,难道要我说,‘我只是个乡下人,刚刚在半个时辰之前爬过您的围墙,但我已经知道了,您所信任的谋士,那个您看上去已经爱上的人,他想谋杀您的孩子。我的天啊,她会砍了我的头!”

    “她会那么做的,”谢铁嘴盯着雕刻精致的烟锅,捋了持鬃子,“她的脾气像雷电一样无法捉摸,而且比雷电还危险两倍。”

    “这点你比别人更清楚,谢铁嘴。”老吉有些茫然地说。他的双眼空洞,不停用双手揉搓着自己的灰胡子,“我一定要做些什么。自从鄢陵战争以来,我就没有拿过剑了,但……嗯,这不会有用的。即使我丢掉性命,也不会有什么用。但我一定要做些什么!”

    “用谣言。”谢铁嘴揉了揉鼻子,他好像正在研究棋局,同时不经意地自言自语,“没有人能阻止谣言传进银蟾女王的耳里,如果她听得够多,她就会产生疑心。谣言是人民的声音,而人民的声音里总有真实的成分。银蟾女王知道这一点。在这场游戏里,我不记得有哪个男子能活着对抗她。无论有没有爱情,一旦银蟾女王开始仔细审査穆成桂,他就没办法在银蟾女王面前隐瞒这些事,就像他没办法在她面前隐瞒时辰候留下的伤疤。如果她知道他要伤害仪景公主,”谢铁嘴将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乍看之下,这个位置很是奇怪,但马鸣多看出三步,在第四步的时候,老吉的棋会被陷住,“穆成桂大人会有一场很精彩的葬礼。”

    “你和你的贵族游戏,”老吉嘟嚷着,“也许,它还有用。”他突然露出微笑,“我甚至想好了该让这个谣言从谁那里开始。我只要和阿兰说我梦到了这件事,不出三天,她就会告诉半个新城里的女侍,千真万确地出了状况。她是昊天上帝创造出来最大的大嘴巴。”

    “要小心,不要让别人知道这是你传出去的,老吉。”

    “不用害怕,谢铁嘴。六七天之前,有人告诉我一个我作的噩梦。他说是别人听别人说起这件事,然后告诉他的。而那其实是阿兰从我和阿兰的对话中偷听到的。当我问她这件事的时候,她给了我一连串的名字,这串名字跨越了整个玄都,最后消失在城市的另一边。我真的去了那里,找到了那串名字里的最后一个人。我只是好奇,想看看经过那么多张嘴之后,那件事变成了什么样。而那个人却说那是他作的梦。不用害怕,谢铁嘴。”

第六百八十五章 不再爱

    马鸣并不在乎他们的谣言会起什么作用,谣言没办法帮助半夏她们。但有一件事让他感到困惑。

    “谢铁嘴,你对这件事好像无动于衷。我以为银蟾女王是你一生中深爱的人。”

    说书人又盯着他的烟锅:“马鸣,一个非常睿智的女人曾经告诉过我,时间会治癒我的创伤,而时间已经把一切都抚平了。我那时不相信她,只因为她是对的。”

    “你是说,你不再爱银蟾女王了?”

    “小子,我离开玄都已经有十五年了,那时,我只差半步就走到刽子手的斧头底下,银蟾女王在敕令上签字的墨迹都还没干呢!坐在这里听老吉唠叨些……”老吉开口想要反对,谢铁嘴立刻提高了声音“……唠叨些什么银蟾女王和穆成桂,什么他们也许会成亲的时候,我发现我对她的激情早就消失了。哦,我觉得我还是喜欢她的,也许我甚至还有点爱她,但那里面不再有什么激情了。”

    “我还以为你会跑到王宫里去警告她。”马鸣笑着说。他很惊讶地发现,谢铁嘴也在笑。

    “我不是那种大傻瓜,小子。傻瓜也知道,汉子和娘们的想法不一样,这也是人最大的不同。汉子会忘记,却永不原谅,娘们会原谅,却永远也不会忘记。银蟾女王也许会吻我的脸,给我一杯酒,告诉她有多么想念我。然后她也许会让卫兵把我扔进牢房,或者送到刽子手那里。不,银蟾女王是我所知道的最有能力的女人,不要小看她。想到她有可能知道穆成桂的企图,我几乎有点可怜那个汉子了。你刚才说什么?去晋城?你能不能等到明天再离开?这样我也能睡上一个好觉。”

    “我要在日落前尽量多赶些路。”马鸣眨眨眼,“你会和我一起去?我以为你会留在这里。”

    “难道你没听我说过,我绝不会让我的脑袋被砍掉吗?晋城听起来似乎是个比玄都要安全一点的地方,而且那里给人的感觉突然也不那么糟糕了。另外,我很喜欢那些姑娘。”一把小刀出现在他的掌心,又像出现时那样雷电般地消失了,“我不想她们出事。但如果你想快速抵达晋城,你应该先以佛堂镇为目标,一艘快船能让我们比骑马提前几天到那里,即使我们把马跑死,也赶不上水路的速度。我这么说,并不是因为我的屁股已经快被马鞍磨破了。”

    “佛堂镇,那么,我们就尽快赶到那里。”

    嗯,”老吉说,“我觉得,如果你们马上就要离开,小伙子,我最好现在就给你准备饭去。”他拉开椅子,向门口走去。

    “帮我保管这个,老吉师傅。”马鸣说着,将那个皮革钱袋扔给他。

    “这是什么,小伙子?钱?”

    “赌注,穆成桂不知道,但这是我和他的一个赌局。”那只猫跳下桌子,生气地望着拿起木制骰罐的马鸣。他用力晃了几下骰罐,将它面上。“五个六,我总是能赢。”

    当招财号还在漆水河西岸朝晋城的港口摇曳前进时,半夏仍然没看见正在靠近的城市。她探头到船栏外,望向漆水河的水面。翻滚的河水从宽阔的船身旁边冲刷而过,船桨在她的视线中来回摆动,在河面上划出一道道白色的犁沟。这让她觉得有些晕船想吐,但她知道,把头抬起来会让她觉得更难受。如果一直看着河岸,只会让她觉得船走得更慢,招财号颠簸得更厉害。

    船从银作坊出发后就一直在这样顶簸着。半夏不在乎它以前是怎么行驶的,她发现自己还希望这艘船在到达银作坊之前就沉掉,或者它的船老大能在佛堂镇停一下船,好让她们能换一艘船。她希望她们从没靠近过一艘船。她希望许多事情,其中大多数都能让她暂时不会想到眼前的情形。

    现在船改成了以划桨前进,比挂帆航行时要平稳了一些。但已经顶簸了这么久,以致于如此微小的变化对半夏来说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她的胃在身体里来回摇曳,就像陶罐里的鸡汤一样。半夏压抑住想吐的冲动,让自己忘掉这个想像。

    她们在招财号上并没有为下一步行动拟定计划。湘儿很少能坚持一盏茶的时间不吐的。每次看到她呕吐的样子,半夏都会把自己努力吃进肚子里的食物也全都吐出来。愈往南走,天气愈温暖,不过这并没有让她们好过一些。湘儿还在船舱里,毫无疑问,仪景公主肯定正蹲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个盆。

    哦,我的天啊,不!不要再想这些了!绿地,草原。我的天啊,草原,不要摇晃得这么厉害吧?蜂鸟,不,不是蜂鸟!云雀,云雀在歌唱。

    “黛云夫人?黛云夫人!”

    半夏过了一会儿才意会到这是她告诉船老大的名字,而这正是船老大的声音。她慢慢抬起头,将目光的焦距定在船老大的那张长脸上。

    “我们正在进港,黛云夫人。你一直在说,多么想上岸走走。现在我们就可以上岸了。”他的声音里丝毫不掩饰想甩掉这三名乘客的心情。其中两名乘客除了吐还是吐,依他的说法是,整晚都在哀嚎。

    石砌的码头一直延伸到河面很远的地方。打着赤脚,没穿中衣的船伙儿将船缆扔给码头上的苦力,那些苦力们都穿着皮背心。桨手们已经收起了桨,只剩下两支桨还在划动,以防止船身过于严重地撞在码头上。码头上扁平的铺路石全都是湿的,空气中的水气告诉半夏,这里刚刚下过雨,同时也让半夏感到舒服了一些。她这才发觉,船身的顶簸已经停止了,不过她的胃还没有恢复过来。太阳正坠向西方。她竭力不让自己去想晚饭的事。

    “很好,金老大。”她尽量保持端庄的仪态。如果我戴上戒指,他就不会这样説话了,即使我那时瘫倒在他脚边,他也不会这么説的。想到那种情景,她不禁唆嗦了一下。

第六百八十六章 噩梦里

    半夏的巴蛇戒和那枚扭曲形状的石戒指密炼法器由一根皮绳串在一起,皮绳现在就挂在她的脖子上。那枚石戒指贴在她的皮肤上,有一种冰凉的感觉,多多少少可以减轻周围的热气。但最近一段时间里,她发现愈常使用这件密炼法器,她就愈想碰触它,不让口袋和衣服将它与自己隔开来。

    夜摩自在天仍然没有告诉她什么可以直接利用的信息。有时候,她能看到令公鬼,或者马鸣,或者子恒。没有使用密炼法器的梦里,这三个人出现的次数更多,但这些梦全都没有让她察觉到什么意义。她的梦中出现了霄辰人,她拒绝想到他们。

    一些噩梦里,白羽客把欧阳潜师傅当成诱饵挂在一个巨大的锯齿陷阱中。为什么子恒的肩头有一只猎鹰?他正在他的斧头和一把铁锤之间做出选择,这又有什么重要性?马鸣和十首魔王罗波那在赌骰子,这是什么意思?而他为什么又一直在喊,“我来了!”为什么她在梦中会觉得马鸣是朝着她喊?而令公鬼,他在绝对的黑暗中向神威万里伏悄悄靠近,在他周围有六个汉子和五个女人,其中一些在追逐他,另一些却对他视而不见。有些正尽力指引他走向光芒四射的奇玉剑,另一些在竭力阻止他,那些人显然不知道他在哪里,或者只是能在转瞬间看一眼他的身影。

    其中一个汉子有着一双火焰的眼睛,他想让令公鬼死。那种强烈的欲望就连半夏都能感觉得到。半夏觉得自己认识它—混沌妖皇。但其他人又是谁?令公鬼又出现在那间干燥且满是灰尘的房间里,那些蛇一样的小生物钻进他的皮肤里。令公鬼面对着一群霄辰人。令公鬼面对着她,而在她身边的女人里,有一个霄辰人。这一切都太混乱了。半夏不得不阻止自己想到令公鬼和那些事情,将她的思绪重新放到她所要立刻面对的状况上。那些玄女派鬼子母想要些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梦到她们?我的天啊,为什么我不能学会梦到我觉得要的状况?

    “船老大,将马匹放到岸上,”她对船老大说,“我会去叫苏梅和金钗夫人。”苏梅是湘儿,金钗是仪景公主。

    “我已经派人去叫她们了,黛云夫人,只要我的人装好吊杆,就能把你们的牲口放到岸上去。”

    能甩掉她们三个,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半夏想告诉他,先不要着急,但立刻又闭上了嘴。招财号的顶簸是停止了,可是她想尽快让双脚踏在干燥的地面上。她故作悠闲地拍着薄雾的鼻子,让灰母马嗅她的手掌,也让金老大看看她从容不迫的样子。

    湘儿和仪景公主出现在舱口,肩上扛着她们的行李和鞍袋,仪景公主几乎还扛着湘儿。湘儿看见半夏正在看她们两个,就一把将公主从自己身边推开,一个人走到狭窄的船板前。两个船伙儿将一个宽大的粗麻兜固定在薄雾的肚子底下。半夏急忙跑向船舱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当她上来的时候,她的母马已经被放在了码头上,仪景公主的杂花马正被吊在半空中。

    片刻之后,半夏也落脚在码头上,她这时才感到一阵轻松。再没有摇晃和翻滚了。她开始仔细打量这座让她们经历了一番痛苦旅程的城市。

    码头边上有着一排石砌的仓库。这片地方停了许多船,有大有小,或者靠在码头上,或者下锚停在河里。她楞了一下,急忙将自己的目光从船上移开。晋城建在平地上,城基只比河面高出一些。望向仓库中间泥泞的街道,她能看见木头和石头的房屋、客栈和酒馆。这些建筑的屋顶或者是石板的,或者是铺瓦的,都奇怪地挑起一个尖脊,有些屋顶还耸起一个尖顶。

    除了这些,半夏还能看见一堵高峻的暗灰色石墙。墙后面是有窗口了望台的高塔和黄色的宫殿顶。宫殿顶呈方脊的形状,高塔全都是尖顶,就像墙外的建筑物一样。晋城的规模像玄都和嘉荣城一样巨大,虽然不像那两座城市那么美丽,但它仍不愧为一座巨城。不过,半夏发现这里几乎没什么东西能比卫所更吸引她的目光。

    半夏在各种故事里都听说过这座卫所,它是世界上最巨大也最古老的要塞,是世界崩灭之后的第一座建筑物。但这些并没有让她对眼前的景象有任何心理准备。第一眼看上去,她以为那是一座巨大的灰色石山,或者是一座覆盖着几百张兽皮的秃山丘。它从漆水河以西一直延伸,穿过城墙,进入市区。

    她看见了城池最高处的旗帜,那面旗子距离地面至少有九百尺,但半夏仍然能清楚地看到它的图案半金半红的旗面,三个新月斜跨在两种底色的分界线上。然后,她才看清楚城池的垛口和高塔,很难相信卫所是被建造出来,而不是从一座石山里直接雕刻出来的。

    “用紫霄碧气建造的,”仪景公主喃喃地说。她也正盯着这座卫所,“地之力将大地中的岩石拔出,风之力将它们从世界各个角落带过来,地之力和火之力将岩石融为一体,没有任何接缝与灰泥。鬼子母燕安说,今日的巫鬼道已经无法做出这种事了。奇怪,那些大君现在怎么会如此看待紫霄碧气。”

    “我觉得,”湘儿看着在她们周围来回走动的码头苦力,轻声说,“你正说到关键的问题上,我们不应该把某些事说得太过大声。”

    仪景公主显得既生气又表示赞同,因为她觉得她已经说得很小声了,不过公主经常会赞同湘儿的主张,也经常愿意顺从湘儿的意思。

    如果湘儿是对的,我就赞同她。半夏勉强这样想。一个戴巴蛇戒,或者仅仅是与巫鬼道有关系的女人在这里肯定会被监视。那些赤脚穿皮背心,来回奔忙的码头苦力并没有太注意她们。

第六百八十七章 有以噎死者

    他们真正在意的还是背上的包袱、箱子,或者是手中的推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鱼腥味,旁边的三个码头停着几十条小渔舟,那些小船的样子就像丹景玉座书房里那幅画上的渔船一样。光着臂膀的汉子和赤脚的女人将一篮篮鲜鱼从船里提出来,砌成一个个牙白色、青铜色和青色的小丘,其中有一些鱼的颜色是半夏从没见过的,比如亮红色、深蓝色,还有耀眼的黄色,有一些鱼身上还带有白色和其他颜色的条纹与斑点。

    她放低声音,在仪景公主耳边说,“她是对的,金钗,记住你为什么是金钗。”她不想让湘儿听到她的赞同。但湘儿听到了半夏的话,她的表情没有什么改变,不过半夏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射出满意的情绪,如同热气从火炉中冒出来。

    湘儿的黑牡马刚刚被放到码头上,船伙儿们已经将她们的马具送下了船。他们只是将三副马鞍随意地堆在码头的潮湿石板上,就回身向步桥走去。湘儿看了马匹一眼,张开了嘴。半夏确信她是要命令那些船伙儿给马匹上鞍。不过她立刻又闭上了嘴,并紧紧咬住嘴唇。彷佛闭嘴这个动作花费了她很大的力气。她狠狠揪了一下辫子。等到吊杆抬起之后,湘儿将蓝色条纹的鞍毡披在黑马背上,把高鞍尾的马鞍装在上面。她甚至没有看其他两名女子一眼。

    半夏并不急着上马,马背的起伏对她来说有如招财号的顶簸,她的胃恐怕会受不了。不过,她又看了泥泞的街道一眼,终于才有了上马的决心。她的鞋很坚实,但她不喜欢清理鞋上的泥巴,或者在走路时提起裙子。她飞快地为薄雾上好鞍,爬了上去,并整理好自己的裙子。所有这些动作,她都做得非常快,以免自己改变主意,又想把脚伸进那些烂泥里。她们在招财号上将裙子全都裁开缝成裤腿,这样她们就可以方便地跨~骑在马背上。实际上,这些工作全都是仪景公主一个人做的,公主的针织手艺非常不错。

    湘儿在准备跨上马背之前,脸白了一阵,正好她的牡马在那时也蹦跳了两下。她咬着嘴唇,紧握住缰绳,很快就控制住了黑马。等到她们在仓库之间缓缓前行时,她终于开口道,“我们需要找到颖逸和其他玄女派鬼子母,而不让她们知道我们在这里。她们肯定知道我们会来,至少有人会知道,但我要让她们在我们稳操胜算的时候才知道我们已经身在晋城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承认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做。现在还没有。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潜行者。仪景公主脱口而出。湘儿饭着眉望向她。

    “你是说像波嘎那样的人?”半夏说,“但波嘎在为他的国君效忠,而且这里不知道有没有为大君们服务的潜行者?”

    仪景公主点点头,这时候,半夏真是有些嫉妒公主的胃,“是的,这里会有这种人。不过潜行者不像女王的卫兵,或者是晋城之壁的守卫者。潜行者为统治者服务,被劫掠的人如果付给他们薪酬,也可以雇用他们找回丢掉的财物。他们有时候还会接受酬劳去寻找某个人。至少,玄都的潜行者是这样的。我觉得他们在晋城应该不会有什么差别。”

    “那么,我们先找一家客栈,”半夏说,“然后问问客栈掌柜,哪里能找到潜行者。”

    “不可以找客梭。”湘儿一边驾驭着黑马,一边坚定地说。她一直没有放松对这个牲口的控制。过了一会儿,她让自己的口气温和一些,“至少,颖逸认识我们,我们只能认为其他人也认识我们。她们肯定会监视客栈,看有谁会跟踪她们而来。我要触动她们的陷阱,但不能让我们掉进陷阱里去。我们不能住客栈。”

    半夏没有为了让她满意而提问。

    “那要住在哪里呢?”仪景公主紧皱眉头,“如果我表明我的身分,如果有谁能相信穿这样的衣服,又没有随从的人会是锡城公主的话,我们可以受到这里大多数贵族的欢迎,很可能卫所也会向我们敞开大门。玄都和晋城之间有很好的外交关系。但这样的话,我们就没办法保持隐密。全城在日落之前都会知道我们来了。湘儿,我觉得不出除了客栈之外,我们还能住在什么地方。除非你是说住到乡下的庄子去。但我们在乡下又没办法找到她们。”

    湘儿看了半夏一眼,“看到的时候,我自然会知道,先让我们看看。”

    仪景公主皱眉看看湘儿,又看看半夏,“‘有以噎死者,欲禁天下之食,悖。’”她嘀咕了这么一句。

    半夏只是盯着前面的街道,如果我让她以为我对她的计划感到好奇,就让老天收了我吧!

    和嘉荣城相比,晋城街上的行人并不多。也许是路面上的厚泥让人们都不想出门了。双轮大车和四轮车在街上走得都很艰难,很多车都是用一种宽角牛拖动的,车夫走在旁边,用上面有一圈圈环形凸脊的灰白色长杆子赶牛。街上看不见载客马车和轿子。鱼腥味在这里仍然很浓,有不少人都背着装满生鱼的大篮子,匆匆而过。路边的店舖没有什么繁荣的景象,也没有陈列商品出来,半夏一路上也没看见有什么人进店里买东西。

    店舖门前都挂着招牌——裁缝舖的招牌上画着针和布钉,刀剪店画着刀和剪子,布店画的是织布机,基本上都是诸如此类的画面。不过大部分招牌上的油漆都已经剥落了。不多的几家客栈挂着同样破烂的招牌,里面也是一副冷清的样子。挤在客栈之间的小房子连屋顶上的瓦片和铺石都残缺不全了。

    至少,晋城的这个部分显得相当贫穷。半夏观察了一下这个地方居民的表情,都看不出有什么热情。他们在走动、工作,但全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本来在人们都徒步行走的街道上,有三名女子策马而过是一件引人注目的事,但一路上却没有几个人抬头看她们。

第六百八十八章 这是哪里

    这里的汉子都穿着像袋子一样松垂的裤子,裤脚收紧绑在脚踩上。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穿着外衣,那是一种暗色的长外衣,在手臂和胸膛部位比较紧绷,在腰部以下变得宽松。穿浅鞋的人比穿靴子的人要多,但大多数人都是赤脚走在泥里。很多人身上既没外衣,也没中衣,只是用一条宽腰带将裤子勒住。有些腰带上有各种颜色,但大多数腰带都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有些人戴着有一圈宽边的圆锥形斗笠,还有几个人戴着一种垂在脑袋一侧的布帽子。女人的衣服都有很高的领子,一直顶到下巴。下身衣服的裤脚在脚踩收紧。有许多女人穿着浅色的短围裙,有时候还会穿两条或者三条围裙,每条都比下面的更短一些。大多数女人带着和汉子一样的斗笠,只是她们的斗笠会染上配合围裙的颜色。

    半夏在一个女人的脚上第一次看到了这些穿鞋的人是如何对付泥浆的。那个女人的鞋底绑了一个小木块,让鞋底能高过地面两个手掌的距离,她走路的时候,彷佛她的脚是插在泥地里的。半夏又看见别人也都在鞋底绑上这种木块,汉子和女人一样。赤脚的女人也有,不过不像汉子那么多。

    她很想知道什么样的店舖会出售这种木块。这时,湘儿突然掉转黑马的马头,走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口两边分别是一座两层的房子和一座石砌的陶艺作坊。半夏和仪景公主交换一个眼神,公主耸耸肩,催马跟了上去。半夏不知道湘儿要去哪里,为什么要去,但只能先跟上再说,她想和湘儿谈谈这件事。

    走过那两幢房子,小巷突然变成了一个由一圈房子围住的小院子。湘儿已经跳下马,把缰绳绑在一棵大树上。牡马被拴在那里,构不到占了半个院子、刚刚铺上了一层绿芽的菜圃。一条石块铺成的路一直通向巷口那座两层建筑的一道后门。湘儿走过去,敲了敲门。

    “这是哪里?”半夏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你没有看见窗前那些草药吗?”湘儿又敲了敲门。

    “草药?”仪景公主说。

    “一位禁魇婆。”半夏边说边从马鞍上下来,将薄雾捏在黑马旁边。薄雾对于一匹马不算是好名字,难道她以为我不知道她取的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湘儿在这里找到了一个禁魇婆,或者是间谍,或者这里的人会给她别的什么称号。”

    一个女人将门推开一条缝,满脸狐疑地向外窥看。一开始,半夏以为她是个矮胖的女人,等到那个女人将门彻底打开之后,半夏发现她确实不瘦,不过她的姿态清楚地显示了藏在她衣服下面的肌肉。她看上去像子恒的师娘一样粗壮,在思尧村,有人说她几乎像她的丈夫一样强壮。这话不完全正确,不过也不能算错。

    “我能帮你们什么?”这个女人的口音和丹景玉座很像。她的灰发被梳成厚重的发卷,挂在头的两侧,她的三条围裙都是绿色的,每条的颜色都比下面的一条深一点,不过,即使是最上面的围裙也只是浅绿色,“你们哪一个需要我?”

    “我,”湘儿说,“我的胃很难受,也许我的一名同伴也有同样的病症。我们是否找对了地方?”

    “你们不是晋城人,”那个女人说,“我应该不必等你们说话,而是从你们的衣服就能看出来。人们都叫我三花大妈,也叫我智妇,但我的年纪已经够大了,所以我也不会相信这些称呼代表着什么。你进来,我给你一些对你的胃有好处的东西。”

    这是一间整洁的灶房,虽然面积不大。墙上挂着许多铜壶,天花板上挂着干燥的草药和腊肠。几个浅色木头的高食橱门上雕刻着一种顽长的花草。桌子几乎已经被磨成白色,椅背上都雕刻着花朵。一锅飘出鱼味的汤正在石头火炉上炖着,炉子上的另一个长嘴壶里向外喷着热气。铜炉子里没有火焰,这让半夏感到很高兴,做饭炉散发的热气已经快让人受不了了。不过三花大妈似乎没有注意到屋里的温度。小木桌上排列着碟子,更多的碟子整齐地叠在铜炉子两侧的架子上。地板看上去好像刚刚清洁过。

    她们一进屋,三花大妈就关上了门,然后转身走向食橱。湘儿对她说,“你会给我什么茶?脾草还是菜菔子?”

    “要是我有,我都会给你。”三花大妈在架子前站了一会儿,回身拿来一个石制的阔口瓶,“因为我最近都没有时间收集草药,所以我会给你一剂胃寒草。”

    “我对这个并不熟悉。”湘儿缓缓地说。

    “它和脾草一样有效,但有人不喜欢它的味道。”健壮的妇人将一些干燥的碎叶片撒进一个蓝色的茶壶里,把它提到火炉旁边,往里面倒上热水,“你也通晓这一门技艺吗?坐吧!”她从铜炉子架上拿下两只光滑的蓝色杯子,同时指了指桌边,“坐下,我们好好聊聊。你们还有谁胃不舒服?”

    “我还好,”半夏随意地坐进一把椅子里,“你难受吗,金钗?”公主有点生气地摇摇头。

    “没关系。”灰发女子给湘儿倒了一杯暗色的液体,然后坐到半夏对面的一把椅子里,“我泡了两人份的,不过胃寒草比腌鱼更能久放。放的时间愈长,它的效果就愈好,不过它也就会变得愈苦。这相当于是胃的需要和舌头的反感之间进行的一场比赛。喝吧,姑娘。”过了一会儿,她倒满第二个杯子,啜了一口,“你看,它不会伤害你的。”

    湘儿拿起自己的杯子,尝第一口的时候,她厌恶地轻轻叫了一声。不过,当她再次放下杯子的时候,她的脸色好多了:“也许是有点苦。告诉我,三花大妈,这种雨水和泥泞会持续很久吗?”

第六百八十九章 草药

    老妇人皱起眉,不满意地看着三个人,最后又把目光落回到湘儿身上,“我不是寻风的讨海人,姑娘。”她平静地说,“如果我能预知天气,我宁可被活的钢针刺,也不会承认的。那些守卫者将这种事看成是仅次于鬼子母的危险行径。那么,你究竟是不是通晓这门技艺?你看起来好像经过了长途旅行。”

    “什么对恢复疲劳有好处?”她突然大声问道。

    “合欢皮,”湘儿平静地说,“或是柏子仁。那么,你能说说你用什么帮助孕妇顺产?”

    三花大妈哼了一声:“打盆热水就行了,孩子,如果生产真的有困难,我会给她一点益母草。一个女人只需要这些,还有一双温柔有力的手。你能不能想出一个乡下农妇回答不出来的问题?有人心痛的时候你会用什么?是那种会疼死人的心痛。”

    “淫羊藿的粉末放在舌头上。”湘儿清楚地说,“如果女人胃部抽痛,同时又吐血,该怎么办?”

    她们就这样彼此互掷着问题和答案,速度愈来愈快。有时候,问题会有所延迟,因为前一个答案中的药材在对方的概念里也许有另一个名字。但这种延迟一般都不会持续太久。她们会争论药剂和泡茶孰优孰劣,敷油和膏药哪种更好。慢慢地,飞快提出的问题变成了考试对方是否知道某种草药,是否对它有详细的了解。半夏开始听得有些烦躁了。

    “用上接骨草之后,”三花大妈说,“用煮沸的徐长卿汁浸透抹布,包裹断肢。注意,只能是白色的!”湘儿不耐烦地点点头,“白棉布要尽量热,直到患者不能承受为止。一份徐长卿配十份水,不能再少了。抹布只要不冒热气了,就要更换,要用热抹布包裹一天。断骨愈合的速度要比单独用接骨草快一倍,效果也要好上一倍。”

    “我会记住的。”湘儿说,“你提到用夜明砂医治眼痛。我从没听说过——”

    半夏再也忍耐不下去了,“苏梅,”她插嘴说,“你真的相信你还需要知道这些事吗?你不再是禁魇婆了,难道你忘记了?”

    “我没有忘记任何事,”湘儿尖声说道,“我记得有一段时间,你像我一样,是那么渴望学习到新的知识。”

    “三花大妈,”仪景公主温和地说,“你会为两个总是争吵的女人开什么药?”

    灰发女子咬住嘴唇,皱眉望着桌子,“无论汉子还是女人,我通常都会让他们彼此之间保持距离。这是最有效,也是最容易办到的。

    “通常?”仪景公主说,“如果她们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分开呢?比如两姐妹。”

    “我确实有个办法让争吵停止。”强壮的妇人缓缓地说,我不会让任何人做这种尝试,不过这种情况有时确实会找到我头上。”半夏觉得她的嘴角似乎掠过一丝微笑。两个女人争吵,我会各收一块散碎银子,两个汉子则各收两枚,汉子经常会更麻烦一些。有的人为了停止争吵,宁愿付这些钱。”

    “但怎么治疗呢?”仪景公主问。

    “我让他们把争吵的对象也带到这里来。他们两个只能对我说话,彼此之间不能说话。”尽管觉得已经耽误了许多时间,半夏还是禁不住听了下去。她注意到湘儿也将注意力转到三花大妈身上,“等到他们付钱之后,”三花大妈弯起一根粗壮的胳膊,继续说着,“我就抓住他们的脖领子,把他们的脑袋浸在我的雨水桶里,直到他们同意不再争吵。”

    仪景公主笑出了声。

    “我觉得,我的办法跟这个很像。”湘儿轻快地说。半夏希望自己还能保持严肃,但她的面容已经不自觉地和湘儿一样了。

    “如果你也用这种方法,我并不会感到惊讶。”三花大妈也咧开嘴笑了,“我会告诉他们,下一次如果我听说他们又吵架了,我会免费给他们治疗,而且我会用河水。这种疗法的效果相当好,尤其对于男人,同时它也让我的知名度提高了很多。因为某种原因,被我治疗过的人都不会把治疗的细节告诉别人,所以每过一两个月,就会有人要求进行这种治疗。如果你犯傻吃了酢浆草,你不会到处去告诉别人的。我相信,你们也不会愿意花一块散碎银子进行这种治疗。”

    “我不想。”半夏说着,瞪了一眼又一次哈哈大笑的仪景公主。

    “很好。”灰发妇人说,“那些被我治癒吵架病的人总是会躲着我,好像我这里有刺草会刮破他们的鱼网似的。只有他们真的生病时,他们才会再来找我。我很喜欢你们几个。现在,大多数来我这里的人都想能得到一些去除噩梦的药,当我没有东西可以给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变得愁眉不展。”

    片刻之间,三花大妈又皱起眉头,同时用手搓着额角,“能看到三张不像是淹死鬼的面孔,感觉真好。不过,如果你们在晋城停留太长的时间,你们也会来找我的。那个姑娘叫你苏梅?我的名字是马三花。下一次,我们聊些好喝的讨海人茶吧,不要再说那些让人舌头僵硬的草药了。我的天啊,我真的痛恨胃寒草的味道,酢浆草还会更甜一些呢!实际上,如果你们现在有时间留一会儿,我会给你们煮一壶普洱红茶,不用到晚饭的时候就能煮好。我这里只有炊饼、汤和酱菜,不过欢迎你们留下来。”

    “这太好了。”湘儿说,“实际上……三花婶,如果你有多余的房间,我们三个想把它租下来。”

    健壮的妇人依次看着她们,什么也没说。她站起身,将装胃寒草的罐子放进橱柜,然后拿出一个红茶茶壶和另一个小袋子,开始烹煮普洱红茶。随后,她在桌上放了四只干净的杯子,一盘瓜子,还有四份小点心,又坐回到椅子里。

    “楼上有三间空房间。我的孩子们都成亲了。我的男人,他不在好多年了,在将近二十年前龙爪外的一场暴风中失踪了。如果我决定把房间借给你们,也不用说什么租的。苏梅,但我是说如果。”她说着喝了一口茶水,继续打量着她们。

第六百九十章 好马

    “什么事情能让你做出决定?”湘儿平静地说。

    马三花不停地晃着茶水,彷佛忘记要喝一口:“三名年轻女子,骑着好马。我对马知道得不多,但你们的马在我看来和那些贵族们骑的马差不多。你,苏梅,凭你对这门技艺的了解,你应该在你家的窗口挂满了草药,或者,你也应该找个地方这么做了。我从没听说过一个掌握这门技艺的女人会远离她的家乡,但听你的口音,你的出生地应该离这里非常遥远。”

    三花大妈看了仪景公主一眼:“有这种发色的人并不多,听你的口音,你是锡城人。愚蠢的汉子们最近一直在说什么要找一个黄头发的锡城姑娘。我觉得知道这是为什么?你们在逃跑?还是在追赶什么人?我看你们不像是贼,我也从没听说过会有三个女人一起追一个男人。所以,告诉我为什么。如果我高兴,房间就是你们的。如果你们想付钱,你们还不如留着买点肉吧!自从和瑶琳桐庐的贸易中断以来,肉就变得很贵了。但首先,要告诉我为什么,苏梅。”

    “我们在追人,马婶子,”湘儿说,“追逐某些人。”半夏强迫自己保持镇静,她希望自己能像仪景公主那样,公主正在喝着她的茶,彷佛在听别人谈论不相干话题。半夏不相信马三花大妈的黑眼睛会错过什么,“她们偷走了一些东西,马三花,”湘儿继续说道,“从我的母亲那里。而且她们还杀了人。我们到这里要对她们进行公正的裁决。”

    “饶了我吧,我只想混口饭吃!”健壮的妇人说,“没有汉子跟着你们?汉子除了能干些粗活儿之外,没什么好处,大多数时间里都很碍事。嗯,亲嘴也很一般。但如果要打架,或者是捉贼,还是让他们去的好。沂州应该和晋城一样,是个文明地方,你们又不是宵辰人。”

    “没有别人,只有我们,”湘儿说,“那些可以来执行这个任务的人都被杀了。”

    说的是那三位被杀的鬼子母。半夏心想,她们不可能是玄女派的。但如果她们没有被杀,丹景玉座也不能再相信她们了。湘儿在遵守那麻烦的三誓,她要避开它们。

    “啊,”马三花悲伤地说,他们杀了你们的情郎?兄弟?丈夫?还是父亲?”两片红晕出现在湘儿的脸颊上,老妇人误会了这个表情,“不,不用告诉我,姑娘。我不该去提你们的伤心事。就让它们藏在心底,一直到消逝无踪吧!平静一下,平静一下。”半夏费了很大力气才没有恼怒地嚷出来。

    “我一定要告诉你这个,”湘儿用僵硬的语气说,她脸上的红潮仍然没有退去,“这些谋杀犯和盗贼都是仆厮鬼。她们是一些女人,但她们像剑士一样危险,三花婶子。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不去找一家客栈,这就是原因。她们也许知道我们来了,也许她们正在捜寻我们。”

    马三花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在我知道的最危险的四个人里,其中两个就是身上的武器从不超过一把小刀的女人,而汉子之中只有一个是剑士。至于说仆厮鬼……苏梅,当你像我一样老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伪应化天尊是危险的,剑鱼是危险的,鲨鱼是危险的,还有突然从南方袭来的风暴。而仆厮鬼都是些傻瓜,是邪恶的傻瓜,但终究只是些傻瓜。十首魔王罗波那已经被昊天上帝囚禁了,那些只能吓唬小孩子的获身鬼和牙鱼都没办法把它弄出来。傻瓜们不会吓到我,除非他们弄坏了我正在乘坐的船。我觉得,你们应该没有什么证据交给熊渠武卫军吧?你们指控那些罪人的只有你们的证词?”

    “什么是获身鬼”?半夏感到有些好奇,“牙鱼”又是什么。

    “我们找到她们的时候就有证据了。”湘儿说,“她们会带着被她们偷走的东西,我们能描述出那些东西的样子。那是些古老的物品,只对我们和我们的朋友有价值。”

    “老东西的价值总是令人吃惊。”马三花对那些东西是什么显得毫不关心,“老吴头去年一网捞起来三个黄铜碗和一个翡翠杯子,就在龙爪湾里。现在,他已经不用出海捞鱼了,他有了一条在河上行驶的载货船。幸好我告诉他那是翡翠,否则那个老傻瓜还不知道他捞上来了什么。如果再去那里捞,可能还会有更多的收获,但是这老糊涂甚至连他下网的地方都记不清了。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让鱼进到他的网里的。那时候,半个晋城的渔船连续几个月都在搜找水里的宝贝,火鱼和比目鱼在人们眼里都不值钱了,有些人还去诸侯那里献策,说应该在哪里下网。这就是老东西的价值,如果它们够老的话。现在,我决定你们需要一个汉子帮助你们,而我恰巧知道这么一个人。

    “谁?”湘儿立刻就问道,“如果你说的是一个诸侯,或者是一个大君,记住,我们现在还没有证据可以提供给他。”

    马三花笑得喘不过气:“姑娘,青川镇里没有人认识大君,或者任何大小的诸侯。低头啄食的母鸡不会和梧桐树上的凤凰打交道。我给你们介绍的是我知道的那个危险的剑士,是两个汉子里更危险的那个。李药师是个武师,也是武师里最好的。我不知道锡城的情形如何,但在这里,武师会为诸侯和商人服务,也会为你我服务,都一样的。而且他收我们的酬劳会更低些。只要还能有人为你们找到这些女人,那就是李药师,他会把你们的东西带回来,你们根本不需要靠近这些仆厮鬼。”

    湘儿还没表现出完全的相信,马三花已经将那种木块绑在鞋底—她称这种木块为木鞋底—然后她就跑出门去了。半夏透过一扇窗户,看着她的背影跑过马匹,一直跑进巷子里。

    “你正在学会如何做一个鬼子母,苏梅。”马三花从窗口转过身,说道,“你的社交手腕已经像纯熙夫人一样圆滑了。”湘儿的脸色变白了。

第六百九十一章 雇佣武师

    仪景公主走过去,一巴掌打在半夏脸上。半夏震惊地盯着她,“你说得太过分了,”灰发姑娘厉声说道,“太过分了。我们要一起活下来,否则我们就只能死在一起!难道你要告诉马三花你的真名字?湘儿尽量告诉了她更多的讯息,告诉她我们在追踪仆厮鬼。将我们和仆厮鬼联系在一起,这已经非常冒险了。她告诉她,她们是危险的,她们是杀人犯。难道你要湘儿亲口说出她们是玄女派鬼子母?在晋城说出这个?你会冒这个险吗?你能确定马三花不会告诉别人?”

    半夏小心地揉着自己的脸颊。仪景公主的胳膊非常有力。她说:“我不喜欢这样。”

    “我知道,”仪景公主叹了口气,“我也不喜欢,但我们必须这样。”

    半夏转回头,望向窗外的马匹。她想:我知道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但我就是不喜欢。

    半夏终于坐回桌边,开始喝她的茶。她觉得,也许仪景公主是对的,她说得太过分了,但她没办法强迫自己道歉。于是,三个人只是沉默地面对面坐着。

    当马三花回来的时候,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汉子。那是一个身材削瘦的中年汉子,看上去就像是从一块旧木头中雕出来的。李药师散达在门口解下木鞋底,将他的宽边斗笠挂在一根墙钉上。在他褐色外衣的腰带上,挂着一把蛇形匕首,和波嘎的那把匕首非常像,只是在长血槽的两侧各有一道短血槽。他拿着一根和他身高一样长,比他的拇指稍微粗一些的白木手杖,手杖上有一圏圏隆起的环形脊,看起来很像是那些车夫赶牛用的棒子。他的黑发梳得很齐整,在头顶形成一个平齐的发型。一双锐利的黑眼睛似乎在一进门时就将屋里的每一个人和一切细节都看过了一遍。半夏打赌,他对湘儿和她自己审视了两遍,至少两遍。湘儿一定也察觉到了,她那种毫无反应的表情完全是装出来的。

    马三花让李药师也坐到桌边。李药师卷起外衣袖口,朝三名女子各作了个揖才坐下来,然后将手杖靠在肩头。直到灰发妇人煮了一壶新茶,每个人都从各自的杯子里喝了一口,他才开始说话。

    “三花大妈已经告所了我你们的问题。”他神态自若地放下茶杯,“如果可以,我会帮助你们。但大君们也许很快就会有事情找我。”

    强壮的妇人哼了一声:“李药师,你什么时候开始像店舖掌柜兜售木棉布一样讲价钱了?不要说你知道什么时候大君们会找你。”

    “我不会这样说的,”李药师微笑着对她说,“但当我看见夜晚屋顶上的人影时,我就知道了。我只是用眼角瞥到了一点,他们就像是藏在芦苇里的尖嘴鱼一样隐密,但我已经看见了。还没有关于贼盗的报告,但城墙里已经有了贼踪,你可以去报告,然后用赏钱给你买一顿晚饭。记住我的话,不用六、七天,我就会被叫到衙门去,因为已经有一群盗贼冲入了商人的宅院,甚至是诸侯的官邸。当兵的可以守卫街道,但要找出盗贼,他们就需要武师了,而我是他们第一个要找的。我不是要抬高我的身价,我只是说,无论我要为这些漂亮的姑娘们做些什么,我都得快点去做。”

    “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马三花不情愿地说,“如果他想骗一个吻,他会说月亮是绿的,海水是白的。但在其他事情上,他比大多数汉子都更少撒谎。他也许是青川镇最诚实的汉子。”仪景公主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半夏竭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湘儿则无动于衷地坐在椅子里,而且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李药师向灰发妇人苦笑了一下,然后显然是决定不再理会她说了些什么。他微笑着对湘儿说:“我承认,我对你们想找的这些贼很好奇。我知道有女性盗贼,还有盗贼团,但我从没有听说过女性盗贼团。而且,我欠三花大妈人情。”他的眼睛似乎又将湘儿重新端详了一遍。

    “你要多少钱?”湘儿厉声问道。

    “找回被盗的物品,”他轻快地说,“我要找回物品价值的十分之一。找人,每个人我要一块碎银子。三花大妈说,被盗的物品只对你们有价值,对别人并没有价值,所以,夫人,我建议你接受这个出价方式。”他又笑了,露出两排非常洁白的牙齿,“实际上,我不会从你们的失物里拿钱,但我可以从中获得一些友谊,不过我还是会收取一点报酬,收一点散碎银两,就这么多。”

    “我认识一位武师,”仪景公主对他说,“他是个句町人,一位非常值得尊敬的好手。他带着一把剑和一把蛇形匕首。为什么你只带着一把蛇形匕首?”

    李药师显得很吃惊,然后又为自己的吃惊感到有些困扰。他要不就是不懂仪景公主的暗示,要不他就是决定忽略掉那个暗示:“你们不是晋城人。我听说过句町这个地方,夫人,传说那里有黑水修罗,那里的每个人都是武士。”他的微笑说明他认为这些只是讲给小孩子的传说。

    “是真的,”半夏说,“或者有足够的真实成分。我曾经去过句町。”

    李药师看着半夏,眨了眨眼,才继续说道:“我不是一位大人,也不是一个富商,甚至不是一名士兵。守卫者不大会因为外地人带着刀剑而找他们的麻烦,除非他们停留太长时间。但我是个本地的普通人,如果我携带太嚣张的武器,就会被捉到城池的牢房里去。这里的律法就是这样规定的,夫人。”他的手彷佛是下意识地上下摩搓着手杖,“我依法行事,不能带剑。”他又一次向湘儿报以微笑,“现在,如果你们能描述一下那些东西—”

    突然,他停住了话头,因为湘儿正将钱袋放在桌子上,从里面数了十三块碎银子。半夏觉得她挑的都是最轻的银块,不过,这已经足以让面前的男人目瞪口呆了。

第六百九十二章 十三个女人

    丹景玉座给了她们许多的钱,但即使这样,这笔钱也不可能永远花不完。

    湘儿若有所思地朝钱袋里望了一会儿,才收紧袋口的系绳,收起钱袋,“你要找十三个女人,李药师,如果你找到她们,你就能得到这么多钱。找到她们,然后我们自己去拿回我们的东西。”

    “不用这么多钱,我就能做到这些事,”李药师表示反对,“而且也不需要额外的报酬,我只要我应得的钱。不用害怕我会向盗贼收取贿赂。”

    “不用害怕这种事,”马三花表示同意,“我说过,他是诚实的。只有在他说他爱你的时候,才不能相信他的话。”李药师瞪了她一眼。

    “我付这么多钱,李药师,”湘儿坚定地说,“是因为我要买的值这么多钱。你会找到那些女人,同时不会有别的行动,对不对?”她等待着,直到李药师不情愿地点点头,她才继续说道,“她们也许在一起,也许不在一起。她们领头的是个震城人,个子比我稍微高一点,有着黑色的眼睛和琥珀色的头发,她把头发按照震城风格编成了许多小辫子。一些汉子也许会认为她长得很漂亮,但她不会认为说她漂亮是一种赞扬。她的嘴唇很吸引人,却给人一种阴狠的感觉。第二个是剑门女人,她有一头黑色的长发,在左耳上方有一绺白发,还有……”

    湘儿并没有说她们的名字,李药师也没有问。名字很容易改变。谈到公事的时候,他的微笑就消失了。他认真倾听湘儿对十三个女人样貌的描述,当湘儿结束的时候,半夏相信他能将湘儿刚才说的话一字不忘地背诵出来。

    “三花大妈也许已经跟你说过这件事了,”湘儿最后说道,“不过我还是要再说一遍,这些女人比你想像的更危险。据我所知,已经有超过十个人死在她们手上。如果这些只是她们满手鲜血中的一滴,我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听到这里,李药师和马三花同时眨了眨眼。“如果她们发现你正在寻找她们,你就死定了。如果她们捉住你,她们就有办法让你说出我们在哪里,那时,三花大妈也难免和我们一起丧命。”灰发的妇人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相信我说的,”湘儿盯着他,要求李药师表示同意,“相信我说的,否则我就收回酬金,再找一个有点脑子的武师!”

    “当我还年轻的时候,”李药师的口气非常严肃,“一个小偷将她的匕首刺进我的肋骨,因为我以为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不会像汉子那样心狠手辣。我不会再犯着这样的错误了。我会把所有这些女人都看作是鬼子母,玄女派鬼子母。”半夏差点被茶水呛了一口。李药师连忙对不住地朝她笑笑,将桌上的银子收进自己的荷包,把它塞到腰带里面,“我不是想吓唬你,夫人。晋城不会有鬼子母的。我要花上几天时间,除非她们全都聚在一起。在一起的十三个女人是很好找的,如果她们分开,那就有些困难了。但不管怎样,我都会找到她们。在你们捉到她们之前,我不会把她们吓跑的。”

    等到李药师穿戴上斗笠和木鞋底,从那道后门离开之后,仪景公主说,“我希望他不会过于自信。马三花,我听了他说的一切,但……他真的知道她们是危险的吗?”

    “除了面对一双美丽的眼睛,或者是一双精巧的脚踝外,他从不曾失手过。”灰发妇人说,“当然,在那种时候,每个汉子都会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他是晋城最好的武师。不用担心,他一定能找到你们要找的那些仆厮鬼。”

    “明天早晨之前,又要下雨了,”尽管屋里很温暖,湘儿还是哆嗦了一下,“我觉得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马三花只是摇了摇头,用碗装了鱼汤,开始准备晚饭。

    等到吃过晚饭之后,湘儿和马三花坐到桌边,又开始讨论草药和治疗的知识。仪景公主继续完成她的披风肩膀处的一片刺绣,刺绣的花纹是简单的蓝白色花朵。后来,她又开始阅读马三花放在小书架上的

    《半山文集》。半夏也想看看书,不过,无论是散文集、《周天子游记》,还是她素来喜欢的《南柯太守传》都无法让她安心看下去。她隔着胸前的衣服,用手指一点点转动那枚石戒指密炼法器。她们在哪里?她们在秦望石髓大厅里想做什么?只有应化天尊,只有令公鬼能碰触神威万里伏,那她们又想做什么?到底她们想做什么?到底要做什么?

    夜色更深的时候,马三花带她们看了二楼的卧室,但等到她离开之后,三个姑娘都聚集到半夏的房间里。她们只点了一盏小灯,半夏脱下外衣,两枚戒指仍然挂在她的脖子上。那枚戒指感觉上比金子还要沉。自从离开嘉荣城以来,她们每晚都会这么做,只有和宵辰人一起的那个晚上例外。

    “一个时辰之后叫醒我。”半夏对她们说。

    仪景公主皱起眉头:“这次为什么这么短?”

    “你觉得不安?”湘儿问,“也许你太常使用它了。”

    “若我不这样做,我们还会在嘉荣城洗碗盘,抱着找到玄女派鬼子母的幻想,任由仆厮鬼杀死我们。”半夏尖声说道。心想却意识到:我的天啊,仪景公主是对的,我就像是个不懂事乱发脾气的孩子。她深吸一口气,又想,也许我是有些不安。也许因为我太过靠近秦望石髓,太过靠近神威万里伏,太过靠近那个陷阱,或者是别的什么。

    “要小心。”仪景公主说。

    湘儿用更低的声音说:“千万要小心,半夏,拜托你。”她用力揪住了自己的辫子。

    半夏躺在矮床上,两名同伴站在她两边,雷电开始在空中翻滚,睡梦渐渐来临。

    又是连绵起伏的山丘,像每次一开始时一样。花朵和蝴蝶辉映着春日的阳光,耳边掠过的是轻柔的风和阵阵鸟雀的歌唱。这一次,她穿着绿色的丝衣,胸部有金色的飞鸟花纹刺绣。脚下是绿色织金锦软鞋。密炼法器变得轻盈无比,从她的衣服底下飘飞出来,只因巴蛇戒的重量压住了它,它才没有飘走。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953/ 第一时间欣赏圣师魔命最新章节! 作者:贺兰归真所写的《圣师魔命》为转载作品,圣师魔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圣师魔命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圣师魔命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圣师魔命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圣师魔命介绍:
劫运将新,天书降恩,圣师命魔。正阴阳错忤,鬼神淆混,依凭城市,绵亘山河。杀气闭空,阴容夺昼,万姓罹殃日已多。圣师魔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圣师魔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圣师魔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