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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贺兰归真     圣师魔命txt下载     圣师魔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零八章 对不住

    “这种药你一天要喝两次,直到咳嗽停止。”三花婶坚定地说,“我有一种药膏,你每天晚上都要擦在胸口。”她叉着腰,教训着说书人,原本她嗓音里的那种疲倦不知不觉地消失了,“药膏的气味和这种茶的气味一样难闻,但你一定要擦!否则我就把你拉到楼上,就像从网里拉出一条你这么瘦的鲫鱼,再用你穿的披风把你绑在床上?以前从没有说书人向我求医过,我不会让我第一个这样的病人咳嗽到死。”

    谢铁嘴对她怒目而视,带着咳嗽的声音吹起他的胡子,但他应该是把她的威胁当真了。至少,他什么话都没说,但他看上去像是等她转过身的时候,就会把她的茶和药膏都扔掉。

    对马鸣来说,三花大妈说得愈多,就愈像丹景玉座。看到谢铁嘴脸上乖戾的表情,还有他瞪着她的眼睛,马鸣决定自己最好缓和一下眼前的气氛,以避免说书人拒绝接受她的药,而与这名妇人发生更为激烈的冲突。“我知道一名女子,她说话的声音和你一样,”马鸣说,“她总是说到鱼啊,海啊之类的东西,就像你一样。而且,你们的口音也一样。我觉得,她应该是晋城人。”

    “也许吧!”灰发妇人的声音里突然又出现了倦意,她低头盯着地板,“我也知道一些有你这种口音的姑娘。她们之中有两个是你这种口音。”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马鸣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心想:我的运气不可能会这么好。但他可不会赌一两银子,坚持会有另外两个有红河口音的姑娘恰巧来到晋城:“三个姑娘?或者是年轻女子?名字是半夏、湘儿,还有仪景公主?仪景公主有一头和太阳的颜色一样的长发,还有一双眼睛。”

    妇人皱眉望着他:“她们告诉我的名字不是这些,”她缓缓地说,“我就怀疑她们没有告诉我她们真实的名字。我觉得,她们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她们之中的一个漂亮姑娘确实有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和黄褐色的法衣长发。她又提到湘儿直达腰际的辫子。半夏黑色的大眼睛和时刻带在嘴边的微笑。三名美丽却各不相同的女子。“我觉得,她们就是你说的那些姑娘,”她最后说道,“我很对不住,孩子。”

    “为什么你要说对不住?我已经找她们好多天了!”马鸣吃惊不小,竟然这么巧,我在来这里的第一晚就经过这个地方了。我和她们擦肩而过!我总想着什么偶然性,有什么会比一条雨夜到来的船停在那座码头上更偶然的?有什么比恰巧被一道雷电照亮的地方更偶然的?天意!“告诉我,她们在哪里,马三花大妈。”

    灰发妇人看着在炉子上冒热气的长嘴壶。她的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她们在哪里?”马鸣追问道,“这很重要!如果我不找到她们,她们就会陷入险境。”

    “你不知道,”灰发妇人低声说,“你是个外地人,可是大君—”

    “我什么也不在乎。”马鸣眨眨眼,转头看着谢铁嘴。说书人似乎皱起了眉头,但他咳嗽得那么厉害,马鸣无法确定他的表情。

    “大君和我的朋友有什么关系?”

    “你不—”

    “别对我说我不懂!我会为你提供的消息付钱的!”

    马三花大妈生气地望着马鸣,“我不要钱!”她的脸因愤怒而扭曲了,“你要我告诉你的事情,是我被禁止说出口的。如果我告诉了你,而你不小心说出我的名字,你知道我会有怎样的下场吗?我会丢掉我的舌头,而这还只是开始。然后,我会丢掉我身体的其他部分,直到大君将我剩下的身体高高地吊起来,让我在哀嚎数时辰之后死掉,以告诫其他人要服从他们。即使我告诉你,然后死掉,也对你的那些年轻姑娘没什么好处!”

    “我保证,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出你的名字,我发誓。”马鸣想:我会遵守这个誓言的,老妇人,只要你告诉我她们他娘的在哪里!“能告诉我吗?她们的处境很危险。”

    三花大妈望着他,静默了很长的时间,直到马鸣觉得她已经看遍了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既然你发了誓,我可以告诉你。我……喜欢她们。但你已经无能为力了。你来得太晚了,马鸣。晚了三个时辰。她们已经被捉进了晋城之壁。是大君派人来抓走她们。”她带着忧心与迷惑的神情摇了摇头,“他派来……几个女人……她们能够导引真气。我并不讨厌鬼子母,但这是违背律法的。那些是大君们自己制定的律法。即使大君打破了其他所有律法,他们也不会打破这一条。为什么一个大君会派鬼子母做事?为什么他要那些姑娘?”

    马鸣几乎笑了出来:“鬼子母?马三花大妈,你几乎把我的心脏拉到了我的喉咙里,也许还有肝脏。如果鬼子母来找她们,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她们三个都会成为鬼子母的。我不喜欢她们这样,但她们一定要—”看着妇人用力地摇着头,他的笑容消失了。

    “男孩,那些姑娘当时拚命挣扎,就好像困在网里的鱼。不管她们是不是会成为鬼子母,那些女人对待她们就像是对待不老实拉磨的驴一样,狠狠地抽打她们。朋友之间是不会那样伤害对方的。”

    马鸣感觉自己的脸正在扭曲。鬼子母伤害她们?这倒古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他娘的地方。和它相比,走进玄都的宫殿就像是走进农家的院子!这事透着邪性!妈的,我那时就站在雨里,盯着这里!天雷劈了我这个瞎眼的傻瓜吧!

    “如果你弄断你的手,”马三花大妈说,“我这里有夹板和药膏,但如果你弄坏了我的墙,我会像收拾鲩鱼一样剥掉你的皮!”

    马鸣眨眨眼,才看到自己拳头上的关节都擦破皮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曾经击打过墙壁。

    大妈一把抓住他的手,但她用来探査他伤口的手指却异常温柔。“筋骨没事。”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说道。她的眼睛望向马鸣的面孔时,也同样地温柔,“看起来,你很在乎她们。至少,我觉得你会在乎她们其中的-个。我很对不住,马鸣。”

第七百零九章 多谢你

    “不要这么说,”马鸣对她说,“至少现在我知道她们在哪里了。我要做的就是救她们出来。”他将身上最后两枚小金瓜子拿出来,塞在她手里。“这是这老头的药费,还有酬谢你让我知道了那些姑娘的下落。”一时激动,他朝着妇人深施了一礼,朝她一笑,“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消息。”

    老妇人楞了一下,似乎觉得万分意外,不知道该看那些钱,还是看马鸣;“你说,要救她们出来。也就是说,要带她们离开这里。”她突然用手指戳了一下马鸣的肋骨,马鸣觉得自己彷佛是被一根棍子戳中了。“你让我觉得起了我的丈夫,马鸣。他也是个强脾气的傻瓜,总是大笑着驾船冲进风口里。我几乎以为你能做到你说的这件事了。”

    一低头,她看见马鸣沾满泥巴的靴子,显然,她是刚刚才看到。“我用了六个月的时间,才教会他不要带着泥巴走进我的房子。如果你真的救出那些姑娘,无论你看上的是她们之中的哪一个,那个姑娘都会有一段艰难的时间教会你知道如何走进她的房间。”

    “我相信,你是唯一一个能做到这件事的女人。”马鸣笑着说,当他看见老妇人生气的目光时,他的笑容更灿烂了。“救出她们,这就是我要做的一切。带她们离开囚禁她们的牢笼,离开他娘的晋城。”

    可谢铁嘴又咳嗽了,他不能这样走进晋城之壁。我该如何阻止他?马鸣又道:“三花大妈,我能把我的朋友留在这里吗?我觉得,他病得太厉害,不应该回客栈去。”

    “什么?”谢铁嘴喊道。他竭力想从椅子里站起来,但他咳得太厉害,连说话都很困难,“我不是……可以被随意乱扔的东西,小子!你以为……走进晋城之壁……会像是……走进你娘的柴火房一样?你以为……没有我……你能进得去?”他用椅背撑住身子,但他的喘息和咳嗽让他怎么也站不起来。

    马三花大妈将一只手放在谢铁嘴的肩膀上,像对待一个孩子般把他按回椅子里。说书人怒气冲冲地瞪了她一眼。“我会照顾他的,马鸣。”她说。

    “不!”谢铁嘴喊道,“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把我扔给……这个老……”只因为马三花大妈的手扶住了他的肩膀,谢铁嘴才没有把头埋到膝盖里去。

    马鸣朝白发谢铁嘴笑了笑;“很高兴认识你,谢铁嘴。”

    当他跑进街里的时候,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谢铁嘴又不会他娘的死掉,那个老妇人会让他活下来,她甚至可以揪着谢铁嘴的胡子,把不停踢打尖叫的他从坟墓里拉出来,没错。但谁又能保证我会活下去?

    马鸣前面,晋城之壁俯瞰着这座城市,那是一座无法攻克的要塞,一座屹立数百代的城池,一座敲碎上百支军队牙齿的巨岩。不管用什么方法,他必须进去,带那三个女人出来。不管用什么方法。

    马鸣爆出一阵大笑,连街上闷闷不乐的行人们也全都抬头看着他。他转头走向聚四海客栈,不再理会脚下的泥巴和身边的闷热。他能感觉到骰子正在他的脑子里蹦跳。

    而在另一边,子恒正披上外衣,在黄昏的阴影中朝广福楼走去。一种舒适的疲劳浸透了他的手臂和双肩。除了更多的日常用品之外,那个铁匠还让他打制了一个大件的装饰品,那上面全都是精致的曲线和螺旋。它会被镶嵌在一个地方诸侯新整修的庄园大门上。子恒很喜欢制作这种漂亮的物件。

    “我觉得,那个土包子的眼睛会从眼眶里蹦出来,铁匠,这样的作品应该是为大君打制的。”

    子恒侧头看了一眼走在他身边的小丹,阴影遮盖了她的面容。即使是以子恒的视力看来,阴影还是存在的,只不过比起别人的眼睛,他能看得更清楚一些。阴影勾勒出姑娘一双细俏的颊骨,在她高挺的鼻子上形成了一条更加柔和的曲线。子恒一直无法确定自己对她的感觉。即使纯熙夫人和令公鬼仍然坚持让他们留在客栈附近,他也希望她除了看自己工作之外,还能找些别的事情做。不知为什么,他发现自己一想到姑娘的那双凤眼在看着他,他就会变得很笨拙。不只一次,他拿着铁锤不知所措,直到铁匠皱起眉,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姑娘们总是让子恒感觉到笨拙,特别是当她们朝他微笑的时候,但小丹甚至不必向他微笑,只要看着她,就会有这样的效果了。他又一次开始思考,到底她是不是紫苏警告他要提防的美丽女人。她如果是猎鹰,还会好些。他因为这个想法而吃了一惊,脚下一个踉跄。

    “我不想让任何由我做的东西落入黑水将军手中。”子恒望向小丹,眼里射出金色的光芒,“如果这是为大君做的,我怎么能确定它会落到哪里?”她哆嗦了一下,“我不想吓唬你,……小丹。”

    小丹的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毫无疑问,她认为子恒看不见:“你自己都快要摔跤了,乡下男孩。你有没有想过留胡子?”

    她总是嘲笑我,这已经够糟糕了,但她説的话里,有一半我都不知道!

    当他们走到客栈的前门时,正好碰到纯熙夫人和孔阳从另一条路走过来。纯熙夫人穿着那件木棉披风,用大而深的兜帽遮住了她的脸。从大厅窗户里射出来的灯光在石板路上形成了黄色的亮斑。两、三辆马车辚辚而过。视野里,差不多有十几个路人,全都行色匆匆地向家中赶去。但街道的大部分都已经被黑影占领。布匹店也关门了。寂静塞住了众人的耳朵。

    “令公鬼在晋城。”鬼子母冰冷的声音从斗笠深处传出来,彷佛来自幽深的洞窟。

    “你确定?”子恒问,“我没听说任何奇怪的事情。没有婚礼,也没有干枯的水井。”他看见小丹困惑地皱紧了眉头。纯熙夫人以前没有和她说过这些事,子恒也没有,只是要巫咸管住他的舌头会困难些。

第七百一十章 为我而设的陷阱

    “你不想听听流言吗,小铁匠?”退魔师说,“这个地方最近举行了很多婚礼,在前四天里举行的婚礼,就有前半年那么多。而发生的谋杀案则与前一年的一样多。今天有一个小姑娘从高塔的窗台上掉落下来。足足摔了三百尺,才落在石板地面上。而她从地上爬起来,立刻向她的娘跑去,浑身没有一点伤。占西女主自从上个冬天之前,就在这里‘作客’,今天她发表声明,她会屈服于大君们的意愿。而昨天她还在说,只要晋城的一个地方诸侯向占西城里踏进一只脚,她宁可将占西城和占西大船团一把火烧光。他们没有对她用刑,而她的意志像铁一样刚强。现在你告诉我,你会不会认为这是令公鬼做的。铁匠,晋城从上到下都已经像一锅沸水般翻腾起来了。”

    “不需要告诉他这些事,”纯熙夫人说,“子恒,你是不是梦见令公鬼了?就在昨晚。”

    “是的。”子恒承认,“他在秦望石髓大厅里,手里拿着那把剑。”他感觉到小丹在他身边动了动。

    “但我一直在为这件事而担心,所以会有这样的梦也不奇怪。昨晚,我作了一晚的噩梦。”

    “一个高个子的汉子?”小丹说,“有着红头发和黑眼睛?拿着一件亮得刺眼的东西?在一个到处都是红色石柱的地方?小铁匠,告诉我,你的梦不是这样的。”

    “要知道,”纯熙夫人说,“今天,我在一百个人嘴里听说了这个梦。他们也全都说到了噩梦。关老显然没有费力去屏障他自己的梦。”她突然笑了,那笑声如同一阵低沉冰冷的钟声谐鸣。“人们说,他是太乙雷声应化天尊。他们说他要到来。他们只是在角落里害怕地相互耳语着,但他们说的就是这件事。”

    “那关老呢?”子恒问。

    纯熙夫人的回答如同从冰霜中抽出的钢刃,“我今晚会对付他。”她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恐惧。

    “我们在今晚对付他。”孔阳对她说。

    “是的,我的护法。我们会对付他。”

    “那我们做什么?坐在这里干等?我已经等够了,那就像是在群山里虚度一生,纯熙夫人。”

    “你和巫咸,还有小丹,要去嘉荣城,”纯熙夫人对他说,“在那里等这一切结束。那里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

    “黄巾力士在哪里?”孔阳说,“我希望你们三个尽快上路,赶往北方。”

    “我觉得,他在楼上,”子恒说,“在他的房间里,或者在饭厅里。饭厅里的窗户可以透进灯光。他一直在他的日记本上做记录。我觉得,他可以在他的书里用大段篇幅描述我们逃跑的过程。”他很惊讶自己声音中的苦涩。你在干嘛,蠢货,难道你想面对黑水将军?不。我已经厌倦了逃跑。曾几何时,我不知道什么是逃跑,只知道是战斗,那种感觉要好得多。即使我知道我会死去,那种感觉也会好得多。

    “我会去找到他的。”小丹说,“我承认,我很高兴能从这场战争中逃开。我对此并不感到羞愧。男人总是在应该逃跑的时候还坚持战斗,只有傻瓜才会在应该逃跑的时候坚持战斗。这种话,我不需要说两遍。”她抢在众人前面走进了客栈,她的开衩窄裙随着她迈动的双腿发出唏簌的声音。

    子恒走进客栈,在大厅里向四周望了一圈,便跟着小丹向后面的楼梯走去。酒桌边的客人比他预料的还要少。有些酒客只是一个人坐着,睁着呆滞的眼睛发楞。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们都带着恐惧的神色,用弱不可闻的耳语相互交谈着。子恒的耳朵听见三次“应化天尊”这个字。

    当他走到楼梯顶端时,他听见另一个低微的声音,纯熙夫人的那个私人饭厅里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他沿着走廊向前望去,“小丹?”没有回答。他感觉到颈后的毛发蓦然竖起,急忙向前跑去。“小丹?”

    他推开房门:“小丹!”

    姑娘躺在桌边的地板上。子恒正要冲进房间,纯熙夫人严厉的声音阻止了他。

    “站住,傻瓜!想活就站住!”纯熙夫人沿走廊缓缓地走过来,一边向两旁倾侧着头,彷佛是想听到什么声音,或者是想看到什么东西。孔阳跟在她身后,手放在剑柄上。但从孔阳的眼神来看,他似乎已经知道,蛮力在此时没有任何作用。纯熙夫人与子恒并肩站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后退,子恒,后退!”

    子恒痛苦地凝望着小丹,凝望着小丹。女孩躺在那里,了无生息。最后,子恒强迫自己从门口退开,站在还能看见她的地方。她看上去像是死了。子恒看不到她胸口的起伏。他想要嚎啕大哭。紧皱眉头,他用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那只他用来推开房门的手。他把那只手的手指掰开,再握紧,胳膊上传来一阵刺痛,似乎他扭到了手肘的关节。“你能不能做些什么,纯熙夫人?如果你不能,我就要到她身边去。”

    “站着别动,否则你将哪也去不了。”纯熙夫人镇静地说,“她的右手边上是什么?好像她摔倒的时候,那东西从她手里掉出来了。我看不清楚。”

    子恒瞪了她一眼,然后望向屋里。“一只通天犀角,看上去像是一只解毒的通天犀角。这是为什么,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告诉我!”

    “一只刺,”纯熙夫人说,“一只通天犀角。安静,子恒。我一定要想一想。我感觉到,它触发了什么。我能感觉到设置在它上面的真气编织的痕迹。纯阴之气,纯粹的纯阴之气,没有别的。纯粹的纯阴之气真气几乎不会被使用!为什么这只通天犀角会让我觉得到纯阴之气?”

    “你感觉到它是一个机关的触发点,纯熙夫人?那这个机关是什么?一个陷阱?”

    “是的,一个陷阱,”纯熙夫人说,愤怒在她冰冷的平静中制造出细小的裂缝,“一个为我而设的陷阱。”

第七百一十一章 她还活着

    纯熙夫人道:“如果不是小丹跑在前面,本来应该是我第一个走进这个房间。孔阳和我肯定会来这里拟定计划和等待晚餐。我现在不会再等待晚饭了。安静,如果你想让我帮助这个姑娘的话。孔阳!把范老秃给我找来!”

    退魔师立刻跑下了楼梯。

    纯熙夫人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有时会从斗笠底下看一眼屋里的情况。子恒在小丹身上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她的胸口凝滞不动。他竭力想听到她的心跳,但即使用他的耳朵,还是什么都听不见。

    孔阳回来的时候,一只手抓着范老秃的脖子,客栈掌柜显然是被吓坏了。鬼子母走到这个秃头男人的面前:“你曾经保证过,这个房间是完全属于我的,范老秃。”她的声音如同剥皮小刀一样锋利精确,“除非我在,否则即使是女侍也不能进去打扫。你让谁进去了,范老秃?立即告诉我!”

    范老秃哆嗦得彷佛是一碗鸡蛋羹,“只……有,两……位夫人。她……们说想……给您留下一个惊喜。我发誓,夫人。她……们把那东西给……我看。是一只小犀……角。她……们说,您会……很吃惊。”

    “我确实很吃惊,掌柜。”纯熙夫人低声说,“你可以走了,如果你把这件事说出去一个字,即使是你的梦话,我就会毁掉这个店,只在地上留下一个窟窿。”

    “是夫人,”他几乎是在耳语,“我发誓!我发誓!”

    “去吧!”

    客栈掌柜向楼梯跑去,不小心摔倒在地,就直接爬下了楼梯,楼梯上传来的撞击声说明他下楼时又不只摔倒一次。

    “他知道我在这里,”纯熙夫人对退魔师说,“而且他找到了一些玄女派鬼子母,并让她们为他设置陷阱,不过,也许他以为我已经中了陷阱。陷阱的触动只是紫霄碧气的一次微弱闪现,但他也许很强大,能够感觉到它的触动。”

    “那么,他就不会提防我们了。”孔阳平静地说。他几乎是在微笑。

    子恒等着他们,牙咬得咯咯响,“小丹怎么办?”他问道,“纯熙夫人,你怎么救她?她还活着吗?我看不出她在呼吸!”

    “她还活着,”纯熙夫人缓缓地说,“我不能,我不敢靠近她,确定她的状况,但她还活着。从某种角度来说,她是……睡着了。就像是一头在冬天熟睡的熊。她的心脏跳动非常缓慢,毎两次心跳之间都会间隔一小会儿。她的呼吸也一样。她很深地睡着了。”即使纯熙夫人的脸被兜帽遮住了,子恒还是能感觉到她在看着他。“恐怕,她不在这里,子恒。不在她的身体里。”

    “你是什么意思?她不在她的身体里?我的天啊!你不是在说,他们……拿走了她的三魂七魄。就像是仆厮鬼——”纯熙夫人摇摇头,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一阵疼痛从胸口传来,似乎在纯熙夫人刚才说完话之后,他就没有呼吸过。“那么,现在她在哪里,纯熙夫人?”

    “我不知道,”纯熙夫人说,“我可以猜测,但我不知道。”

    “猜测,线索,任何东西!告诉我吧,她在哪里?”子恒粗暴的声音让孔阳向前迈了一步,但子恒知道,如果孔阳想阻止他,他会不顾一切打断这个退魔师的话,就像在方柄凿上打断锻铁条,“在哪里?”

    “我对此知道得很少,子恒。”纯熙夫人的声音如同冰冷无情的音乐,“我只是记得,这与一件附有纯阴之气的法器的通天犀角有关。那是一件密炼法器,最后对它进行研究的人是灵槐夫人,也就是巫鬼道最后的占梦者。这种被称为占梦的能力关系到纯阴之气,子恒。我没有对这一个领域进行过研究,我的法力属于其他方面。我相信,小丹是陷进了一个梦中,也许甚至是梦之世界里—夜摩自在天。我能推测到的只有这些。一位占梦者只能让自己三魂七魄的一部分进入梦境。如果小丹没有及时返回,她的躯体会死去。也许她会活在那个梦里,我不知道。”

    “夫人,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子恒喃喃地说。他向屋里望去,心里只是想哭。小丹躺在那里,看上去那么瘦小,那么柔弱无助。小丹,我发誓,我永远只叫你小丹。“为什么你不能做些事!”

    “陷阱被触动了,子恒,但那个陷讲依然会呑噬每一个走进屋里的人。我在走到她身边之前,就会落入陷阱。而我在今晚还有必须完成的任务。”

    “你不能这样,鬼子母!忘不了你的任务!梦的世界?那就像狸力梦一样?你说过,占梦者有时会看见狸力。”

    “我已经把能告诉你的都对你说了。”纯熙夫人厉声说道,“现在,你该走了。孔阳和我必须去晋城之壁。没有时间可以耽搁。”

    “不。”子恒平静地说,但是,当纯熙夫人开口时,子恒提高了声音,“不!我不会离开她!”

    鬼子母深吸了一口气,“很好,子恒。”她的声音沉静、圆润冰冷,“如果你愿意,就留下吧!也许你能活过今夜。孔阳!”

    她和退魔师朝他们的房间走去。没多久,他们就回来了,孔阳披上了他的变色披风,消失在楼梯口,没有和子恒说一句话。

    子恒从敞开的屋门望向小丹。我一定要做些什么,如果那就像狸力的梦一样……

    “子恒,”巫咸嗡嗡的声音传来,“小丹怎么了?”黄巾力士只穿着中衣,手里拿着笔,手指头上还沾着墨水。“孔阳要我必须立刻就走,然后他说小丹出事了,说她落入了陷阱里。这是什么意思?”

    子恒心神烦乱地向巫咸转述了纯熙夫人说的话。这么做也许会有用,也许,一定要有用!突然间,他被巫咸的咆哮惊醒了。

    “不!子恒,这不应该!小丹是那么自由自在,不该把她困在陷阱里!”

    子恒抬头望着巫咸的脸,突然间,他回忆起古老的传说,在那些故事里,黄巾力士绝不向敌人屈服,绝不向敌人妥协。巫咸的耳朵向后贴在了头侧,他宽阔的额头彷佛铁砧一样坚硬。

第七百一十二章 我什么都不在乎

    “巫咸,我要试着帮助小丹。但我在这样做的时候会变得软弱无力。你能护卫我吗?”

    巫咸举起一双对待书卷无比温柔的手,粗壮的手指狠力弯曲,就连石块也可以捏碎,“只要我活着,就没有人能过我这一关,子恒。犼神七煞和十首魔王罗波那本尊都不行。”他不是在宣讲什么,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子恒点点头,又向门里看了一眼。一定要有用。我不在乎紫苏警告过我什么!他怒吼一声,扑向小丹,向她伸出双手。他以为他在消失之前,可以碰到她的脚踝。

    这个陷阱中的梦境是不是夜摩自在天,子恒并不知道,但他知道,这是狸力的梦。连绵起伏的青草丘陵环绕着他,或远或近,零星分布着一些矮树丛。他看见鹿在树林边缘吃草,一群不知什么种类的野兽在草原上跑跳而过,看上去像是梅花鹿,但他们长着长而直的角。风中的气味告诉他,他们的味道很鲜美,其他的气味向他展示了身边更好的猎物。这正是狸力梦。

    他发现身上穿着铁匠的皮革长背心,手臂赤裸。腰际有沉坠的感觉,他伸手过去,挂在腰带上的不是斧子,他的手指碰到了铁锤的锤头。这种感觉才是正确的。

    尖牙出现在他面前。

    你又来了,就像一个傻瓜,就像一只把鼻子伸进树洞,想~舔一舔蜂蜜的小狸力,结果却被蜜蜂叮烂了嘴和眼睛。这里的危险更甚于以往,子恒。邪恶的东西在梦中横行。兄弟和姐妹们都在躲避两条腿堆起来的巨石高山,并且几乎害怕梦到彼此。你一定要走!

    “不,”子恒说,“小丹在这里,她被陷在这里的某个地方。我一定要找到她,尖牙。我一定要!”他感觉到体内的一阵震撼,有些什么东西正在改变。他低下头,看见腿上卷曲的长毛,宽大的爪子。他是一匹比尖牙还要大的狸力。

    你太强大了!每一次的进入都伴随着震撼,你会死的,兄弟。

    如果我不救出猎鹰,我什么都不在乎,兄弟。

    那么,让我们开始寻宝吧,兄弟。

    鼻子在风中仰起,两匹狸力驰过平原,寻找着猎鹰。

    进入城池。

    一个明智的人不该在夜里爬上晋城城的屋顶。这样想着,马鸣向月光形成的影子里窥看时,做出了这样的判断。这是一条超过五十步宽的街道,也可以被认为是一座狭窄的广场。它将卫所与马鸣所在的斜坡屋顶分开。马鸣脚下的这座房子在石板路面上有三层高。

    马鸣又想:但我什么时候又明智过?那些我遇见过的时刻都处在明智状态的人都是那么无聊,看着他们就让人想睡觉。无论这是广场还是街道,马鸣从黄昏开始,沿着它绕过了整座晋城之壁。它唯一没有到达的地方就是河水流经晋城的那一侧,漆水河在城池脚下喧嚣而过,除了城墙之外,没有任何东西阻碍它。那堵墙就在他右边两座房子以外的地方。因此,城墙的顶部看起来是通向城池的最佳路径,但他并不会欣喜若狂地跑过去。

    拿起镇山棍和一个有活动提把的锡盒子,他小心地向一座更靠近城墙的砖砌烟囱挪过去。装烟火的油布卷被他打开,背在了背上。虽然马鸣把它在背上尽量勒紧,但在黑暗中的屋顶上,它还是显得有些太过笨重了。就在刚才,马鸣因为它滑了一下,踢掉了一块屋瓦,引得屋里睡觉的人喊了一声“有贼”。

    马鸣急忙就跑开了。这时,他下意识地将背上的包裹拉紧了些,躲进了烟齿的阴影里。过了一会儿,他放下那个盒子,盒子的提把已经开始散发出令人感到不舒服的热度。

    从影子里看晋城之壁,感觉上安全许多,但并不会让马鸣有更多的勇气。晋城的城墙比玄都和嘉荣城等大城的城墙要来得薄,宽度不超过三尺,由许多粗大的石砌扶壁支撑。现在,这些扶壁都已经沉没在黑影里。当然,三尺是一个足以行走的宽度,但如果从城墙上掉下去,就要在黑暗中坠落六十尺,才会撞击到坚硬的石板地面。借着墙边这些他娘的房子,自己能轻松地爬到那诸墙顶上,然后从那上面一直跑到他娘的晋城之壁旁边!

    这种方法是可行的,但它感觉上让人不是很舒服。晋城之壁的墙壁看上去就像是一堵悬崖。根据目测,马鸣告诉自己,他应该能爬上那座城墙:当然,我可以。和那些迷雾山脉的悬崖一样嘛!城垛口在三百尺以上的高度,低一些的地方一定开有箭孔。但在黑夜里,他找不到它们,而且,他也不能从一个狭小的箭孔钻进去。他娘的三百尺,也许是三百六十尺,真够高的,即使是令公鬼也不会尝试爬上去的。

    但这是马鸣能找到的唯一路径。他找到的每一座门都被紧紧地关闭着,看上去即使是一群公牛也无法冲破,更别提每道门前都有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看守着。

    突然间,他眨了眨眼,向城池一边望去,那里有个傻瓜正在攀爬城墙。看上去,就像是在月光下移动的一个影子。马鸣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爬到了一半,从他脚下到地面约有二百尺的高度。傻瓜,找死吗?好吧,我和他差不多高,我也要上去。

    不过也许,他也许会在爬城的时候引发守卫者的警报,然后我就会被捕。现在,他看不见那个攀爬的人了。我的天啊,他到底是谁?他是谁,又有什么关系?真不让人活,但这是个赢得那场赌局的他娘的办法。事后我要她们都亲我一口,连湘儿也不例外!

    马鸣站起身,向城墙望去,想找到一个合适的攀爬点。突然间,冰凉的钢刃横在他的脖子上。想也没想,他用镇山棍推开剑刃,又用棒子的另一端扫中背后那个人的双脚。另一个人将他绊倒,他差一点摔在刚刚被他扫倒的那个人身上。马鸣在屋瓦上翻了一个身,解下背上的烟火心想:如果它掉下去,我就打断他们的脖子—随后,他起身旋动棒子。他感觉到棒子打中了肉体,在第二次击中的了闷哼的声音。这时,又有两把利刃顶在他的喉咙上。

第七百一十三章 你就活不了

    马鸣停止一切动作。梭镖的枪尖点在他的肌肤上,阴暗的枪锋几乎完全无法反射月光。他的眼睛沿着梭镖向前望去,看见了握住梭镖的人。那些人的脸被黑布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他。真是匪夷所思,我碰到真的贼了!我的运气怎么了?

    马鸣装出一副笑容,让自己在月光底下尽量露出更多的白牙:“我没有打扰你们做买卖的意思,如果你们让我走,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戴面罩的人没有动,手里的梭镖也没有动。

    马鸣又道;“我和你们一样,都不想大喊大叫地让别人知道。我不会出卖你们的。”对方只是像雕像一样站着,低头俯视着他。碰上哑巴了,我没时间和你们搅和。是扔骰子的时候了。他打了个寒颜,脑子里最后的这句话让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抓紧手中的镇山棍,身体向旁边倒去—他差一点痛得喊出声来,有人重重地踩在了他的手腕上。

    马鸣转动眼睛,想看看是谁踩住了他。我真是有够蠢的,我忘记那个被我綷倒的人了。他立刻又看见另一个人影出现在踩住他手腕人的身后,于是他决定,最好暂时不要再使用镇山棍了。

    踩着马鸣手臂的是一只柔软的靴子,镶边的靴筒有膝盖那么高:这触动了他的回忆。那是关于一个他在山地里遇到的汉子。他望向夜色中那个人的上半身,竭力想分辨出那个人衣服的样式和颜色。他们的衣服完美地与夜幕融为一体,让马鸣连他们的身形都看不清楚。马鸣的目光滑过那个人腰间的长匕首,最后落到他用黑色面罩盖住的脸上,一张用黑色面罩盖住的脸,黑色的面罩。

    宵辰人!

    饶了我吧,他娘的宵辰人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心一凉,回忆起关于宵辰人戴上面罩的传说,那是他们杀人的标志。

    “是的,”一个汉子的声音响起,“我们是宵辰人。”马鸣哆嗦了一下。他没有意识到他刚刚把自己的想法大声说了出来。

    “身为一个遭到突袭的人,你的舞蹈非常优秀。”一名年轻女子的声音说道。马鸣觉得她就是那个踩住他手腕的人。“也许有一天,我能和你正式跳一支舞。”

    马鸣笑了。如果她想和我跳舞,他们至少就不能杀我!但他立刻又皱起了眉。他似乎记得,鄢陵人对于舞蹈有着另外的解释。

    梭镖收了回去,几只手把他拉了起来。他将那些手挣开,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彷佛他正站在一家酒馆的大厅里,而不是在月黑青高的夜晚,和四个宵辰人站在别人家的屋顶上。想要让别人知道你有一副稳定的神经,你就要付出代价。这些宵辰人在腰上除了插着匕首之外,还都挂着箭囊,他们的背上背着更多的梭镖和一张放在皮匣中的弓。细长的枪尖从他们的肩头伸出来。马鸣听见自己嘀咕了一句:

    “我掉进井底的陷阱了。”然后就闭住上嘴。

    “你在这里做什么?”刚才那个汉子的声音问道,因为被面罩遮住的关系,马鸣并不确定是谁在说话。那个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是一种惯于发号施令的且充满自信的声音。马鸣觉得自己至少能分辨出那个女人,她是唯一个子比他矮的,不过也不比他矮多少。其他人都高出他一个头,甚至更高。他娘的宵辰人,他想。“我们已经观察你一段时间了,”那名长者继续说道,“我们看着你探察晋城之壁。你把它的每一个部分都看遍了,为什么?”

    “我也可以对你们所有人问这个问题。”另一个声音响起。只有马鸣因为这句话而愣了一下。这时,一个穿松腿裤子的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那个人没有穿鞋,应该是为了能更加自如地在瓦片上行走。

    “我本想捉住五个贼,而不是宵辰人,”他继续说道,“但不要以为你们人多就会吓倒我。”一根不高过他的头顶的细手杖被他舞成一片虚影,并发出呼呼的声音,“我的名字是李药师,我是一名捕盗者。现在我要知道,为什么你们会在屋顶上,盯着晋城之壁。”

    马鸣摇摇头。今晚屋顶上到底有多少他娘的人?现在缺的就剩下谢铁嘴上来拨弄竖琴,或者是来一个询问客栈的人了。他娘的潜行者!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些宵辰人也都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对于一个城里人来说,你的身手不错。”那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但为什么你会跟踪我们?我们什么也没偷。为什么今晚你自己也会那么频繁地望向晋城之壁?”

    即使只是在模糊的月光下,李药师的惊讶还是显而易见。他哆嗦了一下,张开嘴,然后又闭上了。又有四名宵辰人出现在他身后。叹了一口气,他将身子靠在细手杖上。“看来,我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李药师喃喃地说道:“看来我一定要回答你们的问题了。”他望向晋城之壁,然后摇摇头,“我……今天做了一件事,让我……很困扰。”他彷佛是在自言自语,又彷佛心中有什么解不开的问题。“我的一部分说我做的是对的,我必须服从。没错,当我去做的时候,它看起来是对的。但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告诉我,我……背叛了什么。我相信,那个声音是错的,而且它很微弱,但它一直没有停止。”这时,他闭上嘴,又开始摇头。

    一个宵辰人点点头,用那个苍老的声音说,“我是鬼玄元,属于乌孙鄢陵的深谷氏族,我曾经是铁狱众。有时,铁狱众也会做你们潜行者的工作。我说这些,你应该知道,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以及你一定要扮演的角色。我不会伤害你,潜行者李药师,我也不会伤害你的同胞,但你承受不起发出警报的代价。如果你保持安静,你就能活下去,如果不行,你就活不了。”

    “你们不会伤害这座城市,”李药师缓缓地说,“那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晋城之壁。”鬼玄元的声音很清楚地说明这就是他想说的一切。

    过了一会儿,李药师点点头,“我几乎希望你们有力量伤害那座城池。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第七百一十四章 不要想这个了

    鬼玄元将戴面罩的脸转向马鸣,“那么你呢,没有名字的年轻人?现在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严密地探察晋城之壁?”

    “我只想在月光下散心。”马鸣轻松地说。年轻女子再次将枪尖抵在他的喉咙上,马鸣竭力不让自己的喉结移动,心想:罢,也许我能告诉他们一些事。绝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在颤抖,如果让对方知道,那自己所有的优势就都没了。

    马鸣用两根手指小心挪开她的枪尖。同时他觉得她似乎微笑了。“我的一些朋友在城池里,”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沉重,“她们是被抓进去的,我要救她们出来。”

    “没名字的,只有你一个人?”鬼玄元说。

    “嗯,看来没别人了。”马鸣不在乎地说,“除非你们想帮忙?你们看起来对那座城池很感兴趣。如果你们要进去,也许我们能一起走。不管怎么看,要掷出来的骰点都必须很大,但我的运气总是很好至少,至今为止是这样。”

    马鸣想:碰到了戴黑面罩的宵辰人,他们没有割断我的喉咙,不可能有比这个更好的运气了。而且,带着几个宵辰人进去想来也不坏。

    “赌一下我的运气,应该比你的要好。”

    “我们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几个俘虏的,赌鬼。”鬼玄元说。

    “是时候了,鬼玄元。”马鸣不知道这是哪个宵辰人的声音,但鬼玄元点了点头。

    “好的,尸弃。”他的目光从马鸣转移到李药师,又回到马鸣身上,“不要发出警告。”他转过身,走了两步,就融入夜色之中。

    马鸣刚回过神来,其他的宵辰人也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和那个潜行者。他们是不是留下了人监视我们。马鸣想:我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这样做?

    “我希望你同样不要阻止我,”他将烟火包挂在背上,伸手拣起镇山棍,转头对李药师说,“我要进去,不管你会不会阻拦,不管用什么方法。”他走到烟齿旁边,拿起那个锡盒子,盒子的提把更热了。

    “你的那些朋友们,”李药师说,“她们是不是三个姑娘?”

    马鸣向他皱起眉头,他只希望能有足够的光亮,好让他看清这个人的表情。这个家伙的声音很奇怪。“你对她们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她们在城里,我还知道在靠近河道的地方有一个小门,捕盗者能带着囚犯从那里进入城里,把囚犯送进大牢。她们一定在牢房里。如果你相信我,赌徒,我能带你去哪里,但之后会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你的运气能带我们活着走出来。”

    “我总是很有运气。”马鸣缓缓地说。心想:我真的有足够的运气可以信任他?马鸣不太喜欢让自己装扮成一个囚犯的想法,这种装扮太容易成真了。但在感觉上,没有什么方法会比在黑暗里爬上三百尺或者更高的峭壁更冒险。

    他瞥了城墙一眼,不由得仔细看过去。有影子在那里活动,是一些快速移动的模糊身影。他确信那是宵辰人。那里一定有上百个宵辰人。他们很快就消失了,然后马鸣又看见影子在晋城之壁陡峭的城壁上移动。有那么多人同时爬上去。刚才那个爬城的人可能已经进去了,而且没有被守卫者看见,但一百多名宵辰人的行动本该像敲大钟一样明显的。不过,他们也许事先做好了防备。如果他们在晋城之壁里发动暴乱,那无论是谁在看守牢房,大概都不会对一个带着囚犯进去的潜行者给予太多注意。我也许能再增加一点混乱。我做了那么多事,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很好,潜行者。不过你别在最后一刻变卦,让我成了真正的囚犯。等我搅一搅这座马蜂窝,我们就到你说的那道门去。”他觉得李药师在皱眉,但他不想告诉这个人太多事。

    李药师跟着马鸣走过屋顶,像马鸣一样轻松地爬上更高的房子。他们最后所站的屋顶只比城墙矮一点,而且就靠在城墙边。马鸣一伸手,就攀到了城墙顶上。

    “你要做什么?”李药师悄声问。

    “在这里等我”

    马鸣将锡盒子挂在手腕上,双手平握他的镇山棍,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向晋城之壁走去。他竭力不去想下面的石板地距离他有多远。万幸了,这条他娘的路有三尺宽!我就是戴上一副他娘的眼罩,也能走过去,就是睡着了也能走过去!黑暗中的三尺走道,下面五十尺是石板铺的地面。他也竭力不去想,当他回去的时候,李药师会不会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差点就接受了伪装成那个人的囚犯的愚蠢计划,但他觉得,很有可能当他回到那个屋顶的时候,李药师已经走了。也许李药师会带更多人回来,让他成为一个名符其实的囚犯。不要想这个了,先把手边的活儿干好。至少,我终于能看到它们被点燃时的样子了。

    就像他推测的那样,在晋城之壁与城墙接合的地方有一个箭孔。一个高而窄的开口深深地楔入岩壁中,让一个弓箭手可以从那里向外放箭。如果晋城之壁受到攻击,它里面的士兵会以此阻止敌人从这条路线攻击城池。现在,这个箭孔里面黑漆漆的,看样子没有人在这里看守。这件事也是马鸣刚才竭力不让自己去考虑的。

    马鸣立刻将锡盒子放在脚边,把镇山棍靠在晋城之壁的城壁上,从背上解下烟火包。他匆忙地将烟火包塞进箭孔里,把它尽量向里面推,他想在城池里制造出尽可能大的声音。他把油布包的一角掀开,露出里面的引信。

    在客栈的时候,他已经把所有的烟火引信切到最短,用切下来的引信将所有的引信绑在一起。现在这些烟火应该可以在同一时刻爆炸,即使没有被完全震聋的人,也会被它们喷射出来的火花所吸引住。

    锡盒的盖子已经很烫了,马鸣把自己的手指吹了两下,才将它打开,这时候,他真希望能有柳湘茹在黑暗中轻松地就点燃那盏灯的技巧。盒子里铺着一层沙子,上面放着一块煤球。马鸣用盒子的提把当火钳,把煤球夹出来,稍微向煤球吹了两口气,一直在闷烧的煤重新变得明亮了。他用热煤碰了一下引信,一听到引信燃烧的嘶嘶声,就立刻扔掉提把和煤球,拿起镇山棍,沿城墙向回跑去。

第七百一十五章 你召唤了雷电

    这太疯狂了,马鸣一边跑一边想,我不在乎它能发出多大的响声。但这么跑会让我跌断脖子!

    在马鸣身后响起的轰鸣比他一生中听到过的任何声音都要巨大。彷佛有一只巨大的拳头砸在他的背上,在他扑倒前挤出了他肺里所有的空气。他四肢摊开,趴在地上,几乎失手扔掉了镇山棍。有那么一刻,他只能趴在那里,努力让自己的肺重新开始工作,努力不去想自己是如何用光了好运气,才让自己没有从城墙上掉下去。他的耳朵发出长久的鸣响,好像嘉荣城所有的大钟在他的耳边同时被敲响。

    马鸣小心地爬起来,回头向晋城之壁望去。一片烟尘弥漫在箭孔周围。在烟尘后面,箭孔的形状似乎和原来不一样,它变得更大了。马鸣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但它确实变大了。

    马鸣思考了一会儿。在城墙的一端,李药师也许在等他,也许想让他假装成囚犯,把他带进晋城之壁。

    或者也许会跑回去通知士兵。而在另一端,那里也许出现了一条可以让他走进去,又不必担心李药师会出卖他的路。他回身从刚才的走道走了回去,不再害怕脚下的黑暗和掉下去的可能。

    箭孔确实变大了,箭孔中央很大的一部分石头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圆形的窟窿,就好像有人在那里用大锤连续敲砸了几个时辰。那是足够让一个汉子钻进去的窟窿。我的天啊,这是怎么弄出来的?但马鸣没时间考虑这些。

    马鸣从满是缺齿的开口中挤了进去,被辛辣的烟气刺激得直咳嗽。跳到城池里的地面上,马鸣跑了十几步,才看见有熊渠武卫军出现。他们至少有十个人,全都困惑地叫喊着。他们之中大多数只穿着中衣,没有人披挂头盔和胸甲。有些人拿着灯,有些人拿着没鞘的剑。

    傻瓜!马鸣在心里大喊,你就是为了把这些人引来,才会点燃那些他娘的东西!自己可真傻。他没有时间重新回到城墙上去了。他抡起镇山棍,抢在那些人有机会看清他之前冲进了他们之中,棒头砸在脑袋上、剑上、膝头,还有他能击打的所有地方。他知道,他们人太多,他没法子一个人对付。他知道自己在愚蠢中掷出的骰子毁掉了半夏她们被救出来的机会。

    突然,李药师出现在他身边。借助那些士兵为了拔剑而扔在地上的灯笼,马鸣看见李药师用比他更快的速度舞动细手杖,杖头点中了两名士兵,让他们带着惊讶的神情栽倒在地,如同滚木球游戏中的球柱。

    李药师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人,摇着头,“熊渠武卫军。我居然攻击熊渠武卫军!他们会要了我的脑袋……你做了什么,赌徒?那道闪光,还有那声雷鸣,岩壁破碎了。你召唤了雷电?”他的声音变成一阵低语,“难道说,我成了一个有导引真气能力的危险分子的同伙?”

    “笨蛋,那是烟火。”马鸣草草说道。他的耳朵满是轰轰的耳鸣,但他听见了更多的脚步声,是靴子敲击在石头上的声音。“牢房!带我去牢房,不要等他们赶过来!”

    李药师转过身。“这边!”他从一条侧廊冲了下去,那个方向与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正好相反,“我们一定要快!如果他们找到我们,他们会把我们杀掉的!”在两个人头顶的某个地方,有人在敲击铜锣,发出警报,更多的雷鸣声回荡在整座城池里。

    我来了,马鸣跑在潜行者身后,心里想着,只要我不死,我就把你们救出来!我保证!

    警报的铜锣声在城池各处响起,但令公鬼并没有对它多加注意,正如同他不曾注意刚才那一声巨大的轰鸣。那声音听起来好像是下面某个地方炸响了一记闷雷。他的肋下痛不可忍,旧伤又复发了,刚才爬上城他的行动差一点撕裂了伤口。他同样不去留意那一阵阵疼痛。扭曲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那是一种夹杂了期待和恐惧的微笑,他无法从脸上抹去这种笑容,因为这是他想要的。现在,它已经很近了。那正是他一直梦到的—神威万里伏。

    终于能结束这一切了。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总算是结束了。那些梦结束了,那些诱惑、嘲弄追猎。我要把它们全都结束掉!

    令公鬼朝自己笑着,然后飞奔过晋城之壁里黑暗的走廊。

    半夏将一只手放在脸上,颤抖着。她的嘴里有一股苦味,她觉得很干渴。令公鬼?怎么了?为什么我又会梦到马鸣在高喊他来了?而那其中又有令公鬼。到底是怎么了?

    半夏睁开眼睛,盯着灰色的石墙。一枝不断冒出青烟的火把投射下摇曳的光影。当她回忆起一切的时候,她立刻开始尖叫,“不!我不要再被锁住!我不要戴上罪铐!不!”

    湘儿和仪景公主立刻扑到半夏身边,和她们安慰的声音相比,她们满是伤痕的脸上带着太多焦虑与畏但有同伴在身边的感觉已经足以让半夏不再尖叫。她不是孤单的。她是一名囚徒,但她并不孤单,也没有被戴上罪铐。

    半夏想坐起来,两位同伴伸手将她扶起。她只能接受她们的搀扶,她身上的每块肌肉都疼痛不堪。

    半夏能回忆起那时的每-股真气,那时,她彻底疯狂了,因为她意识到……我不要去想那个了。我现在应该想的是该如何逃离这里。在墙边靠稳之前,她差点又滑倒在地上。她的伤痛在与疲倦作战,在这场战斗中,她拒绝放弃自己。于是,她凝聚起身上每一点力量,但满身的创伤似乎吸走了她更多的力量。

    牢房里除了她们三个和墙上的火把之外,一无所有。赤裸的地板冰冷而坚硬。粗糙的厚木门板上遍布着无数碎痕,彷佛有许多指甲在上面抓挠过,那是岩石墙壁上的唯一缺口。墙上被刮削出许多语句,写下它们的手大多是颤抖的。老天垂怜,让我去死—其中一句这样写着。半夏把这句话赶出她的脑海。

第七百一十六章 累了

    “我们还是被屏障着?”半夏喃喃地说道。即使说话也会让她感到疼痛。仪景公主向她点点头,但她发现自己根本不必问这句话。灰发女子肿张的脸颊、破裂的嘴唇和瘀青的眼圈已经做出了回答。

    而且,她身上的伤痛也没有丝毫变化。如果湘儿能碰触到乾曜,她们肯定已经被治好了。

    “我感觉累了,”湘儿绝望地说,“我感觉到累了,累了。”她狠狠拉了一下办子,尽管她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恐惧,但仍旧充满了愤怒。“她们之中的一个就坐在外面。白空青,那个惨白脸的东西,她在我们被扔进这里时开始监管我们,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换了人。我觉得,只要屏障形成,一个人就足以维持它了。”她发出一阵苦笑,“想想她们在捉拿我们时所吃的苦头,还有她们给我们的一切!你可以想得到,我们根本就不重要。自从这扇门被关上之后,连续好几个时辰,也没有人来问我们一个问题,或者看我们一眼,甚至连一滴水也没给我们。也许她们只想把我们扔在这里,任由我们渴死。”

    “诱饵,”仪景公主的声音颤抖着,尽管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坚强,但她还是失败了,“颖逸说过,我们是诱饵。”

    “做什么用的诱饵?”湘儿同样颤抖着问,“为谁而设的诱饵?如果我是诱饼,我也不喜欢直到落入猎物的喉咙,把猎物噎住时,还不知道那会是谁!”

    “令公鬼。”半夏哽了哽喉咙,即使是一滴水也好啊,“我梦到了令公鬼,还有神威万里伏。我觉得,他正往这里来。”但为什么我会梦到马鸣?还有子恒?那是一匹狸力兽,但我确定他是子恒。“不必这么害怕。”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信心。“我们总能逃出去。如果我们能战胜霄辰人,我们也能战胜颖逸。”

    湘儿和仪景公主都在看着她。湘儿说:“颖逸说过,有十三只犼神七煞正朝这里赶来,半夏。”半夏发现自己又在盯着墙上的那句话:老天垂怜,让我去死。她的双手紧握成拳。她的双颚因为努力不喊出这句话而感到一阵绞痛。死掉才更好,死掉总好过陷入魔物之中,变成十首魔王罗波那的奴仆!

    半夏发现,自己的一只手正紧紧握住腰间的口袋。她能感觉到口袋里的两枚戒指,小一些的巴蛇戒和大一些的石戒指。

    “她们没有拿走密炼法器。”她有些奇怪地说。她从口袋里把那枚戒指拿出来。沉重的戒指躺在她的掌心,上面全是斑纹和色块。

    “我们甚至连被搜身的价值都没有。”仪景公主叹了一口气,“半夏,你确定令公鬼正赶过来?我宁可自己逃出去,也不愿意干等着他来救我们,但如果还有人能击败颖逸她们,那一定就是他。太乙雷声应化天尊注定将挥舞神威万里伏。他一定能打败她们。”

    “如果我们让他掉进笼子里,那他也会失败。”湘儿喃喃地说,“如果她们已经为他设下了看不见的陷阱,他也会失败。半夏,为什么你一直盯着那枚戒指?另一个世界,夜摩自在天现在不会帮助我们。除非你能梦到一条离开这里的路。”

    “也许我能,”半夏缓缓地说,“我能在夜摩自在天里导引真气。她们的屏障没办法阻止我进入那里。我需要的只有睡觉,而不是导引真气。而且我现在疲倦得完全可以睡着。”

    仪景公主皱起眉头,又因为扯动了脸上的伤口而哆嗦了一下:“我会尝试所有的机会,但如果被切断了与乾曜的联系,你在梦中又怎么能导引真气?即使你能导引真气,你又要怎样帮助在这里的我们?”

    “我不知道,仪景公主。只因我在这里被屏障并不代表着我在梦之世界里也会被屏障。这值得一试。”

    “也许吧!”湘儿忧虑地说,“我也不会放弃任何机会,但你上次在使用这枚戒指时,看见了颖逸和其他玄女派鬼子母。而且,你说她们也看见了你。如果她们又出现在那里怎么办?”

    “我希望她们会在那里,”半夏恨恨地说,“我希望她们在。”

    抓住手中的密炼法器,半夏闭上了眼睛。她能感觉到仪景公主在抚平她的头发。她听见低柔的呢喃,湘儿唱起了她还是婴儿时就在倾听的摇篮曲。一瞬间,她不再感觉到愤怒,轻柔的歌声和抚摸安慰着她的心神,让她向疲倦妥协,任由睡眠到来。

    这一次,她穿着蓝色的丝衣,但她几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柔和的微风轻抚着她没有伤痕的脸颊,伴随着蝴蝶飞舞在花丛间。疼痛和干渴都消失了。她伸展自己,拥抱太一,紫霄碧气立刻充盈在她体内。浸淫在紫霄碧气带来的快感之中,就连那种成功的喜悦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不情愿地,她放开了紫霄碧气,闭上眼睛,让秦望石髓大厅的景象完整地出现在自己的太虚中。那里是卫所之中,除了她的牢房之外,唯一一个她能想像出来的地方。而她也不可能把那种结构简单的牢房和其他牢房区别开来。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正在秦望石髓大厅里,不过她并非孤单一人。

    令子鸢正站在神威万里伏前。她的形体是如此虚薄,从神威万里伏喷涌而出的光芒射穿了她。那把水晶剑不再只是向外放射光线。它的光辉在一阵阵脉动,彷佛它内部的一些光亮被释放,遮挡,又被释放。玄女派鬼子母惊讶地哆嗦了一下,转过脸看着半夏。

    “怎么?你被屏障了!你的占梦已经终结了!”在第一个字离开那个女人的双唇之前,半夏已经再次碰触到太一,她根据自己所经受的一切,编织出复杂的纯阴之气能流,切断了令子鸢和乾曜的联系。

    这名仆厮鬼睁大了眼睛,那双悲惨的眼睛和她美丽、友善的面容是那么不协调。而半夏此时已经在编织风之力。这个女人的形体看起来就像是一团薄雾,但风之力绑缚住了这个形体。同时编织两种真气,半夏却好像没有花费什么力气。当半夏走近的时候,令子鸢的额头上出现了汗水。

第七百一十七章 继续寻找

    “你也有连通梦之世界的密炼法器!”恐惧清楚地出现在这个女人的脸上,但她的声音却在拚命隐藏这种情绪,“一定是这样。我们那时没找到那件密炼法器,而且它不需要导引真气。你以为它能帮你的忙,姑娘?无论你在这里做什么,都无法影响到真实的世界。夜摩自在天是一个梦!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会亲自从你那里拿走那件密炼法器。小心你所做的一切,不要让我在去你的牢房时有理由发怒。”

    半夏笑着望向令子鸢:“你确定你会醒过来吗,仆厮鬼?如果你使用的密炼法器需要导引真气,为什么你不在我屏障你的时候就醒过来?也许只要我在这里屏障你,你就没办法醒过来。”

    汗滴从玄女派鬼子母平滑而不显年岁的脸上颗颗滚落。半夏很想知道,令子鸢是不是以为自己要死了。

    半夏几乎希望自己能有足够的残忍。她被捉住时经受的大部分无形打击都来自这个女人。那时,一阵阵狂风骤雨般的击打落在她身上,没有别的原因,只因她一直在向前爬行,只因她拒绝放弃。

    “一个能如此殴打别人的女人,”半夏说,“应该不会拒绝被打两下。”她迅速编织出另一股风之力的真气。当第一次击打落在令子鸢的腰间时,她黑色的眼睛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几乎从眼眶里突了出来。半夏已经知道该如何修正已有的编织,从而使她可以不必费力去维持它。“你要记住它,并在你醒来之后慢慢感受它。当我允许你醒来的时候,也记住,如果你再想打我,我会在这里回敬你,并让你在这里度过你的一生!”玄女派鬼子母的眼睛带着恨意望着她,但其中也出现了荧荧泪光。

    半夏感到一阵惭愧。不是因为她对令子鸢所做的一切,因为这个女人所挨的每一下击打都是她应得的。而且即使她不下手,巫鬼道也会判她死刑。半夏会惭愧,是因为她把时间花费在报复自己的私仇上,而湘儿和仪景公主正坐在监牢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的援救。

    半夏在自己发觉之前,已经设置好真气的编织,并解脱了它和她自身的联系。于是,她停下来,观察她刚才所做的这件事。三股彼此分离的编织,她不仅毫无滞涩地操纵了它们,而且她现在又成功地让它们得以自我维持。她觉得她能想起自己是怎么做到的。这也许会很有用。

    过了一会儿,她拆开一个编织,那名仆厮鬼开始啜泣,因为身体的痛苦,也因为束缚的松解。“我不喜欢你,”半夏说,“这是我第二次这么做了,我不喜欢这样。我应该学会割断一个人的喉咙。”

    从那个玄女派鬼子母的脸上能看出来,她以为半夏是要从她开始学习这种做法。厌恶地哼了一声,半夏转身走开,任由玄女派鬼子母站在那里,被束缚和屏障。她跑进那片光滑的红色石柱群。一定有一条路通往她们的监牢。

    而在另一边的子恒。

    石头走廊一片寂静,最后一个垂死者已经被子恒切断喉头,鲜血在他的舌尖留下了苦涩的味道。子恒知道,这里是晋城之壁,但他说不出自己是怎么知道的。两条腿在他周围躺了一地,其中一个被尖牙咬住喉咙,双脚还在不停地抽搐。

    在他们战斗的时候,他就闻到了恐惧的臭气。他们身上还有困惑的气味。他不认为他们知道身在何处—他们肯定不属于这个狸力之梦—但他们被安排在这里,以阻挡他接近那扇高耸的铁锁大门。至少,他们在现实世界里就是这里的守卫。看到有狸力出现,他们的表情非常震惊。同样的,子恒觉得他们会出现在这里,也令他们自己非常吃惊。

    子恒擦擦嘴,又困惑地盯着他的手。他又是一个男人了。他是子恒。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体里,穿着铁匠背心,铁锤就挂在他的腰间。

    我们一定要赶快,子恒。附近有邪恶存在。

    子恒从腰带里抽出铁锤,朝那扇门走去。“小丹一定在这里。”

    猛力一击,铁锁被砸个粉碎。他踢开了大门。

    这个房间除了地板中间的一方长石块,一无所有,小丹就躺在那块石头上,看样子像是睡着了。她的黑发成扇形在头底下铺散开来。她的身体完全被铁链裹紧。子恒端详了一会儿,才发现她没穿衣服。

    每条铁链都被一根大钉钉在那块石头上。

    子恒一直都没有感觉到自己走进了房间,直到他的手抚摸到她的脸颊,他的指尖滑过她的颊骨。

    她睁开眼睛,向他微笑:“我一直梦到你会来,小铁匠。”

    “我这就让你自由,小丹。”他举起铁锤,砸碎了一根大钉,就好像它是木头做的。

    “我相信你,子恒。”

    当他的名字从她的舌尖消失时,她也消失了。铁链哗啦一声掉在她刚才所躺的石台上。

    “不!”他喊道,“我找到她了!”

    梦和血肉世界不一样,子恒。在这里,同样的探寻会有许多结果。

    子恒没有去看尖牙,他知道自己的牙齿正因愤怒的咆哮而露出唇外。他又一次举起铁锤,用全部力气砸向曾经锁住小丹的铁链。石台在他的重击下裂成两段,晋城之壁如同被敲响的大钟般,发出一阵轰鸣。

    “那么,我还得继续寻找。”他吼道。

    手中拿着铁锤,走出了这个房间。尖牙陪在他身边。这座岩山是凡人的地方,而猎人,他知道,是远比狸力更加残忍的猎人。

    警报锣声清晰地从上头的某处传来。更近一些的地方传来了战斗的喊声和金属的碰撞声。马鸣怀疑那是宵辰人和守卫者。高大的黄金灯架沿着马鸣所在的走廊一直排列下去,每座灯架上立着四盏黄金灯,描绘战争场面的几幅画悬挂在抛光的石墙上。就连地板上的地毯都是羊绒制的,暗红暗蓝色的地毯被编织成晋城迷舞的图案。难得的一次,马鸣因为过于匆忙而没有给这些东西估个价钱。

第七百一十八章 折磨她们

    这个他娘的家伙真不赖,当马鸣将一把剑档开的时候,脑子里还这样想着。但他本想敲在这个敌人头上的镇山棍,而另一端不得不中途转向,挡开了他的第二次攻击。

    马鸣想:我真想知道,他是不是那些他娘的大人物之一?

    马鸣朝他的膝盖狠狠地挥出一棒,但这个敌人及时向后一转身,立起剑身,挡住了他的攻击。

    这个眼前的汉子穿着那种灯笼袖的外衣,黄色外衣上织着金线条纹,他连一个扣子都没有扣上,他的中衣只有一半被塞进了裤子里,脚上连鞋都没穿,被削过的黑色头发如同一团乱草。他的样子就像是刚刚从睡梦中匆忙爬起来,但他战斗时可不是这样。就在刚刚,他从这条走廊边上的一座高大的雕花门后面冲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出鞘的剑。

    马鸣只能庆幸,他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不是背后。他不是马鸣见到的第一个穿成这样的人,但他肯定是马鸣遇到的敌手中最优秀的。

    “你能掩护我,让我先过去吗,捕盗者?”马鸣一边说,一边还要小心提防对面敌人的攻击。李药师总是要求马鸣称呼他“捕盗者”,而不是“潜行者”,虽然马鸣看不出这其中有什么区别。

    “办不到,”李药师在他身后说,“如果你移动过去,你那个被称为镇山棍的玩意儿就会露出空隙,他会把你像一块猪肉一样穿透过去。”

    像什么?马鸣叫道:“那么就想点办法,别傻愣着。这个衣衫破烂的家伙快让我受不了了。”

    那个穿金线外衣的汉子哼了一声:“小贼,能死在武泰大君的剑下,你应该感到光荣。当然,我不一定会将这种光荣赐给你。”这是这家伙第一次纡尊说话,“实际上,我觉得我会把你们倒吊起来,看着你们的皮被剥掉—”

    “我不认为我会喜欢这样。”马鸣说。

    武泰大君的面孔因马鸣的插话而变得通红,但马鸣没有给他任何时间继续他的辱骂。镇山棍旋出紧密相连的双头攻击,速度之快,使得镇山棍的两端幻化成一片虚影。马鸣知道,这种急骤的攻击不可能持续很久,如果他的运气好,他在失去力气之前还能恢复到一攻一守的状态。但他这次并不想依靠运气。一等到这个大君转变为防御态势,马鸣立刻将攻击转为切中路。本来武泰以为会攻向他头部的棒头转而扫中了他的腿。随后转来的一端才击中他的头。当他跌倒的时候,在他头上的一记猛击让他翻起了白眼。

    马鸣靠在镇山棍上,看着不省人事的大君,不停喘着气。真难缠,如果再遇到一两个这种敌人,我可要他娘的累了!故事里的英雄可没遇到过这么麻烦的事!而且,湘儿总是要榨干我最后一点力气。

    李药师站在他身边,皱着眉看着这个瘫软在地上的大君:“他躺下的时候,看起来就不是那么强大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疑惑的神情,“他的样子并不比我高贵嘛!”

    马鸣抬起头,向前方的走廊望去。那里有一个汉子刚刚从横穿过这条走廊的另一条走廊跑过去。真不让人活,如果我不知道这种想法是疯狂的,我会发誓,那一定是令公鬼!

    “李药师,你找到了—”他将棒子甩到肩上,却突然停住了话头,棒子砸到了什么东西。

    转过身,他发现自己对面站着另一个衣衫不整的大君,这个家伙已经把剑扔到了地板上,他双膝微曲,两只手正向刚刚被马鸣的棒子打中的头顶捂去。马鸣急忙一棒杵到他的上腹部。他无力地垂下了双手。脑袋上又被棒子打了一下,大君栽倒在自己的剑上。

    “运气,李药师,”马鸣喃喃地说,“没人能打败他娘的运气。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找大君的那条私人通道,好从那里赶到监牢去。”

    李药师说过,这里有这样一条楼梯,从那条路走,可以避开城池里的大部分地方。想到这些大君竟然会这么喜欢去观赏别人被拷打,甚至愿意为此直接铺设一条通向他们住所的通道,马鸣就感觉自己一定很不喜欢这些人。

    “真庆幸,你会有这样的运气,”李药师的声音里还有些害怕,“否则这家伙会在我们看见他之前就杀死我们。我知道,那条通道的门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你还不过来吗?或者你想等另一个大君出现?”

    “带路吧!”马鸣抬腿迈过不省人事的大君。“我可不想当他娘的英雄。”

    马鸣跟在捕盗者身后一路小跑。捕盗者不停地端详着他们经过的高大门扇,一边还嘟囔着,他知道那道门就在这里。

    另一边,令公鬼缓步走进一个房间,走过粗大的抛光红石柱,那是他记忆里梦中的景象。寂静充斥在阴影之中,却有着一个声音在召唤他。前面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瞬间的光芒将影击退,如同一座屹立的灯塔。他行走在一座巨大的穹顶之下,看见了他正在找寻的——神威万里伏,剑锋朝上,悬浮在太虚之中,等待着太乙雷声应化天尊伸手去握住它。随着它的旋转,小片的光芒变成碎屑,不时又会有光芒从它里头放射出来。它在召唤他,等待他。

    如果我是太乙雷声应化天尊,如果我不只是个受到导引真气能力诅咒的半疯男人,一个为了纯熙夫人和巫鬼道而蹦跳的傀儡。

    “拿起它,摩那斯龙王。拿起它,赞陀屈多尊者。”

    令公鬼转过身,望向那个发出声音的地方。一个留着白色短发的高个儿影子正从石柱的阴影中走出来。令公鬼觉得他很眼熟,却又不知道他是谁。他穿着一件红色的丝绸外衣,灯笼袖上绣着黑色条纹,黑裤子被扎进工艺精巧的镶银靴子里。令公鬼不认识这个人,但他在梦里见过这个人。

    “你把她们放进了一个笼子,”令公鬼说,“半夏、湘儿,还有仪景公主。混蛋。你把她们放进笼子,不停地折磨她们。”

第七百一十九章 拿起它

    那个汉子做了个轻蔑的手势:“她们不值一提。也许有一天,当她们被训练之后,她们会有一点价值,但不是现在。我承认,你竟然会关心这些人,让她们变得有价值,这让我吃了一惊。不过你一直都是个蠢材,一直把你的感情看得比你的权能更重要。你来得太快了,摩那斯龙王。现在,你一定要完成你还没有准备好的任务,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而你死的时候,还要疼惜那些在我手中,被你关心的女人。”

    他看上去是在等待着什么,似乎他预料到了什么:“我觉得让她们发挥更大的作用,赞陀屈多尊者。她们会服侍我,为我的权能而服务。这比她们以前受的苦更会令她们痛苦一万倍。”

    在令公鬼身后,神威万里伏骤然一闪,将一股热流投在他的背上。

    “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是吗?”白发汉子笑了,“我也不记得你了。看看啊,一个乡下人,背着一只长笛匣子。智丑有没有说实话?他为了一分一毫的好处也会撒谎。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摩那斯龙王?”

    “名字!”令公鬼生气地说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叫我关老。”黑水将军看到令公鬼对这个名字毫无反应,脸上不禁有了一丝怒容。“拿起它!”关老狠狠地指向令公鬼身后的那把剑,厉声说道:“我们曾经并肩冲入战场,为了这个,我给你一个机会。只有一次机会,但这是一个可以救你-命的机会,一个可以拯救那三个将被我当成宠物的女人的机会。拿起那把剑,放羊娃。也许它能够帮助你活过我的攻击。”

    令公鬼笑了:“你以为你能如此轻松地吓倒我,黑水将军?你的主子爷百眼魔君本尊也曾经绞杀过我。你以为现在我会害怕你?在我当面否认了十首魔王罗波那之后,我会匍匐在你的脚下?”

    “这就是你想的?”关老轻声说,“事实上,你什么也不知道。”突然间,一把剑出现在他的手中,一把在刃上喷发出黑色火焰的剑。“拿起它!拿起神威万里伏!三千年了,当我还在封印中的时候,它就等在这里等待你。最强的上古法宝之一。拿起它,保护你自己,如果你做得到!”

    关老向令公鬼走来,彷佛是想将令公鬼逼向神威万里伏。但令公鬼只是抬起双手,太虚之源在他的体内充盈,甜蜜的真气洪流,令人作呕的秽恶污染。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把红色的火焰之剑,在那暴烈的剑刃上,舞动着一只苍鹭。令公鬼以孔阳传授他的招式起舞,一柱承天,漫地漫天,戴天踏地。黑焰剑撞上赤焰剑,流星火雨喷发而出,剑刃的哮吼如同金属在白热时被撕裂。

    令公鬼恢复到防守的状态,竭力不让自己突然的惊讶流露出来,在黑色的剑刃上,同样有一只苍鹭,一只黑暗到几乎无法看见的苍鹭。他曾经与一个使用苍鹭徽钢刃的人战斗,那一战几乎要了他的命。令公鬼知道自己并没有真正获得这个剑技大师才能拥有的徽记,这个徽记来自于他的父亲送给他的宝剑。当他用剑时,他自然会想到那口剑。在接受那名退魔师的训练时,他曾经体会过接近死亡的滋昧。但他知道,这一次他的死亡将是必然。关老的剑术比他更优秀,比他更强,更快,是一名真正的剑术高手。

    黑水将军笑了,他愉快地挥动剑刃,向令公鬼身体两侧发动了一连串的攻击。黑火咆哮着掠过空气,它周围的空间似乎也在随之颤抖。“你曾经是一名伟大的剑手,摩那斯龙王。”他带着嘲讽的语气说,你是否还记得,我们曾经进行过现在只有古书中才会提到的剑法演练,并从其中学习技巧?你是否还记得那些决死之战,那些撼动人心的胜与败?当然,你不记得了,对不对?这一次,你还学习得不够。这一次,摩那斯龙王,我要杀了你。”关老脸上嘲讽的意味更浓了,“也许,如果你拿到神威万里伏,你会活得更长更久一点。”

    关老缓缓地向前逼进,似乎就是要让令公鬼有时间转过身,跑向神威万里伏,拿下禁忌之剑。但令公鬼心中的犹疑仍然强烈。神威万里伏只能被太乙雷声应化天尊碰触。他允许他们以这样的名号称呼他,是因为有上百个理由似乎让他无法有别的选择。但他真的就是太乙雷声应化天尊吗?如果他真的跑去握住了神威万里伏,是真的而不是作梦,他会不会撞在一堵看不见的墙上,然后被关老一剑劈开背后?

    令公鬼不停地抵挡着黑水将军的锟鋙剑,而且,他认得这些招数。一招一柱承天挡住了万象之先,拨地倚天挡住手转日月。而关老一招大道生一几乎砍掉了他的脑袋,他不得不非常狼狈地滚倒在一边,黑色的火焰还是扫到了他的头发。他刚刚站起来,又遇到了坠崖无限岩。关老有条不紊地迫使令公鬼以螺旋形线路慢慢靠近神威万里伏。

    呼喊声、尖叫声和金属的撞击声回荡在圆柱群中。虽然令公鬼几乎没听见这些声音,但他和关老已经不是秦望石髓大厅里唯一的两个人了。穿戴胸甲和宽边头盔的人拿着剑,和头戴面罩,手拿梭镖的人影作战。有些士兵组成了战列,从阴影中飞出的箭射在他们的喉咙和脸上,让他们死在了他们的战列里。

    令公鬼同样没有注意到这些战斗,甚至没看见倒在他几步之外的死人。他不得不将全副心神都投入在自己的战斗之中,湿热的感觉浸染了他的肋下,旧伤口迸裂了。

    他突然绊了一下,直到他摔倒在背后的长笛匣上,他才看见,拌倒自己的是一具死人的躯体。

    关老举起他的黑焰剑,吼叫着:“拿起它!拿起神威万里伏,保护你自己!拿起它,否则我就杀了你!如果你不去拿它,我就杀了你!”

    “不!”

    就连关老也因为这个威严的女性声音而吃了一惊。黑水将军退出令公鬼的攻击范围,转过脸,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第七百二十章 你一定要拿到

    纯熙夫人向关老走来,鬼子母的视线直盯在他身上,对周围死亡的嗥叫毫不在意。

    “我觉得,你做的太过分了,女人。没关系。你只是个小麻烦,一只叮人的苍蝇,一只臭虫。我会把你和那些人关在一起,教会你用你那点微弱的力量为魔物服务。”黑水将军发出一阵侮辱的笑声,抬起了他的左手。

    在关老说话的时候,纯熙夫人并没有停下,也没有放慢脚步。当他抬手的时候,她距离关老已经不到三十步,她也同时举起了双手。

    黑水将军的脸上出现了瞬间的惊讶,他刚刚喊出一声“不!”一道比太阳更加炽热的白色火焰已经飞离了纯熙夫人的双手,那是一片驱逐一切阴影的强光。一次心跳的时间里,关老已经幻化成一片模糊的斑点,他的喊声还没有消失,这些斑点已经跳跃着消融在那片正道之内。

    光柱消失之后,大厅里出现了片刻的寂静,只剩下一些伤者的呻吟。战斗彻底停止了,戴面罩的人和穿胸甲的人全都惊愕地站在原地。

    “他至少说对了一件事,”纯熙夫人说,她的面容平静得如同站在一片春光中的花园中,“你一定要拿到神威万里伏。他想在你拿到它的时候杀死你,但这是你注定的权力。如果你在握住它之前能知道得更多一些,会好得多,但你现在就要去做这件事。没时间了,拿起它,令公鬼。”

    鞭子一样的黑色雷电围绕住纯熙夫人,她尖叫着,被电光举起,如同一只麻袋被甩过地面,一直撞到一根柱子上。

    令公鬼抬起头,望向雷电的源头。在靠近石柱顶端的地方,有一团深黑的影子,一团黑暗让所有其他阴影都像正午天空一样明亮。在那中间,两只火焰的眼睛正在盯着他。

    慢慢地,那团黑暗降落下来,露出可怖而的形体,它穿着死黑色的衣服,正像犼神七煞的那种黑色。但即使是那样的黑色,也比围绕在他身边的魔物更浅淡一些。它悬浮在地面之上两丈高的空中,用凶暴而恼怒的眼睛瞪着令公鬼:“在这一世里,我给了你两次机会,让你活着侍奉我。”当它说话的时候,火焰在它的嘴里跳跃,它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熔炉中烈火的咆哮,“两次你都加以拒绝,并打伤了我。现在,你要在死亡中侍奉魔道之主。死吧,摩那斯龙王。你失败了。死吧,令公鬼。卫符。你的死期到了!我要拿走你的三魂七魄!”百眼魔君向他伸出手。令公鬼绝望地扑向在空气中射出耀目光芒的神威万里伏。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碰到它,但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当令公鬼跃起在半空中的时候,百眼魔君的击打落在他身上。那种击打一直钻入他的体内,彷佛要将他身体的某一部分拖走。令公鬼惨叫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彷佛从里面被翻了出来,如同一只被掏空的麻袋,正在塌陷。肋下在冷泉镇受的伤传来一阵阵剧痛,但他几乎是在欢迎这种痛苦,这至少让他知道,他还活着。他的手抽筋着合拢在一起,握住了神威万里伏。

    紫霄碧气在他的体内澎湃汹涌,卷起一股超乎他想像的洪流,它来自这把剑之中的太虚之源。奇玉剑刃比纯熙夫人刚才发出的火焰还要明亮。想要直视它变成完全不可能的事,想把它看作一把剑也不可能了,半空中只留下令公鬼手中的一片强光。令公鬼在巨大的能流中奋战着,拚尽全力不让这股洪流将自己冲走,将真正的他卷入那把剑中。

    一次心跳的时间里,令公鬼觉得彷佛已经度过了几个世代。他赤脚站在一道如同剃刀锋刃一般狭窄的尖棱上,下面是无底的深渊,而紫霄碧气的洪流还在一直来回推动他,似乎要像潮汐卷走一颗沙粒一样将他冲下去。在拚命保持平衡的时候,却又有一个声音对他说,这是他能期盼的最好的情况。导引真气如此巨量的紫霄碧气,他的状况正如同在这把剑的剑刃上舞蹈。

    令公鬼转过身,面对着百眼魔君,当他碰到神威万里伏的时候,在他体内的撕裂就停止了。这彷佛只是过了短短一瞬,却又像持续到了永远,“你无法带走我的三魂七魄,”他喊道,“这一次,我要让一切有个了结!就是现在!”

    百眼魔君逃走了,它的形体和魔物都消失了。

    片刻之间,令公鬼只是盯着百眼魔君消失的地方,紧皱起眉头。当百眼魔君离开的时候,那里好像发生了某种扭曲,彷佛百眼魔君将那个地方摺叠了起来。没有理睬愣愣地望着他的人们,也没有理睬瘫软在石柱下的纯熙夫人,令公鬼用神威万里伏点向那里,扭曲摺叠的现实重新张开,形成一个通往其他地方的开口。他不知道开口的另一侧是什么地方,但他确信,那是百眼魔君去的地方。

    “现在,我是猎人,”他说着,走了进去。

    岩石地面在半夏脚下晃动不已。晋城之壁在震颤,在嗥叫。她保持住身体的平衡,停下了脚步,仔细倾听着。周围再没有声音,再没有震颤。无论发生过什么,已经全部消失了。她继续向前跑去,一扇铁栅门出现在她面前,门锁像她的头一样大。她导引真气地之力,然后才伸手去碰触它,当她去推那扇门时,那把锁巳经弹开了。

    她飞快地走过门后的房间,竭力不去看挂在墙上的那些东西。鞭子和铁钳是那些东西中看上去最无害的。打了个小小的哆嗦,她推开一扇小一些的铁门,走进一条在两侧墙壁上排列着许多粗糙木门的走廊。跑过一枝枝插在墙上铁架里的火把,她感到一阵轻松,终于离开了前一间房子里那些可怕的东西,也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地方。但,是哪座牢房呢?

    一扇扇木门轻易就被打开,有些并没有上锁,上锁的门也不比半夏第一次遇到的铁栅门更难开启。

第七百二十一章 为我唱歌

    但每一个房间都是空的。当然,没有人会在梦里让自己到这种地方来。任何能进入夜摩自在天的人都会梦到一个令人愉快的地方。

    这时,半夏已经有些接近于绝望了。她一直想相信,如果找到她们所在的牢房,情况就会有所不同。

    但现在看来,就连想找到那间牢房也是不可能的,这条走廊一直向前延伸,还不断有岔路分出去。

    突然间,半夏看见有什么东西在前方闪动了一下。一个甚至比令子鸢还要淡薄的形体。不过,那一定是个女人。她确信这一点。一个女人坐在一间牢门前的长椅子上。这个影像又闪现了一下,然后就消失了。

    没错,修长的脖颈和白皙纯洁的面容,她的眼皮轻轻地开合,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似乎正渐渐陷入沉眠,在她的职守中入梦。而且,她显然同时在玩弄偷走的密炼法器之一。半夏能知道她的心情。为了适应连翘给她的密炼法器,她费了很大的力气,即使只过了几天,她也快忍不住了。

    她知道白空青为了屏障她们,一定在导引真气紫霄碧气,不过,即使在一个女人已经拥抱了太一之后,切断她和乾曜的联系也是可能的,但切断已经建立的编织比真气形成前就挡住它要困难得多。她设下真气的编织,做好准备,让纯阴之气的联系更加强大。这一次,她的编织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厚,更重,并且塑成一道真气极度密集,锋刃般的边缘。

    仆厮鬼的形影又出现了,半夏将风之力和纯阴之气的真气击出。最开始的一瞬间,纯阴之气的真气遇到了某种阻碍,半夏将真气全力推过去,终于感觉到它发挥了作用。

    白空青尖叫了一声。这个声音小到几乎无法听见,如同她的形体一样模糊,正像令子鸢一样,她几乎就像是一个影子。但风之力已经绑缚住她,她没有再消失。恐惧扭曲了这名仆厮鬼可爱的脸庞。她似乎在叫喊着什么,但她的喊声在半夏听来,只是一些根本无法听清楚的耳语。

    设置好束缚这个玄女派鬼子母的编织,半夏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后的牢门。她迫不及待地让地之力流进铁锁。铁锁变成黑色的粉尘,在落到地面之前就完全消散了。她推开木门,发现牢房里除了一枝正在燃烧的火把之外,什么也没有,这并没有让她感到惊讶。

    白空青已经被控制住,门也打开了。

    半夏站了一会儿,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然后,她走出了梦境……

    ……带着满身的伤痛和干渴的感觉醒来,半夏起身靠在墙上,望向紧紧关闭的牢门。当然,发生在生灵身上的事情会被带进醒来的世界里。对铁、石和木头所做的就没有用了。

    湘儿和仪景公主还跪在她身边。

    “外面有人,”湘儿说,“刚才有尖叫声传来,但之后就没再发生别的事情了。你有没有找到出去的办法?”

    “我们可以走出去,”半夏说,“帮我站起来,我会去掉这把锁。白空青不会再给我们惹麻烦了。尖叫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仪景公主摇摇头:“自从你离开后,我一直试着拥抱太一。感觉是不一样,但我还是被屏障着。”

    半夏在体内探寻太虚之气,向太一绽开优婆罗花。无形的墙壁仍然存在,它在震颤,闪烁。很短的一段时间里,她几乎以为她能感觉到乾曜在她体内注入紫霄碧气了。但只是一瞬间而已。屏障的隔幕消长的频率太快,让她找不到可以进入的空隙。但它一直都是存在的。

    半夏望向两个同伴:“我束缚住她了。我给她设下了屏障。她是个有生命的肉体,而不是没有生命的铁块。她一定还处于被屏障的状态。”

    “我们身上的屏障确实有了变化,”仪景公主说,“但白空青仍然维持着它。”

    半夏仰头靠在墙上:“我必须再试一次。”

    “你还可以吗?”仪景公主露出苦涩的面容,“说实话,你比刚才更虚弱了。上一次的尝试抽走了你体内的某些东西,半夏。”

    “我还好。”半夏确实觉得自己更疲惫,虚弱了,但以她的考量,这是她们唯一的机会。她又说了很多,她们终于露出同意的表情,虽然还是有些勉强。

    “你能这么快就重新入睡吗?”湘儿最后问道。

    “为我唱歌,”半夏努力让自己露出笑容,“像我小时候那样,可以吗?”她抓住湘儿的手,另一只手握住石戒指,闭上眼,在无言的哼唱中寻找入睡的旋律。

    铁栅门敞开着,面前的房间里看不见一个人影,但马鸣在走进去的时候还是非常小心。李药师留在外面的走廊里,注意前方的同时也警戒着背后,以防有大君或是一百名守卫者突然出现。

    屋子里确实没有人,从桌上吃了一半的饭菜来看,他们是匆忙离开的。毫无疑问,是因为上面发生的战斗。看到墙上挂着的东西,马鸣很高兴自己不会和这些东西打交道。不同粗细、长短、质地和各种鞭梢数量的鞭子。钳子、夹具、卡钉和烙铁。看起来像是铁靴、铁手套和头盔的东西,上面都装着可以拧紧的大螺丝钉。还有许多他猜不到用处的东西。如果他遇到有人身上被施用这些东西,他确信,当他穿过这个房间的时候,那个人就死了。

    “李药师!”马鸣悄声说,“你想整晚留在外面吗?”没等李药师回答,他就跑向屋内更小一些的铁门,一步窜了过去。

    前方的走廊两旁排列着一扇扇粗糙的木门,木门旁燃烧着和他刚刚离开的房间里一样的火把。前面二十多步以外的地方,一个女人坐在木门旁的长椅子里,以一种奇怪的僵硬姿势靠在墙上。听到马鸣的靴子敲击石板地面的声音,她缓缓地转过头,望着马鸣。她是个漂亮的女人,不过马鸣觉得很奇怪,她为什么只移动她的头,为什么即使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她还是一副半睡半醒的状态。

第七百二十二章 你们这是怎么了

    她是个囚犯?为什么她又会在走廊里?但有这样一副脸蛋的人不可能是狱卒吧?她的眼睛只睁开了一点,看上去确实几乎是睡着了。而她脸上痛苦的表情显然说明她是个受刑的人,而不会是施刑的人。

    “停下来!”李药师在他身后喊道,“她是个鬼子母!她是捉捕那三个姑娘的人之一!”

    马鸣立刻僵在原地。他瞪着那个女人,回忆起纯熙夫人掷出的火球。他可不知道自己的镇山棍能不能把火球打飞,不过,他很想知道自己的运气能不能比鬼子母的更好。

    “帮我,”那女人声音微弱地说。她的眼睛似乎还在睡眠状态,但她恳求的声音说明她是清醒的,“请帮帮我!”

    马鸣眨眨眼。她脖子以下的肌肉仍然没有丝毫的抽动。他小心地走上前,同时向李药师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再呻吟什么她是鬼子母之类的话。她随着他的移动转过头,仅此而已。

    一把大铁钥匙挂在她的腰带上。马鸣犹豫了一下。李药师説她是鬼子母,为什么她不动一动?咽了口口水,马鸣从她身上拿下那把钥匙,谨慎得就好像是从饿狼嘴边偷走一块肉。她转动眼球,看了一眼身边的木门,发出一个喊声。那声音就像一只猫被一个二百斤的胖子踩中了尾巴。

    马鸣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但只要她不阻止自己打开这扇门,他不在乎为什么她只是像个稻草人一样坐在一旁。不过,他也在担心门里会不会有什么会令他感到害怕的东西。如果她是捉走半夏她们的人,她所看守的应该也就是她们。

    泪水从这个女人的眼中涌出。只看她的表情,会让人以为那扇门里关的是一名他娘的犼神七煞。但找出真相的方法只有一个。马鸣将镇山棍靠在墙上,在那把锁里转动钥匙,推开门,同时做好立刻逃跑的准备。

    湘儿和仪景公主正跪在半夏身边的地板上,而半夏还在熟睡。看到半夏肿烂的脸,马鸣倒抽了一口气,立刻改变了认为半夏是在睡觉的想法。另外两个姑娘在他开门时将目光转向他,她们的脸颊也几乎像半夏一样肿胀。我的天啊!我的天啊!看到是马鸣,她们同样大吃了一惊。

    “马鸣,”湘儿还带着震憾的表情说道,“居然是你,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他娘的到这里来救你们,你倒反过来问我,不要这样瞪着我,好像我是来偷你们的嫁妆似的。你至少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们的样子像是刚刚和野狗打了一架。如果半夏不能走路,我可以背着她走。城里到处都是宵辰人,他们在杀那些他娘的守卫者,那些他娘的守卫者也在杀他们。我们还是趁能离开的时候赶快离开吧!再过一会儿就不知道走不走得掉了!”

    “注意你的言谈。”湘儿说。仪景公主用女人们最擅长的责备眼神瞪了他一眼。不过,这两名女子真正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她们开始用力摇着半夏,就好像她身上根本没有马鸣这辈子见过最多的伤痕似的。

    半夏的眼皮掀开了,她呻吟了一声:“为什么叫醒我?我一定要弄清楚。如果我松开她身上的束缚,她会立刻醒来,那我将永远也无法再捉住她了。但如果我不松开,她就永远也无法完全入睡,而且——”她的目光落在马鸣身上,立刻瞪大了眼睛:“我的天啊,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你告诉她,”马鸣对湘儿说,“我现在要忙着救你们,没工夫注意我的言谈——”

    她们现在全都盯着马鸣的身后,眼睛闪耀着怒火,好像她们立刻就想拿着刀子去杀人。

    马鸣转过身,看到李药师正站在自己身后,满脸都是刚刚整呑了一个烂李子的模样。

    “她们有理由这样看我,”李药师对马鸣说,“我……我出卖了她们。但我没办法。”然后,他又对三个姑娘说,“那个有许多编着辫子的人对我说话,然后我……我就只能去做了。”很长一段时间里,牢房里的三个姑娘只是瞪着他看。

    “颖逸有许多邪恶的手段,李药师,”湘儿最后说道,“也许你不该为此完全负责。我们以后再算你的这些帐。”

    “如果全都弄清楚了,”马鸣说,“我们现在能走了吗?”其实他的脑子里还是一团糊涂,但他对离开这里更感兴趣。

    三名女子一瘸一拐地跟随他走进走廊,然后就停在椅子里的那个女人周围。那个女人朝她们转动着眼睛,小声说着,“求求你们,我不会再坠入魔道。我会发誓遵从你们。我会拿着镇岳乾坤杖发誓。求你们别—”

    湘儿突然挥出拳头,一下就把那个女人从椅子上打飞出去。这个动作吓了马鸣和李药师一跳。那个女人躺在地上,眼睛终于完全闭上了,但身体的姿势仍然和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一模一样。

    “结束了。”仪景公主兴奋地说。

    半夏弯腰去翻检那个女人的口袋,将一件马鸣丝毫也不认识的东西放进她自己的口袋里。“是的,这种感觉真棒。在你打她的时候,她有了变化。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变化,但我能感觉到。”

    仪景公主点点头:“我也感觉到了。”

    “我很想改变她身上的所有东西。”湘儿凶狠地说。她用双手捧住半夏的头,半夏大口喘着气,身体被提起,只有脚尖还落在地面上。湘儿很快就放开双手,然后又捧住了仪景公主。这时候,半夏的伤痕已经完全消失了。仪景公主身上的伤很快也消失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马鸣大声叫唤着,“你们为什么要打一个只是呆坐在这里的女人?我不认为她能有什么危险的举动!”三个姑娘同时转过脸来看着他,马鸣周围的空气立刻变得像冻豆腐一样浓厚,这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然后,他被举起在半空,直到靴子和地板之间足有三尺的距离。哦,这下完了,是紫霄碧气—?我本来害怕那些鬼子母会把他娘的紫霄碧气用在我身上,现在倒是被我救出的这些他娘的姑娘在用它对付我了!饶了我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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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运将新,天书降恩,圣师命魔。正阴阳错忤,鬼神淆混,依凭城市,绵亘山河。杀气闭空,阴容夺昼,万姓罹殃日已多。圣师魔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圣师魔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圣师魔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