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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贺兰归真     圣师魔命txt下载     圣师魔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二十三章 我又不是傻瓜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马鸣。”半夏生气地说。

    “在你搞清楚状况之前,”湘儿的声音更加生气,“我建议你最好先注意一下你的态度。”

    仪景公主只是满足地瞪了他一眼。这一眼让马鸣想起他娘出去找树棍准备抽也屁股时的表情。

    于是,他发现自己正将送给手拿树棍的娘的甜蜜微笑送给这三个姑娘。我做错了什么,如果她们能这么做,我第一个就不相信,谁有能力把她们锁进那间牢房里!

    “现在我对状况的理解是,我把你们从一个你们自己没办法出来的地方救出来,而你们给我的感谢就好像是我从前玩弹弓打死家里的鸡的时候,我娘打算对我的屁股所做的!”

    “你是对的,”湘儿说。马鸣的靴子立刻重重地砸在地板上,让他的牙齿都撞在一起。但他总算是能够动弹了。“虽然我很不愿意这么说,但你是对的,马鸣。”

    马鸣很想回敬些嘲讽的话,但湘儿的话里还是带着歉意的。

    马鸣道:“那么,我们能走了吗?外面还在打仗,不过李药师认为他和我能带你们从靠近河边的一道小门出去。”

    “我还不打算离开,马鸣。”湘儿说。

    “我要找到颖逸,剥掉她的皮。”半夏的声音显示出她的话里没有半点夸张的成分。

    “我觉得我要做的,”仪景公主说,“就是把令子鸢打到她尖声求饶,然后把她们每个人都这样处理一遍。”

    “你们是不是全都聋了?”马鸣吼道,“上面正在打仗!我到这里来救你们,那我就要把你们平安救出去。”半夏从他身边走过,拍了拍他的脸颊,然后是仪景公主。湘儿只是哼了一声。马鸣盯着她们的背影,嘴巴张得大大的。“为什么你不说些什么?”他朝捕盗者叫道。

    “我看见了你说话之后的下场,”李药师说,“我又不是傻瓜。”

    “好吧,我可不会留在战场上。”马鸣朝姑娘子们嚷道。而她们已经消失在小铁门后方。“我要走了,你们听见了吗?”

    她们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她们是要去自杀!会有人在她们东张西望的时候剑戳死她们!狠狠地哼了一声,马鸣把镇山棍扛在肩上,跟着那些姑娘子走了过去。

    “你还打算站在这里?”他朝捕盗者喊:“我走了这么远的路,可不打算让她们现在死掉!”

    李药师在那个满是鞭子的房间里追上了他,而三个姑娘子已经走远了。不过马鸣有一种感觉,想找到她们并不难。只要去找找他娘的被挂在半空中的人就行了!可恶的女人们!

    马鸣加快脚步,小跑了出去。

    而此时,子恒面色冰冷地在晋城之壁的走廊中前进着,寻找任何一点与小丹有关的痕迹。至今为止,他又救过她两次,第一次是打破囚禁她的一个铁笼,那个铁笼跟用来囚禁宵辰人的铁笼很像。第二次是打开了一个雕刻有猎鹰图案的铁匣子。

    两次都是她说出他的名字,立刻又消失在空气中。尖牙在他身边小跑着,嗅着空气。子恒的鼻子很敏锐,狸力鼻子又更加敏锐,正是尖牙将他带到了那个铁匣子前面。

    子恒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将她救出去。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关于她的线索了。晋城之壁的走廊里空空如也,火苗在灯芯上跳动。墙壁上挂着玉屏和武器。但除了他和尖牙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在移动。但我为什么觉得那是令公鬼?那只是模糊的一瞥,一个汉子飞快地奔跑着,彷佛是在追赶什么人。那不可能是他,不可能,但我为什么又会有这样的感觉?

    尖牙突然加快了脚步,一直冲向另一扇高大的门前。那扇门闪耀着青铜的光泽。子恒竭力想跟上尖牙的脚步,但他绊了一下,跪倒在地。他伸手撑住地面,不让自己的脸撞在地上。虚弱的感觉传遍他的全身,彷佛身上的肌肉都变成了水。不过,等这种感觉消退之后,他还是积蓄了一些力气。

    他努力站起身。尖牙跑了回来,看着他。

    你在这里太强壮了,子恒。你的血肉因此而被削弱。你却毫不在意地保持这种力量。很快的血肉和梦会一起死去。

    “找到她,”子恒说,“这就是我要做的,找到小丹。”

    黄眼睛望着黄眼睛。狸力转过身,跑向那道门。就在这里面,子恒。

    子恒走到门口,用力推去。大门没有动。似乎没有办法打开它,没有门环,没有握柄。门板的金属上雕刻着一个细小的图案,细小到子恒的眼睛几乎无法分辨—是鹰,成千上万只小猎鹰图案。

    她一定在这里,但我可能支持不了太久了。高喊了一声,子恒挥动铁锤,砸在青铜大门上。青铜门发出巨钟一样的轰鸣。他又砸了一次,轰鸣声变得更加低沉。第三下,青铜门像琉璃一样粉碎了。

    在门里面一百步左右的地方,一个光环围绕着一只被铁链锁在栖木上的猎魔。黑暗充满了剩下的所有空间,模糊的沙沙声从黑暗中传来,彷佛有几百只翅膀在拍打。

    子恒向屋内迈出一步,一只猎鹰出现在他面前,鹰的爪子抓向他的脸。子恒抬臂护住眼睛,爪子撕破了他的前臂。他蹒跚着向栖木走去。一次又一次,猎鹰们飞过来,攻击他,撕扯他,但他还是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任由鲜血从手臂和肩膀上流下。他用一只手保护住眼睛,死死盯住站在栖木上的那只猎鹰。

    他的铁锤已经丢了,他不知道丢在哪里,但他知道,如果他回去寻找,等待他的将只有死亡。

    当子恒走到栖木前面的时候,切割他皮肉的爪子迫使他跪在了地上。他从手臂下面向栖木上的鹰望去,看见她也正望着他,漆黑的眼睛眨也没眨。绑住她双腿的铁链被一把锁固定在栖木上。那把锁看上去像是一只通天犀角。

    他不在乎其他猎鹰已经在他四周组成了一道利刃的旋风。子恒双手抓住铁链,用尽所有的力量将铁链扯断。疼痛和猎鹰群让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第七百二十五章 当来下生弥勒尊

    看不见的喉咙呑噬着令公鬼的思绪,要将他的三魂七魄从他的身体上剥走。他打破了每一个陷阱,继续向前。百眼魔君想要摧毁令公鬼的每一个招式,都被他以直觉一一破解。

    令公鬼能模糊地感觉到,他是在让天地万物恢复平衡,强迫它们随着他的舞蹈而按秩序运转,那是在存在与消失之间不可能的狭窄边界上的舞蹈。但这种认知对他来说仍然十分陌生。他所能体会到的只有眼前的追击,绞杀,必死的结局。

    这时,他又回到秦望石髓大厅。他走过塌陷的墙壁形成的缺口,天顶上还有一些悬垂的石柱没有掉落,如同残缺的断齿。百眼魔君在他面前步步后退,眼里喷发出火焰,四周被魔物围绕。钢丝般的黑线不断从百眼魔君体内冒出来,进入笼罩在它周围的黑暗,随着那片黑暗消失在无法想像的高处和远方。

    “我不会被消灭。”百眼魔君喊道。他的嘴里满是火焰,他的尖叫声回荡在石柱群中,“我不可能被战胜!绝无可能!”他周围的一片黑暗流入它的手中,形成一个黑色的球,一团甚至让神威万里伏的光芒也变得黯淡的黑暗。得意的光耀在它双眼的火焰中跳跃。

    “你完蛋了!”令公鬼大吼。神威万里伏在他的手中旋转,它的光辉激怒了周围的黑暗,切断了百眼魔君四周的黑色钢线,百眼魔君的身躯开始震荡。彷佛他的身躯变成了两个,一个变大,一个变小。“你将被消灭!”令公鬼将光华四射的剑刃插入百眼魔君的胸口。

    百眼魔君尖叫着,它脸上的火焰狂野地向外喷射。“蠢材!”它咆哮道,“百眼魔君永远也不会打败!”

    令公鬼拖出神威万里伏的剑刃,百眼魔君的躯体开始塌陷,倒落,环绕在他周围的魔物消失了。

    突然间,令公鬼出现在另一座秦望石髓大厅中,环绕这里的石柱仍然完整,战斗的人们在尖叫中死亡,他们是带着面罩的汉子和穿着胸甲和头盔的汉子。纯熙夫人仍然瘫软在一根红石柱的柱基旁。在令公鬼的脚边,仰面躺倒着一个汉子,他的四肢无力地摊开,一个烧焦的窟窿穿透了他的胸膛。他的样子是个中年人,也许还曾经非常俊美。只是他的眼睛和嘴成了三个黑洞,一股股黑烟从里面缭绕飘散。

    我做到了,令公鬼想,我杀了百眼魔君,杀了混沌妖王!我赢得了终极之战!我的天啊,我是太乙雷声应化天尊!诸国的毁来者,世界的崩灭者。不!我要结束这崩灭,结束这些杀戮!我要让这一切不再发生!

    令公鬼将神威万里伏高举过头。牙白色的雷电从剑刃上向四周爆裂,据齿条纹一直冲向巨大的穹顶。银光照耀在黑色的面罩上,照耀在圆形的头盔上,“我是令公鬼!”他高声宣称,宏亮的声音震撼整座大厅,“我是太乙雷声应化天尊!”神威万里伏在他的掌中闪耀。

    一个接一个,戴面罩的人和戴头盔的人向他跪倒,呼喊道,“真应化天尊已转生!真应化天尊已转生!”

    当晋城的居民们在黎明中醒来的时候,都在口耳相传他们昨晚经历的梦境,在那个梦里,真应化天尊与百眼魔君在秦望石髓大厅中殊死搏斗。他们的眼睛向窗外望去,看见卫所上最高点飘扬着一面旗帜。那是一面硕长的白色旗帜,旗子上最醒目的图案是条婉蜒前行的巴蛇,蛇身上布满了朱砂色和金色的鳞片,而且,它有一头狮子一样的金色鬃毛和四条腿,每条腿的末端都有五只金色的爪子。惊恐害怕的人们从晋城之壁里走出来,悄声传说着昨晚发生的事情,汉子和妇人们在大街小巷来回奔走,一边哭泣,一边呼喊着谶语的实现。

    “真应化天尊!”他们呼喊着,“真龙!真应化天尊!真龙!”

    从晋城之壁里一道狭窄的箭孔中望出去,马鸣朝那些以整齐的声音鼓起一道道声浪的人们摇了摇头。好吧,也许他是。马鸣仍然难以接受令公鬼是真应化天尊这件事。

    晋城之壁里的每个人看起来都已经赞同了居民的呼声,或者,至少是假装出赞同的样子。从昨晚到现在,他只见过令公鬼一眼。那时令公鬼正在走廊里前行,神威万里伏被他握在手中,他的周围环绕着十二名戴面罩的宵辰人,后面跟着一群晋城人,其中大部分是熊渠武卫军,领头的是活下来的几名大君。至少,这些大君看样子是认为令公鬼需要他们帮助他统治这个世界。

    不过,宵辰人锐利的目光使得所有的武卫军都不敢靠近,如果有人意图不轨,他们显然会毫不迟疑地使用手中的梭镖。他们坚信令公鬼就是真应化天尊,但他们都称呼令公鬼为“当来下生弥勒尊。”晋城之壁里有将近两百名宵辰人。他们在战斗中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伙伴,但被他们杀死和俘虏的武卫军是他们的十倍。

    马鸣从箭孔转回头,目光扫过鬼玄元。在房间的一角有一座高架子,架子由两根立板和嵌在立板中间的几块横板组成,用的材料是带有黑色斑纹的白木,经过雕刻和抛光。架子的支脚上装有轮子,使它可以被轻松地推动。

    每块横板上都放有一本大书,以黄金封皮,上面嵌着闪亮的宝石。那个宵辰人正打开一本书仔细阅读着。马鸣觉得书上写的是一些短文。谁能想到宵辰人也会读书?谁曾经想过厌火族人也他娘的居然能够读书?

    鬼玄元看了马鸣一眼,冷冷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表情。马鸣急忙向一旁望去,以免宵辰人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心思。谢天谢地!至少,他没有戴上面罩。这些人真可怕,刚才我问鬼笑猝,如果不拿刀枪,她会不会跳什么舞,她差点割掉我的脑袋。

    在鬼断怨和鬼指残得面前,马鸣又遇到了另外的问题。她们都很漂亮,对他也很热情,但马鸣总是没办法让她们分开,使得他有机会能和其中一个相处。鄢陵汉子们都觉得他想拆开她们两个的努力很有趣,鬼断怨和鬼指残得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女人总是很古怪,但鄢陵女人似乎都把古怪当正常了!

第七百二十四章 他能做任何事

    子恒睁开眼睛,感觉到针刺一样的疼痛,彷佛脸颊手臂和肩膀被上千把小刀切割过一样。不过这都没有关系。小丹正跪在他身边,一双黑色的凤眼里充满了忧虑。她正用一块布擦拭他的脸,布上沾满了他的血。

    “可怜的子恒,”她柔声说道,“可怜的小铁匠,你伤得太重了。”

    忍受着更多的痛楚,他努力转动头颅。这是广福楼里的那个私人饭厅,靠近桌腿的地方有一只解毒的通天犀角,他一下想到了刚刚的情景。“小丹,”他轻声对她说,“我的猎鹰。”

    另一边,令公鬼还在秦望石髓大厅里,但情形已经发生了变化。战斗的人,死去的人,全都消失了,除了他以外的一切全都消失无踪。突然间,一阵巨大的钟声传遍了晋城之壁,然后又是一声,令公鬼脚下的石块也都发出了共鸣。第三下很突兀地中止了,彷佛被敲击的钟碎了。

    随后,又是一片寂静。

    这是什么地方?他寻思着,更重要的是,百眼魔君在什么地方?

    彷佛是对他做出回答,一道如同纯熙夫人刚刚射出的那种火柱,从石柱的阴影里激射而出,径直打向令公鬼的胸口。令公鬼凭直觉转动手腕,挥出奇玉剑。同样凭直觉向神威万里伏注入了紫霄碧气,奇玉剑立刻变得比攻向他的火柱更加耀眼。而令公鬼又开始在存在与毁灭间苦苦地挣扎,不让自己被紫霄碧气的洪流呑没。

    火柱击打在神威万里伏上,被剑刃切开,分成两股向旁边散射而去。令公鬼闻到身上的麻料直裰散发出烤焦气味。在他身后,两股分开的火柱,或是像液态的光芒打在巨石柱上,被它们击中的石柱部位立刻消失了,位于其后的两排石柱也随之连续断为两截。秦望石髓大厅在断柱掉落的隆隆声中颤抖不止,大量灰尘扬上半空,碎裂的石块四处崩溅。而凡是落进光芒之中的,全部都消失了。

    恼怒的吼声从阴影中传来,纯白色的炽灼焰柱不见了。

    令公鬼挥动神威万里伏,彷佛是在击打面前的什么东西。白光模糊了剑身的存在,烈焰从剑锋处喷涌而出,形成的长刃横切过吼声传来的石柱。巨型石柱如同丝带一般被切开成两半,上半段脱离天顶,颤抖着坠落下来,在岩石地上撞碎成一堆瓦砾。震颤消失后,令公鬼听见靴子敲击地面的声音。它在逃跑。

    紧握住神威万里伏,令公鬼追了过去。

    离开大厅的高拱门已经坍塌了,整面墙壁在烟尘和碎石雨中崩落下来,彷佛要将令公鬼埋葬。他将紫霄碧气向前挥去,一切都变成了飘荡在空中的尘埃。他继续向前狂奔,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也不知道是如何做的,但他没时间去思考这些。百眼魔君逃亡的脚步在晋城之壁中回荡,令公鬼紧随在后。

    犼神七煞和黑水修罗不停地凭空出现,巨大的野兽形体和没有眼睛的面孔因杀戮的疯狂而扭曲。数百只妖魔邪秽拥挤在他身前和身后的走廊里,镰刀形的弯剑和致命的黑刃渴望着他的鲜血。不知怎么做到的,他将他们全部化为黑色的雾,散发无形。

    令公鬼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凝滞而肮脏,浓烟填满塞住他的鼻孔,抑止了他的呼吸,但他立刻又制造出一团清凉的薄雾,让空气恢复清洁。火焰从地板、墙壁和天花板后面喷发出来,织锦、地毯和家具在转瞬间化为灰烬。金属装饰和铜灯熔化成燃烧的金汁。他将火焰压抑下来,让它们在岩石上冻结成红色的凝块。

    周围的岩石消褪成隐约的迷雾,晋城之壁在消褪。真实在颤抖,在令公鬼的感觉中分解。就连他自己似乎也在分解。他被推离这里,进入另一个没有任何存在的空间。神威万里伏在他的手中如太阳一般闪耀,以致于让他觉得奇玉剑时刻都会熔化。

    实际上,奔涌在他体内的紫霄碧气让他觉得他自己也要熔化了。他导引真气紫霄碧气的真气,封闭了在他周围打开的空穴,将他自己扯回到存在之中。晋城之壁重新变得坚实。

    令公鬼甚至已经无法想像自己做过什么。紫霄碧气在他体内咆哮激荡,直到他只剩下对自己的感知,直到他只剩下了自己,直到他自己也几乎不复存在。他在巨大的真气中步履维艰,两侧都是没有尽头的跌落,不断从他体内涌入剑中的紫霄碧气时刻在抹煞他的存在。

    只有在刀锋边缘的舞蹈使他能保有一丝不确定的安全感。神威万里伏中蕴含着太阳,而他里面只剩下风暴里的一点烛光,但用这点烛光控制住神威万里伏,他能做任何事,任何一件事。

    奔过没有尽头的走廊,在刀锋上舞蹈,追逐那个杀他的凶手,也是必须被他消灭的存在。这次,不能再有别的结果。这次,他们之中的一个必须死掉!百眼魔君也同样清楚这点。它一直在逃,也一直用逃跑的声音吸引令公鬼。

    一直在借助这个不是晋城之壁的晋城之壁攻击令公鬼。令公鬼依直觉和猜想的舞蹈予以反击,以完美的平衡奔跑在紫霄碧气的锋刃上。如果他绊倒,他手中的武器和工具会在瞬间呑没他。

    大水从顶至底充满了走廊,粘稠幽黑,如同海洋深处。令公鬼在下意识中制造出空气,继续奔跑。突然间,空气变得沉重,直到他毎一寸肌肤上似乎都支撑着一座高山,巨大的力量从所有方向上压迫他。就在他要被压碎成虚无之前的一刹那,他选择让紫霄碧气的洪流涌过他全身。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为什么要坚持下去。

    这样做,一切都来得太快,让他没有时间思考。压力消失了,周围的空气变成了固体,将他嵌在其中,随后熔化成流体,最后又恢复成填满充他肺叶的气体。脚下的大地拖住了他的脚步,彷佛每一斤重量都变成了原来的一千倍,随后所有重量又全部消失了,让他抬起的腿只能悬浮在半空中。

第七百二十六章 你确定他没事

    房间中央的大桌子装饰着华丽的浮雕,桌边和粗重的桌腿上镀着黄金。这一定是大君的收藏品。纯熙夫人坐在一张王座般的大椅子里,高大的椅背上雕刻有晋城的新月旗,周围镶嵌着光洁的红玛瑙和珍珠贝。半夏、湘儿和仪景公主坐在她身边。

    “我还是不相信子恒就在晋城,”湘儿正在说话,“你确定他没事?”

    马鸣又摇摇头,他希望子恒昨晚也在晋城之壁里,这个铁匠一直都比任何头脑好的人更加勇敢。

    “当我离开他的时候,他很好。”纯熙夫人的声音很平静,“他现在是否还好,我就不知道了。他的……同伴正处于严重的危险之中,他也许也让自己陷了进去。”

    “他的同伴?”半夏大声说,“什么……?谁是子恒的同伴?”

    “什么样的危险?”湘儿问道。

    “你们不需要知道,”鬼子母的声音依然平静,“我很快就会去帮助那姑娘,尽我所能。我在此地耽搁,只是为了让你们看看这件东西,它是我在大君们历经多年所收集到的密炼法器和其它紫霄碧气相关之物中找到的。”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将它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那是一片有男子手掌大小的石碟,看上去像是由两颗彼此嵌合的泪滴做成的—一片漆黑,一片雪白。

    马鸣似乎记得自己看过这样的东西。很古老,就像这一个,只是他见到的已经破碎了。而这一个还是完整的。这样的东西他曾经见到过三个,不是一次见到的,全都是碎片。但这又是不可能的,他记得做成这种石碟的材料是泑山雅石,无法被任何力量打碎,即使是紫霄碧气也不行。

    “摩那斯龙王和百人众在重新封印十首魔王罗波那时设下的七道封印之一。”仪景公主说着,点了点头,。彷佛是要确认她的记忆。

    “更确切一些,”纯熙夫人对她说,“是封印的指向之一。但从本质上,你是正确的。在世界崩灭时,它们分散到世界各地,被隐藏起来。随着黑水修罗战争的爆发,它们才真正的失踪了。”她哼了一声,“我说话开始像连翘一样了。”

    半夏摇摇头:“我觉得,我应该想到能在这里找到它。令公鬼以前两次面对百眼魔君,两次都至少有一道封印出现。”

    “而这一次,封印没有被打破,”湘儿说,“第一次,封印没有破。似乎这代表着什么。”

    “你觉得它没有破?”纯熙夫人平静的声音里蕴含着危险,其它女子朝她皱起了眉。

    马鸣转了转眼睛,她们总是在谈论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当知道那个碟子是什么玩意儿后,他就不太喜欢这种站在它旁边十尺之内的感觉了。虽然他知道,泑山雅石价值不菲,但……

    “请原谅。”马鸣说。

    女人们全都瞪着他,彷佛他打断了很重要的谈话。马鸣想:又怎么了!我打破监牢把她们救出来,又在同一个晚上救了她们好几次,而她们现在竟然和那个他娘的鬼子母一样狠狠地瞪着我!好吧,她们不会道谢的,不是吗?只能是我自认背运吧!早知这样,还不如当初留下几个他娘的武卫军算了。

    马鸣提高声音,轻柔地说:“我问个问题,你们不会介意吧?你们都在谈论鬼子母的……唔……事业,却没有人能告诉我些什么。”

    “马鸣?”湘儿揪了揪辫子,警告地说。但纯熙夫人在这时说话了,她的声音还算平静,只是其中有稍许的不耐烦,“你想知道什么?”

    “我觉得知道,这一切怎么可能发生。”马鸣想让自己的语调温柔一些,但还是难免流露出一些激情。晋城之壁陷落了!谶语中说,晋城之壁永不陷落,除非应化天尊之人众到来。难道说,我们就是那些应化天尊之人众?你、我、令公鬼,还有几百个他娘的宵辰人?”

    他在昨晚看见了令公鬼,想要比较令公鬼和宵辰人谁更致命,似乎没有什么意义。当鬼玄元盯住马鸣的时候,马鸣急忙说道:“唔,对不住,鬼玄元,我没注意到我说的话。”

    “也许,”纯熙夫人缓缓地说,“我到这里来,是为了阻止关老杀死令公鬼。我没想到会见到晋城之壁陷落。也许我们都是。谶语将按照它的轨迹实现,而不是我们所想像的。”

    关老,马鸣咳嗦了一下。他昨晚才听到这个名字,但即使在阳光下,他也不想听到它。如果他提前知道有一个黑水将军逃出了封印,而且就在晋城之壁里,他绝不会靠近这个地方。他瞥了半夏、湘儿和仪景公主一眼。好吧,我还是会进来,像一只他娘的耗子一样钻进来,而不是把大家炸得东倒西歪!

    李药师在破晓时分就离开了城池,他说是要去给马三花大妈传送消息,但马鸣认为他只是想逃离三名女子的目光,她们似乎还没决定该怎样处置他。

    鬼玄元清了清喉咙:“当一个汉子想成为部族首领的时候,他一定要到昆莫去,那是在祁连间的地方,那个不能进入的部族。”他说得很慢,并且不时会皱眉望向脚下的萨珊国红穗地毯。那种样子就像是一个人正在尽力解释他完全不想解释的事情。“想成为智者的女人也要踏上这段旅程,但她们的标记—如果她们被做上标记的话—都会被秘密地包藏着。而在昆莫被选中的汉子,那些活下来的汉子在回去之前都会在左臂上留下标记。就是这个。”

    鬼玄元将外衣和中衣的袖子一起拉上去,露出他的左侧前臂。那里的皮肤比他的手和脸都要苍白许多。一条花纹被蚀刻进皮肤之中,彷佛它天生就长在那里。它在手臂上盘绕了两圈,与飘扬在晋城之壁顶上的旗帜中所绘的那个黄褐色的形体一模一样。

    宵辰人放下袖子,叹了口气,“这个名字只有在部族首领和智者之间才能被提起。我们是……”

    他又清了清嗓子,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第七百二十七章 如何逃掉

    “宵辰人是应化天尊之人众。”纯熙夫人轻声说,但她的声音却是在马鸣记忆中最为惊讶的一次。“我一直都不知道。”

    “那么,一切就都没问题了,”马鸣说,“一切都像谶语中说的那样。我们还是各走各的路吧,什么也不用担心。”丹景玉座现在不需要我去吹响那个他娘的弯月夔牛角了!

    “你怎能这样说?”半夏问道,“难道你不知道,黑水将军已经逃出了封印?”

    “更不用说那些玄女派鬼子母,”湘儿严厉地说,“我们只捉住了白空青和令子鸢。有十一个跑掉了。我很想知道她们是如何逃掉的!只有老天知道,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邪恶敌人。”

    “是的,”仪景公主的声音同样严厉,“我也许还不能与黑水将军对抗,但我要切碎颖逸的骨头!”

    “当然,”马鸣漫不经心地说,“当然。”心中却想:这些女人是不是疯了?她们想追逐玄女派鬼子母和黑水将军?“我只是说,最艰难的部分已经完成了。晋城之壁已经落在了应化天尊之人众的手里,令公鬼拿到了神威万里伏,十首魔王罗波那也死了。”

    纯熙夫人的目光是如此严厉,以致于马鸣觉得连晋城之壁似乎都颤抖了一下。

    “安静,傻瓜!”鬼子母的声音如同刀锋,“直呼十首魔王罗波那之名,你想让它注意到你吗?”

    “但它已经死了!”马鸣表示反对,“令公鬼杀死了他。我看见它的尸体!”那时的那股臭气真是厉害,我从没想到过会有什么东西腐烂得这样快。”

    “你看见了‘尸体’,纯熙夫人撇了撇嘴,“一个男人的尸体,而不是十首魔王罗波那的,马鸣。”

    马鸣看了看半夏和另外两个姑娘,她们显然像他一样困惑。鬼玄元的样子像是刚刚发觉自以为已经胜利的一场战争实际上根本还没有开始。“那他又是谁?”马鸣问,“纯熙夫人,我知道我的记忆残缺不全,那上面有无数足以让马车和军队通行的大窟窿,但我还记得百眼魔君出现在我的梦里。我记得!太可怕了,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忘记!我能认出那张脸。”

    “你认得百眼魔君,”纯熙夫人说,“或者,那个自称为百眼魔君的东西。十首魔王罗波那仍然活着,被封印在嶓冢谷,魔物仍然潜伏在红尘因缘中。”

    “现在那不是最危险的,”仪景公主用虚弱的声音喃喃道。“我以为……我以为黑水将军才是我们最值得担心的。”

    “你有把握吗,纯熙夫人?”湘儿问。“令公鬼确信他杀死了十首魔王罗波那。但你却说,百眼魔君根本不是十首魔王罗波那。我不知道!你怎么能如此确定?如果他不是十首魔王罗波那,那他又是谁?”

    “我能给你一个最简单的确认理由,湘儿。无论那具尸体腐烂得多快,那都是一个汉子的身体。你怎能相信,如果魔尊被杀死,它会留下一具凡人的尸体?令公鬼杀死的是一个人。也许他是第一个获得自由的黑水将军,或者,也许他从没有被完全封印住。我们将永远也无法知道确切的事实。”

    “我……也许知道他是谁,”半夏停顿了一下,皱起双眉,“至少,我也许有一点线索。连翘给我看过一部古书中残存的一页,上面同时提到了百眼魔君和智丑。那很像是太古史诗的一段,而且非常难以理解,但我还记得,其中有一句是‘一个名字藏在一个名字之后’。也许百眼魔君就是智丑。”

    “也许,”纯熙夫人说,“也许那是智丑,但如果是他,至少十三个黑水将军之中还有九个仍然活着。羊祖、丘墓、尸冥,还有……呸!即使知道这九个人之中有一些已经获得了自由,也不是最重要的事。”她将一只手放在黑白石碟上,“有三道封印被打破了,坚持下来的只有四个。只有这四个封印挡在十首魔王罗波那和这个世界之间。很有可能即使有这些封印的阻拦,它还是能以某种方式接触到这个世界。无论我们在这里赢得了什么,此时都远非结束的时刻。”

    马鸣逐一看过她们—半夏、湘儿和仪景公主,缓慢地,不情愿地,却又坚决地摇了摇头。他娘的女人们!她们都要继续这场战争,要去追逐玄女派鬼子母,去和黑水将军作战,还有他娘的十首魔王罗波那。好吧,她们用不着以为我会继续跟着她们,把她们从热汤盆里拉出来。她们用不着想这种事,就是这样!

    马鸣刚刚想要说些什么,一扇高大的双开门被推开,一名高个子的年轻女子带着帝王的气度走进屋中。她戴着一顶华丽的冠冕,在眉心上方垂下一只飞翔的金鹰。她的黑发披垂在白皙的双肩上,身上穿着一身用最上等红丝织成的衣裙,除了双肩被露出之外,一对马鸣觉得十分可观的胸部也露出相当大的一部分。她让那双胸部正对着桌边的女人们,神态冰冷而专横。至于马鸣,显然是被她完全忽略了。

    “我不习惯为别人传信。”她高声说着,用一只纤柔的玉手递过来一封摺叠起来的文稿。

    “你是谁,孩子?”纯熙夫人问。

    年轻女子将头仰得更高,马鸣很怀疑人怎么可以把头仰得那样高,“我是夜娇靡,占西郡主。”她将那份文稿扔在纯熙夫人面前的桌子上,做了个傲慢的手势,转身向门口走去。

    “等一等,孩子,”纯熙夫人说着,打开那份文稿,“谁把它给了你?如果你如此不习惯于送信,为什么你又会把它带来?”

    “我……不知道。”夜娇靡站在门前,并没有转过身。她的声音显得很是困惑,她……让人印象深刻。”她用力晃了晃身体,似乎又恢复了她刚才的姿态。片刻之间,她看了看鬼玄元,向他抛出一个微笑,“你是宵辰人的领袖?你们的战斗打扰了我的睡眠。也许我应该让你和我一起用晚饭,也许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她又回头看了纯熙夫人一眼:“我被告知太乙雷声应化天尊已经接管了晋城之壁。通知真应化天尊大人,占西郡主今晚会和他共进晚饭。”

第七百二十八章 真龙

    说完这句话,她就走出了房间。马鸣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来形容这个庄重堂皇的,只有一个女人组成的列。

    “我很想把她弄到巫鬼道去作初阶生。”半夏和仪景公主几乎同时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她们又分享了一个没有被克制住的微笑。

    “听听这个,”纯熙夫人说,“‘摩那斯龙王过去是我的,他现在是我的,他在将来还是我的,直到永远。我将他交给你们掌管,你们可以保留他,直到我的到来。’签名是‘羊祖’。”鬼子母将冰冷的目光转向马鸣。“你觉得一切都结束了?你是缘起,马鸣,因缘中一根远比绝大多数人更加重要的业力,你还是弯月夔牛角的吹响者。你要走的路还很长。”

    他们全都看着马鸣,湘儿的表情有些悲伤。半夏显得以前似乎从没见过他。仪景公主好像是觉得他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鬼玄元的眼睛里充满了尊敬。虽然马鸣刚刚还嚷着要走人了。

    “好吧,当然,”马鸣对他们说,“算你说得对!我知道,”真不知道谢铁嘴还要多久才能重新开始旅行。时间过得太快了。也许子恒会跟我们在一起。“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在城池外面,喊声愈来愈宏亮,久久不息:“真应化天尊!真龙!真应化天尊!真龙!真应化天尊!真龙!真应化天尊!”

    据古书记载,只有真龙的手能够挥舞晋城之壁中的那把剑。真龙将它抽出,犹如火焰出现在真应化天尊的手中。真应化天尊的伟业没有让这个世界燃烧。所以,新生由此开始。,所以,万民歌咏他的新生。所以,之后的故事此刻开始。

    太古神镜旋转不息,世代交替,只留回忆。回忆变为传说,传说转化成神话,当同一世代轮回再临时,神话也随之烟消云散。在一个被某些人称为屯卦世代的世代中,新的世代尙未到来,旧的世代早已逝去。一阵风在被称作扶风坪草原的大平原刮起。这阵风并非开始,太古神镜的转动既无开始,也无结束。但它确实也是一个开始。

    风刮乱丝不见头,颠三倒四犯忧愁,慢从款来左顺遂,急促反惹不自由。这个卦是异卦(下震上坎)相叠,震为雷,喻动;坎为雨,喻险。雷雨交加,险象丛生,环境恶劣。“屯”原指植物萌生大地。万物始生,充满艰难险阻,然而顺时应运,必欣欣向荣。

    向北又向西,风在清晨的阳光下吹拂。掠过看不见尽头的滚滚草原和零星可见的矮树丛,跨过流淌不息的丽麂水,穿过犬牙交错的五雷影山顶峰。这座记载于传说中的险峰挺立在广袤的大平原上,轻盈的白云也只能在它的腰间盘绕,碰不到它不断冒出烟气的峰尖。五雷影山,真应化天尊丧命、传说世代结束的地方,也是真应化天尊将要或者已经转生之地。向北又向西,将泰伯、仲雍和季历等村庄甩在身后。

    在那里,有雕石花边的拱桥一直通向绝壁之墙。那一片宏大的围墙后面,是许多人心中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嘉荣城。每个傍晚,五雷影山顶峰的阴影刚好能碰触到它。

    在这片城墙后面,两千年前由黄巾力士建造的建筑物,看上去如同从大地中生长出来,而不是用一砖一瓦所搭建而成的。将它们塑造成今天这个样子的,似乎是千年来的风雨润刻,而不是黄巾力士匠人巧夺天工的双手。

    这些建筑中,有些会让人联想到飞翔的鸟雀,或者是深海里巨大的贝壳。高耸的楼塔,有细长的柱状、螺旋形,还有的在顶端向外扩展成喇叭口形。悬在百步以上的空中桥梁将它们彼此连接,而这些桥常常是没有栏杆的。刚刚来到嘉荣城的人,都会因这番奇景而惊访不已。

    巫鬼道是这些高塔中最巨大的一座,也是这座城市的主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经过抛光的玉石。太古神镜围绕嘉荣城旋转,嘉荣城则围绕巫鬼道旋转。

    这座城里的人们都这么说。来到嘉荣城的旅行者在看到城外的桥梁前,在他们的船老大看到这座巨岛前,就能看见巫鬼道反射着阳光,如同耀目的火炬。

    围绕在巫鬼道围墙之外的方形大广场和巫鬼道相比,也显得窄小了许多,广场中的人根本就和虫子差不了多少。但即使巫鬼道是嘉荣城城中最小的一座建筑,作为鬼子母力量的核心,它仍然会是这座岛城的核心。

    尽管广场上人数众多,但巨大的广场仍旧显得空旷。在广场边缘,熙熙攘攘的人群挤成了一团,人们都在忙着自己的日常事务。但愈是靠近巫鬼道,人就愈少,在高大的白色围墙周围五十步的地方,石板地面上见不到一个人影。

    当然,在嘉荣城,鬼子母得到的并非只是尊敬,丹景玉座统治着这座城市,就像她统治着鬼子母,没有谁会想在不必要的时候靠近鬼子母的力量。人们喜欢在客厅里安放豪华的手工铜炉子,并不代表人们喜欢走进铜炉子中的火堆里去。

    不过真的也有人会来到这里,走上塔前宽阔的阶梯,走向可以让十二个人并肩进入、花纹繁复的大门。两扇大门敞开着,欢迎任何的来访者。总是有人需要帮助,总会有人为某个疑问而来寻求答案。他们认为有些疑难只有鬼子母能解决。这样的人有些住在嘉荣城附近,还有许多来自很远的地方,如白水江城,郯城和蟠螭邑。很多人在这里得到了帮助和指点,不过通常不是他们所预料和希望的。

    紫苏一直戴着宽大的披风斗笠,将她的脸深深地藏在阴影里。天气很热,不过这件披风的布料很轻薄,所以人们不会觉得她的穿着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会以为她是个过于害羞的女子。而且,有许多人在走进巫鬼道时都会害羞的。

    总之,她只是个不引人注目的普通姑娘。她的黑头发和离开巫鬼道时相比,更长了一些,不过还是没碰到肩膀。她的衣裙是朴素的蓝色,只在领子和袖口的地方有一圈窄窄的白色百合香丝镶边。

第七百二十九章 做傻事

    她的衣着就像是一个富裕农人的孩子穿上她最好的节日衣装,前来巫鬼道拜谒,和其它踏上这道宽阔阶梯的女子一样。至少,紫苏希望她看上去和她们是一样的。她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些女子,不再怀疑自己和她们有什么不同。

    我能做到。她对自己说。

    她一路跋涉来此,绝不能在紧要关头退缩。这样的外表是很好的伪装,巫鬼道里知道她的人都只记得她是个短发、总是穿着男孩的上衣和裤子的姑娘,而不是一个穿裙子的少女。它一定要是个有效的伪装,实际上,紫苏对于自己的行动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在接近巫鬼道时,紫苏的胃抽搐了一阵,她抓紧胸前包袱的系带,那里装着她的日常衣物和靴子,实际上,除了寄在离广场不远处一家客栈的马匹外,她所有的东西都在这个包袱里了。如果运气好,她会在几个时辰之后重新骑上那匹骟马,经由广济桥向南方奔驰而去。

    紫苏并不是很想这么快就再回到马背上去,特别是在马鞍上一刻不停地连续颠簸了几十天之后,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她从不认为巫鬼道会是个热情好客的地方,而在这个时候,它几乎就像十首魔王罗波那在嶓冢谷的牢笼一样可怕。哆嗦了一下,她希望自己没想到过十首魔王罗波那。

    紫苏想的是,我只想知道,纯熙夫人会不会以为我到这里来,只是因为她要我这么做?神明庇护则个,我的行为和一个傻姑娘简直没什么两样,为了一个愚蠢的汉子而做傻事!

    她不安地踏上了阶梯,每一级宽大的台阶都需要走两步之后,才能到达下一级台阶。和其它人不同的是,她没有停留片刻,用敬畏的眼神凝望高耸入云的巫鬼道。她只想快点走完这段路。

    在大门里面,环绕圆形入口大厅的墙上几乎全部是拱门,求告者们都簇拥在这座扁球形穹顶大厅正中间。数百年来以来,无数求告者的足迹将这里的白石地面打磨得光滑而凹损。从那些足迹里,至今似乎都能看出它们主子紧张焦急的心情。在这里的每个人,心里都只是想着他们身处的这个地方,还有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

    一名农人和他的妻子穿着粗糙的粗麻衣服,互相紧握对方长满老茧的手。和他们并肩而立的是一名穿着织金锦缀边丝衣的女富商人。一名女仆站在她身后,手里捧着一只雕银小匣子,毫无疑问,那里面装着她的女皇子敬献给巫鬼道的礼物。要是在别的地方,这名商人会向如此贴近她的乡下人抛去一个轻蔑的目光,且这对农人夫妇很可能会对不住地低下头,向后退去。但现在不行,在这里不行。

    在求告者中几乎没有男子。紫苏并不因此而感到惊讶。大多数男子在鬼子母身边都会感到紧张。所有人都知道,世上曾经有过男性鬼子母——鬼师,而导致世界崩灭的,正是那些鬼师。

    三千年的时间并没有让人们淡忘这段惨剧,尽管时间已经改变其中很多细节的回忆,但关于能够导引真气紫霄碧气的汉子的故事,仍然是吓唬孩子们最好的工具。因为十首魔王罗波那对太虚之源的污染,让那些汉子注定无法逃脱疯狂与毁灭的命运。在这些故事里,最为可怕的人是摩那斯龙王—应化天尊—赞陀屈多尊者—开始崩灭世界之人。

    就算是成年人也会因这些故事而颤栗不已。谶语中说,应化天尊会在人们最需要他时转生于世,在末日战争,也就是终极之战中与十首魔王罗波那对决。但这并不能改变大多数人对于与紫霄碧气相关联的男子的看法。现在,任何鬼子母都会捕猎有导引真气能力的汉子。在鬼子母的七个宗派里,凌日盟鬼子母更是专职于此事。

    当然,这和向鬼子母寻求帮助并不相关,但还是很少有汉子会在与鬼子母和紫霄碧气发生关系时感到轻松的。这样的汉子很少,只有退魔师例外,但每个退魔师都和鬼子母有着约缚的关系,所以很难被当成一般的男子看待。

    俗话说:一动不如一静。宁见手疮烂流脓,不见观音持佛珠。女人总是用这句话来说明汉子的顽固和愚蠢。紫苏却听到不只一个汉子说过,丢掉一只手也许会是更好的选择。

    她很想知道,如果这些人知道她所知道的事情,他们会有什么样的行动。在尖叫声中四处奔逃,很可能会是这样。如果他们知道她来这里的原因,她也许没办法活着被巫鬼道的卫兵捉住,并被关进牢房。

    她在巫鬼道里有朋友,但那些朋友既无权势,也没有影响力。如果她的意图被发现,不仅她的朋友们没办法帮助她,很可能还会被她一同拖进绞刑架的绳圈,或者是刽子手的刀下。当然,这是指她还能活到接受审判的情况下,实际上,她很有可能根本来不及受审就被永远地封住嘴巴。

    紫苏告诉自己不要再想这种事情。我会活着进去,我也会活着出来。老天爷惩罚令公鬼,惩罚他们的真龙吧,是他让我落进了今天这步田地!

    有三到四名见习使正在这座圆形大厅里来回巡视,温和地和求告者们说着话。她们的年纪和紫苏差不多,也许还要更年长一些。她们的白色衣裙上没有装饰,只是在衣襟边缘有七道彩色镶边,它们代表着鬼子母的七个宗派。不时会有一名全身素白的初阶生从里面走出来,引领某个求告者走进巫鬼道深处。她们比见习使更年轻一些,有些还只是姑娘。跟在她们身后的求告者脸上往往充满了热切的希望,但脚步却拖曳着,不愿前行。

    当一名见习使出现在紫苏耍则时,她紧紧地抓住包裹。“上天保佑你,”卷发女子敷衍塞责地说,“我的名字是华幽栖,巫鬼道能提供你何种帮助?”

第七百三十章 耐心等待

    华幽栖黝黑的圆脸上带着那种忍耐无聊工作的表情。根据紫苏对见习使的了解,她现在也许更想去进行她的研究,学习如何成为鬼子母。不过,最重要的是,她没有认出紫苏。她们两个以前在巫鬼道里见过,不过那只是一面之交。

    紫苏也装作不认识她,低下头,显出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这让她看起来和其它求告者没什么不同,有许多乡下人并不知道见习使和真正的鬼子母之间有多么大的差别。她用披风遮住自己的脸,朝华幽栖身边望去。

    “我有个问题,一定要向丹景玉座寻求答案—”紫苏开口道。就在这时,三位鬼子母出现在入口大厅里。紫苏不由得停住了话头。她们分别从两座拱门走进大厅。

    见习使和初阶生只有在鬼子母靠近时才会向她们行礼,除此之外,她们的工作并没有受到影响,也许只是工作的步调加快了些。但求告者们就不是这样,他们看上去全都屏住了呼吸。在巫鬼道和嘉荣城以外的地方,他们也许会以为这三位鬼子母只是三位看不出年龄的女子,三位正值盛年,只是比她们外表的年龄更加成熟的女人。而在巫鬼道里,她们的身分是不言自明的。一名长期与紫霄碧气发生关系的女人并不像其它女人一样,会遭受岁月的侵蚀。在巫鬼道里,人们不需要用巴蛇戒来确认鬼子母的身分。

    一片由打恭作揖形成的波纹在人群中扩散开来。不多的几个汉子都抽筋似地弯下腰,甚至还有两三个人跪在地上。那名女富商看起来很害怕,而她身边的那对农人夫妇就像是看到传奇变成了真实。对大多数人来说,和鬼子母打交道的经验只是来自道听途说的谣言。在这里的众多求告者中,除了那些本来就住在嘉荣城的人之外,真正见过鬼子母的人很少。即便是嘉荣城人大概也很少有机会如此靠近鬼子母。

    但真正让紫苏僵住舌头的并不是这些鬼子母。紫苏有时候能看见人们身边出现不寻常的影像,那是一些转瞬即逝的虚像和光晕。偶尔,她知道其中一些影像的意思。她能看见影像的时候很少,知道其中含意的时候就更少。但只要她能知道,她所解读出来的资讯总是正确的。

    与一般人不同,鬼子母和她们的退魔师身边总是围绕着各种虚像和光晕。有时候,她们身边的影像舞动变化得过于繁乱,甚至会让紫苏感到晕眩。虽然影像数量众多,但对于解读并没有帮助。紫苏对鬼子母的影像所知道的并不比对其它人的更多。但这次,她知道了她不想知道的事情,这让她颤抖不已。

    三位鬼子母中,她只认识一位,那是一名身材苗条的女子,黑色的长发一直垂到她的腰际。她的名字是安知秋,属于全丹派。她的四周有一圈荧荧的褐色光环,光环上出现了一道道腐烂的裂缝,整个光环随着这些裂缝的腐烂而萎缩,碎裂。

    安知秋身边的小个子灰发鬼子母属于鼍龙派,她的肩上披着绿色穗子的法衣,法衣上的嘉荣城之焰在她转身时忽隐忽现。在她法衣上的珊瑚藤和乌蒙荷刺绣之间,如同生在那里一样,有一个凡人的骷髅,一个小的女人骷髅。它经过了清洁,并被阳光晒成了白色。

    第三位鬼子母从大厅另一边的拱门进来,是一名身材丰满的漂亮女人,她没有穿法衣,大多数鬼子母在典礼以外的时间里是不会穿法衣的。她扬起的下巴和耸起的双肩说明了她的力量和骄傲。她冷冷的眼睛似乎正从一片破烂的血色帘子后方望着大厅里的求告者,一股股深红色的血丝不停地从她的脸上贯流而下。

    鲜血、骷和光环在她们三个人周围闪烁,消退,再次出现,消退。求告者们敬畏地望着她们,只看见了三位能够碰触乾曜、导引真气紫霄碧气的女子。只有紫苏看见了更多,只有她知道,这三名女子将要死亡,而且是在同一天。

    “丹景玉座不见任何人。”华幽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往后的十天之内,她都没有接见公众的安排。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会安排你拜见能为你提供最好帮助的鬼子母。”

    紫苏的目光落到臂弯里的包裹上,就停在了那里,有一部分原因是她不想再看到刚才所看到的东西。

    她们三个人!我的天啊!会出什么事,让三位鬼子母在同一天死亡?但她知道,她就是知道。

    “我有权和丹景玉座谈话,私人谈话。”这是个很少被提出的权利—不过,又有谁敢提出?——但这个权利确实存在,“任何女人都有这个权利,而我现在就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以为丹景玉座会亲自和每一个来到巫鬼道的人见面?别的鬼子母也能帮助你的。”华幽栖用加重的口气说出每一个名衔,彷佛是想吓住紫苏,“现在,告诉我你的请求,还有你的名字。这样,初阶生就能知道该带你去找谁。”

    “我的名字是……林紫苏。”紫苏在说出这个名字时,不禁哆嗦了一下。她一直都很讨厌这个名字。但根据她的记忆,丹景玉座应该是少数听过这个名字的人之一。但愿她还记得。“我有权和丹景玉座交谈,我的请求只能单独对她诉说。我有这个权利。”

    见习使扬起一边的眉毛,“林紫苏?”她的嘴唇扭曲成一个调侃的微笑,“你这么坚持你的权利。好吧,我会告诉太微玄使,你想和丹景玉座进行私人会面,林紫苏。”

    紫苏听着她故意用加重的音调说出“林紫苏”,很想甩她耳光,但还是努力地嘟囔出一声,谢谢。

    “先不必急着谢我。毫无疑问,在太微玄使有时间做出答覆之前,你得要等上几个时辰,而且她一定会告诉你,你可以在丹景玉座下次会见公众时提出你的请求。耐心等待吧,林紫苏。”她给了紫苏一个虚假的微笑,便转身离去了。

第七百三十一章 那是我的名字

    紫苏咬牙切齿地抱着她的包裹靠在两座拱门间的墙上,并试着想躲进白色的岩石浮雕里。不要信任任何人,在见到丹景玉座前都要尽量避免别人的注意。这是纯熙夫人对她的叮嘱。

    纯熙夫人是她信任的鬼子母之一,至少在大多数时间里是可以信任的。不管怎样,这是个不错的建议。她所要做的就是见到丹景玉座,然后她的任务就完成了。她又能穿上她自己的衣服,探望她的朋友,并离开这里。她不再需要躲躲藏藏的了。

    看到那三位鬼子母离开大厅,紫苏不禁松了口气。三名鬼子母在同一天死亡,这是不可能的—一般人一定会这样说。但它一定会发生。无论她说什么,或是做什么,都无法改变。当她知道一个影像的含意时,它就会实现。但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丹景玉座。这件事或许和她为纯熙夫人带来的讯息同样重要,虽然她仍然无法相信这件事。

    另一名见习使走出来,接替先前的同伴继续工作。在紫苏的眼里,横栏飘浮在见习使的小红脸前面,彷佛是一个笼子。初阶生导师浣花夫人正朝大厅里望过来,瞥了紫苏一眼。紫苏急忙低头盯着脚下的石板地面。浣花夫人相当熟识她,而且,这位红发鬼子母的脸看上去满是瘀伤和裂痕。

    当然,那只是个影像,但紫苏还是咬紧了嘴唇,才没有让自己脱口惊呼出声。浣花夫人,伴随着她的冷静、威严和镇定,给人的感觉如同巫鬼道一般不可动摇。没有东西能伤害浣花夫人,但这样的事情确实将要发生。

    门边还有一位紫苏不认识的鬼子母。她穿着临月盟鬼子母的法衣。走在她身边的是一名身穿红色粗麻衣服的矮胖妇人,衣服的做工相当精致。矮胖妇人走起路来像姑娘一样轻快,容光焕发,还差点因为克制不住的快乐而大笑起来。临月盟鬼子母也在微笑,但她的光晕正在衰退,如同一根烧尽的蜡烛。

    死亡、囚禁和死亡,对于紫苏来说,这一切就像是印在纸上那样清晰。

    紫苏盯着自己的脚尖,她不想再看到这些影像了。但愿她能记得,她心想。在她从迷雾山脉到这里的漫长旅途中,她一直都不曾感到绝望,甚至在先后两次有人试图偷窃她的马匹时,她也没有。但她现在感到绝望了。我的天啊,但愿她能记得那个该死的名字…

    “林紫苏?”

    紫苏吓了一跳,站在自己面前的黑发初阶生看起来才刚到能够离开家的年纪,也许是十五岁或者十六岁,不过她正努力让自己显得庄重一些。“嗯?我是……那是我的名字。”

    “我是小兰,如果你想跟我来……”小兰尖细的声音显得有些惊讶,“……丹景玉座要在她的书房会见你,就是现在。”

    紫苏终于松了一口气,急忙跟在她身后。

    紫苏的面孔仍然藏在披风的深斗笠里,但这并不能阻止她对四周的观察。她看到的愈多,就愈急着想见到丹景玉座。宽阔的走廊地面上铺着颜色亮丽的瓷砖,墙壁上装饰着装饰瓷瓶,黄铜灯架排列在走廊两侧。但走廊里却见不到几个人影—巫鬼道本来是为了比现在更多的人众而建的。当紫苏在巫鬼道中顺阶而上时,她看见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带着表明暴力与危险的虚像和光晕。

    不只一个退魔师从她们身边匆匆而过,却没有人看她们一眼。这些汉子就像是正在寻宝的狸力,他们的剑和他们本身的致命感相比,都显得黯然失色。但紫苏在他们身上看到鲜血四溢的脸,遍布全身的伤口。

    刀剑和梅花枪在他们的头顶舞动,正朝他们步步进逼。他们的光晕都在疯狂地闪烁,闪耀着匕首锋刃死亡的光芒。她看见死人在行走,知道他们会与那些大厅里的鬼子母在同一天死亡,顶多多活一天。一些胸前佩戴嘉荣城之焰徽章的奴仆在为他们的工作而奔忙,其中有男也有女,他们身上也都带着暴力的痕迹。

    紫苏从眼角瞥见侧廊中的一位鬼子母,锁链环绕在她周围的空气中。另一位鬼子母从紫苏和她的领路人面前横穿而过,一副牙白色的项圈套在鬼子母的脖子上。紫苏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止了,她一心只想尖叫。

    “从没来过这里的人往往会被这个地方所震撼,”小兰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加低沉自然一些,彷佛巫鬼道就像是她的家乡一样,但显然不太成功。“不过你在这里是安全的。丹景玉座自会安排好一切。”说到丹景玉座的时候,她的声音又变得尖细了。

    “我的天啊,但愿她能安排好。”紫苏低声嘟嚷着。初阶生给了她一个安慰的微笑。

    当她们走到丹景玉座书房外的走廊时,紫苏的肠胃几乎纠成了一团,她差点就踩在小兰的脚跟上。她早就想超过小兰,跑进丹景玉座的房间了,只是因为要假装成一个第一次来到巫鬼道的人,她才不得不亦步亦趋地跟在小兰身后。

    丹景玉座房间的一扇门打开了,一名黄褐色头发的年轻男子从里面走出来,几乎一头撞进了紫苏和陪她而来的领路者中间。他的个子很高,腰杆挺直,身体强壮,蓝色的外套在袖子和领子上装饰着繁复厚重的金线刺绣。这人正是丙火王子,锡城女王银蟾女王的儿子,他身上的每一寸地方都在告诉别人,他是一位正在生气的高傲年轻殿下。紫苏没来得及低下头。丙火王子直接望进她的斗笠,看到了她的脸。

    丙火王子的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得老大,又立刻眯成两道细缝,只露出一点冰的神色:“你回来了,你知道我妹妹和半夏到哪里去了?”

    “她们不在这里?”突然而至的惶恐让紫苏忘记了一切。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抓住了丙火王子的袖子,急切地盯着他,逼得丙火王子不得不后退一步。“丙火王子,她们在几个月前就应该回巫鬼道了!仪景公主、半夏和湘儿,和她们在一起的还有鬼子母连翘和……丙火王子,我……我……”

第七百三十二章 锡城需要她

    “镇静一点。”丙火王子说着,将她抓住自己袖子的手轻轻挪开,“你怎么了!我不是想把你吓成这样的。她们平安回来了,但却对她们去了哪里和为什么要离开一个字也不说,至少对我是一个字也不说。我觉得,你会告诉我一些事情?”

    紫苏觉得自己把表情维持得很自然,但丙火王子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说下去,“我觉得你不会。这个地方的秘密还要多过……她们又消失了,湘儿也消失了。”

    丙火王子说到湘儿的时候,就好像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附属品。湘儿是紫苏的朋友,但对丙火王子来说却没什么意义。他的声音又变得粗蛮起来,语气每一秒都变得更加紧张,“又一次,不留一个字就离开了。一个字都没留——!她们好像是正在某个村子,为了她们上次的逃跑而忏悔苦修,但我不知道那个庄子在哪里。丹景玉座从不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

    紫苏哆嗦了一下,片刻之间,干涸的血痕让丙火王子的脸彷佛罩上一张残酷的面具。这让紫苏受到了双重打击,她的朋友们离开了—这一路上,她心里只要想到回巫鬼道能遇到这些朋友,总是让她感到安慰—还有丙火王子将在鬼子母死亡的那一天受伤。

    尽管自从走进巫鬼道以来,紫苏看见了那么多凶兆,尽管她很害怕,但刚才那些景象并没有对她造成真正的触动。打击巫鬼道的灾难会扩散到嘉荣城以外很远的地方,但她不属于巫鬼道,她永远也不会属于这里。

    但丙火王子是她认识的人,是她喜欢的人。他现在却要受到伤害,且他受到的伤将远不只于流出那些血,远不只于肉体的伤害。巨大的灾祸裹挟住巫鬼道,让紫苏受到打击的是,遭受伤害的将不仅仅是与她有着深厚隔阂的鬼子母,还有她的朋友,她们是属于巫鬼道的。

    从某种角度来看,紫苏很高兴半夏她们不在这里,很高兴自己不必看到她们。她害怕在她们身上看到死亡的痕迹。但紫苏又希望能看到她们,她想确认她的朋友们身上没有异常,或者有着能够活下来的痕迹。苍天在上,她们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要离开?紫苏了解这三个人,她觉得如果丙火王子不知道她们在哪里的话,那么理由很有可能是她们不想让他知道,最有可能是这样。

    突然间,她记起自己身处何地,以及来到这里的原因。这里并非只有她和丙火王子两个人。小兰似乎也忘记了她正要带领紫苏去拜见丹景玉座,她似乎已经忘记除了这名年轻殿下以外的一切事情,而这名年轻的殿下却对瞪大双眼的初阶生视而不见。不过,继续装成初来巫鬼道的普通人已经没有意义了,紫苏正站在丹景玉座房间的门口,没有任何人能阻挡她了。

    “丙火王子,我不知道她们在哪里,但如果她们正在庄子进行苦修,也许此刻她们全身都是汗水,泥巴一直沾到她们的腰际,而她们肯定最不想让你看见她们这副样子。”实际上,她们三个人的失踪让紫苏几乎和丙火王子一样不安。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有太多的事情正在发生,有太多的事情和她们,和她有着关联。

    但她们被送出去接受惩罚并不是不可能的事。紫苏道:“你触怒丹景玉座对她们并没有帮助。”

    “我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在村子里,我甚至不知道她们是否还活着。如果她们真的只是在拔野草,为什么又会有这么多的隐瞒与回避。如果我妹妹出了什么事……或者是半夏……”王子紧盯着自己的靴尖,皱起了眉,“我是被派来照看仪景公主的。如果我不知道她身在何方,我怎么保护她?”

    紫苏叹了一口气:“你以为她需要照顾?她们需要保护?”她想:但如果是丹景玉座派她们去了某个地方,也许她们真的需要保护。丹景玉座会把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派到熊窝里去,只给她一根鞭子当武器,如果这样符合她的目标。她还会预期那个女人回来时,手里能拿着一张熊皮,或者是牵着一头被锁链绑住的熊,一切如丹景玉座所令。但如果紫苏把这些想法告诉丙火王子,只会加强他的怒火和担忧。“王子,她们已经向巫鬼道立下背言,如你乱搅局,她们会不高兴的。”

    “我知道仪景公主不是孩子,”丙火王子显出一副强自忍耐的样子,“虽然她总是在像孩子般逃跑和当鬼子母玩之间摇摆不定。但她是我妹妹,而且,她还是锡城的公主。继我母亲之后,她将成为女王。锡城需要她安然无恙地坐上王座,而不是另一场继承战争。”

    当公主是个孩子?很显然的,丙火王子不清楚他妹妹的天赋。自从有锡城这个诸侯国以来,锡城的公主全都会被送到巫鬼道接受训练,但仪景公主是第一个有足够的天赋可以晋升为鬼子母的公主,而且是一位强大的鬼子母。还有就是,丙火王子也不知道半夏和仪景公主同样强大。

    “那么,无论她是否愿意,你都会保护她?。”紫苏的语气相当冰冷。她想让丙火王子知道,他犯了一个错误。但丙火王子没注意到这个警告,只是同意地点了点头。

    “自从她出生的那一天起,这就是我的责任。我的血永远都要护卫在她前面,我的生命要在她之前献出。当我刚刚能在她的摇篮外看着她的时候,我就立下了这个誓言。长辈们从小向我解释了这个誓言的含意。我不能在此刻打破它。锡城需要她,远甚于需要我。”

    丙火王子神态平静而毫不动摇地说着,彷佛正在接受一件自然而正确的事。这让紫苏感到一阵颤栗。她一直以为丙火王子还是个孩子,只知道欢笑和恶作剧。但现在的他和以前紫苏眼中的丙火王子完全不同。她觉得造物主在制造男人的时候一定是累了。有时候,这些汉子看起来真不像是正常人。“那么半夏呢?你对她立下了什么誓言?”

第七百三十三章 这股怒火

    丙火王子的表情没有改变,但他微微地挪动了一下双脚,“我关心半夏,当然,还有湘儿。仪景公主的伙伴如果出了事,她肯定也不会安全。我觉得,她们应该还在一起。当她们还在巫鬼道的时候,我很少看见她们分开。”

    “我娘总是告诉我,汉子都是满口谎言,所以嫁一个不太会说谎的汉子就可以了。你就有这样的特质。只是我觉得,有人已经捷足先登了。”

    “有些事情会发生,”丙火王子平静地说,“而有些永远也不会。因为半夏的离去,楚狂非常苦恼。”

    楚狂是丙火王子同父异母的哥哥,他们两个被送到巫鬼道接受退魔师的训练。这是锡城的另一项传统。在紫苏看来,楚狂是一个不顾后果好坏,只是一味坚持正义的呆子。但丙火王子看不到他的错误。对于被楚狂放在心上的女人,丙火王子更不会说出自己心中的感受。

    紫苏想摇醒丙火王子,想在他的脑子里塞进一些理智。但她现在没这个时间。丹景玉座在等待她,她有紧急的事情要告诉丹景玉座。更何况,小兰就站在她身边,无论这位初阶生的眼睛已经瞪得多么大。“丙火王子,我是被丹景玉座叫来的。等我和她说完事情之后,我能在哪里找到你?”

    “我会在训练场。只有在我和夏候征人练剑的时候,才能停止对她们的担忧。”夏候征人是一位剑法高手,也是教授剑术的退魔师。“大多数日子里,我几乎都会待在那里,直到日落。”

    “很好,那么,我会尽快赶过去。小心你的言行,如果你让丹景玉座对你发怒,仪景公主和半夏可能也会承担这股怒火。”

    “我没办法承诺这一点。”丙火王子坚定地说,“现在时局很不稳定,比如瑶琳桐庐的内战。震城和伯虑国多曼之间的战争更糟。还有伪应化天尊。到处都是谣言和灾祸。我不是指巫鬼道是这些问题的幕后主使,但即使在这里,事情也很不正常,或者是显得不正常。仪景公主和半夏的消失并不是这一切的全部。但她们是我所关心的。我会找出她们在哪里。如果她们已经受到了伤害……如果她们死了……”

    丙火王子怒容满面,刹那间,他的脸上又出现了那副血红的面具,而且还有其它的:一把剑飘浮在他的头顶,一面旗帜飘扬在剑后。那把剑的握柄很长,就像大多数退魔师的佩剑那样。在稍稍弯曲的剑刃上,雕刻着一只苍鹫,这是剑法高手的徽记。

    紫苏无法确定这把剑是属于丙火王子,还是要伤害他。那面旗帜上绣着丙火王子的徽章—冲锋的白色柜山,但旗子的底色是绿色,而不是锡城的红色。剑和旗帜都随着血迹很快就消退了。

    “小心,丙火王子。”紫苏的这句话有两个含意。要丙火王子小心他所说的话,还要小心一些就连紫苏自己也无法解释的事情。“你一定要非常小心。”

    丙火王子的眼睛仔细端详着紫苏,彷佛听到了紫苏心底的声音。“我……会试试的。”丙火王子最后说道。他做出一个笑容,几乎就像紫苏记忆中的笑容一样,但刻意的感觉太明显了。“我觉得,如果我不想落后楚狂,我最好回训练场去。今天早晨,我在对夏候征人的演练中五场胜了两场,而楚狂上次胜了三场。”突然间,丙火王子好像第一次真正地看到紫苏,他的笑容也变得真实了。“你应该多穿裙子的。你穿裙子的样子很好看。记住,我会在那里,直到日落。”

    他转身走开了,迈着与退魔师一样危险而优雅的步伐。紫苏发觉自己正在抚平腰间裙子上的皱摺,急忙停止双手的动作。老天爷惩罚所有的汉子,自己这是干嘛?

    小兰吁了一口气,就好像她刚才一直都没有呼吸:“他真是好看,不是吗?”她的样子好像是在说梦话,“当然,不像楚狂殿下那么好看。而且你真的认识他。”最后这句话带有一点疑问的成分,但仅仅是一点点。

    初阶生的赞叹引起了紫苏的注意。这个姑娘会在初阶生庭院和她的朋友谈论这件事。女王的儿子肯定会是一个经常被提起话题,特别是当他相貌俊美,又有着传说故事中的那种英雄气概时。一名陌生女子只会让这个话题更加有趣,引发更多的遐想。不过,紫苏对此也无能为力。不管怎么说,现在它还不会导致什么伤害。

    “丹景玉座一定觉得很奇怪,我们为什么还没有到。”紫苏说。

    小兰睁大眼睛,大声抽了一口气。她一只手抓住紫苏的袖子,向前跳着打开丹景玉座的房门,拖着紫苏走进房里。她们刚走过房门,初阶生立刻匆忙地行了个道万福,有些慌张地说,“我带她来了,阴神玉女。这就是林紫苏小姐。丹景玉座是要见她吗?”

    房间前厅的这位高个子、古铜色皮肤的夫人披着一掌宽的太微玄使七明四照玄光丹裙,蓝色的七明四照玄光丹裙代表她来自卿月盟。她双手叉腰,等到小兰站定身体,就丢给她一句,“占用了你很长的时间,孩子。回去做杂务吧,

    “遵命。”小兰又行了个道万福,就像她刚才进来时一样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紫苏只是紧盯着地面,她的斗笠仍然罩在她的头上,遮住了她的脸。刚才在小兰面前的鲁莽已经很糟糕了,不过至少那名初阶生不知道她的名字,而桑扬则是巫鬼道中除了丹景玉座之外,最为熟悉她的人。紫苏虽然深信现在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但在走廊里发生过那些事情之后,她决定直到和丹景玉座单独会面前,都要谨守纯熙夫人的指示隐瞒身分。

    这一次,她的防范并没有起作用。桑扬向前走了两步,将她的斗笠向后掀去。太微玄使立刻就哼了一声,彷佛有人戳了一下她的肚子。紫苏抬起头,挑战似地直视着太微玄使,竭力装作自己并不想从她面前蒙混过关的样子。平直的黑发垂在太微玄使的面孔周围,只比紫苏的长一点。这位鬼子母的表情里有着惊讶和因为惊讶而产生的不悦。

第七百三十四章 半屈下身

    “那么,你就是林紫苏了,对不对?”桑扬飞快地说。她说话的速度向来都很快。“我必须承认,这身衣服确实比你以往一般的……穿着更适合你。”

    “如果可以的话,阴神玉女大人,请称呼我紫苏就好。”紫苏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平淡如常,但想要掩饰目光中的怒意实在是很难。太微玄使的声音里有着太多消遣她的意味。如果她母亲一定要用故事中的人物帮她取名字,为什么一定要用那个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为汉子叹气的女人的名字?而在这个女人不叹气的时间里,她也总是在鼓励汉子们为她的眼睛和微笑填词编曲。

    “很好,紫苏。我不会问你去过哪里,以及为什么你会穿成这样回来。看样子,你有问题要问丹景玉座。我不会向问你这些事,至少现在不会。”但太微玄使的表情也在告诉紫苏,她会在日后查问紫苏这些事情,并取得答案。“我觉得,丹景玉座知道林紫苏是谁?当然,在她命令将你直接带进来,并要与你单独会面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了。只有上天才知道,为什么她会同意你的要求。”太微玄使忽然因为关切而皱起了眉头,“出什么事了,孩子?你病了吗?”

    紫苏小心地让面容恢复平静,“没有,我没事。”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太微玄使的脸上出现了一副透明的面具,那是一张正在尖叫的面孔。“我可以进去了吗,阴神玉女?”

    桑扬又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向房间的内室一转头,“你可以进去了。”紫苏顺从门廊朝内室走去,那种姿态就连最苛刻的礼仪官看了也会满意。

    丹景玉座的书房在不知道多少年以来,曾经属于许多显赫而强大的女子,她们留下的痕迹充满了这个房间中巨大的铜炉子中现在没有火焰,它完全由来自剑门的青色大理石砌就。

    覆盖墙壁的嵌板是一种带有奇特斑纹的白色木材,它比铁还要硬,上面却雕满了奇禽异兽,鸟兽的毛羽细致入微,栩栩如生。这些壁板来自鄢陵荒漠以外,已经有超过一千年的历史,而那个青铜炉子的历史更超过它的两倍。

    抛光的苍石地板来自迷雾山脉。高大的拱窗外是一个露台。彩虹色的石雕窗框闪烁着珍珠的光泽,它来自于一座城市,这座城市在世界崩灭时沉入了风暴海。从那之后,再没有人见过一件这样的作品。

    这个房间现在的所有者是丹景玉座。她曾是晋城一户渔家的孩子,由她带进这个房间的家具都很简单,只是做工和打磨非常精细而已。

    她坐在大桌子后面一张坚固的椅子里,这套桌椅在普通的农舍中经常能看见。房里唯一的另一把椅子也同样朴素,现在它正被摆放在大桌子的另一边,一张小巧的地毯上面。地毯上只有简单的蓝色、棕色和金色图案。分散在各处的阅读架上摊开放着六本书。这就是房里全部的摆设了。一幅画挂在铜炉子上方:小渔舟正在真龙之爪海湾的芦苇丛中撒网捕鱼。丹景玉座的父亲使用的就是这样的渔舟。

    丹景玉座尽管有着鬼子母无瑕的面容,但第一眼看上去,她的相貌就像她的家具那样简单。她的身体很坚实,面容与其说是美丽,不如说是俊美。在她衣着上唯一的饰物只有宽阔的丹景玉座七明四照玄光丹裙,代表七宗派的纹彩依次排列在七明四照玄光丹裙上。

    像其它鬼子母一样,她的年纪无法确定,漆黑的头发上看不见一丝灰色,锐利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浑浊,坚毅的下巴说明着这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丹景玉座的果敢。超过十年的时间里,丹景玉座有权召来不同的统治者,无论他们是多么强大,无论他们多么憎恨巫鬼道、害怕鬼子母,他们都不得不来。

    当丹景玉座绕过桌子时,紫苏放下身上的包裹,笨拙地行了个礼,一边却在烦躁地低声嘟嚷着。她不想失礼—还没有人在丹景玉座面前失礼过—但她平时只会点点头,对于道万福只是一知半解,而现在穿上这套衣裙,显然无法鞠个躬就了事。

    半屈下身,裙幅已经展开,紫苏却僵在那里,彷佛一只蜷伏在地上的青蛙。丹景玉座以君王的威严屹立在她面前,但片刻之间,丹景玉座又躺在地上,赤身裸体。除了浑身一丝不挂之外,这个影像还有一些奇怪的地方。但这个影像在紫苏还没能看仔细之前就消失了。对于紫苏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强烈的影像,而她却完全不知道它有什么含意。

    “又看见东西了?”丹景玉座问,“嗯,我肯定能让你的能力发挥作用。如果不是你离开,我早就能这么做。但我们不会再谈这件事了。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了,太古神镜按照它的意愿进行编织。”

    她给了紫苏一个绷紧的微笑:“但如果你再这么做,我会用你的皮去做手套。起身,孩子。桑扬已经让我受够了礼仪。她一个月中向我行的礼,是任何一个有理智的女人在一年的时间里都无法消受的。我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些礼仪上。至少这些日子里没有。现在,告诉我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紫苏缓缓地站起身。回到一个了解她的能力的人身边,让她感觉很轻松,即使那个人是丹景玉座。她不必对丹景玉座隐瞒她所看见的事情,完全不必。“你……你什么都没穿。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呃……”

    丹景玉座发出一个短暂、沉闷的笑声:“毫无疑问,我即将要有一个情人了。但我同样没时间处理这种事。当你急着从船里舀水出去的时候,是没时间向汉子抛媚眼的。”

    “也许,”紫苏缓缓地说。那个影像可能是这种意思,但她对此存疑。“我确实不知道。但,尊主,自从我走进巫鬼道以来,我看见了许多东西。有一些可怕的事情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

第七百三十五章 威胁

    紫苏从入口大厅处的那三位鬼子母开始说起,将她看见的毎一样东西都告诉了丹景玉座,还有她对这些影像可以确定的解读。不过,她没有告诉丹景玉座,那些丙火王子所说的话,至少她隐瞒了其中的大部分。

    她曾经叮嘱丙火王子不要惹怒丹景玉座,她自己当然不会用丙火王子的话来惹怒面前的这位大人物。其余的事情,她都毫不保留地向丹景玉座一一描述。当她回想那些影像的时候,恐惧感也随之回到她的心头,彷佛她重新看到了它们。没等话说完,她的声音已经在颤抖了。

    丹景玉座的表情一直没有改变:“也就是说,你和年轻的丙火王子交谈过。嗯,我觉得我能说服他保持安静。如果我记得没错,小兰可以去乡下劳作一段时间,她在锄菜地的时候大约是不会传闲话的。”

    “我不懂,”紫苏说,“为什么要丙火王子保持安静?他不能说出什么?我什么也没告诉他。而小兰……?尊主,也许我没说清楚。鬼子母和退魔师将要死亡,这一定意味着一场战争。除非你将许多鬼子母和退魔师派去某个地方……还有那些奴仆,我在那些奴仆身上也看见了受伤与死亡,除非你打算这么做,否则,那场战争将要发生的地方就是这里!在嘉荣城!”。

    “那么你看见它了?”丹景玉座问道,“一场战争?借助你的……你的能力,你知道它,或者只是你的猜测?”

    “还会是什么?至少有四位鬼子母会死。尊主,从回来到现在,我只看到九位鬼子母,其中就有四位会死!还有退魔师……如果不是战争,还会是什么?”

    “也许是更多我不愿意去想的事情。”丹景玉座的语音冰冷,“什么时候?还有多久,这些……灾难……会发生?”

    紫苏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看见的大多数事情会在同一天内发生……也许是两天。那一天也许就是明天,也许要等到明年,或者下一个十年。”

    “让我们希望是下个十年吧!如果它在明天到来,我将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它。”

    紫苏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除了丹景玉座知道她的能力之外,只有另外两位鬼子母知道这件事:纯熙夫人和连翘,而连翘一直想对她的能力进行研究。她们对这种能力的运作原理并不比她自己知道得更多。她们只知道,这种能力与紫霄碧气无关。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只有纯熙夫人看起来能接受她的预见必然会成真。

    “也许是白羽客,尊主。当我在季历铺过桥的时候,到处可见他们的踪迹。”紫苏不相信九阳正火之子和将要发生的这些事有什么关联,但她不愿意说出她真正相信的事。她只是相信,而不是知道,而情况已经够糟糕的了。

    但丹景玉座在她的话还没说完之前就已经开始摇头了:“他们绝不会放弃任何机会,我确信这一点。他们想要打击巫鬼道。但如果没有闾阳总坛的命令,他们不会公开行动,而除非天愚掌教相信我们实力大损,否则他也不会发出这样的命令。他非常清楚巫鬼道的力量,不会有头脑发昏的举动。一千年以来,白羽客一直都是这样。鳄鱼还藏在苇丛里,等待水中出现鬼子母鲜血的味道。但我们过去没有让他们等到它,将来也不会。如果我能阻止那一天的到来。”

    “但如果他们中有人真的一意孤行……”

    丹景玉座打断了紫苏的话:“他在嘉荣城附近只有不到五百人,孩子。他在一个月之前把其它人派去别的地方制造麻烦了。绝壁之墙曾经挡住宵辰人的脚步,还有卫符的。天愚也永远也无法攻入嘉荣城,除非这座城市已经从内部四分五裂。”她的声音并没有因为说出这样的话而改变,“你很想让我相信这场变乱会来自白羽客,为什么?”丹景玉座的眼里没有一丝暖意。

    “因为我认为我相信。”紫苏喃喃地说。她舔舔嘴唇,说出她不想说的话,“我在一位鬼子母的脖子上看见了牙白色的项圈。尊主,那看起来……那看起来就像是……霄辰人……控制有导引真气能力的女人所用的项圈。”随着丹景玉座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她的声音也愈来愈小。

    “污秽的东西。”丹景玉座吼了一声。“而大多数人在听到关于霄辰人的传闻之后,连其中的四分之一都不会相信。不过,霄辰人的机会比白羽客还要小。如果霄辰人再次登陆,无论他们出现在什么地方,我都能在几天的时间里透过信鸽得知此事。从海边到嘉荣城需要经过很长的路程。如果他们真的出现了,我会有充足的时间得到警报。不,恐怕你所看见的远比霄辰人还要糟糕。我害怕那会是玄女派鬼子母。我不喜欢当这消息散播出去时公众的反应。虽然她们的人数屈指可数,但她们确实是巫鬼道、最大最直接的威胁。”。

    紫苏发觉自己正用力拧紧裙子,力道大得连自己的手都痛了。她的嘴里好像塞满了沙子。巫鬼道一直冷淡地否认着一个隐密的宗派—为十首魔王罗波那效忠的宗派。最有把握可以激怒鬼子母的办法就是稍稍提一下这件事。但丹景玉座本人竟然会以如此随意的口气承认玄女派的存在,这让紫苏觉得脊椎都要冻结成冰了。

    丹景玉座却好像只是在和紫苏闲聊似的:“不过你来这里应该不是为了看看我们身上的异像。纯熙夫人让你带来什么讯息?我知道,从伯虑国到震城的每一寸地方都已陷入混乱,这点就不必由你来说了。”

    实际上,这一点根本不用紫苏来报告。支持太乙雷声应化天尊的人正在与那些反对他的人作战,将两个诸侯国全部拖入内战,而这两个诸侯国之间还在为控制泗上平原而征战不休。丹景玉座的一句话将所有这些都抛到了一边,彷佛那些只是微不足道的琐事。

第七百三十六章 变成傻瓜的女人

    丹景玉座又道:“但我已经几个月没有令公鬼。真龙的消息。他是一切事件的核心。他在哪里?纯熙夫人让他做了什么?坐下,孩子,坐下。”她指了指大桌前面的那把椅子。

    紫苏摇摇晃晃地走到椅子旁边,跌倒似地坐在上面。玄女派!哦,不是真的吧!鬼子母应该是站在正道那一边的。即使紫苏并不真正信任她们,但这一直是世人的共识。鬼子母,还有鬼子母所控制的所有力量,都是为正道而存在,为了与魔物作战而存在的。而这一点已经不再真实了。

    紫苏几乎没听到自己在说:“他正在前往晋城的路上。”

    “晋城!那么,事关神威万里伏了。纯熙夫人想让他从晋城之壁中拿出禁忌之剑。我发誓,我会把她挂在太阳底下,直到被晒干为止!我会让她希望她还只是个初阶生!那男孩不可能做好准备了啊。”

    “不是……”紫苏停顿了一下,清了清喉咙,“不是纯熙夫人做的。令公鬼在某天深夜离开了,只有他一个人。纯熙夫人立刻带人追了上去,同时派我来告诉你。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晋城了。就我所知,令公鬼应该已经拿到神威万里伏了。”

    “该死的!”丹景玉座吼道,“他现在也许已经死了!我真希望他从没听过真应化天尊谶语。如果我能阻止他知道谶语的内容,我一定会去做。”

    “但他不是必须实现谶语吗?我不知道。”

    丹景玉座疲倦地靠在桌子上:“好像每个人都懂得那个谶语!但谶语并不能让他成为太乙雷声应化天尊,它的作用只是让他承认自己的身分。如果他要拿到神威万里伏,他就一定要对自己的身分有所认同。谶语是要告诉全世界他是谁,同时让他为即将到来的事情做好准备,让世界为此做好准备。如果纯熙夫人能够控制住他,她将会指引他知道谶语中我们可以确定的部分,但是这得等到他准备好面对它们的时候!至于其它的,我们就只能信任他了,至少我们只能这么希望。就我所知,他对谶语的实现已经超出我们的理解。老天保佑,我已经受够了。”

    “那就是说,你确实是要控制他了?他说过,你们会想利用他,而这一次,我终于听到你承认了这一点。”紫苏感觉到内心的冰冷。她怒不可遏地说道,“你们还没能做到这一点,你和纯熙夫人。”

    丹景玉座的疲倦似乎从她的肩头瞬间滑开了。她站直身体,俯视着紫苏。“你最好希望我们能做到。你以为我们会这样就让他逃开?任性而顽固,没有经过训练,没有做好准备,也许正陷入疯狂。你以为我们会把一切都扔给因缘,扔给他的命运?即使这样,他也不会死亡,一切像故事般美好?现实不是故事,他也不是故事中无敌的英雄。如果他的业力自因缘中脱落,太古神镜不会注意到他的行踪,昊天上帝不会创造奇迹拯救我辈凡人。如果纯熙夫人不能收起他的轻狂,他很可能会让自己丢了性命。那时,我们将往何处去?世界将往何处去?十首魔王罗波那的牢笼终将被打破。它将会再次碰触这个世界,这只是时间的问题。如果令公鬼不在终极之战中去面对它,如果这个任性的年轻傻瓜在那之前丢掉性命,留给这个世界的将只有末日。紫霄碧气之战将再次笼罩世界,没有了摩那斯龙王和他的百人众,一切终将陷入火焰与魔物,直到永远。”她突然闭上嘴,紧盯着紫苏的眼睛,“那么,这就是他的安排,对不对?你和令公鬼之间。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紫苏用力地摇着头,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一阵发热。“当然不是!我……是终极之战,还有十首魔王罗波那……光”

    “紫苏啊,只要想到十首魔王罗波那的脱逃,就足以冻僵退魔师的骨髓了。还有玄女派……不要再掩饰了。”丹景玉座厉声说道,你以为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一个女人为她所爱的汉子的性命担忧吗?你最好承认。”

    紫苏在椅子里蠕动着。丹景玉座的目光捉住了她,那里面有了解,却没有耐心。“好吧。”她最后嗫嚅着说,“我会告诉你所有这些事,这对我们都好。我第一次看见令公鬼的时候,就看见了三张女人的脸,其中一个是我。在那之前和之后,我都没见到过任何关于我自己的影像。而且,我知道那个意思。我会爱上他,我们三个都会。”

    “三个!还有两个是谁?”

    紫苏朝丹景玉座苦涩地一笑:“那些脸很模糊,我不知道她们是谁。”

    “没有迹象表明他会回报你的爱?”

    “没有。他从没看我超过两眼。我觉得,他只是当我……当我是一个妹妹。所以,你不要以为能靠我束缚住他,因为这不会有用的!”

    “但你确实爱他。”

    “我没有选择。”紫苏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太过沉郁。“我觉得把这件当作是个玩笑,但我笑不出来。你也许不相信,但当我知道一个影像的意思时,它就会发生。”

    丹景玉座用一根手指敲着嘴唇,若有所思地看着紫苏。

    丹景玉座的这种眼神让紫苏感到担忧。她本来不想表现出这种情绪,也不想说出那么多事情。她没有把一切都说出来,但她知道,从现在开始,她应该学会别把刀柄交给鬼子母,即使鬼子母还不知道该如何使用这把刀。鬼子母总是擅于找到利用条件的方法。

    “尊主,我已经转达了纯熙夫人的讯息,我也将我看到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你。现在,我没理由不能穿回我的衣服,离开这里了。”

    “去哪里?”

    “晋城,”在和丙火王子谈过,又确定他没有做出傻事之后,紫苏希望自己有胆量询问半夏和另外两个姑娘去了哪里,但如果丹景玉座没有告诉仪景公主的兄长,那她应该也不会告诉紫苏。而且,丹景玉座看着她的目光里,还有着那种考量的意思。“或者是任何令公鬼会去的地方。我也许是个傻瓜,但我不是第一个为了男人而变成傻瓜的女人。”

第七百三十七章 冒这个险

    丹景玉座继续道:“却是第一个为了太乙雷声应化天尊而变成傻瓜的女人。在这个时候接近令公鬼,而整个世界都有可能会发现他是谁,他是什么。你的选择很危险。如果他现在已经掌握了神威万里伏,这个世界很快就会得知这个消息。不管怎样,都会有一半的人想要杀死他,彷佛只要将他杀死,他们就能阻止终极之战发生,阻止十首魔王罗波那重获自由。他的身边会有许多人死去。也许你留在这里会更好一些。”

    丹景玉座的声音里带着同情,但紫苏不相信她。她不相信丹景玉座会有同情心:“我会去冒这个险,借助我所看见的东西,也许我能帮助他。即使在巫鬼道里,也不见得有多么安全。只要有凌日盟鬼子母在这里,就没有安全可言。她们的眼里只有能够导引真气的汉子,为了这个,她们会忘记终极之战和真应化天尊谶语。”

    “其它许多人也会如此。”丹景玉座平静地说,“习惯的思想难以改变,对鬼子母是这样,对任何人都是这样。”

    紫苏疑惑地看了丹景玉座一眼。她现在看起来彷佛是站在紫苏这一边的。“我是半夏和湘儿的朋友,这不是秘密。她们和令公鬼来自同一个村庄,这也不是秘密。对于凌日盟鬼子母,这样的联系已经足够了。当仇敌发觉他是谁的时候,我也许会在不超过一天的时间内被捕。半夏和湘儿也会,如果那时你没有把她们藏起来。”

    “那么,你就绝不能被认出来。渔网只有在鱼儿看不见时才会有用。我建议你先把你的外衣和裤子忘记一段时间。”丹景玉座微笑着,彷佛是只正在对着老鼠微笑的猫。

    “你想利用我抓到什么样的鱼?”紫苏用虚弱的声音问。她觉得自己知道,并带着绝望的心情希望这个相心法是错的。

    “玄女派——她们有十三个逃走了,但我害怕还有人留下来。我不确定有谁可以信任。有一段时间,我害怕相信任何人。但我知道,你不是仆厮鬼,而且你的能力应该会有用处。至少,你还是我另一双可以信赖的眼睛。”

    “从我走进来开始,你就开始谋划这一切了,对不对?所以你想让丙火王子和小兰保持安静。”愤怒在紫苏的体内膨胀,彷佛即将冲出热水壶的蒸气。这个女人以为她一说青蛙,人们就会依言蹦跳。而人们经常会有的反应只能更加证明她的成功。自己可不是青蛙,也不是跳舞的傀儡。“这就是你让半夏、仪景公主和湘儿去做的事?派她们去追踪玄女派鬼子母?我不会饶过你的!”

    “你照顾好你自己的网就可以了,孩子,让那些姑娘去照顾她们的吧!对于你来说,她们正在一个农场劳作和苦修。我说的够你知道了吗?”

    不可动摇的目光让紫苏在椅子里哆嗦了一下。违抗丹景玉座并不困难—直到被她锐利、冰冷的眼睛盯上为止。“是的,尊主。”回答中的柔顺让紫苏感到恼火。但瞥向丹景玉座的一眼让她确信,这样的回答是正确的。她用力扯了一下质料上乘的锻子面裙子,“我觉得,穿这样的衣服久一点不会要了我的命。”突然间,丹景玉座看起来似乎笑了一下。这让紫苏颈后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丹景玉座:“恐怕这还不够。对于走近你的人来说,穿着裙子的紫苏还是紫苏。你不能总是用披风的斗笠罩住脸。不,你一定要改变能改变的一切。首先,你要继续使用林紫苏这个名字,毕竟,它是你的名字。”

    紫苏在椅子里缩了一下身子。

    丹景玉座继续道:“你的头发已经和桑扬的差不多一样长了,可以将它们梳成一个发式。至于其它的……我从没使用过花片、香粉和胭脂,但桑扬记得该如何使用它们。”

    从丹景玉座提到卷发开始,紫苏的眼睛就瞪得老大。

    “可是,不!”她喘着大气说。

    “只要桑扬打扮好美丽的林紫苏,就没有人会再把你当成是穿着长裤的紫苏了。”

    “天啊,不!”

    “至于为什么你会留在巫鬼道,这我们可要为风姿掉约、从里到外都与紫苏完全不同的年轻姑娘找个合适的理由。”丹景玉座皱起眉头,开始思考,又完全不顾想要插话的紫苏,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是的,我会让人们相信,林紫苏小姐同时受到了两位求婚者的追求,不得不先在巫鬼道中躲一躲,直到她能决定接受他们之中的哪一个为止。每年都会有女子要求在巫鬼道中避难,有时候她们的理由也会像这个一样傻。”她的脸重新变得坚毅,眼神恢复了锋利,“如果你还在想晋城,就想想你在那里对令公鬼会更有帮助,还是在这里。如果玄女派摧毁了巫鬼道,或者出现更可怕的状况—她们掌控了全局,令公鬼就连我能够提供的一点帮助也会失去。那么,你愿意作一个成熟的女人,还是一个害了相思病的姑娘?”

    陷阱!

    紫苏能清楚地看见它,彷佛它就是锁在自己腿上的铁链。“你总是利用别人来实现你的目的吗,尊主?”

    丹景玉座的微笑更加冰冷了:“经常,孩子。”

    理了理身上的红色穗子法衣,厉业魔母沉思着望向通往丹景玉座书房的房门。两名年轻女子刚刚消失在里面,那个初阶生几乎是立刻就又走出来。她看了厉业魔母一眼,像吓坏的小猫轻轻叫了一声。厉业魔母觉得自己认识她,只是想不起她的名字。有许多重要的事情等着厉业魔母去做,她没时间教导这些蠢孩子。

    “你的名字?”

    “小兰,厉业魔母。”姑娘的回答像喘不过气的尖叫。厉业魔母也许对初阶生没兴趣,但这名初阶生认识她,还有她的名声。

    现在她想起这个姑娘了。她是个能力一般,只知道作白日梦的姑娘,像这种人永远也没办法掌握真正的力量。很难认为她会知道厉业魔母没有了解到的事情,她大概只记得丙火王子的微笑,一个蠢货而已。

    厉业魔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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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师魔命介绍:
劫运将新,天书降恩,圣师命魔。正阴阳错忤,鬼神淆混,依凭城市,绵亘山河。杀气闭空,阴容夺昼,万姓罹殃日已多。圣师魔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圣师魔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圣师魔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