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圣师魔命TXT下载圣师魔命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圣师魔命全文阅读

作者:贺兰归真     圣师魔命txt下载     圣师魔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毫无秩序

    “你认为还会有更多的暴动吗?”仪景公主问,“民众会因为客栈提供的餐式而暴动?”

    “在街道上,那些人很难控制,”阿芸一边说,一边听天由命地摊开双手,“有谁知道,他们中间会。因为什么原因再冒出火花?前天的暴动只是因为有谣传说铸剑城已经向转生真龙效忠,或是那里被伪龙奴仆攻陷了,又或者是那里发生了叛乱————这些实际上没什么差别。但那些暴民的矛头是指向来自铸剑城的人吗?不,他们冲过大街,拖下马车上的人,然后又老天爷收了高领主议会大礼堂。大约再过不久就会有谣言出现,说军队赢了一场战役,或是输了一场战役,那时暴民们就会攻击吃白水江城菜式的人了,或者他们会烧掉海城港口的货舱。谁知道?”

    “毫无秩序。”吉娅妮喃喃地说着,用夹在右手指缝里的银叉子用力插着碗里的食物。从她脸上的表情来看,她手里的东西应该是一把匕首,而不是雕花精美的叉子。

    一块叉在银叉子里的肉在湘儿的嘴唇前面掉了下来,她气愤地叫了一声,捡起掉在大腿上的肉片,用餐巾轻拭着茶白色丝衣上的油渍。

    “哎哟,秩序,”阿芸笑了,“我还记得秩序,大约有一天它还会回来的,是吗?有人认为新上任的泰斯帕斯大阿亚图拉将会派官府密探回到大街上,执行他们的任务。但如果我是她,我也会把侦骑和拜火教众留在身边的,毕竟暴徒刚在我的加冕仪式上引起骚乱……拜火教众杀死了许多参加那次暴~乱的人,大约这将意味着城里不会再有一场暴~乱了,但大约这只是意味着下一次暴~乱的规模会大上一倍,或者是十倍。不过,我不该再多说了,以免打扰你们用餐。”

    检查了一下桌子,阿芸赞许地点点头,细辫子上的珠粒发出绵密的碰撞声。当她转身朝门口走去的时候,阿芸又回过头来对她们微微一笑:“用银叉子吃白水江城菜是现在的流行,当然,推崇一下流行是没错的,但……除了你们之外,这里没有别人了,对吧?大约你们会想用勺子和筷子,它们就在餐巾底下。”她指了指放在桌子末端的托盘,“好好享用吧!”

    一直等到房门在客栈老板身后被关上,湘儿和吉娅妮才互相微笑,并立刻将手伸向那只托盘,态度急迫,绝对不合乎礼仪。

    不过,还是仪景公主第一个抢到勺子和筷子,因为另外两个人根本没尝试过初阶生要在各种杂役和课程中只用一小会儿用餐的生活。

    “这很好吃,”终于吃进第一口食物之后,吉娅妮说道,“只要你能把食物放在舌头上。”湘儿和她一同笑了出来。

    自从第一次遇到这位有着乌黑头发、锐利大眼睛、说话略微迟缓的女子,已经过去了七天的时间,她们都开始喜欢上阿芸了。受够了阿芸关于头发、衣服和肤色的喋喋不休,还有街上那些为一枚铜子就恨不得割开你喉咙的目光之后,吉娅妮给她们带来了一种清新而适意的感觉。这是她第四次来拜访她们。

    每一次阿芸来的时候,仪景公主都很高兴,吉娅妮那种直率而独立的态度很让她羡慕。这女人大约只是她们偶然遇到的一名小商人,但她直言无畏、不向他人屈服的风范,简直可以与孙希龄媲美。

    不过,仪景公主还是希望这样的拜访不要太过频繁,或者她和湘儿不要这么长时间待在聚财庭,让吉娅妮经常都找得到她们。自从泰斯帕斯任职之后,连续不断的暴动使得即使有董四哥船长那些凶悍船伙儿陪同也不可能在这座城市里行动,就连湘儿在逃过一次拳头大小的石块雨之后,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谢铁嘴仍然答应会为她们找到一辆马车和一队人马,但仪景公主并不确定他对这件事有多么热心。

    令人讨厌的是,谢铁嘴和李药师似乎都很高兴看到仪景公主和湘儿被困在客栈里。他们每次回来身上都会有新的瘀青和伤口,却不想让她们被碰到一根头发。

    仪景公主挖苦地想,为什么男人总是以为让女人比他们更安全才是正确的?为什么他们会认为他们受伤会比女人受伤更不要紧?

    品尝着肉的味道,仪景公主怀疑如果谢铁嘴去这里的厨房找找,大约能找到几匹马,正在吃马肉的想法让她的胃产生了一阵阵的痉挛。

    仪景公主于是选了一个只有蔬菜的碗,那里能看见小片黑色的蘑菇、白胡椒粉和某种羽毛形状的绿色菜叶,给这道菜调味的是一种味道强烈的淡色酱料。

    “今天我们应该讨论些什么?”湘儿问吉娅妮,“你几乎已经问过了我能想到的每一个问题。”至少,她问遍了所有她们能给予答案的问题。“如果你还想对鬼子母了解得更多,你就得去白塔当一名初阶生了。”

    吉娅妮在无意之中哆嗦了一下,就像她听到任何一句与上清之气有关的话时一样。有那么一会儿工夫,她只是搅动着一只小碗里的食物,皱起眉盯着它。

    “你们并没有真正想……”吉娅妮缓缓地说,“对我隐瞒你们正在寻找什么人。是女人,如果这不会冒犯你们的隐私,我觉得问问……”

    她闭上了嘴,门口处传来一阵敲门声。董四哥没等房里的人允许就走进房间,圆脸显得严肃又不安,但仍然带有满意之色。“我已经找到她们了。”他说道,然后,他看见吉娅妮,愣了一下:“你!”

    吉娅妮猛地跳起身,踢翻了身后的椅子,她用快到几乎看不见的速度朝董四哥肥厚的肚子上挥去一拳,但董四哥却用一只大手抓住她的手腕,并用力将它扭向一旁。在一段混乱的时间里,两个人都想用一只脚勾住对方的脚踝,绊倒对方。

    吉娅妮想要打击对方的喉咙,但接下来,她却突然面朝下趴在了地上。董四哥用靴子踩住吉娅妮的肩膀,膝盖死死地顶住她的手臂,尽管如此,吉娅妮还是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丝毫没有颤抖

    “你喜欢我们,”湘儿的语气仿佛是在指控一项罪行,“这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吉娅妮又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摆出一副任凭宰割的表情:“有许多大食隶主被留在折翼镇,有一些在那场灾难之后流落到了其它地方,所以一些像我这样的人被派到这里带她们回去。我只找到了一个,但我发现罪铐也同样能铐住她。”

    看见湘儿握紧了拳头,吉娅妮立刻又说道,“昨晚我放她走了,如果这件事被发现,我将付出惨重的代价,但在和你们交谈过之后,我不能再……”

    吉娅妮面容扭曲地摇了摇头:“所以我才会在仪景公主暴露身份之后和你们交往。我知道苏萨是一名大食隶主,她能被罪铐锁住,就代表着她能……我必须知道,必须知道,到底能够导引真气的女人是什么情形。”

    吉娅妮深吸一口气:“你们要怎样处置我?”

    她的手交叠在桌面上,丝毫没有颤抖。

    湘儿愤怒地张开嘴,又缓缓地闭上,仪景公主知道她的难处。湘儿现在大约恨吉娅妮,但她们能怎样处置她?她们不知道她在忽罗山是否犯下了任何罪行,而官府密探似乎已经自身难保,无暇他顾了。

    而且,吉娅妮是霄辰人,她曾经使用过大食隶和大食隶主,但另一方面,她宣称她已经释放了那个叫苏萨的女人。她们能用什么罪名惩罚她?问了许多她们全都欣然回答的问题?让她们喜欢上了她?

    “我真应该剥掉你的皮,让你全身变得像个大番茄一样血红!”湘儿吼道。她突然转头看着董四哥,“你找到她们了?你说你找到她们了?在哪里?”董四哥挪动了一下脚步,意味深长地看了吉娅妮一眼,带着疑问的神情扬起眉。

    “我不相信她是魔尊的爪牙。”湘儿还在犹豫的时候,仪景公主已经抢着说道。

    “我肯定不是!”吉娅妮火烈的眼里充满了抗议。

    湘儿将手臂抱在胸前,仿佛是要阻止自己去拉辫子。她瞪着椅子里的女人,又生气地看了董四哥一眼,仿佛这完全都是他的错。

    “这里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另外拘禁她,”湘儿最后说道,“而且阿芸肯定也会追问我们原因。就在这里说吧,董四哥。”

    董四哥最后怀疑地看了吉娅妮一眼。

    “在大阿亚图拉的宫殿,我的人确实看见了你列出的名单中的两个女人,那个身边老是带着猫的,还有那个滕州女人。”

    “你确定?”湘儿说,“在大阿亚图拉的宫殿?真希望能是你亲眼见到的,喜欢猫的女人不是只有蛇姑,而姒三娘也不会是忽罗山里惟一的滕州女人。”

    “一个窄脸、大眼睛、宽鼻子的女人,在一座人们会吃猫的城市里养着十二只猫?而她的同伴有着滕州人的鼻子和那种眼角上翘的眼睛。这可不是普通的两个人,湘儿小姐。”

    “确实不是。”湘儿表示同意,“但她们怎么会在大阿亚图拉的宫殿?董四哥船长,不要忘了,有五百名拜火教众守在那里,指挥他们的是圣火灵官的裁判者!冷清羽和他的军官们至少能看得出鬼子母吧!如果他们发现了大阿亚图拉在庇护鬼子母,他们还会留在那里吗?”董四哥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

    “董四哥,”仪景公主说,“你的人去大阿亚图拉的宫殿做什么?”

    董四哥尴尬地捋了捋胡子,又用一根粗手指搓了搓没有胡子的上唇:“你们知道,泰斯帕斯大阿亚图拉喜欢胡椒是众所周知的,尤其是那种白色的胡椒。无论她是否会对送她礼物的人有一些好感,那些海关的人总会知道有谁送了她礼物,并且会对他们客气一些。”

    “礼物?”仪景公主带着责备的语气说,“你还是在码头上比较诚实一些,那时你称它们为贿赂。”

    让仪景公主觉得惊讶的是,吉娅妮这时也从椅子上转过身,谴责地看了董四哥一眼。

    “父亲。”他喃喃地说着,“你们也没要求我放弃我的生意,即使你们要求了,我也不会放弃。即使你们让我的老母亲来要求我,我也不会放弃,男人应该有权利做他的生意。”吉娅妮哼了一声,又坐了回去。

    “他的贿赂不是我们的问题,仪景公主。”湘儿的声音里带着怒意,“我不在乎他是不是贿赂了全城的人,还是走私————”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

    谨慎地看了其它人一眼,湘儿对吉娅妮狠狠地说了一句,“你坐好别说话。”然后,她提高了声音:“进来。”

    李药师探头进来,脑袋上还戴着那顶愚蠢的圆筒形帽子,和往常一样,他皱着眉瞪了董四哥一眼。在他黝黑的面颊上有一道刀伤,血迹已经干结了,这也不算不寻常,现在街上的抢匪在白天比晚上更加凶横。

    “我能单独和你说话吗?湘儿姑娘?”他看见吉娅妮坐在桌边,便这样说道。

    “哎哟,进来。”湘儿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她已经听到不少了,就算再多听一些也没什么,你也在大阿亚图拉的宫殿找到她们了?”

    在关门的时候,李药师紧闭着嘴巴,面无表情地瞥了董四哥一眼,而走私船长朝他笑笑,露出了两排大牙。片刻之间,他们似乎就要打起来了。

    “那就是说,这个云梦泽人赶在我前面提供讯息了。”李药师难过地嘟囔了一句。没有再理会董四哥,他转头望向湘儿:“我告诉过你,那个有一绺白发的女人会带着我找到她们,毕竟那个特点太明显了,我又在那里看到了那个白水江城女人,是从很远的地方看到的。我还没蠢到会冲进一群冉遗鱼里面去,我不相信全骆驼城除了蝉衣夫人之外还会有第二个白水江城人。”

    “你是说她们在大阿亚图拉的宫殿里?”湘儿喊道。

    李药师的表情没有改变,但他的黑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眼光朝董四哥闪动了一下。“那就是说,他还没提出证据。”他用满意的口气嘟囔着。

第一千零五十章 单独和你谈谈

    “我有证据,”董四哥避开晋城人的目光,“如果你在这个渔夫到来之前还没有接受到我提供的讯息,湘儿姑娘,那不是我的错。”

    李药师刚刚要争辩,仪景公主已经抢在捕盗者前面说话了:“你们都找到她们了,你们也都带来了证据,只是你们两个的证据互相补充,才让这个情报变得可信。现在,因为你们两个,我们知道了她们的行踪。”

    仪景公主说完这段话之后,他们两个只是显得比以前更加厌恶对方了,男人有时就是非常愚蠢。

    “大阿亚图拉的宫殿。”湘儿猛地拉了一把辫子,然后把它一下子甩到脑后,“她们要找的东西一定在那里,但如果她们拿到了那东西,为什么她们还留在忽罗山?那座宫殿非常巨大,大约她们还没找到它,但如果我们只是留在外面,却让她们待在里面,这样一点用都没有!”

    和往常一样,谢铁嘴没敲门就走进房里,他向房中扫视一圈,将每个人都看在眼里。“吉娅妮小姐。”谢铁嘴喃喃地说着,优雅地作了个揖,瘸腿丝毫没有稍减他的风度,“湘儿,我能单独和你谈谈吗?我有很重要的讯息。”

    在谢铁嘴满是皱纹的脸上出现了一块新的青紫,比他褐色披风上撕开的那道口子更让仪景公主感到生气。这个男人已经太老了,老到根本不适合在忽罗山的街道上英勇厮杀。

    说到这个,谢铁嘴其实根本就不该待在任何野蛮的大街上,她应该给他安排一份棺材本,还有一个安全舒适的疗养地,不能再让他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去挨说书先生生活了,她会安排好这件事的。

    湘儿不耐烦地看了谢铁嘴一眼:“我现在没时间,玄女派鬼子母就在大阿亚图拉的宫殿,而且就我所知,泰斯帕斯正在帮助她们搜查那座宫殿从地窖到阁楼的每一个地方。”

    “我在不到半个时辰之前才发现这件事,”谢铁嘴满脸不敢置信地说,“你是怎么……”他看了董四哥和李药师一眼,那两个人正彼此瞪视着,仿佛是两个要把整块点心抢在手里的小男孩。

    很显然的,谢铁嘴不认为湘儿的讯息提供者是这两个男人。仪景公主很想笑,谢铁嘴是那样为自己能揭开所有黑幕、查清所有隐密事件而骄傲。“白塔自有办法,谢铁嘴,”她的口气冰冷而又神秘,“最好不要过于刺探鬼子母的手段。”

    谢铁嘴皱起了眉,长长的白眉毛带着不确定的神色覆盖住了眼睑,这种表情真是让人感到满意。但她也察觉到李药师和董四哥向她皱起了眉头。突然间,她所能做的只有不让自己的脸红起来,如果董四哥和李药师把真相告诉谢铁嘴,她就会显得像是个傻瓜了。他们早晚都聚在一起瞎聊的,男人就是这样。现在只能先把话题引开,然后再希望他们会把这件事忘掉了。

    “谢铁嘴,你有没有听到过关于泰斯帕斯是不是魔尊的爪牙的线索?”

    “没有,”谢铁嘴焦躁地拉了一下长胡子,“很显然的,自从戴上圣树冠之后,她就没见过冈比西斯二世了。大约是因为街上的暴~乱让从王宫到大阿亚图拉的宫殿之间的道路变得过于危险,大约只是因为她意识到她的权力已经和国王相当了,所以不再像以前那样对苏格达努斯百依百顺,很难说她的效忠对象到底是谁。”

    瞥了一眼桌边的黑发女人,谢铁嘴又说道:“我很感谢吉娅妮小姐帮你们打退了那些强盗,但到现在为止,我都认为她是一位偶然相逢的朋友。我是否能问一下,她是因为谁才被卷进这些事里?我似乎记得,你曾经威胁过,要在任何一条不知小心的舌头上打一个结,湘儿。”

    “她是霄辰人,”湘儿对谢铁嘴说,“闭上你的嘴,免得蛾飞进去,谢铁嘴。坐下来,我们可以一边用餐一边讨论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在她面前?”谢铁嘴说,“霄辰人?”他早已经从仪景公主那里听到过一些————只是其中一些————关于折翼镇的故事,而且他肯定也听到过流传在这里的谣言。

    谢铁嘴详着吉娅妮,仿佛是在奇怪她把头上的角藏在什么地方。如果李药师突出的眼珠不是装的,那他一定是吃惊到要窒息了,流传在忽罗山的各种谣言当然他也会听到。

    “你们是认为我应该向阿芸要一间储藏室,把她锁起来吗?”湘儿平静地问,“这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不是吗?如果她从口袋里突然掏出一支霄辰军队的话,我非常确定,三个身材高大、浑身长毛的男人一定能保护我和仪景公主。坐下,谢铁嘴,否则就站着吃也行,但不要这么盯着人家。你们全都是,坐下,再不吃菜就凉了。”

    他们听了湘儿的话,但谢铁嘴看起来和李药师、董四哥一样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仪景公主觉得,有时候湘儿凶蛮的态度确实会起作用。大约自己若是偶尔凶蛮些,令公鬼的响应会积极一点。

    急忙将令公鬼赶出脑海,仪景公主决定该说些有用的话:“我看不出玄女派鬼子母怎么会在泰斯帕斯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大阿亚图拉的宫殿。”她一边说,一边将椅子拖到屁股底下,“在我看来,导致现在这种状况的有三种可能:一,泰斯帕斯是魔尊的爪牙;二,她认为她们是鬼子母;还有三,她成了她们的囚犯。”

    不知为什么,谢铁嘴赞许的点头让仪景公主内心感到一阵温暖。真傻,即使他确实知道权术游戏,他也只是一名愚蠢的宫廷艺人,竟然抛弃自己的一切,变成了一个说书先生。

    仪景公主又道:“不管怎样,她会帮助她们寻找她们想要的东西,但在我看来,如果她误以为她们是鬼子母,我们大约能通过让她知道真相而得到她的帮助。如果她现在是一名囚犯,我们可以救出她,这样也会得到她的帮助。如果大阿亚图拉下达命令,即使是琼霄夫人和她的同伙也无法占据大阿亚图拉的宫殿,到那时,我们就能自由地搜查那里了。”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稍有异动

    “那么问题就是查清她是玄女派鬼子母的盟友、受骗者,还是俘虏。”谢铁嘴一边说,一边用手中的一双银叉子指点着,他把那古怪餐具用得很好!

    李药师摇了摇头:“无论她的现状是怎样,真正的问题是如何接近她。冷清羽带着五百名白袍众环绕在那座宫殿外面,就好像蹲在码头上的一群鱼鹰。大阿亚图拉的军团人数更是他们的两倍,还有数量几乎与之相当的官府密探,几乎没有哪座环堡的驻军能及那里人数的一半。”

    “我们不是要去和她作战,”湘儿冷冷地说,“不要再用你的蛮力去思考问题了,解决这个问题需要的是智能,而不是蛮力,就我看来……”

    讨论一直在饭桌上进行着,直到最后一只小碗被挖空,吉娅妮像湘儿所希望的那样沉默了许久,既没有吃东西,也不像在听的样子,但她最后提了几个很有用的建议。她有一副敏锐的头脑,而谢铁嘴真的接受了她的一些建议,虽然他顽固地否定了另一些,他对别人也都是这样的。

    就连董四哥也令人惊讶地支持了吉娅妮,在湘儿要她保持安静时,“她说的确实有道理,湘儿小姐,只有傻瓜才会因人废言。”

    不幸的是,知道了那些玄女派鬼子母的所在,对于确认泰斯帕斯是不是她们的同伙和她们所寻找的是什么并没有帮助。

    在讨论了几乎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只是得到了几个关于应该如何探查泰斯帕斯现况的提议,而所有这些方法似乎都只能利用那些男人们在忽罗山所拥有的蛛网般的关系脉络。

    湘儿认为,那些愚蠢的男人们都不想把她们单独留在这个霄辰人身边————直到她勃然大怒,用风之力把一直在房门前磨蹭的三个男人全部裹住。“你们怎么就想不到,”被太一的光晕包围的湘儿冷冰冰地说,“只要她稍有异动,我们两个都可以这样对付她。”

    直到三个男人都点头了,在湘儿风之力的束缚中,他们只有脑袋还能动一动,她才将他们放开。

    “你对你的手下很严格。”等房门关上后,吉娅妮这么对湘儿说。

    “安静,霄辰人!”湘儿紧紧地抱住胳膊,她似乎已经要放弃那种愤怒时拉辫子的习惯了,“坐下,不————要————出————声!”

    仪景公主感到很无聊,她只能等在这里,盯着那些画在没有窗户的墙上的李树和落花,在地板上来回踱步,或者是看着湘儿踱步,而谢铁嘴、李药师和董四哥则在外面做着实际的事情。

    而更糟糕的是,每个男人过一段时间都会回来,报告一次没有结果的跟踪,一条断掉的线索,再听一听其它人有什么发现,随后便又赶了出去。

    谢铁嘴第一次回来的时候,这次他的另一侧脸颊也有了一块瘀伤。

    仪景公主说,“你留在这里不会更好吗?谢铁嘴,你可以听听李药师和董四哥船长有什么发现,你的推断一定会比湘儿和我优秀。”谢铁嘴摇了摇那颗长满白毛的蠢脑袋,换来湘儿重重地哼了一声,连走廊里都听得见。“我在东阳半岛找到了一间房子,泰斯帕斯在成为大阿亚图拉之前,有时候会在晚上偷偷溜去那里。”没有等仪景公主再说一个字,谢铁嘴又跑了出去。

    当谢铁嘴下次回来的时候,这次他瘸得更厉害了,他报告说那房子是泰斯帕斯的老保姆的家。仪景公主用她最坚定的声音说:“谢铁嘴,我希望你坐下来,你要留在这里,我不要让你受伤。”

    “受伤?”谢铁嘴说,“孩子,我这辈子从没感觉过身体像现在这么好。告诉李药师和董四哥,这座城市里应该有个名叫沙娜的女人,她自称知道一切与泰斯帕斯有关的黑暗秘密。”然后他又瘸着走出去了,披风在他的背后摇摆,那上面又多了一道口子。顽固,顽固的蠢老头。

    有一次,一阵吵嚷声穿透厚实的墙壁传进落花间,那是在街上响起的粗野的嚷叫。就在仪景公主决定下去亲眼看看出了什么事的时候,阿芸跑进了房间:“外面有点小麻烦,不必担心,董四哥的人会确保这里不受干扰,我不想让你们担心。”

    “发生暴~乱了?”湘儿惊问道,这家客栈的周围是这座城市里少有的几片平静街区之一。

    “不用担心,”阿芸安慰地说,“大约他们是想要食物,我会把董四哥的施舍处告诉他们,他们就会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下面的声音真的消失了,阿芸送上来一些桂花酿。那名侍者要离开的时候,脸上露出一副赌气的表情,仪景公主这才认出他就是那个有着漂亮棕色眼睛的年轻男子。

    一直以来,仪景公主都是对他冷面相向,但这个男人的反应却好像她是在朝他微笑。难道这个傻瓜以为她现在有时间注意他了?等待,踱步,踱步,等待。

    沙娜被证明只是一个因为偷窃而被辞退的梳妆侍女,而且一点也不因为没有遭到拘禁而感谢泰斯帕斯,像她这样的人可以对泰斯帕斯提出任何指控。一个家伙自称可以提供证据证明泰斯帕斯是鬼子母,而且属于玄女派的人,他声称他提供的那份文稿还能证明冈比西斯二世就是转生真龙。

    泰斯帕斯经常秘密会见的那些女人,是她受到苏格达努斯轻视的几个朋友,关于她资助过几艘走私船的震惊发现也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实际上,除了国王之外,几乎所有贵族都会染指走私买卖。

    每条线索都只能引出一堆毫无价值的信息,谢铁嘴发现的最严重的事实只是泰斯帕斯曾经分别让两名年轻俊美的贵族相信,他们才是她一生中的真爱,而苏格达努斯只是她为了达到目的而利用的工具。

    另一方面,她已经开始在大阿亚图拉的宫殿接受贵族们的谒见,有的时候是她一个人,有的时候还会由几个女人陪同,她们正是琼霄夫人和其它被标示在玄女派鬼子母名单上的人。

    据报告说,泰斯帕斯在做决定之前会询问并听取她们的意见。同伙?还是被她们欺骗?不得而知。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我太累了

    当李药师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落后两个多时辰。他一边捻动手中那根拇指粗的分节木杖,一边嘟囔着有个浅色头发的家伙想要抢劫他。谢铁嘴和董四哥这时已经意志消沉地坐在了吉娅妮身边。

    “这里又要成为折翼镇了。”董四哥对着空气吼了一声,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拿来的粗木棒现在就摆在他面前,腰带上还佩了一把短剑。“鬼子母,还是玄女派的,她们和大阿亚图拉搅在了一起。如果我们明天还是一无所获,我就要离开忽罗山了,即使我的亲妹妹要我留下来,我至多也只能留到后天!”

    “明天,”谢铁嘴疲倦地说着,将胳膊肘放在桌上,用拳头撑住下巴,“我太累了,什么事情都想不清楚了。我发现自己在听一个大阿亚图拉的宫殿的洗衣工说,他曾经听见泰斯帕斯唱花柳小调,就是你们在码头上最粗陋的酒馆里听到的那种歌,我竟然还真的一直听他把话说完。”

    “至于我,”李药师一边说,一边转过椅子,跨~骑在上面,“我今晚还要出去看看。我找到一个小贼,他说和他厮混的女人曾经也是泰斯帕斯的梳妆侍女,据他说,泰斯帕斯在她成为大阿亚图拉的那个傍晚辞掉了她所有的梳妆侍女,而且她们事先没有得到任何警告。他答应等他偷完一个商人的财物后,就带我去和那个女人聊聊。”

    湘儿走到桌子的一端,双手叉腰:“你今晚哪里也不能去,李药师,你们三个要轮流为我们守门。”当然,三个男人立刻搬出各种理由来反对湘儿。

    “我确实还有生意要照顾,而且如果我一定要整个白天帮你们问问题的话……”

    “湘儿小姐,这女人是我找到的第一个在泰斯帕斯成为大阿亚图拉时还见过她的……”

    “湘儿,如果我今晚不能睡一下,明天我肯定没力气去找什么谣言,更别说去追踪线索……”

    湘儿任由他们说下去,直到所有的声音全都停下来,他们显然是认为她已经被说服了。这时,她说道:“既然我们没有地方关押这名霄辰女人,她就只能和我们睡在一起了。仪景公主,你去让阿芸再准备一个床铺好吗?铺在地板上就可以了。”吉娅妮瞥了她一眼,但什么都没说。

    男人们像是被打了一记耳光,全都断然拒绝湘儿的指令,而且公开打破了自己会服从湘儿吩咐的承诺。他们不停地争辩,那样子却像是一阵阵地发着牢骚。他们对湘儿怒目而视,吵嚷个不停……最后却还是勉强接受了湘儿的要求。

    阿芸听到她们只要求一个地铺,显得非常惊讶,但她很容易就接受了吉娅妮害怕在晚上从那些街道中穿行的解释。

    当谢铁嘴坐在她们门边的走廊上时,她看起来有点愠怒:“那些人,无论他们怎么努力,最后还是进不来。我告诉过你,施舍处会让他们离开这里,不是吗?聚财庭的客人们不需要保镖守在他们的房门外。”

    “我肯定是不需要的,”仪景公主一边对她说,一边温柔地想把她推到门外,“只是谢铁嘴他们有些担心,你知道男人是什么德性。”谢铁嘴透过粗浓的白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阿芸却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完全同意仪景公主的观点,然后,她就让仪景公主关上了门。

    湘儿立刻转身看着吉娅妮。后者正在房间离床最远的一角打开地铺。“脱下你的衣服,霄辰人,我要确认你没有藏着另一把匕首。”

    吉娅妮平静地站起身,脱下衣服,直到身上只剩下一件绣花中衣。

    湘儿仔细地检查了她的衣服,然后又检查了吉娅妮的身体,检查的动作完全算不上温柔,最后她什么也没找到,但这似乎并不能让她高兴一些。“把手背到身后,霄辰人,仪景公主,捆住她。”

    “湘儿,我不认为她————”

    “用上清之气捆住她,仪景公主。”湘儿的语气非常强硬,“或者我撕开她的衣服,捆住她的手脚,你还记得她在街上是怎么对付那些家伙的吧!那很可能是她雇来的人。她大可在我们睡觉的时候空手杀死我们。”

    “湘儿,有谢铁嘴在外面————”

    “她是霄辰人!霄辰人,仪景公主!”湘儿说话的样子仿佛她和这名黑发女子有着血海仇怨,这完全没道理。曾经被霄辰人俘虏的是半夏,而不是湘儿,但湘儿刚硬的眉头说明她一定会坚持自己的主意,无论是用上清之气还是用她找到的绳子。

    吉娅妮已经将双手放在身后,没有任何反抗,但也没有表现出丝毫驯顺。仪景公主将一缕风之力绕在那两只手腕上,将它们捆紧,至少这样会比用从她自己衣服上撕下的布条捆起来更舒服一些。

    吉娅妮弯曲了一下手臂,试了试她受到的束缚,然后全身哆嗦了一下,风之力的束缚就像钢炼般坚固。她耸了耸肩,笨拙地躺倒在地铺上,转身背对着她们。

    湘儿开始脱衣服。“把那枚戒指拿出来吧,公主。”

    “你确定吗,湘儿?”仪景公主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吉娅妮一眼,那女人似乎根本没在意她们做些什么。

    “今晚她不会对我们有危险了。”将裙装从头顶脱下来,湘儿穿着骆驼城薄丝衫坐到床沿上,又脱下她的长袜。“今晚是约好的,半夏会在那里等我们,这回该我去了,如果我们都没有出现的话,她会担心的。”

    仪景公主从脖子上拿下那根皮绳,那枚石戒指上布满了蓝色、棕色和红色的斑点和条纹,就靠在啮咬着自己尾巴的金色巴蛇戒旁边。她解下石戒指,将它交给湘儿,又把绳子挂了回去。

    湘儿把它穿在自己脖子上的皮绳里,那根皮绳还穿着湘儿的巴蛇戒和孔阳的沉重金戒指。

    “等你确认我睡着以后,给我半个时辰的时间,”湘儿说着,在蓝色的床单上躺直身体,“我应该不会需要更久的,同时你还要小心看着她。”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不要太自以为是

    “湘儿,她已经被捆住了,还能做什么?”仪景公主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我觉得,即使没有被绑住,她也不会伤害我们的。”

    “谅她也不敢!”湘儿抬起头,瞪了吉娅妮的后背一眼,然后又躺回床上,“半个时辰,别忘了,公主。”湘儿闭上眼睛,翻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应该就够了。”她喃喃地说。

    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仪景公主坐到床脚边的矮凳子上,她在那里同时能看到湘儿和吉娅妮。不过她觉得这样实在是没必要,那个女人蜷缩在她的地铺上,膝盖弓起,双手被安全地缚住。

    这真是奇怪而疲倦的一天,虽然她们在这一天里一步都没有离开客栈。湘儿已经在低声地说着梦话了,她的胳膊肘又向外撑了出去。

    吉娅妮转过头看着仪景公主:“我觉得,她恨我。”

    “睡觉吧!”仪景公主又用手捂住了一个哈欠。

    “而你不是。”

    “不要太自以为是,”仪景公主严肃地说,“你对这一切都显得这么镇静,你是怎么做到的?”

    “镇静?”对面的女人下意识地动了动双手,却被风之力的束缚挡住了,“我好害怕,都哭不出来了。”她的口气一点也不像那么一回事,不过也不像是在说谎。

    “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吉娅妮。”无论湘儿有什么打算,仪景公主都会确保这一点,“去睡吧!”过了一会儿,吉娅妮垂下了头。

    半个时辰,仪景公主知道自己不必无谓地担心半夏,但她希望这个时辰能解决她们的一些问题,而不仅仅是无意义地在夜摩自在天中闲逛。如果她们无法确定泰斯帕斯是囚犯,还是受到了玄女派的欺骗……算了,不要去想了,自己在这里也解不开这个谜题的。

    即使她们查明了泰斯帕斯的身份,她们又该如何进入被士兵和官府密探严密看守的宫殿,去对抗琼霄夫人等玄女派鬼子母?湘儿开始发出了微弱的鼾声,她一直都否认自己有打鼾的习惯,比起否认她的胳膊肘会乱挥的态度更加坚决。

    吉娅妮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悠长、缓慢。又打了个哈欠,仪景公主在硬木凳上挪了一下身体,开始考虑如何潜入大阿亚图拉的宫殿。

    湘儿站在秦望石髓大厅里,却对周围的景物视而不见,也根本没想到这里是夜摩自在天。吉娅妮是霄辰人,她属于那些铐住了半夏的脖子,也同样要铐住她们的恶棍,这件事仍然让湘儿的心中感到一片迷茫。一个霄辰人想要窃取她的友情。

    自从离开思尧村以来,真正的朋友是那么的少,又相隔如此遥远,现在她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却又以这种方式失去了……

    “这是我最恨她的地方!”湘儿喊了一声,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胳膊,“她让我喜欢上她,我又不能阻止我自己,所以我恨她!”大声地说出这些话,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无理取闹。

    “我就是要无理取闹。”

    湘儿无声地笑了笑,又有些悔恨地摇了摇头:“我是要成为鬼子母的。”自己不该像个早情初动的蠢姑娘那样胡思乱想。

    神威万里伏闪烁着光芒,寒冰般的剑直立在穹顶正下方的岩石地板上,巨大的苍石柱排列在那种从所有地方发出来的古怪微光中,圆柱之间阴影幢幢。心中很自然地又有了那种正在被人窥看的感觉,她从来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否只是自己的想象,任何东西都有可能藏在这些圆柱后面。湘儿朝柱群中望去,一根粗木棒出现在她手中。

    半夏在哪里?她觉得在这一片幽暗之中,不止是半夏,什么都有可能会突然蹦出来……

    “这身衣服可真奇怪,湘儿。”

    湘儿的心脏差一点跳到喉咙里,她压抑住叫嚷的冲动,在一连串沉重的金属碰撞声中转过身。

    半夏站在神威万里伏的另一边,身后还跟着两个女人,她们穿着宽大的裙子,暗色长衫覆盖在宽松的白衣上,雪白的头发被丝巾束起,一直垂到腰际。

    湘儿倒吸了一口气,连忙又努力让自己的呼吸恢复正常,同时希望她们不会注意到。她们竟然这样溜到她的背后!

    这两个女人里有一个是仪景公主向她描述过的楼兰女子:鬼纳斯的面容与她的白发相比,显得有些过分的年轻,似乎她还是孩子时就已经满头银丝了。另一名女子显得瘦骨嶙峋,皱纹堆积的脸上有一双淡深邃的眼睛,那一定是摩诃丽。

    湘儿觉得,摩诃丽应该是她们两个之中比较厉害的一个,但这也不表示鬼纳斯看起来很……

    衣服奇怪?我身上怎么会有响声?低头看着自己,湘儿又倒吸了一口气。她身上的衣裙有点像是红河的服装,只是红河女人不该穿着铁制的铠甲,那些甲片就像她在北宁见过的战士甲胄一样。真是奇怪,男人们穿着这种东西怎么能飞快地奔跑,还能跳到马鞍上去?

    这些东西压在她的肩头,仿佛有一百斤重,手里的那根棒子也变成一根铁棒,而且棒头上还长出好多尖刺,仿佛是一根闪耀的钉头锤,而湘儿不用摸也知道,自己的脑袋上已经扣了一顶头盔。她急忙红着脸集中精神,将身上的衣服改成普通的红河传统衣裙和行路杖,头发又变回成一根大辫子垂挂在肩头,这让她感觉很好。

    “当你在梦行时,失控的思绪可是会带来麻烦的。”摩诃丽用一种微弱却仍然有力的声音说,“如果你要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你就一定要学会控制自己。”

    “我很能控制我的思绪,谢谢。”湘儿用响亮的声音说,“我……”

    摩诃丽不止是声音显得微弱,这两位智者显得很……迷蒙,还有半夏,穿着一身淡蓝色骑装的半夏几乎要变成透明了。“你们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们看起来会是这样?”

    “我进入夜摩自在天的时候骑在马背上,只能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半夏淡淡地说,似乎一直在闪烁不定,“现在是三绝之地的早晨,我们正走在路上,我说服了鬼纳斯让我进来,因为我害怕你们会担心。”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我会学会的

    “当你希望是清醒的时候却还要浅浅地入睡,”鬼纳斯说,“就算不骑在马上也已经够困难了,半夏还没完全学会这样做。”

    “我会学会的。”半夏带着一种恼怒的决心说道,她总是这么急躁而顽固地下定决心去学习某种知识,如果不是智者们揪住了她的后颈,她很可能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各种麻烦里。

    湘儿很快就不再为半夏可能惹上麻烦而担心了,因为半夏接着对她讲述了黑水修罗和狌狌对保巴克城堡的攻击,在这次战斗的死者中也包括了莎赫尔————一位古尔格丽。

    令公鬼现在正率领乌孙楼兰赶往若羌,同时又派人去召集更多的氏族,这个行动违反了所有习俗。

    这次令公鬼没有把他的想法告诉任何人,让楼兰人们很紧张,纯熙夫人更是急得几乎能脸上都能看见焦急了。如果不是看到半夏因为担忧而紧皱的眉头,湘儿几乎要因为纯熙夫人的挫败而感到高兴,她一直都希望令公鬼能排除掉那个鬼子母的影响。

    “我不知道这些行动是出于疯狂,还是理智的谋划,”半夏最后说,“只要我能知道,无论是这两种情况的哪一种,我几乎都能承受。湘儿,我承认现在我根本不会为了什么预言或是末日战争而担心。大约这很蠢,但我答应过仪景公主要照顾他的,可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湘儿绕过寒冰般的剑,伸手搂住半夏的肩头,至少她在感觉上是实在的,即使她看起来像是一块雾面镜子中的倒影。令公鬼的心智。她对这些事无能为力,甚至无法安慰半夏。照看着令公鬼的人是半夏,而不是她。

    “你对仪景公主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让令公鬼去认真阅读她写的信。仪景公主有时会为这件事担心,她没有跟我提过她信的内容,但我觉得她在害怕自己对令公鬼说了太多的话。如果令公鬼能相信她的爱,那么他很可能也会产生同样的爱意,这样她应该就不会受到伤害了。不管怎样,我们在忽罗山有了一些好消息,虽然只有一些。”湘儿把忽罗山发生的事告诉半夏,那些事似乎还算不上“一些”。

    “那么你们仍然不知道她们在找什么,”等湘儿说完之后,半夏说道,“但即使你们知道了,她们仍然处在领先的位置,有可能会先找到它。”

    “还会有办法的。”湘儿用坚定的眼神望着两名智者。仪景公主曾经告诉过她,鬼纳斯除了警告之外什么都不愿意说,那么与她们打交道就需要格外强硬的态度了。那两个人的样子就像是两团雾气,只要一阵强风就能把她们吹散。“仪景公主认为你们知道各种有关于梦的技巧,我是否有办法进入泰斯帕斯的梦,去看看她是不是一名混沌妖皇的爪牙?”

    “愚蠢的小姑娘,”摩诃丽的长发随着她摇头的动作来回飘摆,“即使是鬼子母,也仍然是愚蠢的姑娘,进入另一个人的梦是非常危险的事情,除非她知道你,并期待你的到来。那是她的梦,和这里不一样,在那里,泰斯帕斯的意志控制着一切,甚至包括你。”

    湘儿一直相信这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听到这个办法行不通,她觉得很气恼,而且这个智者还叫她“愚蠢的小姑娘”?

    “我不是小姑娘,”湘儿喊道。她想去拉她的辫子,最后却将握紧的拳头顶在腰间,不知为什么,最近拉辫子的动作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我以前是思尧村的禁魇婆,现在我……是鬼子母……”

    不过这个谎言差点让她变成了结巴。

    “……我曾经教训过像你这种年纪的女人,告诉她们什么时候应该安静地坐着。如果你知道如何帮助我,那么就说出来,不要给我一堆愚蠢的关于危险的唠叨,我知道什么是危险。”

    突然间,她意识到自己的粗辫子被分成了两根,每根都正好压在一只耳朵上,红色的缎带编在辫子上,并在辫子末端形成了两个红穗。她的裙子突然变得很短,一直露出膝盖,像智者们一样穿上了一件宽松的白上衣,而鞋袜都不见了。

    这是从哪里来的?湘儿确定自己从没想过要穿这样的衣服。半夏急忙用手捂住了嘴,她是被吓到了吗?不会是在笑吧?

    “失控的思绪,”鬼纳斯说,“可能导致很大的麻烦,鬼子母湘儿,你还需要学习。”尽管智者的声音冷冰冰的,但她的嘴唇已经明显为了克制笑意而扭曲起来。

    湘儿努力让自己维持着自然的表情。这不可能是她们干的,她们不可能做到!

    湘儿努力地想把衣服变回去,但这实在很困难,仿佛有什么在牵制着她。她的脸颊变得愈来愈热,就在她终于忍不住要寻求她们的建议,甚至是帮助的时候,她的衣服和头发突然又变回原来的样子。

    湘儿的脚趾在一双结实的行路鞋里庆幸地来回扭动了两下,这一定只是因为某种古怪、游离的思绪而导致的后果。不管怎样,她不会把任何怀疑说出口,那些女人好像觉得这是很好笑的事,就连半夏也是如此。自己到这里来不是要进行什么愚蠢的争论,自己只是不要讨好她们。

    “如果我不能进入她的梦,那么我能把她带进梦的世界吗?我需要和她谈一谈。”

    “即使我们知道该怎么做,我们也不会教你,”鬼纳斯生气地拉了拉她的长衫,“你所要求的是一件邪恶的事,鬼子母湘儿。”

    “她在这里会像你在她的梦里一样软弱无助,”摩诃丽细弱的声音硬得像一根铁棒,“这是从第一位古尔格丽出现开始便定下的规矩:绝不能将别人带入自己梦中。据说,在传说纪元最后的日子里,暗影利用这种方法作恶无数。”

    湘儿在智者严厉的目光下挪动着脚步,意识到自己的一只手还搂在半夏的肩头,但她没有改变动作。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未知的领域

    湘儿不想让半夏觉得智者们让她感到不安,她们根本就没有。没错,她是想到了自己在成为禁魇婆前被拉到女事会面前的情景,但这和这些智者们毫无关系。

    强硬才是……她们还在盯着她,不管她们的身影是清晰还是模糊,她们的目光完全可以和金灵圣母的目光相对抗。

    特别是摩诃丽。她们没有胁迫她,但她却突然发现讲道理才是可行之道。

    “仪景公主和我需要帮助,玄女派鬼子母的身边有一样东西会伤害令公鬼,如果她们抢在我们之前找到它,她们大约就能控制他,我们需要抢先找到它。你们有没有办法能帮帮我们,所有你们能告诉我的……无论什么都可以。”

    “鬼子母,”鬼纳斯说,“你把帮助的请求变成在下命令了。”

    湘儿咬紧了牙————命令?自己简直是在乞求了,命令,竟敢这么说!————不过楼兰女子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反应,或者她们故意不去在意。“但如果是对于令公鬼的危险……我们不能允许暗影有这样的机会。办法是有的。”

    “很危险,”摩诃丽用力摇了摇头,“这个年轻女人比半夏刚刚来找我们的时候知道的还要少,这对她来说太危险了。”

    “那么大约我能————”半夏刚刚张开口,两位智者立刻异口同声地喝断了她,“你要完成你的训练,你太迫不及待地要踏入未知的领域了。”摩诃丽严厉地说道。

    鬼纳斯也同时说着,声音绝对不比前者柔和:“你不在忽罗山,你不了解那个地方,你也不能满足湘儿的需要,她才是猎人。”

    在两双铁一样的眼睛注视下,半夏赌气似的低下了头。两名智者彼此对看了一眼,最后,摩诃丽耸耸肩,掀起长衫,包住了自己的头脸,露出一副放手不管的态度。

    “这很危险。”鬼纳斯说,她的口气就好像连在夜摩自在天里喘口气也是危险的。

    “我……”湘儿看见鬼纳斯更加严厉的目光,立刻闭上了嘴,她没想到有人的目光可以如此严厉。她集中全副精神保持着身上衣服的状态,当然,刚才那件事绝不是她们做的,只是,确保自己衣服的状态显然是明智的行为。

    然后,湘儿改口说道:“我会小心的。”

    “这是不可能的,”鬼纳斯不带情绪地对湘儿说,“但我不知道别的方法。需要是解决问题的契机,当聚居地的人数过多时,氏族就必须分开,而那时需要的是足以供应新聚居地的水源。如果没有已知的水源地存在,我们之中的一个会接受召唤,去找到一个水源地,这时的契机就是需要距离第一座聚居地不远的、有水的峡谷,将思绪集中在需要上,我们就会接近目标,再将思绪集中在需要上,我们就会更靠近目标一步。每一步都会让我们距离目标更近,直到我们不仅走进了峡谷,而且站在水源边。但你的目标可能更加难以达到,因为你并不确切知道你在寻找什么,不过逐步专注于最直接的需要,总会让你向它靠近,而且你已经知道它大致的地方————那座宫殿。”

    “而你必须知道危险的所在,”智者专注地向湘儿倾过身子,用和她目光一般严厉的声音说,“每一步都是盲目迈出的,当你睁开眼睛时,你无法知道你将置身何处。而如果你在一窝毒蛇中,找到水将不会有任何用处,双头鸣蛇的毒牙在梦中杀人的速度和在醒来的世界中一样快。我觉得,半夏所说的那些女人会用比蛇更快的速度杀人。”

    “我用过这种方法!”半夏惊呼道。

    湘儿觉得,当楼兰女人的目光转到半夏身上的时候,半夏被吓了一跳。“那是在我遇到你们之前的事了,”她急忙说道,“而且是在我们去晋城之前。”

    危险。楼兰女子给湘儿的实际建议让她对她们的看法改善了一些。

    “你们一定要注意盯着半夏,”湘儿一边对她们说,一边抱了一下半夏,让这个姑娘知道自己对她的关爱,“你是对的,摩诃丽,她总是想去做她还不知道的事,她总是这样。”

    不知为什么,摩诃丽朝湘儿扬起一侧雪白的眉毛。

    “我没发现她会这样,”鬼纳斯淡然地说,“现在她是一名柔顺的学生,对不对,半夏?”半夏的嘴抿成一条顽固的曲线,如果这些智者以为红河女子真有可能自认柔顺,表示她们根本不了解她。

    不过半夏什么都没说,这倒是始料未及,这些楼兰女人就像鬼子母一样严厉。

    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湘儿迫不及待地想现在就试试这个方法。如果仪景公主叫醒她,那就需要差不多半个时辰才能再次进入睡眠。

    “七天,”湘儿说,“我,或者仪景公主会在这里与你见面。”

    半夏点点头:“再过七天,令公鬼就要在部族首领面前表明他是当来下生弥勒尊了,所有楼兰都将追随在他身后。”智者们的眼睛微微扬起,鬼纳斯整理了一下她的长衫,不过半夏并没有看见她的动作。“只有上天才知道那时他会做些什么。”

    “七天时间,”湘儿说,“仪景公主和我会拿到琼霄夫人等人寻找的东西。”

    如果她们没有拿到,那么它很可能就要落入玄女派鬼子母手里了,而智者们显然也比半夏更怀疑楼兰是不是真的会追随令公鬼,去努力完成他的计划。到处都是无法确定的未来,但也不必再增添半夏心中的疑虑。

    “等到我或仪景公主再与你相见的时候,我们一定已经捆住她们的手脚,把她们塞进麻袋里,用马车运去白塔接受审判了。”

    “一定要小心,湘儿,我知道你不知道该如何小心,但还是要试一试。也把我的话告诉仪景公主,她虽然不像你那么……胆大,但也差不了多少。”

    鬼纳斯和摩诃丽在半夏的双肩上各放了一只手,接着,她们就消失了。试着小心?

    愚蠢的姑娘,她一直都很小心。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不要锁住我

    半夏除了说她大胆,本来还想说什么?湘儿紧紧抱住胳膊,阻止自己去拉辫子,大约她还是不要知道半夏本来想说什么比较好。

    湘儿发现自己没有把吉娅妮的事告诉半夏,大约最好不要再挑起半夏被俘的回忆了。湘儿还清楚地记得半夏在重获自由后连续几十天不停地做噩梦,那时她经常尖叫着“不要锁住我”之类的话,

    然后从睡梦中惊醒。还是别提这件事吧!半夏应该不需要和那个霄辰女人见面。那个女人怎么不去死啊!把吉娅妮烧成一堆灰吧!这个可恶的女人!

    “不该再浪费时间了。”湘儿大声说道,声音回荡在高大的圆柱间。随着她们的离开,这里比刚才显得更加不祥,更像是一个隐藏着看不见的窥伺者和随时会有东西跳到她面前的地方。应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但湘儿还是先把发型变成了一把细长的小辫子,把衣服变成墨绿色的紧身皱褶丝衣,一块透明的面纱盖住了她的嘴和鼻子,随着呼吸前后飘动。

    做了个鬼脸,湘儿又在细辫子里加上了一串串翡翠珠子。如果有玄女派鬼子母利用她们窃取的密炼法器进入梦的世界,看见她在大阿亚图拉的宫殿里,她们会认为她只是一名骆驼城女子,在梦中偶尔走进了夜摩自在天。

    不过,有些玄女派鬼子母是认识湘儿的。捧起缀着翡翠串珠的辫子,她微微笑了笑。浅伽罗色,她一直都不知道这样也可以。

    真想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她们还会认出我吗?

    突然间,一面高立镜出现在湘儿所在位置的旁边,在镜子里,她看见自己棕色的大眼睛惊讶地大睁着,一双蔷薇花瓣般的嘴唇也同样张得老大。她有一张阿芸的脸!

    湘儿的面容闪回到自己原来的模样,又闪成阿芸的样子,眼睛和头发的颜色变深又变浅,她让自己固定成客栈老板的模样。现在没有人会认出她了,半夏还认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小心。

    闭上眼睛,湘儿将思绪集中在忽罗山的大阿亚图拉的宫殿,集中在她的需要上。某样对令公鬼————转生真龙有危险的东西,需要……在湘儿周围,夜摩自在天开始晃动,她感觉到了它,一段蹒跚的滑行之后,她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去看她找到了什么。

    这是一间卧室,足有聚财庭客房的六倍大,白石膏粉刷的墙壁上有着带状雕饰,黄铜吊灯由镀金的链子挂在天花板上。高床柱上雕刻着繁茂的枝叶,撑起遮盖大床的天篷。一个年轻的女人僵直地站在床脚前,背靠着一根床柱。

    女人的外貌非常可爱,那双肉感的嘴唇就像湘儿现在的嘴唇一样,在她黑色的发辫上,有一顶装饰着黄金三瓣叶的冠冕,那上面还镶嵌着红宝石、珍珠和一颗比鹅蛋还大的石榴石。

    她的脖子上围着一条宽丝巾,丝巾末端一直垂到膝盖,整条丝巾上都绣着树木的图案。除了冠冕和丝巾之外,遮蔽她身上的只有在灯光下闪烁的汗珠。

    她颤抖的眼睛正盯着另一个轻松地侧卧在一张矮睡椅上的女人,那个女人背对着湘儿,影像就如同刚才的半夏那样模糊。

    另一个女人的身材矮小单薄,黑色的头发松垂在肩头,宽裙式的淡黄色云锦长袍肯定不是骆驼城风格的衣服。湘儿不用看她的脸,就知道她会有张狐狸般的脸形和一双秋水般的大眼睛,而被风之力绑在床柱上的女人眼中看到的只能是李之仪。

    “……你学会了这么多,这就是充分利用你的梦,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睡眠上的好处。”李之仪正用她的雨师城口音说话。这时她笑了:“你难道不觉得有趣吗?下一步我应该教你什么?我知道了,‘我已爱过了一千个男人’。”她警告似的摇动着一根手指,“一定要正确学会每一个字,泰斯帕斯,你知道,我不想……你在对什么东西目瞪口呆?”

    湘儿突然意识到,那个靠在床柱上的女人————泰斯帕斯?大阿亚图拉?她正盯着自己。李之仪懒洋洋地转动身体,似乎是要回头看看。

    湘儿闭上眼睛。

    抽离。

    晃动。

    靠在细圆柱上,湘儿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她刚刚跑了二十里,所以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正在什么地方。她的心脏跳动得如同狂野的鼓击,她想起智者所说的毒蛇窟。

    李之仪,这个白空青曾经说到过的玄女派鬼子母喜欢看到痛苦,喜欢到甚至会给其它玄女派鬼子母留下深刻的印象,而湘儿现在连一个火星的真气都引导不出来。她本来有可能落得被李之仪绑到泰斯帕斯旁边,当成另一根床柱的装饰品。

    太可怕了!

    她颤抖着,仿佛看到了这种景象。

    镇静下来,镇静!

    你已经不在那里了,即使李之仪看见你,她也只是看见了一个转眼就消失无踪的伽罗色头发女人,只是一个在梦中偶然进入夜摩自在天的骆驼城女人。而且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李之仪肯定感觉不到她具有导引真气能力。即使她现在无法导引真气,另一个能导引真气的女人仍然可能感觉到她的能力。只是那么短的时间,如果运气好的话,应该不会感觉到的。

    至少她现在知道了泰斯帕斯的状况,那个女人肯定不是李之仪的盟友,这种搜寻的方法已经发挥了作用。但这还不够,尽量控制住呼吸,她抬起头向四周望去。

    成排的白色细圆柱立在一个近似正方形的巨大厅堂里,大厅地面铺着抛光的白色石板,高高的天花板上装饰着镀金的浮雕,一根白色的粗丝绳被绑在齐腰高的抛光乌木柱上。

    绕着大厅转了一圈,只有在通往外面的双尖顶拱门旁才有中断,架子和敞开的橱格陈列在墙边。大厅中间还立着许多奇异的动物骨骼和展示柜,也都用绳子围着。

    湘儿听过半夏的形容,这里是大阿亚图拉的宫殿的展览大厅,她要找寻的东西一定就在这座大厅里。她的下一步不会像第一步那样盲目了,这里肯定没有毒蛇,也没有李之仪。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鲜明的形象

    一个俊美的女子突然出现在大厅中间一座有四条雕花腿的琉璃柜旁边,从波浪般垂在她肩头的黑发判断,她不是骆驼城人。

    但这并不是让湘儿吃惊的原因,这女人身上的衣服似乎是一片迷雾,有时候是银色不透明的,有时候又透明到可以清楚地看见她身体的灰纱。无论是从什么地方梦到了这里,她一定是有着很丰富的想象力,才能想象出如此鲜明的形象!

    即使是湘儿听说的那种饱受非议的白水江城衣着,也无法和她身上的衣服相比。

    那个女人带着微笑看了那只琉璃柜一眼,然后就开始漫步于大厅之中,又在大厅的另一侧停下来,开始仔细端详某样东西。湘儿看不清那是什么,只知道那是在一座白色石台上的暗色对象。

    湘儿皱皱眉,放开了紧握住伽罗色发辫的手。那个女人随时都会消失,几乎没有人能梦到进入夜摩自在天很长时间。当然,即使那个女人看到她也不要紧,湘儿确信那女人不是玄女派鬼子母名单上的人,但她看起来却有点……

    湘儿意识到自己又抓住了伽罗色的细辫子。那个女人……湘儿的手在向下拉————非常用力————湘儿惊愕地盯着自己的手,手上的指节都已经泛白,她的手在颤抖。那几乎就像是认为那个女人……手臂哆嗦着,她的手要把头发从头皮上拉下来。

    苍天在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衣衫朦胧的女子仍然站在远处那座白色的基座前面,湘儿从手臂一直到肩膀都在颤抖。她以前肯定没见过那个女人,但……湘儿竭力要张开手指,但它们却更用力地握在一起。

    湘儿肯定没见过,她从头到脚都在颤抖,她用另一只手抱住自己。肯定……她的牙齿想要相互撞击,那个女人看起来……她想要哭泣,那个女人……

    影像冲入湘儿的脑海,剧烈地爆开,她颓然靠在身边的圆柱上,仿佛那些影像具有真实的冲击力。她的眼睛突出在眼眶外,她又看见她了。

    落花间,那个坚毅而英挺的女子被太一的光晕所包围,湘儿和仪景公主,像小孩般说着痴呆的话,争着回答她的问题,把脑子里的一切都告诉她。

    她们说了多少?湘儿很难回想起细节,但她依稀记得隐瞒了一些。这不是因为湘儿自己的意志,她会告诉这女人任何事,完成她的任何要求,她的脸因羞愧和愤怒而变得红热。

    如果她没说出什么细节,那只是因为她太————渴望!————回答那个女人的下一个问题,把前一个答案的细节给漏了。

    这不可能,一个微小的声音在湘儿的脑中响起。如果她是我不知道的玄女派鬼子母,为什么她没有把我交给琼霄夫人?她本来可以那么做的,我们在她面前就像是两只小鸡。

    寒冰般的怒意不容许湘儿继续听下去,一个玄女派鬼子母让她像傀儡般跳舞,又让湘儿将这些全部忘记。她命令湘儿忘记,而湘儿竟然服从了这个命令!很好,现在这个女人就能发现在她湘儿有心理准备的时候面对她会是什么情况了!

    还没等湘儿向真源伸展,瑶姬突然出现在另一根圆柱旁边,仍然穿着白色的短长衫和收进靴筒里的松腿黄裤子。瑶姬,或是某个在梦中自以为是瑶姬的女人,她的灰发编成了一根精巧细致的辫子,一根手指按在嘴唇上,向她送出了无声的警告。

    然后,她指了指湘儿,又朝她们背后的一扇双尖顶拱门指了指,锭青色眼睛中的意志不容反抗。接着这女子消失了。

    湘儿摇了摇头,无论这女人是不是瑶姬,她现在已经没时间了。向太一敞开自己,她的身体立刻被上清之气和愤怒的火焰所充满。

    湘儿转过身,但那个穿着朦胧衣服的女人已经消失了,消失了!

    就因为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傻瓜干扰了她!

    大约那个傻瓜还在这里,正在门外等着她。维持着体内的上清之气,湘儿走出灰发女子刚才指给她的那扇门。

    那名女子站在一道铺着地毯的明亮走廊中,没有点燃的金色吊灯散发出香灯油的气息,现在她手里出现了一张银弓,一袋银色的箭挂在她的腰带上。

    “你是谁?”湘儿生气地问,她会给这个女人一个解释的机会,然后,她会给这个女人来一点不会很快被忘记的教训!“你就是那个在荒漠里射我一箭,自称是瑶姬的傻瓜吗?我刚要让一个玄女派鬼子母知道什么是礼貌,你就让她给跑了!”

    “我是瑶姬,”那个女人一边说,一边靠在她的弓上,“至少,这是你知道的名字,而得到教训的可能会是你自己,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三绝之地。我记得我活过的每一个人生,就如同它们是被我读过许多遍的书籍,久远一些的会比临近一些的模糊,但我清楚地记得在真龙身边奋战的情景。我永远不会忘记燕痴的脸,也同样不会忘记万剑,他就是你在昆莫几乎要打扰到的那个男人。”

    万剑?燕痴?那个女人是一名弃光魔使?一名弃光魔使在忽罗山,还有一个在昆莫,在荒漠里!

    半夏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会告诉她的。现在没办法警告她,要一直等到七天以后。愤怒和上清之气一同在湘儿的体内沸腾。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知道,你们在受到弯月夔牛角的召唤之后又全都消失了,但你已经……”

    湘儿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觉得自己要说的话有些不妥,但对面的女子平静地替她说了:“已经死了?我们这些被绑缚在上古神镜上的人并不像其它人那样死亡,上古神镜会不断地将我们编织进新的生命,在等待轮回的时候,有什么地方比梦的世界更适合我们居住?”

    瑶姬忽然笑了:“我开始像个圣贤智者那样说话了,在我能记得的每一次生命中,我全都是个天生就会拿起弓的单纯姑娘。我是一名弓箭手,仅此而已。”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冲突和灾祸

    “你是一百个传说里的女英雄,”湘儿说,“而且我见过你在折翼镇用弓箭所做的一切,霄辰人的导引真气根本伤不了你。瑶姬,我们要对付十一名玄女派鬼子母,很可能,还有一名弃光魔使,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对面的女子露出窘迫和遗憾的神情:“我不能,湘儿,除非弯月夔牛角再次召唤我,否则我就无法碰触真实的世界。或者上古神镜重新将我编入业力轮回,如果它在此时这样做了,你只能找到一个还在母亲胸前哭泣的婴儿。至于说折翼镇,那时号角召唤了我们。我们不像你一样,以肉身处于真实的世界中,所以上清之气才不会伤害到我们。但是在这里,一切都是梦的一部分,所以上清之气可以像摧毁你一样轻易摧毁我,而且会更容易。我告诉过你,我只是一名弓箭手,有时是一名战士,仅此而已。”

    她细密的漂亮在她摇头的时候来回摆动。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向你解释,我其实根本不该和你说话的。”

    “为什么不该?你以前就和我说过话了,而且半夏觉得她见过你,那就是你,对不对?”湘儿皱起了眉,“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什么都知道吗?”

    “我知道我所见过的和听过的,在凡是能找到你的地方,我观察你,倾听你。你和另外那两名女子,还有那个总是与狸力在一起的年轻男人。根据规则,我们不能与任何自知身处于夜摩自在天的人说话,而且,邪恶存在于梦的世界,正如同它存在于真实的世界。你与它作战,我因此而被吸引过来,即使知道自己几乎做不了什么,但我还是发现自己很想帮你。只是我不能,这样会触犯规则,是规则让我随着上古神镜的转动经历过许多次轮回。从我最古老、最模糊的记忆中,我知道自己已经活过了成千上百次。跟你说话,我已经冒犯了如同律法一样严正的规则。”

    “是的。”一个苛烈的男人声音说道。

    湘儿被吓了一跳,差点就挥出上清之气。那个男人有着黝黑的皮肤和强健的肌肉,两把长剑柄从他的肩头伸出,只迈了几步,他就从出现的地方走到瑶姬面前。根据从瑶姬那里听到的解释,这两把剑就足以告诉湘儿,他是温去疾。

    灰发瑶姬就像传说中所描述的那样美丽,但温去疾却不是,实际上,他大约是湘儿见过最丑的男人。他的脸又宽又扁,鼻子却又大得过分,他的嘴完全是一张血盆大口,但瑶姬还是对他露出了微笑,并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更让湘儿吃惊的是,温去疾的个子比瑶姬还要矮,粗壮的身躯上紧绷着肌肉,每一个动作都蕴含着随时会爆发的力量,所以他给人的感觉比他的实际身高要高。

    “我们几乎总是被联系在一起,”瑶姬对湘儿说道,但她的眼睛仍然望着温去疾的双眸,“他总是会提早我许久转生,所以当我找不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时间也快到了。在真实的世界里,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总是会让我恨他,但我们最后几乎总是会彼此相爱,或者结为夫妻。一个简单的故事,但我觉得,我们一定已经把它改写过一千次了。”

    温去疾没有理会湘儿,仿佛她根本就不存在:“这些定数的存在是有原因的,瑶姬,打破它们只会导致冲突和灾祸。”

    湘儿意识到,温去疾的声音确实很难听,根本不像故事里的那位大英雄。

    “大约我只是不能坐视与邪恶的对抗,”瑶姬平静地说,“或者大约我只是又渴望回到真实世界去,自从我们上次转生以来,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暗影再次升起,温去疾,它就在这里。我们必须与它作战,这是我们被绑缚在上古神镜上的原因。”

    “当号角召唤我们的时候,我们就会战斗;当上古神镜编织我们的时候,我们就会战斗。但必须等到那个时刻!”温去疾对她怒目而视,“难道你忘了我们在追随真龙的时候,燕痴对你的承诺?我看见她了,瑶姬,她会知道你在这里的。”

    瑶姬转头望着湘儿:“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但不要有太多的期待,夜摩自在天是我全部的世界,而我在这里能做的也比你要少。”

    湘儿眨眨眼。她并没有看见那个黝黑、粗壮的男人有动作,但那个男人突然站到两步以外的地方,开始用一块磨石打磨他的剑,发出清柔如云锦摩擦的声音。很显然的,对他而言,瑶姬正朝着空气说话。

    “你对燕痴有什么了解,瑶姬?我必须知道,面对她的时候我能做些什么。”

    瑶姬靠在弓上,若有所思地皱起眉:“燕痴是个难以对付的家伙,不仅仅因为她是弃光魔使。她总是潜伏着等待时机,而且从不冒险,只有当她发现对方弱点的时候,她才会攻击;只有在阴影中,她才会移动。如果她觉得有可能失败,她就会逃走。她不会在一场战斗中坚持到最后,即使那样有可能取得胜利。可能性对燕痴来说是不够的,但不要因此而轻视她,她是盘卷在草丛中的毒蛇,时刻等待着发出致命一击的机会,而她比毒蛇更没有同情心。特别是在梦的世界里,她更是不可轻忽。兰飞儿总是宣称夜摩自在天是她的领域,但燕痴在这里能做出远比兰飞儿更可怕的事情,虽然燕痴在真实世界里并不具备兰飞儿的力量。我觉得,她不会冒险与兰飞儿发生冲突的。”

    湘儿哆嗦了一下,在她体内,恐惧正在与裹挟着上清之气的愤怒作战。燕痴。兰飞儿。面前这个女人如此轻松地讲述着弃光魔使的事。“瑶姬,燕痴对你承诺过什么?”

    “她知道我曾经是什么,即使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了,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的。”瑶姬瞥了温去疾一眼,他似乎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剑里,但瑶姬还是放低了声音,“她承诺过要让我孤独地在上古神镜的转动中永恒哭泣,她这么说的时候,那种语调就如同这只是一件还没有发生的事实。”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黯淡一些

    湘儿奇道:“但你还是愿意帮助我们。”

    “尽我所能,湘儿,记住我告诉过你,不要期望太多,”瑶姬又一次望向正在磨剑的男人,“我们会再见面的,湘儿,如果你够小心,能活下来的话。”瑶姬拿起银弓,走过去将一只臂膀放在温去疾的肩上,低声和他耳语了几句。

    不管瑶姬说了什么,温去疾露出笑容,他们两个随后就消失了。

    湘儿摇了摇头,小心,每个人都告诉她要小心。一位传说中的女英雄承诺会帮助她,却又说做不了什么。有一名弃光魔使正在忽罗山。想到燕痴,还有她对她们做过的事,怒火在湘儿心中重新开始猛烈地燃烧,直到她体内的上清之气变得如同太阳一般耀眼。

    突然间,她又回到刚才所处的大厅里,她甚至还希望那个女人会回来,但大厅里除了她以外,空无一人。怒火和上清之气在她体内奔涌咆哮,直到她觉得自己的皮肤也要被烧焦崩碎。

    燕痴,或者任何玄女派鬼子母,都会很容易就发觉正充盈着上清之气的湘儿,但她还是保持着这股上清之气。她甚至希望她们找到她,那样她就能打击她们。

    李之仪很可能还在夜摩自在天里,如果她回到那间卧室里,她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李之仪。但解决掉李之仪会对其它玄女派鬼子母发出警告。想到这里,她气得只想大声喊叫。

    燕痴刚才朝着什么发笑?湘儿大步走到那件展示品面前,那是一只宽大的琉璃盒子,放在一张雕花木桌上面。她向盒子里面望去,六个完全不相配的人像在盒子里站成了一个环形。

    一尊一尺高的裸体女子雕像用一只脚的脚尖站着,似乎正在跳舞,全身所有的线条都显得流畅而圆润。一个大小不到女舞者雕像一半的放羊的将弯钩手杖扛在肩上,正在吹奏一只排箫,一只羊正依附在他的脚边,整个雕像雕刻得惟妙惟肖。

    不过,湘儿第一眼就确认了弃光魔使是在朝什么微笑。

    在雕像形成的环形中间,一座红漆木台上,放着一只和男人手掌差不多大小的碟子,一条蜿蜒的曲线将它分成两半,一边亮白胜雪,另一边黑过沥青。她知道,那是泑山雅石做的,以前她见过这样的石碟。

    在历史上,这样的石碟一共有七个,它们是煞妖谷魔尊牢狱的封印,将魔尊阻挡在这个世界之外的封锁焦点,找到这个大约和发现是什么正在威胁令公鬼同样重要。一定不能让它落入玄女派鬼子母的手里。

    突然间,湘儿注意到了自己的倒影。琉璃盒是用最好的琉璃做的,里面没有任何气泡,它像镜子一样映照出了湘儿的影像,虽然倒影多少黯淡一些。

    墨绿色的紧身皱褶丝衣凸现出她身上的每一条曲线————前胸、腰肢和大腿,伽罗色的长辫子上缀满了翡翠珠,映衬着脸上棕色的大眼睛和丰满的嘴唇,当然,太一的光晕在琉璃上是照不出来的。尽管已经伪装到连她自己也认不出的程度,但她身上仍然带着那种昭示着她是鬼子母的痕迹。

    “我会小心的。”湘儿喃喃地说,还是把这种状态多维持了一会儿。充盈在她体内的上清之气在肢体中泛起一股股生命的泡沫,所有她能想到的欢愉都在她的肌肤之间翻涌。

    最后,湘儿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傻,于是怒意逐渐退去,她放开了上清之气。或者大约是因为体内的快感逐步削弱了怒意,让她无法再维持上清之气了。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对湘儿的搜寻没有帮助,她要找的东西一定就在这座大厅里的某个地方,在所有这些展示品之中。将自己的目光从一条三十尺长、长满了牙齿的蜥蜴骨骼上移开,湘儿闭上了眼睛。

    需要。

    对转生真龙的危险,对令公鬼的危险。

    需要。

    晃动。

    湘儿站在环绕大厅的棉绳和墙壁之间的空隙里,一个白石基座的边缘碰到了她的裙子。基座上放着的东西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一条项链和两只有接缝的黑色金属手镯,但她周围没有任何东西比这个更靠近她了。

    幸好没有坐在上面,她有些嘲讽地想。

    湘儿伸出手去摸它————痛苦、悲伤、折磨————她猛地抽回手,大口地喘着气。可怕的感觉仍然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不去,现在她的最后一点怀疑也消失了。这就是玄女派鬼子母们要找的东西,如果它在夜摩自在天中仍然在这里,那么它在清醒的世界中也还没被拿走。

    她已经超前了她们。

    白石基座。转过身,湘儿盯着装有泑山雅石封印的琉璃盒,又看到她第一次看见燕痴时站立的地方。那个女人当时看的就是这个基座,她在看这副项链和手镯。燕痴一定知道了,但……

    湘儿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闪动,消失。

    “醒来,湘儿!”仪景公主一边嘟囔着,一边摇晃着湘儿的肩膀,同时忍住一个哈欠。“已经半个时辰了,我也想睡了,醒来吧!否则我就要看看你是不是喜欢把脑袋浸在水桶里。”

    湘儿的眼睛猛地睁开,直盯着仪景公主。“如果她知道了,为什么她没有把它交给她们?如果她们知道她是谁,为什么她只能去夜摩自在天里看它?她也在躲着她们吗?”

    “你在说什么?”

    湘儿坐起身,靠在床头,细辫子随着她的动作来回乱晃。她猛地拉了一下身上的云锦小衣:“我慢慢跟你说。”

    听湘儿把自从遇到半夏开始所有的事情详述了一遍,仪景公主吃惊地张大了嘴。

    带着需要。

    去搜寻。

    燕痴。

    瑶姬和温去疾。

    黑色金属的项链和手镯。

    万剑在荒漠。

    魔尊牢狱的封印之一在大阿亚图拉的宫殿。

    仪景公主虚弱地倒在湘儿身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过了一会儿,湘儿才又想起李之仪和大阿亚图拉的事,还有将自己的面容改变成阿芸的样子。如果不是湘儿脸上严肃的表情,仪景公主真的会以为这是谢铁嘴口中疯狂的故事了。

第一千零六十章 明明是我

    吉娅妮已经盘腿坐了起来。她仍然只穿着她的木棉衬衣,双手放在膝盖上,脸上写满了怀疑。

    仪景公主希望湘儿不要发火,因为她已经松开了吉娅妮的手腕。

    燕痴。

    这是最令人害怕的一部分,有一名弃光魔使在忽罗山。一名弃光魔使曾经在她们两个周围编织上清之气,让她们说出每一件事,仪景公主对此一点也不记得了,但这个讯息足以让她将双手紧压在突然痉挛的胃上。

    湘儿道:“我不知道燕痴是不是……”

    苍天啊,她真的只是走进来让我们……

    “……正在躲着琼霄夫人她们,湘儿,不过这听起来很像是瑶姬……”仪景公主吃了一惊,苍天啊,瑶姬在为我们提供建议!“对她的描述。”

    “无论燕痴要做什么,”湘儿用绷紧的声音说,“我都要把她的骨头干干净净地扫出去。”她无力地靠回到雕花床头板上。“不管怎样,我们必须从她们手里拿走封印,还有那副项链和手镯。”

    仪景公主摇了摇头:“一副首饰怎么会对令公鬼产生危险?你确定吗?它们会不会是某种密炼法器?它们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它们看起来就是一组项链和手镯,”湘儿恼怒地喊道,“两只有接缝的手镯是用某种黑色金属制成的,一条宽项链,就像是一副黑色的项圈————”她的目光突然转向吉娅妮,但还没有仪景公主快。

    黑发女子泰然自若地跪坐在她的脚跟上:“我从没听说过为男人制作的罪铐,或者任何像你所形容的东西,没有人会试图控制一个能够导引真气的男人。”

    “它就是做那个用的。”仪景公主缓缓地说。这感觉不太对,自己希望那根本就不存在。至少,湘儿抢先找到了它,至少她们有机会阻止它被用在令公鬼身上。湘儿眯起眼睛,她注意到吉娅妮被放开的双手,但她什么都没说。

    “燕痴一定是惟一知道这些事的人,除此之外,其它的解释都不合理。如果我们能找到办法进入那座宫殿,就能拿到封印和……那个东西。如果我们能把泰斯帕斯也带出来,琼霄夫人和她的同伙们就会知道大阿亚图拉近卫军和官府密探的厉害了,大约还有那里的白袍众。她们不可能全都靠导引真气从里面冲出来!现在的问题是不被发现地走进去。”

    “我有个主意,”仪景公主对她说,“但恐怕那些男人会给我们添麻烦。”

    “把他们交给我处理,”湘儿哼了一声,“我————”一阵巨大的撞击声从走廊里传来,然后是一个男人的喊声,像声音响起时一样快,一切又迅速地归于平寂。谢铁嘴正守在门外。

    仪景公主冲过去拉开房门,当她跑出房间时,她已经运起了太一。湘儿从床上爬起来,紧跟在她身后,吉娅妮也没有继续留在房里。

    谢铁嘴正在从地板上爬起来,一只手还捂在头上,李药师拿着他的手杖,董四哥拿着他的棒子。在他们面前趴着一个淡黄色头发的男人,显然已经失去了知觉。

    仪景公主跑向谢铁嘴,尽量轻柔地帮他站起来,谢铁嘴给了她一个感谢的微笑,但仍然顽固地推开了她的手。“我没事,孩子。”没事?他的额角已经肿了一大块!“这家伙正在走廊里走动,突然就踢了我脑袋一脚。我觉得,他是看上了我的钱包。”就是这样,踢了他一脚,他还说没事。

    “他本来就要得手了,”李药师说,“幸亏我恰巧过来看看谢铁嘴是不是要休息一下。”

    “明明是我先过来的。”董四哥嘟囔着。

    不过他们两个似乎都无意和对方争吵,仪景公主很快就知道了原因。湘儿和吉娅妮站在走廊里,身上都只穿了一件衬衣。

    李药师正带着赞赏的神色看着她们,如果阿芸看见他的眼神,肯定会惹出麻烦的。不过他至少还是做了一些掩饰,而董四哥则更是明目张胆地瞪着吉娅妮,将双臂抱在胸前,撅着嘴唇,用令人厌恶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另外两个女人也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这个状况,但她们的反应截然不同。穿着宋锦薄衫的湘儿白了捕盗者一眼,姿势僵硬地走回房里,然后从门边探出一张稍有红晕的脸。

    吉娅妮的木棉衬衣不论是长度与厚度都胜过湘儿的衣衫,她在被俘时曾经镇静自若,搏击时曾经勇猛如护法,而她现在却睁大了眼睛,整张脸涨成了紫红色,带着极端惊恐的表情尖叫了一声,一步跳进门里,反而把仪景公主吓了一大跳。

    走廊两侧的房门纷纷被打开,人们从门里探出头来,一看到有个男人趴在地上,另外还有几个人站在他旁边,人们立刻缩回脑袋,用力把门甩上。沉重的拖拉家具声表明大家正将床或衣橱拖到门口,把门堵住。

    又过了许久,吉娅妮终于在门口与湘儿相对的另一侧也探出了头,脸仍然是一直红到了发际。

    仪景公主完全不知道吉娅妮的想法,这个女人刚才确实只穿着抹胸裙,但那件抹胸裙对她身体的遮掩其实已经和仪景公主的骆驼城正式服装差不多了。

    当然,李药师和董四哥没有权利那样看她们,仪景公主用严肃的眼神瞪着那两个人,希望他们立刻恢复正确的态度。

    不幸的是,董四哥只是一边嘿嘿地笑着,一边捋着他的胡子,根本没注意到仪景公主。至少李药师看见了她的表情,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就如同男人们在自以为深受委屈时摆出的那副德性。为了避开仪景公主的眼睛,他弯下腰,把那个淡色头发的家伙翻了过来。那是个很俊美的男人,身材也很削瘦。

    “我认识这个家伙,”李药师叫道,“就是这个人曾经想抢劫我,当时我以为他只是想抢钱。”他又缓缓地说,“我不相信这是偶然。除非转生真龙也能‘偶然’出现在这座城市里。”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快动起来

    仪景公主皱起眉和湘儿互望了一眼。这个陌生人肯定不是琼霄夫人的手下,玄女派鬼子母不会指使男人溜进客栈的走廊,就像她们不会……就像她们不会雇用街头流氓。仪景公主怀疑地将目光转向吉娅妮,湘儿眼中怀疑的神色就更强了。

    “他是霄辰人。”过了一会儿,吉娅妮说。

    “想要救人?”湘儿冷冷地问,但吉娅妮摇了摇头:“我不怀疑他要找的是我,但我觉得,他不是为了救我。如果他知道,甚至只是怀疑我放走了苏萨,他肯定会想……和我谈谈。”

    仪景公主怀疑吉娅妮本来要说的不止是谈谈,而吉娅妮进一步证实道:“大约你们还是切开他的喉咙比较好,如果他认为你们是我的朋友,或者如果他发现你们是鬼子母的话,他可能也会为你们制造麻烦。”

    魁梧的云梦泽走私船长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李药师的下巴几乎落到了胸口。

    谢铁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表情同样令人不安。

    “我们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割霄辰人的喉咙。”湘儿的口气仿佛是说以后大约就不一定了,“董四哥、李药师,把他扔到客栈后面的巷子里,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如果他还能看见自己的内裤,那就是他的运气了。谢铁嘴,去找阿芸,告诉她在落花间为我们准备好浓茶,再问问她有没有柳树皮或者艾穑,我要处理一下你头上的肿块。”

    三个男人愣愣地盯着湘儿。“好了,快动起来!”她喊道,“我们还需要拟定计划呢!”

    仪景公主刚走进房里,湘儿就用力地关上房门,开始将裙装套在身上。吉娅妮哆哆嗦嗦地穿上她的衣服,仿佛那些男人还在看着她一样。“最好的办法是根本不要在意他们,吉娅妮。”

    仪景公主说,她在向一名比湘儿还要年长的女子提供建议,这让自己感到很奇怪。但无论这个霄辰女人在其它方面有多么强的能力,她对男人显然毫无了解。“否则只会让他们更加嚣张,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不得不承认,“但他们就是这样,你刚才的穿着已经够体面了,真的。”

    吉娅妮将头从裙装的领口处伸出来:“体面?我又不是端盘子的女仆,我也不是袖舞姬!”她恼怒的表情中又出现了困惑的蹙眉,“但他真的很好看,我以前还不曾那样看过他。”

    仪景公主一边寻思着袖舞姬是什么样的人,一边帮她扣上了后背的扣子。“如果你任由李药师那样轻薄你,阿芸也会有话要对你说的。”

    黑发女子转过头,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那个捕盗者?我说的是董四哥,那真是个有型的男人,可惜他是个走私犯,”她遗憾地叹了口气,“一个捞偏门的男人。”

    仪景公主觉得不该对别人的谋生之道有什么看法————湘儿就是爱孔阳,虽然他那张石头脸没有一点人情味————但董四哥?那个男人的身宽足有身高的一半,胸廓足有黄巾力士那么大!

    “你现在变得像阿芸那样喜欢说闲话了,仪景公主。”湘儿喊道,现在她正把双手伸到背后,和自己的扣子奋斗着,“等你们说完了关于男人的废话,是不是还要聊聊你们刚刚找到的新裁缝?我们一定要拟定好计划,如果等那些男人来了,他们肯定会把一切事情都揽到他们头上,我可不想浪费时间去安抚他们。你还没有帮她扣完扣子吗?我需要帮忙。”

    飞快地扣上了吉娅妮最后一只小扣子,仪景公主不慌不忙地走到湘儿背后。她没有闲谈什么男人和衣服,她们说的和阿芸根本不一样。

    湘儿将辫子甩到一旁,皱起眉看着仪景公主用力拉着她背后的衣服,毕竟密排在湘儿背后的三列小扣子并不仅仅是装饰。湘儿会随心所欲地和阿芸谈论最流行的双绕曲裾,现在却又胡说其它人在闲聊衣服上浪费时间,她肯定也在胡思乱想。

    “我一直在想,该如何走进那座宫殿,又不被别人注意,湘儿,我们没办法让自己隐身。”

    当仪景公主这么说的时候,湘儿的眉头舒展开了。她已经想到了一个进入那座宫殿的办法。吉娅妮提出了几个建议,湘儿又闭紧了嘴唇,但吉娅妮的想法是有道理的,就连湘儿也不能随意置之不理。

    准备下楼去落花间时,她们已经达成了一致的共识,而且决意不让那些男人做任何一点改变。

    燕痴、玄女派鬼子母,无论是谁在控制大阿亚图拉的宫殿,等那些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失去所有的筹码了。

    而在另一边,此时的酒泉客栈的大厅里只亮着三根蜡烛和两盏油灯,因为蜡烛和灯油都已经开始短缺了,靠在墙上的钩镰枪和其它兵刃已经全部被拿走,曾经插满陈旧刀剑的酒桶也空了。

    油灯放在两张并在高石头铜炉子前的桌子上,花婶、冷晴方和女事会的其它成员正围坐在那里,检查着思尧村剩余食物的清单。子恒竭力不去听她们的讨论。

    在另一张桌边,小丹的磨石发出一阵阵轻柔、稳定的磨刀声,一张弓放在她面前,一只箭囊挂在她腰间,她已经被磨炼成一名相当好的射手。

    子恒希望她不会发现那是一张男孩用的弓,小丹可拉不开男人用的红河长弓,虽然她从来不承认这一点。将斧头挪到一边,好让它不会抵到自己的肋骨,子恒想把精神集中到正在讨论的事情上,但他们的精神似乎都不太集中。

    “她们有灯,”英布嘟囔着,“而我们却只能用菜油照亮。”满脸粗皮的老男人生气地瞪着黄铜烛台上的两支蜡烛。

    “不要唠叨了,英布,”令老典疲倦地说着,从剑带后面掏出了铜烟锅和烟草,“别再唠叨了。”

    “如果我们也要阅读或者书写的话,”欧阳誉没什么耐心地说,“我们也会有油灯的。”一道绷带裹住了他额角的伤口。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早就记不清了

    仿佛是要提醒泥瓦匠到底谁是村长,沈青阳调整了一下挂在胸前的银徽章,同时露了一下自己的两道伤疤。“还是关心一下正经事吧,英布,不要再浪费子恒的时间了。”

    “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有灯,”英布抱怨说,“让子恒说说,我是不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子恒叹了口气,沉沉的夜色坠在眼皮上,他希望现在是别人在村老会发言,欧阳潜、老缺牙,或山叔,任何人都可以,只要不是吹毛求疵的英布就行。

    话说回来,有时他真希望其中有人转过头来对他说:“这是村长和村老会的事情,小伙子,你回到铁匠炉那打铁去吧!我们会让你知道该做些什么的。”

    而他们只是在担心浪费了子恒的时间,耽误了他,时间。自从遭遇第一次攻击的七天以来,这里已经受到了多少次攻击?

    子恒早就记不清了。

    欧阳誉额头上的绷带让子恒感到一阵气恼,鬼子母只治疗最严重的伤患,对于一般伤者根本不闻不问。现在重伤患还不是很多,但就像连翘挖苦地指出的那样,即使是鬼子母也只有这么多力量。

    很显然,投石器的干活消耗了她们与治疗相当的力量。生平第一次,他不想听到鬼子母的力量也会有限制,虽然现在还没有太多重伤者。

    “箭的存量如何?”子恒问,这是他应该要关注的问题。

    “还好。”令老典说着,在一根蜡烛上点燃了自己的铜烟锅,“我们收回了大部分射出的箭,至少在白天是这样,它们在晚上会拖走许多死尸,我觉得,应该是被它们当成食物了,但那些箭就损失掉了。”其它男人也纷纷从口袋和荷包里掏出了铜烟锅。

    英布仍然在嘟囔着,似乎忘记把烟草袋放在哪里了,沈青阳低声骂了一句,把手中的烟草袋递给他。

    村长的秃头在烛光里闪闪发亮。

    子恒揉搓了一下额头。自己还应该问什么问题?那些栅栏,现在大多数的进攻都会在栅栏间发生肉搏战了,特别是在晚上。有多少次黑水修罗差点攻进村里?三次?四次?

    “现在每个人都拿到钩镰枪或其它长杆兵刃了吗?还有没有什么可以做成兵刃的?”

    没有人回答,子恒将手放回桌上,其它男人都看着他。

    “昨天你问过这个问题了,”欧阳誉轻声说,“欧阳潜那时告诉过你,村子里所有的大镰刀和干草叉都被做成了兵刃,实际上,我们的兵刃比我们能拿起来的更多。”

    “是的,当然,我有些走神了。”一段谈话声从女事会那里飘进了耳朵,“……绝不能让男人们知道。”花婶正悄声说着,仿佛在重复别人刚刚说过的一个警告。

    “当然不行,”晴方哼了一声,但声音不是很大,“如果那些傻瓜发现女人们的配给只有他们的一半,他们一定会坚持让我们和他们吃得一样多,而我们不能……”

    子恒闭上了眼睛,也竭力想闭住耳朵。当然。男人们在战斗,男人们必须保持他们的体力,这很简单。至少,女人们还不必参加战斗,除了两名楼兰女子,当然,还有小丹。

    但小丹至少够聪明,她会在男人们用钩镰枪在栅栏间战斗时退到后面去,子恒也是为了这个才给她找来一张弓。她有一颗豹子般的心,勇气是任何一个男人的两倍。

    “我觉得,你应该去床上躺一会儿,子恒,”沈青阳向他建议,“你不能总这样,总是随便找个地方睡半个时辰。”

    用力挠了挠胡子,子恒尽量想让自己显得有精神一些。“我等一会儿再睡。”他想,至少等到这里的事情结束,“男人们的睡眠都充分吗?我看见有些人在他们应该睡觉的时候还坐在————”

    房门猛地被撞开,削瘦的沈晋从夜色中冲了进来,手里拿着弓,腰间佩着一把原来放在桶里的剑,全身散发出焦躁不安的气息。令老典会抽空对年轻人进行训练,其它时间里,训练干活则由护法们负责。

    还没等沈晋张开嘴,晴方已经骂道:“你是在谷仓里被养大的吗,沈晋?”

    “你应该对我的门温柔一点。”花婶分别看了一眼削瘦的小伙子和晴方,仿佛提醒晴方那是她的门。

    沈晋低下头,清了清喉咙。“请原谅,花婶。”他匆忙地说,“请原谅,禁魇婆,对不起就这么冲进来,但我有讯息要向子恒报告。”他飞快地跑到男人桌前,似乎是害怕女人们会继续拖住他。“白袍众带来一个男人,他想和你说话,子恒,除了你之外,他不跟任何人交谈。他伤得很重,他们只把他带到村子边上,我觉得他走不到客栈这里了。”

    子恒站起身:“行,我过去。”不管怎样,最好不是另一次攻击,夜晚的攻击总是非常难以对付。小丹抓起面前的弓,跟上了子恒。从楼梯旁的影子上,子恒知道平措也站了起来,但还在犹豫。

    有时候,子恒甚至会忘记总是一动也不动的他。他将那把剑背在背上,身上还穿着那件已经很脏的黄条纹匠民长衫,看起来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子恒的眼睛总是闪闪发亮,似乎从来也不曾眨动过,脸上一直都不曾有过表情。自从他拿起剑的那一天开始,甲央和白~玛依就不曾和他说过话,他们也不再和子恒说话了。

    “如果你要来,那就来吧!”子恒粗声说道,平措立刻跟到他的身后,只要不是在缠着令老典、剑残或枫十四学习剑法的时候,平措就会像猎犬般紧跟着子恒。

    子恒似乎代替了他的家人和族人的位置,子恒很不想负担这样的责任,虽然他觉得自己无可逃避。

    月光照在茅草屋顶上,几乎没有任何房子里会有超过一扇窗户透出亮光,寂静包围着这座村子。大约三十名同袍军手持长弓在客栈门外站岗,腰间还佩着尽其所能找来的剑。

    现在每个人都在使用这个称号了,子恒发现自己也在使用它,虽然对此深感厌恶。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953/ 第一时间欣赏圣师魔命最新章节! 作者:贺兰归真所写的《圣师魔命》为转载作品,圣师魔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圣师魔命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圣师魔命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圣师魔命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圣师魔命介绍:
劫运将新,天书降恩,圣师命魔。正阴阳错忤,鬼神淆混,依凭城市,绵亘山河。杀气闭空,阴容夺昼,万姓罹殃日已多。圣师魔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圣师魔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圣师魔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