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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阳光下写字     大明烟火txt下载     大明烟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上奏

    朱标心神还在继续震动,他也要好好思考一番刚才韩度的话,便没有强留。

    韩度从东宫出来,这一趟勉强算是将修建道路的事情给敲定下来。

    时间就是金钱,自己也该早日动手修建,不过再急韩度也准备先到宝钞提举司一趟。

    韩度来到宝钞提举司。

    当值的书吏看见韩度,就像是看见了稀客临门一般。

    能不是稀客么。

    韩度自从上任以来,经常朝着钞纸局跑,有时候甚至一连好几天都没有来过宝钞提举司。点卯更是成了敷衍了事的事情。今天才来勾画前几天的点卯,这些都是韩度经常干的事情,基操勿惊。反正宝钞提举司他最大,只有他点别人的卯,没有别人点他。

    韩度朝着书吏略微颔首,便算是相互问候过了,独自一人径直来到自己的事务房。

    让书吏给自己磨好了墨,韩度摊开奏折。韩度很少向皇帝写奏折,他可不像其他官员那样,几乎每天必向老朱写一封奏折,好似没有写便会让皇帝觉得他在偷懒一般。

    韩度却嫌弃写奏折麻烦,没有重要的事情,他才懒得给老朱写奏折。

    有时候韩度都在恶意揣测,‘这些文官如此的积极上书,是不是因为老朱把中书省给废除了,导致他们的不满,想要通过写奏折的方式来累死老朱?’

    不过今天在东宫的经历,韩度觉得自己有必要写一封奏折,给老朱普及一下基础知识。要不然万一哪天自己的所作所为引起了老朱的不理解、产生误会,那可就不好了。

    别的误会最多伤感情,和老朱的误会可是伤性命。

    韩度一点也不想去赌。

    沉思片刻,韩度下笔,漂亮的拈花小楷像是激光喷印一般,一排排的出现在奏折上。

    “论劳动生产力增进的原因并论劳动生产物自然而然地分配给士农工商各阶级的顺序”,从分工的原由开始讲起,什么是商品,什么是商品的自然价格与市场价格等等。

    从正午一直写到天阳西下,洋洋洒洒数千言,写的韩度腰酸背痛。当然,韩度也不是将后世的照搬过来,而是经过了他的艺术加工,以及各种事例的替换,保证让人看不出丝毫的不妥之处。

    吹干墨迹,合上奏折,交到身旁书吏的手上。

    “交到通政司递上去。”

    书吏接过奏折便离去。

    韩度双手举过头顶,活动了一下僵坐了半日的背脊,直到一阵噼里啪啦的骨节声传出,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离开了宝钞提举司,施施然的准备回家了。

    奉天殿,自古以来第一勤奋的皇帝,仍然在奋笔疾书。

    老太监仍然是亲力亲为的做着帮皇帝整理奏折的工作,忽然他翻到一本奏折,上面写着‘胡言乱语’的批条有些刺眼,打开一看原来是韩度的奏折。

    犹豫了一下,老太监还是将奏折原封不动的呈给朱元璋。

    “皇上,这里有韩度的一封奏折。”

    “韩度?”老朱侧头看了一眼。

    没有等老太监回答,继续问道:“他今天从朕这里离开后,又去了哪里?”

    “回皇上,还去了东宫。”

    “呵呵,从朕这里碰了一鼻子灰,还知道去太子那里,看来也是心思活泛的,这一点可不像他那个古板的爹。”老朱轻笑一声。

    “哎,你说韩德那个老古板是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儿子的?”老朱问老太监,开始恶意的揣测,韩度不是韩德亲生的。

    老太监一言不发,他可没有兴趣和皇上讨论别人怎么生的儿子。反正他又不能生,偏偏老朱还要找他讨论,这都叫什么事儿?

    眼前的要不是皇帝的话,老太监早就发飙了,可惜的是现在他别说是发飙了,只能够陪着小心。

    老朱也没指望老太监真的和他讨论,刚才不过是一句调侃韩度的话罢了。

    “拿来吧。”

    老太监赶紧双手将奏折奉上。

    老朱看着奏折上贴着的‘胡言乱语’的批条,眉头一皱。觉得是不是韩度今天在他这里碰了鼻子,专门写一封废话连篇的奏折来膈应自己?

    敢恶心朕?

    老朱咧嘴一笑,只是露出的牙齿在反射着寒光。

    “要是通篇都是些花团锦簇的废话的话,看朕怎么收拾你。”想着,老朱便打开了奏折。

    老太监站在一旁,陡然觉得自己好似被一阵寒风吹过,背脊有些微凉,不由得悄无声息的后退几步站定。

    老朱看到开篇第一句十分拗口的话,眉头更是紧皱。不过虽然有些对韩度不满,但本着勤勤恳恳的老黄牛精神,老朱还是一字一句的读了下去。

    如果有人能够看见老朱的脸的话,就能够发现,老朱先是冷笑,然后便是凝重。后来更是便是深思,就连阅读奏折的速度都开始不自觉的慢了下来,好似深怕漏过了一个字,或者是理解错了一个字的意思。

    再后来老朱便越看越是惊讶,等到全部看完了之后,老朱便只有仰天长叹一声,久久回不过神来。

    老太监见皇帝的变化看在眼里,他不明白为什么皇帝处理其他大臣的奏折能够得心应手、轻而易举,偏偏每一次遇到韩度的奏折却总是有不同的表现?

    “去,将太子召来。”韩度今天究竟和太子谈了些什么?他怎么会上这样一封奏疏。

    “遵旨。”

    老朱下了旨意之后,坐在龙椅上渐渐的总觉得心底浮现起一股烦躁之意,搅得他心烦意乱。奏折也不继续批阅,一下子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手里捏着韩度的奏折,背着双手来回走动。

    “太子还没到吗?再去催催。”

    “是,老奴这就去。”老太监虽然答应下来,但是越朝着殿外走,他便越是诧异。

    东宫距离奉天殿有多远,皇帝心里是有数的。以前即便是要召见太子,也从来没有见皇帝如此催促过。

    韩度这狗东西,究竟给皇上写了什么?让皇上如此的迫不及待,连一刻都不愿意多等?

    老太监作为在朱元璋身边侍奉的人,最希望的就是一切都能够安安稳稳,这样他便最安全不过。像韩度这样一封奏折就将皇帝的情绪给挑拨的大起大落,是他最为厌恶的事情。伴君如伴虎,因为一个不好他就有可能人头落地。

    太子身宽体胖,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的赶到,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大口。

    “爹,什么事这么急?是蒙元寇边了吗?”

    “咱问你,韩度今天去找你干什么?”老朱二话不说,直接了当的问。

    不是蒙元寇边?是韩度,他又怎么了?

    “韩度今天是到东宫找过儿臣,是因为修建道路的事。”虽然不明白老爹为什么这么问,但是朱标还是如实回答。

    “不是这个,他修建道路的事,咱知道。咱问的是另外的事情,除了这个,你们有没有谈论其他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这自然是有啊,韩度说的那些,朱标到现在都还有些不是太明白。

    “有的。”

    真有?老朱眼睛一亮,一个手势遣散了所有人,急切的问道,“你们说了什么,快快说给咱听听。”

    韩度那些话说的云里雾里的,说给老爹听听也好,说不定还可是帮自己合计理解一下。

    于是,朱标便将韩度关于金钱的对个人和国家的不同,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随着朱标的娓娓道来,原本急切的老朱却开始慢慢的平复下来,重新坐回到了龙椅上。

    “大体上就是这些,爹问这个干什么?”朱标有些好奇。

    “干什么?”老朱叹口气,把手里的奏折扔到御案上,“你自己看看吧。”

    朱标起身,双手拿起奏折,就这么站在老朱的一旁看了起来。

    刚一看见‘胡言乱语’的批条的时候,朱标同样是眉头一皱。结合老爹刚才的反应,他已经猜到这封奏折,多半是韩度写的了。

    随着一字一句的看下去,良久朱标才把奏折看完。忽然他感觉到有些口干舌燥,便再次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看完了?有什么感想?”老朱语气轻松的问。

    朱标闻言却是面露苦笑,嘴唇喏喏了几下,总算是开口回答道,“儿臣斗胆,能说是微言大义么?”

    “微言大义?”老朱有些好奇,不能确定的问,“你认为韩度这封奏折,能够和圣人的话语相提并论?”

    朱标感觉到嘴里有些苦涩,叹道,“除此之外,儿臣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词能够形容。什么花团锦簇、什么字字珠玑,给它提鞋都不配。”说完,扬了扬手里的奏折。

    老朱点头表示理解,“可是这是不是太过了一点,他才十八岁。更可况,就算是圣人的微言大义,那也是圣人一辈子的总结,那里有十八岁就微言大义的?”

    朱标叹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说韩度是天才,就这本奏折的内容,立意之高这岂是天才能够解释的?

    说韩度是妖孽?哦,不对,妖孽现在可是骂人的话,不带这样的。

第四十七章 字字珠玑

    “算了,就先这样吧。”最后,还是老朱为此事画下了句号。他知道这种事情,就这样讨论是讨论不出结果的,还不如先就这么放着。

    是好事,还是坏事,以后总能够知晓。

    “不过,就凭这一封奏疏,咱倒是可以让他免死一次。”

    朱元璋也不知道是故意而为,还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但是听者有意,朱标这下却是真的惊讶了。

    “免死”这个词,父皇说过不止一次。但那是在什么时候,那是在群雄割据,父皇正在创业打天下的时候。

    自从定鼎天下之后,朱标便再也没有听父皇说起过要免谁的死了。

    更有甚者,父皇后来干脆将创业时候发出去的免死铁卷给全部收了回来。管你什么免死三次,还是五次,通通作废回收。

    现在满朝文武,哪怕是魏国公徐达和韩国公李善长,都没有免死铁卷。

    也就是说,如果父皇真的兑现他刚才的金口玉言的话,那韩度就成为了现在大明朝唯一一个能够免死的人?

    朱标低头,充耳不闻,好似没有听到刚才的话。

    “这通政司的人,真是越来越懈怠了,如此一封奏疏都能够被他们被批的一无是处,吏部真该好好整顿一下。”

    既然韩度的奏折深得帝心,那自然通政司‘胡言乱语’的批条,便成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不过朱标却不想父皇因此而处罚通政司,便道:“爹,学问这东西,高上一分,便能够高到天上去。这倒是不能怪通政司的官员懈怠,儿臣如果没有经历过韩度对于宝钞和金钱的言论的话,儿臣也未必能够看的懂这奏折。”

    朱元璋听的点头,的确是这样,如果没有提前听过韩度的精妙言论的人,自然是看不懂这奏折说的是什么的。只会觉得这奏折读起来十分拗口,云里雾里的让人难以理解。

    既然情有可原,老朱也不打算深究了。

    “这本奏折你带回去吧,自己好好琢磨,有不明白的地方你便把韩度叫来给你解释。钱货宝钞关乎大明国运,你作为储君那是必须要知道的清楚明白的,你知道吗?嗯,当然,如果你有弄懂了的地方,也来和咱聊聊。咱政务繁忙,就不费这个精力了。”

    “儿臣知道。”

    朱标面色如常的回答。其实内心里在发笑,老爹说什么政务繁忙,其实不过就是落不下脸来找韩度请教。毕竟他是皇帝,而韩度呢有太过于年轻。

    朱标在想些什么,老朱心知肚明,他也不指望自己的把戏能够瞒过儿子,只要目的达到了就好。

    挥挥手,便将朱标打发走了。

    韩度走在外城大街上,脚步匆匆的往家里赶。

    说来也是奇怪,韩度在现代的时候,那也是午夜觅食的动物,那里有十二点之前回家的时候?

    可是来到这里之后,远离了灯红酒绿的喧嚣,他反而是更加的迷恋家了。一下职便想回家,哪怕是脑子里不想,两只脚也会潜意识的朝着家里走。

    真是奇了怪了。

    难道,人真的是犯贱的动物?都喜欢,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一大早,韩度便来到钞纸局,咋咋呼呼的开始到处找黄老。

    “大人,您找我?”黄老红光满面的跑到韩度面前。这些日子他吃的好,睡的好,而且连天子的真容他都见过,就光是这一点就够他吹一辈子,整个人的精神头足足的,好似年轻了二十岁一般。

    “你不说是石炭矿运输不便,导致开采太慢吗?本官准备在石炭矿和京城之间修建一条水泥道路,朝廷已经同意了,而且钱物都已经批了下来。”

    “大人这是真的?”黄老惊喜的问。

    水泥道路黄老虽然没有见过,但是他那他也听韩度介绍过。宽阔、平整、不惧雨水冲刷,他根本想象不到一旦这样的一条道路修成,究竟会是什么样子。而且还是为了运输石炭矿专门修建这么一条道路,还是他亲自参与修建的,一想到这里黄老就激动的浑身发抖,恨不得马上开工。

    “自然是真的,现在你有两件事情要做。”

    黄老整个人一挺,胸膛抬起,中气十足的说道:“请大人吩咐。”

    “一是召集匠人,再挖二十座窑出来,一半用来烧石灰,一半用来烧水泥,你要保证一旦开始修路,要有足够的水泥供应。对了,朝廷抽调过来的工匠呢?到了没有?”

    “回大人,已经到了。大人放下,老儿就是拼了命,也保证不会耽误修路。”

    到了就好,如此一来,应该能够保证水泥的供应了。

    哎,上辈子自己读书那么多年,连个小组长都没有当过。想不到现在自己也要管着二百来号人的吃喝拉撒睡了,真是世事无常。

    “另外一个就是,你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本官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都要让所有的匠人会用水泥搅拌出混凝土,到时候我有大用。”

    “这个......”黄老脸色一阵难看。

    “怎么?有问题?”韩度皱眉。

    黄老为难的解释,“大人明鉴,现在钞纸局里面没有水泥了。”

    “怎么会没有了呢?以前制作的那些呢?”

    “大人,以前的那些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像石头一样坚硬,小老儿试过,已经不合用了。大人又没有下令继续制作,所以就先行停了下来。”

    该死!

    韩度懊恼的想给自己的额头来上一巴掌,事情一多他便给忘了,水泥暴露在空气当中,可是会过期的。再加上这江南烟雨,自己也没有下令让他们做好防水,水泥肯定会失效的飞快。

    “是本官疏忽了,”韩度伸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样吧,你马上安排开始制作水泥,包括哪些新建的水泥窑,只要一建好便开始制作。”

    “另外,水泥最见不得水,一旦遇水便会开始凝固。哪怕是堆放在屋子里,它也会自行吸收空气中的水分,慢慢失效,只是过程有点慢而已。”

    “空气中?......水分?”黄老听韩度的话,像是在听天书一般。

    “哎呀,你不用管。反正你只要知道水泥必须要密封装起来,才能够存储的长久。”韩度说着感觉到有些不妙,自己怎么把存储的容器给忘了?生产水泥虽然简单,但是存储水泥可不简单,最主要的就是要防潮,这在此时可是个大难题,实在不行,只能够即制即用。

    别看后世装水泥的袋子简单,看着就好像是一张纸做的一般。但就是那样的一张纸,以现在大明的工艺水平,也没有谁能够制作的出来。

    “用木桶?”韩度看着黄老,试探着提出一个不确定的建议。

    木桶可以用盖子盖住,再用油纸封住,应该没有问题。

    “大人,用木桶恐怕不行。”黄老摇头反对,“一个木桶的价格可不低,少还好说,如果一旦用的多了,那可是一大笔开销,大人有那么多钱吗?”

    又是开销!

    韩度现在一听到开销两个字就脑仁疼,都怪扣扣索索的老朱,他要是给自己弄个一万贯,自己就敢全部用木桶来装水泥。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韩度显然是没有那么多钱给他浪费的,他现在每一文钱都必须花在刀把上,不对,是刀刃上。

    “大人,你看这样行不行?小老儿曾经见过有人用竹子做筐,直接将一根竹子一分为二,然后用碾石压扁,用火一烤,这么一圈,三两下之间就能够做好一个筐,速度快的惊人,关键是竹子多便宜?”黄老像老树枝一般的双手,不断和韩度比划着,试着尽量让韩度能够理解。

    制作简单迅速,又快又便宜。对于需求量大的韩度来说,自然是好的不能再好。

    不过,也不是没有丝毫问题。

    “竹筐的话,水泥不会漏么?”韩度疑惑的看了黄老一眼。

    水泥可是像灰尘一般细小,别的不说,光是竹筐之间的缝隙,恐怕这一筐水泥还没有运到目的地呢,就漏光了。

    “这个小老儿也想过,大人,现在钞纸局里面不是还存着大量的钞纸,没有使用吗?咱们给竹筐糊上一层钞纸,如此一来不就勉强可以使用了?”

    这样吗?

    韩度思考了片刻,这样倒是也行。

    “只是,如此一来,水泥恐怕就只有现制现用了。”

    果然像黄老这样的匠人,就是属于那种理论知识不足,但是实践经验丰富的。转眼之间,就给韩度想到了一个勉强可行的办法。

    关键是,胜在便宜,便宜压倒一切。

    韩度现在可没有多余的钱浪费。

    “就这么定了,你安排匠人负责做,需要银钱直接找熊莳领取。”

    正好熊莳来了,韩度赶紧将他招呼过来。

    “熊莳,这边,赶紧过来。”

    熊莳来到韩度面前,一拱手,“什么事,大人?”

    韩度把黄老的办法和熊莳说了一遍,并要他配合好黄老。

    熊莳点头答应下来。

    “对了,熊莳。东宫的钱送过来了吗?”

    “额,还没有。”

第四十八章 民夫

    “那朝廷征调民夫的批文呢?”

    “下官刚刚才从宝钞提举司过来,下官离开的时候也还没有收到。”

    怎么搞得?朝廷的效率这么低的吗?

    算了,毕竟这才第一天,自己也不好去追问。

    只得吩咐熊莳一句,“那就再等等吧,如果今天还没有到的话,你明天便去东宫问问是怎么回事。”

    “下官记下了。”熊莳点头应下。

    韩度低头沉吟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黑子这个狗东西呢?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一到关键是时候,就看不到人?”

    “大人,您忘了吗?您不是安排黑子到工部去教工匠制作水泥了吗?”

    黄老试探着解释。

    “本官自然没忘,”韩度不乐意的道,“可是这都几天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制作水泥这么简单的事情,看一眼就会了,需要教这么久吗?”

    “那小老儿派人去催催?”黄老提议。心里却对韩度的话并不赞同,看一眼就会?这怎么可能。或许这对于大人来说,自然是能够办到,毕竟这水泥就是大人捣鼓出来的嘛,但是对于一般人来说,却是没有那么容易,制作水泥的紧要之处其实不少的,一个疏忽就可能会导致制作失败。反正当初,黄老自己也是用心琢磨,才算是弄懂了怎么制作的,就这还是因为他从头到尾的参与了制作水泥的各种尝试。

    不过,韩度却想着薛工部人挺不错的,没有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去落工部的脸面。

    便挥手,叹道,“算了,等等再说吧。缺他一个影响也不大,还是咱们这边先动起来的好。”

    “成。”

    事情安排完了,黄老和熊莳两人便去各忙各的。

    黄老去召集工匠挖建窑子,一百多人二十处同时开挖建窑,瞬间就给人一种热火朝天的场面。

    熊莳却还要辛苦一些,再跑一趟宝钞提举司,去看看东宫的钱送来了没有,另外还要去通政司看看征调民夫的批文下来了没有。

    随着两人离开,韩度反而开始清闲下来。提起茶几上的茶壶,慢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边悠闲的品茶,一边看着外面忙忙碌碌的景象,舒坦啊。

    这也就是当领导的好处,只需要动嘴就行了,劳力跑腿的事情,自然有着下面的人去做。

    下午,熊莳回来了。带回来了东宫钱粮到位的消息,和朝廷征调民夫的批文。

    “大人,这就是朝廷批文,五天之后便征调民夫集结。”

    韩度原本瘫在椅子上,伸手接过,听到熊莳这么一说,顿时从椅子上站起来。

    “为什么要五天后?明天不行吗?”

    熊莳立刻解释,“大人有所不知,这征调民夫啊,可不是一件小事。朝廷下令,它这个需要给县衙留出一些时间。大人你想啊,县衙接到朝廷的命令,它也不可能马上就将那么多人全都召集起来啊,毕竟这些人可是都散落在全县的各个地方。朝廷通知县里需要时间,那县里通知粮长、里长,那也需要时间吧?粮长、里长还需要去挨家挨户的确定,谁今年完成了徭役,谁还需要服徭役吧。就这,五天都算是最快的了,也就是这几个县都是在京城附近才能这么快。要是换成是那种偏僻之地,想要征调民夫,朝廷没有提前一两月下令可不行。”

    听了熊莳的解释,韩度这才反应过来。

    对哦,这可不是在信息时代,中央一个命令,瞬间就可以传达到基层。

    现在朝廷一个命令想要传达下去,那得靠人骑着马去传达,最厉害就属于边关传递紧急军情的八百里加急了。但是就这,一天也只能够将命令传达到八百里之内,至于八百里之外,那不好意思,那得等第二天甚至更多天才行。

    摇了几下手里的批文,韩度无奈叹气,“行吧,五天就五天。”说完便将批文还给了熊莳。

    征调民夫需要五天,但是自己这里可不能够闲着,水泥制作一刻也不能停,等到明天建好窑之后,便开始烧制。

    五天之后,经过钞纸局二十个窑,日夜不停的烧制,制作出来的水泥堆满了几间屋子。黄老将原本堆放造纸原料的几间屋子,全都给腾了出来用来堆放水泥。

    天色未明,韩度和熊莳两人就已经骑马出城,身后小跑跟着的是黄老精挑细选出来的五十名工匠,一行人朝着民夫集结的地点赶去。

    集结的地点,就在这条道路的中段位置。由于这条道路大部分都是在句容县境内,所以集结的地点也在句容县境内,只是要靠着京城这边而已,而句容县征调的民夫也是理所当然的是几个县里面最多的。

    韩度赶到的时候,已经是辰时末了,太阳已经升起,远远的就看见乌压压的一大片人,带着各种各样的工具,或站或坐的在道路上排出一条长线。

    人到一万,无边无岸。

    更何况,现在这里集结了两万人。

    此地虽然人潮汹涌,嘈杂不堪,但韩度还是一来就看见了一位老熟人。

    “哟,周大人,进来可好?”韩度笑语吟吟的迎上去。

    身边站着几个衙役,正在道路一侧等候的正是将石炭矿卖给韩度的周县令。

    周县令原本就不高兴,韩度从他手里买走的无人问津的荒山,变成了现在炙手可热的石炭矿。好在他及时上书朝廷自辨,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朝廷没有因此处罚他,但是官场想来就如同是战场。他丢了这么大一个脸,将金子卖成了烂泥价,其他和他不对付的官员,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嘲讽他的机会。

    传着传着,一个‘糊涂县令’的话,却是在官场当中传开了。

    周县令进士出身,曾经也是金榜题名过的人,要不然他也没有机会在这京畿之地当县令。他也是有抱负的好吧,他也时常想着有一天能够入主一部的好吧,现在这个‘糊涂县令’传的满城风雨,其他的不说,他的前程是别想了。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周县令每天脸上都是阴云密布的。

    现在看见韩度笑容灿烂,周县令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他平日里将就修身养性,说不定早就一拳头呼到这张讨厌的脸上,砸它一个满眼桃花开。

    不过思量再三,周县令还是强行把胸口的怒火压住。

    “韩大人真是有点石成金的本事,以来鄙县就将石炭矿全部买下,连块炭渣都不给全县的百姓留一点啊。老夫活了这半辈子,这次算是长见识了。”

    话语虽然不怎么犀利,但是配合上周县令的神色,这冷言冷语的让韩度也不好受。

    不过这是韩度清楚,他是做的有些不怎么地道,但是没有办法,豪富当前他那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如果韩度真是一个人将石炭矿吞下的话,还别说,这周县令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在百姓当中给韩度作负面宣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认百姓找韩度的麻烦。

    可是现在这石炭矿已经不是韩度自己的啊,现在的大头是皇帝和太子的,给周县令吃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从中作梗。

    或许刚才的这几句冷嘲热讽,就是他能够做出来,对韩度对强力的攻击了。

    “大人此言差矣,本官虽然买下石炭矿,但也不是没有给县里留下任何好处。”

    周县令以为韩度的意思是县里其他地方还有石炭矿留下,于是便狠狠地瞪了韩度一眼,“本县已经派人找过了,除了你买下的那些,其他地方再也没发现半点的石炭矿。有百姓甚至向地下挖了数丈之深,连泉眼都挖出来了,也没有找到石炭矿的半点踪迹。”

    “本官说的不是这个,”韩度袖袍一挥,背着双手解释,“周大人你看,这开采石炭矿总要用人吧?本官的宝钞提举司人手可没有多少,就凭这点人,就算是累死,也不可能开采出足以供上整个京城百姓的消耗。”

    周县令被气笑了,“怎么?难道你还想要本官抽调民夫帮你开采?哈哈哈......”

    周县令仰天长笑,一吐胸中郁垒。

    笑罢伸手指着韩度的鼻子,“别的本官不能够保证,但是本官可以保证,只要本官还是这句容县令一天,你就别想有一个百姓帮你采石炭。”

    “大人何至于此,”韩度见周县令冷哼一声,更本不在意自己的话,不得已只好继续解释,“大人误会了,本官说给百姓留了好处,那自然是真的。不如大人听完本官的腹稿,再做计较如何?”

    周县令看都没有看韩度一眼,也不想听他废话,冷哼一声表面自己的态度。在周县令看来,像韩度这种人,又能够憋出什么好屁来?

    想当初,他刚刚来县衙的时候,自己对他可是那么的热情、那么的好客。结果呢?没成想他就是肚子里憋着坏来的,假意买无人问津的荒山,实际上是用低到不能再低的价格将石炭矿买下。

第四十九章 周县令

    就这,韩度都还要和自己讨价还价。

    这样的人,心里岂能还有一丝半点的善意?

    “大人作为一县父母官,想必也是对农桑之事有所了解。”韩度侧着头说了一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周县令,端详他的反应。

    周县令听了,没有接韩度的话,只是嗤笑一声。

    韩度知道这是周县令对自己不满,不屑于搭理自己,不过就这么一声嗤笑,韩度便听出来周县令对此颇为自得的语气。顿时对自己心里的想法,更有了几分信心。

    微微一笑,韩度继续说道,“百姓务农,有农忙农闲之分,农忙本官也不多说,无非是百姓都忙于耕种。但是农闲呢?百姓除了为朝廷服徭役之后,便无事可做啦。”

    韩度语气夸张,两手一摊。

    周县令看着皱眉,沉声问,“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本官想说的是,本官可以用花钱的方式,雇佣农闲时的百姓来开采石炭矿。如此一来既不耽误农耕大事和徭役,百姓也可以多得一份收入,哪怕是就是买几担米,那也是好的呀。这就是本官留给百姓的好处。”

    韩度将后世农民工的模式给照搬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你出钱雇佣百姓?”周县令语气开始缓和下来。

    “不错。”韩度点头确定。

    周县令低头沉思,来来回回踱步。

    韩度也不去打扰他,就让周县令在那里冥思苦想。

    周县令思考良久,也实在是想不到韩度出钱雇佣百姓这里面究竟有没有问题,或者说有什么问题。但是他毕竟是吃过韩度一次亏的,上一次韩度买荒山,他不也是觉着没有问题吗?他还以为自己赚大发了呢,结果呢?差点没有因此,而人头落地。

    从那个时候起,周县令就对韩度就提起了一百个小心,生怕再次被韩度给坑了。

    虽然想直接拒绝韩度,但是他又有些不甘心。

    毕竟韩度给的画饼有些大,也有些好吃的样子。韩度有一句话没有说出,那就是百姓在农闲之事,真的是无所事事。

    朝廷在农闲之事征调民夫,搞修理水利、修葺道路。其实也有一个原因,就是担心百姓在无所事事的情况下聚集生事。

    韩度的办法如果能够给百姓增加一些收入,别说是买几担米,哪怕是能够扯两尺布,那也是好的,总比他们无所事事要强的多。

    思虑再三,周县令最终还是朝着韩度狠狠点头,“本官可以答应你农闲时雇佣百姓开采石炭,不过你也要答应本官一个要求。”

    “请说。”韩度示意周县令但说无妨。

    “你只能够雇佣本县的百姓开采,不能雇佣其他人。”在周县令看来,只要雇佣的都是县内的百姓。那么到时候,就算是韩度憋着什么坏水,他也不怕。只要他还是县令,登高一呼,这些百姓自然会站到他的这一边。至于他不是县令了,既然他都已经不是县令了,那这县内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韩度更是别想坑他。

    原本周县令认为自己这个要求不过分,韩度一定会答应的。

    结果没有想到,韩度听了直接摇头拒绝,“这不可能。”

    “好啊,就知道你没有这么好心。”周县令气疯了,这韩度究竟是个什么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要想着坑害他。

    “大人误会,”韩度伸手按住了情绪激动的周县令,解释道:“大人辖区内才有多少百姓?而这京城内又有多少人在等着用石炭?京城的人用了,这京城周边的人会不会用?就这还不算周围的各承宣布政使司呢。大人,将来石炭每一天的开采量,都会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就凭大人县内的这点百姓,别说是抽调了,就算是男女老少全部上阵,也是不够。”

    “而真要有这么一天,县内的农桑怎么办?农桑可是大事,农桑被耽误了,大人也少不了受到朝廷的责罚吧。”

    周县令觉得韩度说的有理,而且是在为他着想。不过,没有一个手段来钳制韩度,他还真不敢贸然答应下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总觉得韩度的话里有着更深的东西。

    “这,让本官再想想,再想想......”最后,周县令还是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要找人商议一下才行。

    “无妨,”韩度倒是无所谓,“本官也就是这么一说,等大人想好了再告诉我结果便是。今天咱们还是先把这道路给修好,才是正事。”

    “没错,没错,先修路。”周县令虽然没有直接答应韩度,但是现在他对韩度的态度也不像是最初那样冷淡了。

    接下来韩度便和其他几位县令一起商议,主要还是韩度来作安排,其他人配合。

    韩度将两万民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五千人,每十人一组,每十组一队,韩度将其分成五百个组。一共三十里的道路,如此一来每组人只需要负责十丈长的一段便可。

    然后让带来的五十名工匠,每名工匠带领一队人,工匠负责教导民夫搅拌,以及监督道路质量。

    另外的一万五千人,负责到已经选好的地点挖砂石以及将砂石水泥运输到这里,沿路堆放。一万五千人同样被分成五百个组,每一个组和修建道路的组相互对于,这就相当于用三十人来做各种材料的保障,为修建道路的十人服务。

    安排妥当,韩度和几位县令,摆上案桌,奉上祭品,在一阵庄严肃穆的祭祀之后。

    韩度手臂一振,一声令下,轰轰烈烈的道路修建,便开始了。

    此时,如果有人能够站在天空居高临下看的话,就会发现,京城外面这条三十里长、三丈宽的道路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民夫的身影。

    一抹灰亮的色彩,从民夫的身影当中开始出现,然后便像是有生命般飞快的增长。

    不过三天时间,一条灰白的崭新道路,便从无到有的彻底呈现在眼前。

    这几天来,彼此之间亲密无间的配合,让韩度和几位县令都拉近了距离。

    尤其是周县令,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几天前看到韩度的冷言冷语,时不时的还会捋着胡须和韩度说笑两句。

    韩度这几天都没有回家,就住在道路旁简易的工棚里。

    一大早,韩度揉着惺忪疲倦的眼眶,刚刚走出工棚,就看见几位县令齐齐朝他走来。

    韩度诧异,“这几位今天怎么这么早?”

    要知道韩度是就地住在工棚里的,而这几位县令都是有公务在身,每天天黑之前,一个个的都要回到各自的县衙的,所以这几天他都是来的最早的。

    没想到今天,韩度却看了个新鲜,“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要不然这些人不会这么积极。”

    “诸位大人,早啊。”韩度上前打了向众人打了一个招呼。

    “哟,韩大人早,恭喜韩大人。”

    韩度愣然,疑惑问,“喜从何来?”

    “韩大人,道路已经修建完成了,难道不应该恭喜吗?”

    “是啊,三天修建三十里道路,自古未有,简直就是神乎其技啊。”

    “韩大人真是神乎其技。”

    几位县令,你一句我一句的和韩度说着,热闹非凡。

    但是他们的话,却让韩度懵圈。

    “诸位大人,等等。”韩度连忙打断了他们的话,见几人都安静下来,韩度才皱眉问道,“诸位大人是说,道路修完了?”

    “修完了,修完了。咱们看的真真切切,三十里的道路全部都修完了。我们几位过来找韩大人,就是想要和韩大人告别一声,告别之后,我们就各自带着民夫回去了。”

    “可是不对啊,”韩度眉头皱的更紧,“昨天放工的时候,我明明看见还有一小点没有修好的,这怎么一大早才起来就修好了?”

    面对韩度的疑问,几位县令都回答不了。按照韩度的说,这路昨天肯定是没有修好的,但是今天他们带着民夫来的时候,却明明看见道路已经完全修好了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那是因为,这路是本官昨天晚上调集民夫连夜修的。”

    周县令满脸红光的朝着众人走来。

    “昨天本官见道路只剩下一小节了,便召集民夫连夜修完。当时,韩大人已经满身劳累的睡下,本官不忍心打扰大人,便没有通知大人。”

    韩度听完,都惊呆了。心下一咯噔,这老匹夫坏我大事!

    修建道路是多么重要的事?

    韩度为了修建这条道路,都跑到老朱面前去要钱了,后来更是到了东宫去找太子,才把这事儿办成。

    这条道路的修建可是老朱和太子都关注着的事情,昨天就修完了,自己现在才知道,这可是重大的失误。

    落到老朱眼里这是什么行为?这又是什么性质?

    严重一点,自己这都算得上是玩忽职守了。

    到时候就别说是功劳了,能够不受责罚就算是好的了。

    韩度猛然回过神来,连忙朝着工棚跑去,他要赶紧去上书。

第五十章 如蚁而动

    “韩大人不用忙活了。”周县令看着韩度转身就跑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以往积累在心里面的恶气,一下子出了个干干净净。

    韩度闻言停下了脚步,艰难的转身,心里一个不好的预感。

    “韩大人这是想要给皇上上书报喜?这就不用麻烦大人了,昨天本官已经连夜写好奏折,连夜就安排人到城门口等着,只要城门一开就入宫递上去,恐怕现在已经到了皇上的面前了。”

    周县令越说越说来劲,看着韩度的脸色变得越难看,他就是越痛快。叫你上次敢坑老夫,老夫这次也让你长长记性。

    其他几人听到周县令这话都惊呆了,似乎是不敢置信他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要知道修建道路这事,是太子直接下令由韩度主持的,虽然他们几人的品级都比韩度高,但是也不能像周县令这样喧宾夺主的。他们几人说白了,就是来帮衬一把韩度,留下一个善缘,往后好相见罢了。

    但是周县令提前赶在韩度的面前上书皇上的行为,却是要把韩度往死里得罪啊,但凡彼此之间的仇怨小一些,也不至于会作出这样的事情来。

    其他几人相互对视一眼,纷纷低头沉默不言。

    韩度要气疯了,指着周县令厉声问道:“你为何要如此?”

    周县令越过韩度提前将道路修建完成的消息报给皇上,对他有好处吗?一点没有。

    修建道路是韩度主持的,论头功无论如何也落不到周县令头上,他最多也就是有个辅助的功绩。

    但是他提前禀报皇上的行为,却让韩度的功劳大大缩水。

    毕竟皇帝第一次从韩度这里得到修建完成的消息和第二次从韩度这里得到,效果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周县令此举简直就是把韩度的功劳给抹去了一大半,妥妥的损人不利己。

    韩度虽然从不和谁抢功,甚至有时还会将功劳分润给下面的人,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对于功劳就完全不在意。他心中有杆秤,‘别人的功劳再多自己也不稀罕,但是我自己的就是自己的’,我可以主动分下去的才是你们的,但是你们不能够问我要。

    更别说像周县令这样,背着他一把将桃子给摘下来也不吃,直接摔在他面前的。

    韩度的人品还没有好到圣母的地步,“自己辛辛苦苦作出来的成绩,被别人轻易而举的摘桃子,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骂傻子,自己还要笑呵呵的说不在意?”他可做不到这样。

    “本官身为知县,只有向皇上上奏的权力,如何做不得?”周县令双手抱拳,高举着朝皇宫方向拱手。理由正当,而且完全符合朝廷的规矩,一丝纰漏都都没有。

    韩度脸色难看无比,怎么不知道周县令在和他打太极,“你少来这套。我问你,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韩大人,本官要提醒你,我等为官自当一心为民,岂能够有半点私心,张口闭口好处,真是羞与你为伍。”反过来把韩度教训一番,周县令说完袖袍一甩,转身就走,再也不理会背后气的跳脚的韩度。

    “老匹夫,你......”

    韩度不甘心的上前,将周县令拉住,“你何至于此,有什么误会咱们商量一下不就行了吗?”

    周县令戏谑的看着韩度眼睛,“韩大人买石炭矿的时候,可和本官商量了?”

    “你......”韩度哑口无言。买石炭矿的事情,的确是他做的不够地道,但是那也是没办法啊,谁叫他穷呢?如果告诉周县令他买的石炭矿,就他那点钱,恐怕连个边角都买不下来。

    再说了,那石炭矿也是皇上和太子拿走了大头不是?你没本事找皇上太子,就偏偏来找我?是不是看本官好欺负?

    “你做的这么绝,难道就不怕本官到时候连口汤都不给你留?一个你县里的百姓都不要?”韩度气的咬牙切齿,出言威胁。

    “那本官就多谢韩大人了,”周县令笑容满面,朝着韩度就是一拜,“大人最好是能够把石炭矿一起搬走才好。”

    惊呆了,韩度被周县令的话给惊呆了。

    这是占着石炭矿在他辖区的便宜,准备吃定他韩度了吗?

    “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无耻之人。”韩度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说道。

    “哈哈哈,彼此彼此。”周县令越是被韩度骂的越狠,心里反而越是快意无比,有报了一箭之仇的痛快。

    奉天殿。

    近日没有朝会,所以老朱一来就直接坐到龙椅上,开始批阅奏折。

    朝会是也是要分时间的,唐宋之时一般五日一朝,或者是十日一朝,甚至是一月一朝的时候也有。

    到了老朱这里,就比较特殊,是分三六九朝会。

    当然,也有那种每日朝会的。比如说崇祯,立志做中兴之主的他,就是每日朝会。结果充分的向世人证明了,国家的兴盛与衰亡其实和皇帝的勤奋程度没有啥关系。

    韩度就是最讨厌参加朝会的,每次都是半夜就要起床,迷迷糊糊的就要朝着午门赶,他家又是在外城,就光是走这一路就让他痛苦无比,更别说还夺走了他最爱的瞌睡。

    以前还是景云妹子服侍他起床,现在这份苦差事就落到了清涟头上。

    老朱还是像往常一样,喝下一杯参茶提提神,先把急奏的折子拿过来看。

    第一本,就是句容县上奏的道路修建完工的奏折。

    老朱看到句容县令说道路已经修建完工的时候,面沉如水,心里不怎么相信,反而是认为这县令是不是在欺瞒于他。

    在老朱想来,即便是水泥再怎么神奇,想要修好这条道路,怎么也要一月以上的时间才行。

    韩度这才用了几天?从韩度上次到自己这里开始算起,这才十天不到吧?

    可是老朱随着继续看下去,却开始不得不相信这条路已经修建完工。

    尤其是看到一句“......秩序井然,如蚁而动......”的时候,惊讶的从龙椅上站起来。

    不停的念叨,“秩序井然,如蚁而动......秩序井然,如蚁而动......”,老朱很难想象韩度究竟有什么本事,让这两万民夫秩序井然的,又是用什么办法让他们能够如蚁而动的。

    “毛骧!”

    毛骧正好跨过奉天殿的大门,恰好听到皇上在叫他。

    “臣在。”连忙应声,一路小跑到皇上面前拜下。

    同时心里庆幸不已,自己往日来的都比较早,一般都是在皇上来奉天殿之前一会儿,就已经到了。今天是家里有些私事耽搁了一下,原本以为无妨,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往日几天都不找他一次的皇上,今天却破天荒的这么早就有事找他。

    “朕问你,韩度那小子的路真的修完了吗?”老朱双眼看着毛骧。

    呼,听到皇上的问题,毛骧心里松了一口气。今天在进宫的路上,他已经从手下的人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毛骧抬头看着皇上禀报,“臣刚刚得到消息,三十里道路已经全部完工。”

    得到确切的消息,老朱都是一阵精神恍惚,喃喃自语:“这才多久?不到十天而已,他居然真的就修了三十里路......”

    “回皇上,臣有确切消息,从民夫召集完成算起,韩度只用了三天便将道路修完。”毛骧如实禀报。

    三天修完三十里?

    如果说十天修完三十里对于老朱来说匪夷所思的话,那三天修完就更加是天方夜谭。

    “备驾,朕要出宫。”

    “是”老太监赶紧下去安排。

    虽然皇上没有说要出宫去哪里,但是看这情形,去哪里还不是一目了然?

    老太监脚步不停的往外走,心里却不由地感叹,韩度这小子还真是个能人啊。陛下两次出宫,竟然都是因为他一人。

    老朱的御驾到达东城门的时候,这里已经围满了看稀奇的百姓。

    陡然之间出现这么一条道路,由不得百姓对齐指指点点。

    只是老朱的御驾到来,护卫的士兵轻易的便将百姓分开到道路两旁,跪拜皇上的声音此起彼伏。

    老朱端坐在御驾上,朝外望去,满眼都被一抹笔直的灰白色所充斥。

    通过奏折上的文字了解是一回事,老朱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此时此刻,这条大路带给老朱的震撼,非笔墨足以形容。

    只见三丈宽的灰白道路,如同一支利剑一般,笔直的插像远方。

    以前韩度向老朱说过,“说在关外修建一条水泥道路,便是一把插入草原的尖刀。”直到此时,老朱才更加深切的明白了韩度的意思。

    “臣等拜见皇上。”

    正当老朱在看着远处的道路失神的时候,一声齐齐的呼和,将他的目光给吸引了回来。

    “汤和、保儿,你们来啦。”

    “皇上龙体金安,臣今日无事,便在这城里走走,听闻有人转眼之间就修了一条道路,心里好奇便过来瞧瞧。没想到半路还遇到了曹国公,便一道来了。”

第五十一章 道路修成

    信国公汤和向朱元璋解释。

    “既然来了,你们都上来说话吧。”

    汤和与李文忠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今天你们这是怎么了?以往也没见你们和咱客气。”

    见皇上把话说开,汤和、李文忠二人才一前一后,上了老朱的马车。

    朱元璋挥手示意,马车继续前行。

    在车轮压到水泥道路上的那一刻,老朱眼睛微张,明显感觉到了和刚才不一样的感受。

    京城内的道路是用石板铺就的,石板之间总会有缝隙,不可能做到严丝合缝,石板之间总会有微小的高低落差。因此,马车在上面行驶的时候,上下颠簸摇摇晃晃就成为了常态。

    但是刚才马车行驶到水泥道路上的时候,朱元璋明显的感觉到往日熟悉的颠簸和车轮磕在石板上发出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平稳,宁静。

    要不是两旁的景物在倒退,坐在马车里面根本感觉不到马车在行走。

    压下心里的惊讶,朱元璋沉声问眼前两人,“你们觉得这路怎么样?”

    面对皇上的问话,汤和赶紧搭话,“上位,这路修的是真的好。刚才咱在下面感受了一下,这道路平整,踩上去像是踩在石头上一样,这可比以往修的那些土路要好太多了,甚至比石板修的路都好。”

    朱元璋听的脸上挂起微笑。

    “上位,这路是谁修的啊?臣还听百姓说,这路几天就修好了?动用了多少民夫,谁有这么大本事?”

    “哈哈,什么大本事,他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而已。”朱元璋被汤和挠到了痒处,忽然笑出声来。

    手底下的人争气,老朱这个当皇帝的也有面子。其实这道理就和职场差不多,手下的人办事得力,当领导的脸上也有光。

    “嗯,他修这条道路动用了两万民夫,花了三天时间。”

    汤和听完眼睛瞪大,“这不可能吧,修路那里有这么简单?”

    但是看着老朱朝他微笑着颔首,汤和却不得不相信。别人说出来,或许他会怀疑,但是老朱的话他从来都是深信不疑。

    三天修建三十里道路,太过匪夷所思了。汤和心神震动,喃喃自语,“两万民夫,三天便修建了三十里,那要是征调二十万民夫,三天岂不是能够修建三百里?那征调一百万民夫呢?三天修一千五百里?”

    汤和边说,眼神直直的看着皇上。

    老朱神情一愣,汤和的这个推算他还真的没仔细想过,‘不过按照汤和这个算法,的确是这样的哈。’

    朱元璋的脸色变了,三天修建一千五百里的道路,这是在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至于征调百万民夫也没有可能......怎么不可能呢?大明数次北伐蒙元,那一次征调的民夫不是数以十万计?就算是一次征调几十万民夫的事情,也是常有。

    征调百万民夫虽然困难,但是努努力的话,也不是做不到。

    这样想的话,真能三天修路一千五百里?然后就可以如此轻易的将这把利刃插到草原上?

    朱元璋摇摇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给跑出脑海,叹道:“那有那么容易。修建这样的道路,需要用到一种叫水泥的东西,没有水泥哪怕是征调再多的民夫,那一里也修建不出来。而水泥是需要复杂的技艺才能够制作出来的,就现在这条路用掉的水泥,都不是一个小数字。修建道路虽然只用了三天时间,但是那小子制作水泥可是用了八天。”

    “水泥?”汤和不明所以,转头朝李文忠看了一眼,发现他也是一脸茫然。“上位,水泥是什么东西?咱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水泥这东西,也是那小子做出来的。”

    汤和惊讶,“哦?大明何时出了这般俊杰,咱可想要见见。”

    “放心,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了。”老朱微笑着,伸手在车架上敲击了几下,示意驾车的人加快速度。

    “那感情好......”汤和点头把这话题放下,转而和老朱聊起来以往征战沙场的往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老朱爽朗的笑声沿着马车一路洒下。

    韩度一脸气愤,周县令面带笑意,两人就像是斗鸡一般相互僵持着,各不相让。旁边的几位县令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这种情况更不可能就此离开。几人面面相觑,只好在一旁尴尬的站着。

    正在两人僵持的时候,被一声高呼打破。

    “皇上驾到!”

    皇上怎么来了?

    韩度侧头一看,果然看见了明黄车驾,不甘心的将抓住周县令的手臂放开。

    “臣等拜见陛下。”

    “草民拜见陛下......”

    “平身。”老朱的声音从车驾上传出来。

    “谢陛下。”

    韩度等人起身,便看见老朱从车驾上走下来。

    韩度见老朱从车驾上下来之后,又有两人跟随着一起下来,顿时心里诧异。

    这两人是谁啊?竟然能够和老朱同乘一辆马车。

    不过等韩度看清楚了两人的身上的公侯锦服,韩度识趣的挪开眼睛。

    这是大佬,惹不起。

    “韩度!”老朱叫道。

    “臣在。”韩度躬身一礼。

    “你能够在三天内修建一条这样的道路,朕心甚慰。”老朱一路走来,已经从各个方面了解过了水泥道路的便利,对韩度十分满意。

    “臣惶恐,是陛下指挥若定,臣不敢居功。”在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话,不应该说些什么话,韩度心里还是有谱的。

    或许是老朱听这样的话听的太多了,听完之后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改变,转而朝几位县令说道:“你们能够征调民夫协助修建,也是功不可没,辛苦你们了,朕会让吏部论功行赏。”

    “谢陛下,臣等万死不辞。”

    老朱对于几位县令的话,只是点头致意,没有多说什么。

    再次转头回来朝着韩度说道:“上次你说用水泥来修建道路会非常的便捷迅速,朕原本以为只是快上一点罢了。没有想到修建水泥道路的速度,竟然会如此的惊人。”

    这就惊人了?

    老朱你这是没有看见过更加丧心病狂的基建狂魔,十天修建一座上千病房的医院,了解一下?

    韩度当然不会让老朱了解,也不敢让老朱了解,否则虽然老朱不会生气的打死他,但是会叫他人头落地。

    正当韩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朱的时候,一个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皇上,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子?”汤和问。

    老朱点点头。

    韩度见有人恰好解围,心怀感激,连忙行礼,“下官韩度,见过公爷。”

    “这是信国公。”老朱见韩度不认识,伸手示意给他介绍。

    信国公,汤和,这个名字可是让韩度这样的历史白痴都如雷贯耳啊。徐达、汤和都是老朱出生入死的兄弟,感情非一般人可比。

    其实从老朱对开国功臣的态度上就能够看的出来,徐达、汤和这两人和一般的开国功臣是不一样的。两人都得了善终,尤其是徐达,更是被追封为中山王。

    原来是这位爷,韩度心道。难怪能够从老朱的车驾上下来。一般人别说是这样大刺刺的坐了,吓都要被吓死。

    那另外一位又是什么来头?竟然也敢坐老朱的车驾?

    好在老朱够体贴韩度,转手就给他解释,“这是李文忠。”

    曹国公,李文忠!

    老朱的亲外甥。

    韩度恍然大悟,连忙行礼,“下官韩度,见过信国公、曹国公。”

    “哈哈,免礼,免礼。”汤和笑着朝韩度虚扶了一下。

    李文忠也是朝韩度微笑着颔首。

    “你这小子真有本事,三天就修了这样的路。听说你还弄了一个叫水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能不能和咱说说?”汤和性子直爽,直接拍着韩度的肩膀问。

    老朱站在一旁微笑的看着,他最喜欢汤和的就是直爽的这一点,有什么说什么。哪怕是他当了帝王,汤和在他面前还是和以前一样,从不拐弯抹角。

    汤和在韩度的肩膀上只是随意一拍,但是武将的力气有多大?韩度感觉自己的肩膀就像是被烙铁烙了一下一般,皮肤瞬间爆发出无数针刺般的疼痛。

    强行忍住,韩度咬着牙结结巴巴的说道:“信国公但有所问,下官知无不言。”

    “啧啧,”韩度的龇牙咧嘴看到汤和直摇头,叹道:“你这年纪轻轻的,身子骨却不怎么行啊。想当初老夫像你这样年纪的时候,战场厮杀和敌人硬碰硬的撞在一起,眉头也不皱一下。你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什么叫身子骨不行?韩度郁闷无比,男人最恨的应该就是被人说‘身体不行’了吧。要是换个人这样说,韩度肯定会和他拼命,但是这话偏偏是汤和说的,他只有把郁闷埋在心头。

    整理了一下思路,韩度才和汤和解释道:“信国公应当知道石灰吧?”见汤和点头,韩度继续说道:“其实这水泥和石灰差不多,都是用来凝结砂石的东西。”

第五十二章 三天

    “石灰老夫见过不少,以前人用的也很多,可是从来没有人能够用石灰三天就修这么长的路的。你还是说说你的那个水泥吧。”

    “是,”韩度想了一下,继续说道:“下官最初制作水泥的想法,就是从石灰里来的。”韩度可不敢说他本来就知道有水泥这个东西,而是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下官见到石灰可以和在沙子里面用来砌石头的时候就在想,既然石灰有一定的粘结性,可以将石头砌在一起,那有没有可能制作一种粘结性是石灰数十倍的东西出来?而且既然可以用来砌石头,那能不能够用来将砂子粘结起来变成一块石头?毕竟砂子和石头的差别不大,砂子也可以看做是细小的石头。”

    汤和听着韩度的话,觉得越听越是有道理,而且这道理是如此的简单,由此类推便是。可是人们开始使用石灰,到现在已经是上百年的事了,为什么以前就从来没有人像韩度这样想过呢?

    “后来下官就找工匠不断的进行各种尝试,万幸的是这种东西还真让下官给制作出来了。因为它外形像是泥灰一般,而且遇水凝固,因此被下官称作是水泥。”

    汤和听着韩度的解释,不停的点头,忽然他看见路边一块和往常完全不一样的灰白石头,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将它捡回来,拿给韩度看,问道:“这个就是用水泥凝固起来的砂子?”

    韩度愣然的点点头。这应该是修建道路的时候,掉出来的一块混凝土,没有被人注意到,时间一长便自行凝固成一块。

    汤和自己用力的捏了几下,结果没有捏动,然后两手又用力一掰。

    啪的一声,低沉声响。

    汤和凭着双手就掰下一块,仔细看了看断裂的地方,随手把混凝土块丢到地上,拍干净手感叹,“真是像石头一样坚硬。”

    “皇上,这水泥对可是好东西啊。”汤和看着脚下的道路感叹。

    作为一个沙场老将,他可是太明白道路对于行军打仗的意义了。

    老朱微笑着点头。

    正在此时,韩度听到远处传来闹哄哄的动静,抬头一看。只见乌压压的一大群人正在朝着这里走来,这群人一个个身穿绯红官服。随便站出来一人,官职也比韩度大。

    如此动静,自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包括老朱。

    而且韩度还注意到,刚才还面露笑容的老朱,现在神色当中去蕴含着一抹阴沉。

    人常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但是和皇帝一比那简直就不值一提了,而且像老朱这样阴戳戳的皇帝,更是翻脸了你都还不知道。

    韩度缩了缩脑袋,深怕在这个时候让老朱注意到自己,而且也疑惑,不明白这些朝中大臣为何会联袂而来?

    “臣等陪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众大臣齐齐拜倒。

    韩度等人也是一同再次拜下。

    老朱面对众大臣的跪拜,眼帘略低,沉吟片刻道:“平身,都起来吧。”

    “谢皇上。”

    众大臣这才缓慢从地上起来。

    众人刚刚才站立起来,就有一老臣朝朱元璋劝解,“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皇上乃万金之躯......”

    谁料老朱根本不等他说完,只是冷冷的看了此人一眼,摆了摆手。

    老太监见此,立刻高呼,“起驾!回宫!”

    老朱径直跨上车驾,示意汤和、李文忠两人跟上。

    老臣见此,只能把想要说出口的话给憋了回去,憋的老脸通红。

    只是老朱根本没有兴趣听他的,老朱坐稳之后,车驾便开始掉头,朝着京城驶去。

    几位大臣相视一眼,无奈的跟在老朱的车驾后面离开。

    刚才风尘仆仆赶来的一群大臣,话都没有说完一句,便又风尘仆仆的跟着老朱离开。

    韩度才看着他们远去,才疑惑着自言自语,“这是怎么了?”

    “大人,下官刚才仔细看了一眼,发现六部的尚书都到了,或许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吧。”熊莳见韩度疑惑,便附耳解释了一句。

    韩度意外的看了熊莳一眼,“看不出来啊,六部的尚书你居然都认识。那你为什么还只是一个八品小官?”

    说实话,六部的尚书,韩度除了一个薛工部他认识以外,其他的一个都不认识,包括他的顶头上司户部尚书。刚才韩度虽然也看见了老薛在人群前面,但是韩度也没有多想,只认为这些只是朝廷的一般大臣,没有想过刚才竟然是六部尚书齐至。

    看来有可能真像熊莳说的那样,应该是朝廷出了什么大事情了吧,要不然也不至于让六部尚书一起来找老朱。

    唉,但愿不要是北元寇边。兵荒马乱什么的,韩度最不喜欢了。‘宁为太平犬,不作离乱人’,他还是喜欢生活在太平盛世。

    被韩度调侃了一句,熊莳面色羞然,“大人说笑了,下官认识他们,但是他们又不认识下官。”

    “哈哈,开句玩笑,不要在意。”韩度也笑着安慰了一句。

    黄老这时候走了过来,见韩度高兴的在大笑,便也笑着问了一句,“大人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啊?没什么,路修好了难道不值得高兴?”韩度打了掩护,转移了话题。

    黄老被韩度打的措手不及,只得附和着说,“呃?这自然值得高兴。”

    “嗯,”韩度一点头,嘱咐着黄老,“以前你说石炭运输不便,现在本官可是把路给你修好了,石炭开采的事情,你可要放在心上。”

    “这个......”黄老有些为难,“大人,路虽然修好了,但是那采石炭的地方到路上还有着三里地呢,这段路也是极为不好走,大人你看能不能把这段路一起修了?”

    在黄老看来,以大人这种修路的办法,再修三里路根本不算是个事儿。

    毕竟他想要的,又不是大人修的这种三丈宽的大道。他只需要能够修建五六尺宽的一条小路就行了,只要能够供两人并排行走就行。

    如此一来,开采石炭矿的速度必然会大幅度增加。

    韩度心里早有打算,拍着黄老的肩膀道,“这个你不用操心,虽然本官不会再把这最后三里给修建成水泥路,但是本官会在这最后三里修一条让你更加满意的路出来。”

    还有什么路能够比水泥路更好?

    黄老摇头,怎么也想不明白。但既然是大人说的,那就肯定是有的。经过黄老这些日子以来,见到韩度做的事情之后,他对韩度有着无与伦比的信心。

    韩度在听黄老说起石炭矿开采难题的时候,就想到了一个东西,或者说是一件东西。他上辈子打游戏的时候,曾经有进入到过游戏里的矿洞里。当时的他眼睛里面只有隐藏在矿洞里面的敌人,根本就没有仔细注意过矿洞里面除了敌人,还有别的东西。

    那就是矿车!

    游戏里的矿洞,都是仿照这真实的矿洞去做的,里面自然会到处摆放着矿车。那是款射击游戏,当时他还拿矿车做过掩体,躲避多敌人的子弹呢。

    韩度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矿洞里不仅有着矿车,地上还铺设着轨道。

    既然黄老抱怨说石炭矿开采容易,从半山腰运输下来困难。那自己是否可以像游戏里那样,做出一条从矿洞里面,直接延伸到这水泥大道上的轨道?

    在做一些矿车,到时候,工匠将石炭矿开采下来,装到矿车里面,然后从半山腰直接将矿车放下,矿车便顺着轨道一路滑行到这里。

    如此一来,岂不是连背石炭矿下山的事情都给省下了?

    不仅省时省力,而且效率还比用人背提高了十倍。

    一个人一次才能够背多少石炭矿下山?想来不过一二百斤罢了。

    但是一辆矿车一次就能够载重一吨以上的石炭矿,一辆矿车便相对于十个人,而且速度还快。

    一个人背上二百斤下山,再走走停停的走到这里,怎么也要一个时辰。

    但是矿车从半山腰到这里,能花多少时间?说不定连一分钟都不用。

    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管是铺设轨道,还是制造矿车,都需要用到钢铁,而韩度现在手里可没有钢铁。

    不仅是韩度没有,便是连朝廷拥有的钢铁可都不多。

    百炼成钢,这几个字可不是说说而已。

    以现在的技术,想要将铁练成钢,便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铁匠拿着大锤子一锤一锤的砸。

    想到这里,韩度羞愧的差点捂脸。

    自己一个穿越到大明的人,一天到晚就想着制作宝钞,居然把炼钢的事情都给忘了。

    钢铁可是号称工业时代的骨骼,没有大量的钢铁支撑,无论什么样的工业都不可能有发展的空间。

    想到了炼钢,韩度心里充满了急切。

    不过眼下的事情,再急也要先行处理才行。

    几位县令大人不辞辛苦的征调民夫帮助韩度修建道路,他总不能一句感谢的话都不说,就急急忙忙的跑回去建高炉炼钢的吧?

    那样的话,那也显得韩度太过功利了一些。

第五十三章 逃跑回来的?

    因此,哪怕是韩度心里再怎么火急火燎,他也提着耐心一一的和几位县令道别。

    当然,周县令就算了。报了一箭之仇的他,早就趾高气昂的带着民夫回去了,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有和韩度打。

    对于他来说,韩度吃瘪就是他最大的欢乐,其他的客套不值一提。

    路修好了,但最高兴的却不是老朱、韩度以及周县令等人,而是那些被征调徭役的民夫。

    三天就完成了一年的徭役,这样的好事竟然落到了他们都上。因此,每一个回家的民夫队伍,都充满了欢声笑语。当然他们谈论的最多的,还是水泥的神奇以及那条他们亲自修建的道路。

    这些民夫都上道路沿线的县里的人,这条道路往后还会进入当他们的生活,所以他们亲手修建的经历以后就会成为他们一辈子的谈资。

    夜幕开始降临,村子升起的渺渺炊烟已经快要被夜幕完全笼罩而去。

    几个民夫笑着交谈的声音,在这宁静的环境里传出去老远。

    有熟悉的人闻着声音而来。

    “三娃子?你们,你们怎么回来了?你们不是去服徭役了吗?”

    三娃子等人看清楚来人,连忙问候,“老族长。”

    “我问你们呢?你们不是去服徭役了吗,怎么跑回来了?”老族长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厉声问道:“你们不是逃跑回来的吧?”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老族长气的跺脚。

    “你们糊涂啊,要知道逃徭役可是要坐牢的啊。再说了,这天下之大,你们逃又能够逃到哪里去?你们这一跑,连累自己不说,还要祸及家人,唉......”

    三娃子反应要比其他人都快,见老族长的神态语气,便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老族长,您误会了。我们不是逃跑回来的,我们是服完了徭役回来的。”

    “服完了徭役回来的?”老族长明显还是不信,“你们才走了几天,怎么可能服完了徭役?”

    三娃子见老族长还是有误会,干脆伸手把背后包裹里的一件东西给拿了出来。

    “您看,这是我服完徭役的凭证。”

    老族长疑惑的接过来一看,没错,这的确是县里服完徭役的凭证。他每年都要见很多次,不可能不认识。虽然他不识字,但是他却认得上面盖着的鲜红印章。而且这凭证还要存在他这里,等到下次县衙征调徭役的时候拿出来,以示本村已经完成了多少徭役。

    “来来来,把你们的都拿出来,给老族长看看。咱们不是逃跑回来的,咱们是真的服完了徭役才回来的。”三娃子招呼着身旁几人。

    老族长一张张的接下,每一张他都仔细确认了的确是真的,这种东西根本没有人敢伪造,要杀头的。

    最终老族长总算是确定了他们真的是服完了徭役回来的,把三娃子等人放了回去,但是一个疑惑却浮上他的心头,“服徭役怎么会这么快啊?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事。”

    三娃子才不去管老族长的疑惑,高高兴兴的背着包裹回到自己的家里。

    嘎吱一声,打开了房门。

    “谁?谁进来了,不说话,我要喊人了。”一个紧张、娇弱的女声传了出来。

    “慧娘,是我。我回来了。”三娃子朝着屋内喊了一声。

    慧娘双手抱着一把锅铲,将信将疑的从屋内走了出来。探出脑袋一看,果然是自己家的那人,顿时手里的锅铲掉在地上发出叮当之声。

    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眶里掉下两行热泪,见三娃子露出笑脸看着她,便冲上去,“当家的,你真的回来了?”

    三娃子拉着慧娘的手,认真的说道:“你没看错,也不是在做梦,真的是我回来了。”

    “可是,以往这服徭役不都是要去一个多月的吗?怎么才几天就回来了?”慧娘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嗨,谁知道呢?”三娃子对此也是不明白,“官府的确是征调了徭役的,我们去的时候,不止是咱们县呢,还有好几个县的人都在,听说都是来服徭役的。那人太多了,我这辈子都没有一下见到过那么多人,慧娘你知道吗?那些人多的就像是簸箕里的芝麻一样,乌黑乌黑的一大片。后来就有匠人来教我们干活、教我们修路,我们干了三天,然后上面当官的人就说路修好了,说我们的徭役服完了了,便让我们回来了。刚才在村口还被老族长给堵住,他还以为我们是偷跑回来的呢,哈哈哈。”

    “哼!我夫君才不会逃跑。”慧娘听到老族长竟然敢怀疑自己夫君,顿时有些不乐意。在她的心里,自己的夫君自然是好的。

    “喏,这些是你给我做的干粮,原本准备吃一个月的,现在只吃了三天,有些可惜了。”三娃子把背后的包裹放到桌子上,递给慧娘。

    慧娘喜滋滋的打开包裹看了一眼,“没关系,我们可以继续吃,只要你回来就好。你离开这几天,我在家里真是担惊受怕。一会儿担心你在外面会不会有事,一会天黑了我又怕黑......”

    三娃子伸手扶着慧娘的小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轻声安慰,“委屈你了。”

    慧娘嫁给自己还不到一个月时间,朝廷便将自己征调离开。家里又没有老人,自己一走就只剩下慧娘一个人在家里,虽然有村里都是同族,还有老族长在照看着。但是毕竟慧娘来这里时间不长,一个人害怕也是在情理之中。

    两人正在享受难得的温馨,忽然三娃子打趣道:“既然你一个人在家里害怕,那我再找一个人来陪你怎么样?”

    “谁啊?”慧娘萌萌的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当家的意思。

    “嘿嘿,”三娃子不怀好意的朝着慧娘的肚子敲了一眼,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当然是生个大胖小子来陪你。”

    “你......”慧娘又羞又恼,白了他一眼,低头用如若蚊吟的声音说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三娃子见慧娘脸色潮红,伸手便将她抱起,朝着屋里走去。

    两人正站在床前,娇羞不已的时候。

    嘭嘭嘭,一阵敲门声响起。

    “谁呀!”三娃子满眼气恼的神色,语气不善。

    “我!”

    是老族长?

    三娃子一听这声音就焉了,不舍的将慧娘放下。

    用手搓了搓脸,连忙朝外喊到:“来了,来了。”

    三娃子开门,便看见老族长带着族里其他几位老人站在外面。

    “老族长,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坐。”三娃子殷勤的邀请几人进门,朝着里屋的慧娘喊了一声,“慧娘,你去点一盏灯来,顺便再倒些水来。”

    这种时候被打扰,慧娘正满脸羞红的恨不得把头钻到被子里藏起来。听到外面喊她,她不得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起身去拿油灯。

    慧娘掌着油灯,提着一壶水出来,将两样东西都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跑了回去。

    油灯昏黄,老族长等人也没有看到慧娘脸上发绯红,只觉得她转身就跑的举动有些奇怪。不过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还有问三娃子,老族长也就没有多想。

    “几位族老这时候还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三娃子给几位老人各自倒了一碗水,放下水壶,问道。

    老族长当仁不让的点头,叹气,“那几个蠢物都是废的,问了他们半天一个个的像闷嘴葫芦一样,连屁都放不出来一个。三娃子你比较机灵,记性好,你来和我们几个说说你们服徭役的事,你们这么快就回来,虽然是有衙门的凭证,但是咱们还是有些不放心呐。”

    三娃子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老族长这是不放心他们几个,怕他们是逃跑回来了的。虽然有着凭证,但他们毕竟才服了几天的徭役就回来说服完了,这个确实没有办法让老族长等人放心。

    逃避徭役,不仅是当事人的家人会被连累,就连当事人的村子也会被连累。

    这就叫连坐。

    “也罢,也就和他们好好说说,一来可以打消他们的顾虑,二来自己这次服徭役的经历如此离奇,他早就想找人说说话了。”三娃子心道。

    喝了口水,三娃子便和老族长几人说起这次服徭役的经历。

    “我们到了县衙之后,便被告知这次服徭役是去修建句容县到京城的道路。”

    没等三娃子继续说下去,一位老人插话,“那条路足有三十里长,你们几天就修完了,难道官府征调了许多民夫?”

    “错,官府并没有征调多少民夫,据和教我的匠人闲谈知道,这次官府一共征调了两万人。”三娃子解释。

    “这不可能?你们两万民夫,怎么可能几天就修完了?三娃子,你们不会是真的逃回来的吧?”老人顿时大惊失色,疑惑的问。

    其他包括老族长在内的几人,看着三娃子都露出了狐疑之色。

    他们都是亲身经历过服徭役的人,包括修路他们也亲自修过。

第五十四章 人没回来

    这时候修建道路,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活计。光是挖掘就是一个大麻烦,要知道这个时候是没有大型机械的。把土挖起来,再背走,就这就需要耗费大量的劳力。更何况,修建道路还要平整,还要用石头绑在木棒上,几个人抬着一点一点的锤压结实。

    三十里道路,两万民夫没有两个月的时间,更本就不可能修完,更何况是几天。

    躲在门后偷听的慧娘,听到老人的话,顿时滚热的眼泪沿着脸庞流了下来。她当然是相信自己当家的话,捏起小拳头好似想要给当家的鼓起,又好像是要拿出去锤在老头的脑袋上。

    三娃子倒是丝毫不紧张,面对几位老人的神色,只是嘿笑一声,“叔公,听咱说完。”

    老人看了老族长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只得低头继续听下去。

    “原本咱也是像叔公那样想的,这徭役没有两个月可完成不了。还在发愁,要是带着的干粮吃完了该怎么办呢,没想到......”三娃子嘿笑着摇头。

    “等会儿,”老族长一脸严肃的看着三娃子,“刚才你说,这次徭役有匠人教你们做事?他教你们什么?”

    “这就是这次徭役不一样的地方,”三娃子笑着继续说,“我们到了以后,没有像以往那样由县衙的人安排着干活。而是被,被......对了,想起来了,听匠人说这次修建道路不是朝廷组织的,而是宝钞提举司的韩大人组织的。”

    宝钞提举司?老族长几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有听说过。不过这什么司既然能够让县衙征调民夫,想要也是比县衙还有大的官府。

    还有着宝钞他们是知道的,但是宝钞和修路有什么关系,他们却不知道。

    见三娃子说的煞有其事,不像是临时编瞎话诳他们,他们也不着急,继续听下去。

    “我们到了之后,就被这位韩大人分成了两拨人,一些去河边挖石头砂子,一些就像我一般去跟匠人学修路。老族长不是想要知道那匠人教我们做什么吗?他教我们用水泥。”

    水泥?

    又是一个他们没有听过的东西。

    “水泥是什么?”老族长问出了几人的心声。

    躲在门背后的慧娘也瞪大了亮晶晶的眼睛,支棱起了耳朵。

    “一种神奇的东西。”接着三娃子就把水泥的神奇,原原本本的和老族长等人说了一遍。

    他们几人在三娃子开始说的时候,嘴巴就从张大之后,便没有合拢过。

    遇水则化,和着水将其与砂子石块混合在一起,便可以像做豆腐一般做成各种形状,等隔天凝固之后便能够坚如磐石?

    这天下间,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老族长几人看着三娃子目瞪口呆,仅存的一丝理智都在警告他们不要相信。

    三娃子喝了口水,润了润干燥的喉咙,“反正那条路已经修完了,就在那里,你们要是不信,明天一大早可以去看看嘛。而且那工匠还告诉我,这东西根本不怕雨水冲刷,所以哪怕在下雨天,这条道路也不会有丝毫的泥水。不过这道路平整无比,大家就是晴天去走走也是好的。”

    还不怕雨水冲刷?

    要不是三娃子提醒他们‘路就在那里,他们明天就可以去看’,根本不可能骗他们,他们或许根本就是认为三娃子是不是中邪了,这世上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东西?

    可是三娃子的话他们不得不信,只要他们明天早上去看一眼就明明白白的东西,三娃子不可能骗他们。

    几人失魂落魄的从三娃子家里离开,纷纷准备明天就去看看那条神奇的路。

    听到几人离开,慧娘打开门来的三娃子身边。

    “当家的。”慧娘把螓首埋在三娃子怀里。

    “嗯?”三娃子手臂挽住慧娘娇小的身躯。

    “明天,明天慧娘也想要去看看那条路。”慧娘抬头乞求的看着三娃子。

    “额!”三娃子眉头皱成黑线。不过很快又消失无踪,“好吧,明天咱们一起去,好让你看看咱亲手修出来的道路是有多么的神奇。”

    “再神奇,那也不是你,是你说的那个水泥......”慧娘小手锤了三娃子一下。

    三娃子转念一想,这倒是真话。不过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咦,对了是水泥。自己既然被匠人教会使用水泥了,这是不是学到了一门手艺?

    心情一阵激动,这年头想学门手艺可不容易,而且还是像水泥这样神奇的东西。不过自己这份手艺好像要有水泥才管用啊,没有水泥的话,那就什么也不是。

    水泥这种东西,肯定是朝廷才有的,自己也不可能得到。

    “当家的......”

    喃呢之声从耳边响起,三娃子感觉到一只小手在他的胸口胡乱画着。

    这个时候还是造个小人出来陪慧娘比较重要,还管什么水泥不水泥?

    三娃子强有力的腰背一挺,抱着慧娘就进了屋里。

    顿时春风细雨四起,一夜雨疏风骤。

    第二天一大早,三娃子和慧娘早早的吃过饭,便带着点干粮来到水泥大道这里。

    “哇,这么多人啊!”慧娘满眼望去大路两边全都站满了人影,不由的惊叹。

    这些也是和他们一样,来看稀奇的百姓。

    两万民夫各自回到家里,和三娃子一样自然少不了对这条路的一顿吹嘘。自然而然的在百姓当中引起了极大的好奇,吸引了大量的百姓想来一看究竟。

    这些百姓围在路两边啧啧称奇,还有人上路去来回走动,感受着和泥泞道路不一样的体验。

    钞纸局。

    韩度正趴在案桌上,不断的用笔画着,他是在画高炉的结构图。

    想要炼钢自然少不了用到煤炭高炉。

    虽然煤炭高炉在现代炼钢体系当中,已经属于被淘汰了的产品,但是作为支撑起工业发展起步期的它,在这时代就是属于外挂一样的东西。而且这种高炉可大可小,小到可以一户人家砌个炉子就能够炼钢,大到举国之力也建不了多少个真正的超大型高炉。

    韩度自然不会去建一个太小的,那种一户人家就可以砌的高炉,烧木材就可以炼钢的,其实严格说起来,那不叫炼钢,那叫炼铁。因为高炉过小必然会导致温度不够,根本不能够将铁里面含的碳杂质给降下来。

    韩度怎么也是朝廷命官,手下也有着二百来号人呢,更何况他手里还有着一处优质的无烟煤矿,所以他决定建个大点的高炉,中规中矩能直接练出钢来的那种就好。

    忙活了半天才画好图纸,有七八张,直起身来舒缓一下腰背,吩咐一旁的人。

    “去,将黄老找来。”

    不一会儿,黄老便推门进来。

    “大人,你找小的?”

    韩度点头,吩咐道:“你找人去弄些陶土出来,烧成砖。”韩度和黄老着重提了一下砖的尺寸。

    黄老点头应下,随口说道:“这个容易,不知道大人需要烧多少砖?”

    韩度略一沉思,抬头随意道,“先烧一万吧,如果不够的话,到时候再加就是。”

    黄老听到一万的数量微微惊了一下,迟疑着说,“这个,大人这需要的陶土可是不少......”

    陶土钞纸局这里可没有现成的,既然没有那就需要花钱去买,这东西可不便宜。按照韩度要求的尺寸,一万砖需要的陶土,花钱买的话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韩度随意的挥挥手,“你办吧,这东西我有大用,你去找熊莳支应钱给你便是。”

    “好吧。”黄老答应下来,就要出去,却被韩度给叫住。

    “等等,黑子那小子呢?回来了吗?。”

    韩度决得他手下这些匠人里面,要论建窑子的技术,还是这年纪轻轻的黑子最好。后来建造的水泥窑和石灰窑,烧的时候偶尔会有漏烟现象,明显的就是窑子的密封性不够好。

    但是黑子前面建的,却没有这样的现象。

    保证高炉里获得高温的一个指标,就是高炉的密封性,密封的越好内部的热量散失越少,能够得到的温度也就越好。

    因此韩度觉得,还是让黑子来建高炉才行。

    “大人,他还没有回来。”黄老如实回答。

    韩度眉头紧皱,有些奇怪这都多久了,难不成黑子还没有教会工部的匠人不成?不过现在自己急着用人,也管不了工部那么多了。

    “你派人去催催,就说本官有要事要办,需要让黑子马上回来。工部那里还需要用人的话,等本官先用完了再说。”

    “好嘞。”黄老转身出门,便开始去安排。

    下午的时候,黄老回来了。

    一进门就开始嚷嚷,“大人,不好了!”

    “怎么了?”韩度抬起头,奇怪的看了慌慌张张的黄老一眼。

    “大人,今天让人去工部找黑子。结果回来的人说,说他没有见到黑子,工部的人根本不让他进门。”

    还有这种事?韩度疑惑,继续问道:“去的人说了他是宝钞提举司的人吗?”

    “说了啊。”黄老紧张的叹道。

    那就奇怪了。

第五十五章 强闯

    如果说一般人贸然前去,被工部的阻拦着不让进门,倒是有可能。

    但是宝钞提举司毕竟现在和工部有着一点合作,报上了缘由居然还被拦着不让进,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韩度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不过倒也没有多想,随口问道:“黑子家里呢?派人去看过没有?”

    “一发生这样的事,小老儿第一时间就派人到黑子家里看看去了,结果刚才人回来了。黑子的家里人说,他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都还以为他在钞纸局里做工呢。”

    黄老虽然神色慌张,但还是条理清楚的把事情说了出来。

    啪!

    韩度把毛笔按在桌子上,抬头,神情严肃的看着黄老。

    黄老被韩度看的不知所措。

    不过没有让他多等,韩度说道,“备马,本官走一趟工部,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哎!”黄老连忙点头答应。

    韩度快马加鞭,来到工部,刚到门口便被守卫给拦了下来。

    “这位大人止步,请问大人到工部有何公干?”

    “本官到工部是找何沛之何大人,并无公干,还望小哥通传。”韩度抱拳一礼,客气的说道。

    “原来如此,”守卫也客气的回了韩度一礼,“不过大人来的不巧,何大人今日在虞衡清吏司,不再这里,大人可以到那里去找何大人。”

    不在?

    韩度也没有多想其他,和守卫问清楚虞衡清吏司位置,便和他告辞,朝着虞衡清吏司而去。

    来到虞衡清吏司韩度再次被拦下,正在和守卫解释的时候,恰巧看见何沛之从里面走出来。

    韩度立时高喊一声,“何大人留步。”说完就躲开守卫,径直朝着何沛之走去。

    守卫见此,也不好继续阻拦,便放任韩度进去。

    何沛之听见有人喊他,下意识的抬头望去,看见韩度的瞬间,脸色一变,就要转头装作没有听见离开。

    可是韩度原本就没有离他多远,就这么会儿功夫,韩度已经拦在何沛之面前。

    不得已,何沛之只好笑着和韩度打招呼,“原来是韩大人,韩大人不再宝钞提举司公干,不知道来这里干什么?”

    这话听着,好似有点不喜欢自己来这里的意思啊。

    这么明显的拒之门外的意思,韩度岂能听不出来?

    韩度撇了何沛之一眼,对此也没有和他计较。别人态度冷淡,韩度也不会和他热情,自己今天是来找黑子的,只要找到人自己转身就走,谁还稀罕来这虞衡清吏司的衙门不成?

    “下官是来找手下的人的,下官手下那几人借给大人用这么长时间了,也该还给下官了吧?”

    “原来是这事,”何沛之恍然大悟,笑着道:“好说,好说。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那几人现在可不能够给你,他们是你派来教工匠制作水泥的,在水泥制作成功之前,他们都不能离开,你再等等吧。”何沛之向韩度解释。

    什么叫水泥制作成功之前不能离开?也就是说到现在,这么久了水泥还没有制作成功?

    黑子这几人在搞些什么?这么长时间难道还教不会工部的工匠?这些工匠难道都是豕吗?

    何沛之原本以为他这样说,韩度便会离去。

    那知道韩度在听完了之后,却摇头说道:“何大人,下官的钞纸局有重要的事情要交给黑子去做。这样吧,您先让黑子跟下官回去,等他把事情做完了,再让他回来,可好?”

    怎知,韩度这话一出口,何沛之顿时变了脸色,再没有刚才那样脸带笑容的样子。

    反而是脸色变得阴沉,向韩度厉声道:“韩度!让你手下教工部的工匠制作水泥,这是皇上的旨意,现在水泥尚未制作成功,你便要将人带走,你是想要抗旨不成!本官见你少不更事,区区一个八品官而已,不和你计较,识相的赶紧滚回去。”

    说完,何沛之袖袍一甩,再也不理会韩度,就要离开。

    韩度听完脸色一沉,斜跨一步再次拦在何沛之面前。

    “大人这是在品级压下官?”双眼轻蔑的看着何沛之,韩度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再也不与他客气,“皇上虽然有旨意让下官派人教工部制作水泥,但是皇上可没有说过,把下官手下的人给工部。下官既然派人来工部教了这么多天,便算是完成了皇上的旨意,至于你们学不会,那是你们自己蠢,与下官无干。现在把人给下官,那一切都还好说,否则别管下官不给大人六情面。”

    “韩度!”何沛之眼睛瞪圆,厉声喝道:“本官看你是忘了这是哪里,这里是虞衡清吏司,不是宝钞提举司,容不得你在这里放肆。来人,把他给本官轰出去!”

    周围的守卫听到何沛之的话,立刻就朝着韩度围了过来。

    韩度没有想过这何沛之会直接翻脸,眼看就要吃亏。韩度眼明手快,瞬间出手捏住何沛之的手腕,一扭,便将何沛之的手臂给提到他的背上。

    “啊......”只听见何沛之一声惨叫,整个人像是煮熟的虾子一般,低头弓着腰身。

    这时候,韩度才好整以暇的用手掌将何沛之的中指给死死的握在手里。

    眼看着守卫还要继续上前,韩度大喝一声,“退后。”

    同时,握住何沛之中指的手掌微微一折。

    “啊!”何沛之又是一声惨叫,连忙喊道:“退后,退后,都给本官退后,听见没有......”

    守卫见此,再也不敢上前,看何沛之暂时没有危险,便纷纷朝后退去。

    韩度满意的笑了,手掌微微一松,何沛之的惨叫声立止。

    缓过气来,何沛之弓着腰身立时朝韩度吼道:“韩度你混蛋,赶紧放开老夫,你可知道当众挟持朝廷命官是个什么罪名?”

    韩度这时候那里还去管什么罪名?厉声说道:“别忘了,我也是朝廷命官。有罪没罪你说了不算,皇上说了才算。”

    大明朝的官员本就彪悍,别说是在官衙里打架了,就算是御前打架的都有,而且还在御前有人打死了人呢。结果打架的人还不是屁事没有?当然,那是在明朝中后期发生的事,现在老朱还坐在龙椅上,可以没有人敢在老朱面前这么放肆。

    “走,现在带我去找人。”韩度完全不理会何沛之的威胁,提了提他的手指,“或者你想要多吃点苦头?”

    何沛之又是一声惨叫,连忙告饶道:“去去去,这边,人在这边。”

    韩度就这么抬头挺胸,手里提着何沛之一根手指,像是提着一只小鸡仔似的,朝着何沛之指的方向找过去。

    韩度带着何沛之离开,剩下几个守卫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好在他们很快便反应过来,连忙去里面通知其他大人。

    韩度按照何沛之的指示,来到一间屋子门口。

    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开大门,房屋内的景象让韩度目眦欲裂。只见黑子和其他两人都被分别绑在柱子上面,身上衣衫有着大大小小的豁口,上面还渗透着血迹,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用鞭子抽过。

    “大人,”

    “大人......”屋里的人见到门被踢开,注意力便被吸引过来,看见在韩度身边弓着腰身的何沛之连忙惊呼出声,就要上前来。

    “滚开!”韩度眼睛一瞪,手里不自觉的加重了力气。

    “啊!”何沛之一声惨叫,连忙呵斥其他人,“退下,退下,赶紧都给本官退下。”

    黑子的伤势明显最重,看见韩度进来,便露出一个笑容,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好似多说一句话要耗费他极大的精力。

    另外两人要比黑子有精神的多,见到韩度进来,立刻大喊。

    “大人”。

    “大人快救救黑子,救救我们......”

    韩度满腔怒火,俯身在何沛之身边,咬牙切齿的问,“这就是大人不让我带人走的原因?”

    “误会,”何沛之神色大变,立刻喊道,“韩度你误会了。这是他们迟迟没有教会工匠制作水泥,本官以为他们敝帚自珍不愿意交出水泥技艺,因此才小惩大诫,绝不是你像的那样。”

    “大人冤枉啊,”其中一位工匠听到何沛之的话,连忙向韩度喊冤,“大人明鉴,不是我们藏私不教他们。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按照咱们说的来,石灰没有发透,灰渣磨的不够细,这样的东西就拿去烧水泥,失败了就怪罪于我们,说我们藏私不把真正的技艺教给他们。然后就被捆起来打,大人我们冤枉啊......”

    韩度气极了,轻声在何沛之耳边问,“是这样的吗?何大人?”

    “韩度,你我同朝为官,何必,何必因几个匠人而闹的不愉快?”何沛之语气缓和,向韩度劝说,“你把本官放开,今天这些事你就当做没看见可好?本官也不会计较你如此对我的事。”

    何沛之开始和韩度谈起条件。

    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一个个都闭上了嘴巴。

第五十六章 揍何沛之

    就连刚才大喊冤枉的匠人,也没了声息。黑子眼睛里更是出现了一抹黯然,这些年朝廷的官员越来越不把匠人当成人来看,哪怕是在工部,对匠人动辄打骂,那是常有的事。匠人为朝廷做事,越来越像是牛马牲口一般。

    就算韩度平日里对他们要好一点,给他们安排饭食,还给他们发放薪俸,但是在他们看来,韩度毕竟只是一个八品官,不可能为了他们去得罪一个比韩度自己大的多的官员。

    “放人!”韩度懒得和何沛之废话,直接要求他放人。

    何沛之嘴角唾沫横飞,气呼呼的道:“韩度,你可要想清楚,不要自误。”

    “自误?”韩度微微一笑,“呵呵,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放人!”

    手掌用力,何沛之顿时惨叫连连。

    赶紧吩咐下去,“放人,放人......”

    其他人虽不愿意,但既然是何沛之下的令,他们也不得不听。便上去将黑子等人的绳子解开,将三人放了下来。

    黑子被人从柱子上放下来的时候,在地上挣扎了几下,都没有站起来。干脆就此一屁股坐在地上,只是他脸上的笑意甚浓,双眼紧紧的盯着韩度,好似要想将韩度看个通透一般。

    其他两人见到,赶紧过去一左一右把黑子从地上扶了起来。

    “伤的重不重?”韩度紧张的问黑子。

    黑子脸上灿烂一笑,突然他好似扯到了伤口一般,又变得龇牙咧嘴起来,说道:“都是皮外伤,死不了。”

    “韩度,人还给你了。现在你总能把老夫放了吧。”

    韩度看着四周对他虎视眈眈的人,呲笑一声,“何大人着什么急呢?还要麻烦何大人送我们出去。”

    说完,便提着何沛之往外走。

    何沛之被韩度控制着,不由自主的跟在韩度身边,房屋内工部的人束手无策,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韩度等人离去。

    韩度来到大门口,便看见一群官员严阵以待,将大门堵的严严实实。

    “你是何人?敢在虞衡清吏司内放肆?还不赶紧放开何大人。”为首一官员,当即斥责韩度。

    何沛之佝偻这身躯,努力抬眼看见了说话的人,立刻大喊起来,“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韩度!你胆大包天,还不赶紧将何大人放开。”另一人喝道。

    韩度脸上笑意不减,“哦?看来有人认识下官啊。”只是这笑意当中带着丝丝的阴沉。韩度可以明明白白的知道,眼前的这群人自己一个也不认识,那他们为什么会认识自己呢?

    韩度可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焦点人物,可以轻易的吸引住别人的目光。

    既然他们认识自己,那也就是说他们对自己格外关注?

    想到薛工部曾经的提醒,韩度看着眼前这群人的目光中蕴含着道道锋芒。

    这人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为首一人挥手拦住,然后此人沉声道:“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来人,把他们给本官拿下。本官要去御前,告御状。”

    四周的守卫就要上前将韩度等人拿下。

    “满着!”韩度一声喝止,脸上带着森然冷笑,看着为首官员,“巧了,下官正要带何大人同去找陛下评理,不如大人和下官同去?”

    场面瞬间冷场!

    为首官员连忙暗示守卫停下,他背后的官员看向韩度的目光充满了仇恨,但有好似怕被韩度给记恨上,每次看韩度一眼都是飞快的挪开目光。

    沉默良久,为首官员开口,“韩度你何必要为了几个匠人,和工部弄的不愉快?你现在把何大人放开,把你的人带走,今天这事就算是揭过去了,如何?”

    韩度仔细看着为首之人,即便是面对他给出的台阶,也没有丝毫退步的意思。再说了,此人究竟给出的下台阶,还是一个坑,这都还是两说呢。

    表面上看他是在给韩度下台阶,但是实际上呢?不要忘了,让韩度派人来工部教工匠学会制作水泥,这可是皇上下的旨意。

    如果韩度就此带人离开,岂不是落入工部这群人的奸计当中?他们完全可以恶人先告状,跑去皇上面前说韩度‘狂悖无礼、拒绝教授、擅闯工部、殴打官员’,然后再义正言辞的说‘此风不可长’,要求皇帝必须严惩恶徒以儆效尤。

    如此一来,韩度要是就这么带着人离开了,岂不是授人以柄?

    老朱有句话说的非常好,韩度非常认同,那就是‘要么不做,要做做绝’。因此,韩度绝对不可能放过何沛之,也不会就此和这些人息事宁人。必须要现在就到皇上面前评理,他才能够从这漩涡里面脱身。

    “不如何。”韩度摇着头拒绝。

    为首之人听了,脸色陡然一变,胡须都禁不住抖动了几下。

    “下官这就请何大人和下官一道进宫,哪位大人想要一起的,下官欢迎。”说完韩度就提着何沛之,朝着这群官员迎面走去。

    韩度来到这群官员面前,见他们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便洒然一笑,道:“几位大人不让开,难道都想和下官进宫面见皇上吗?那就一起请吧!”

    为首官员看向韩度的眼睛,都好似喷出来火焰,僵持片刻,还是无奈的让开了道路。

    “大人救我,大人......”何沛之见此,神色大变,连忙不断的出声哀求。

    可惜的是,无论是他再怎么哀求,都无济于事。为首的官员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甚至将头侧向一边,假意没有看见。

    “哈哈哈,”韩度笑得十分痛快,也不和这些官员说些什么,直接提着何沛之便大步迈出大门,朝着皇宫而去。

    老朱正在奉天殿批阅奏折,老太监侍立在一旁。

    看见大殿门口一个小宦官探查脑袋朝里望了一眼,老太监眼帘一垂,便明白肯定是又有了什么急事。便悄声从老朱身边离开,来到殿外。

    拂尘一摆,老太监瞥了宦官一眼,“什么事?说吧。”

    “老祖宗,是这样的,韩大人押着一位官员、带着三个工匠要来觐见陛下,已经在奉天门外等候了。”

    老太监听到韩度押着官员来见皇帝,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心道,“这韩度真是什么样的事,都敢干。洪武朝这么多年,就没有见过敢押着官员来见皇帝的,更别说还带着工匠了。”想到此事紧急,便随意挥挥手让小宦官退下去,自己踩着小碎步,迅速来到老朱身边。

    “什么事?”老朱低沉的嗓音响起,仍然埋头批阅着奏折。

    “启禀陛下,韩度带着官员和几个匠人来求见陛下,或许是有什么误会......”老太监面对韩度这样的骚操作别无他法,只能在老朱面前尽量帮他转圜一番。

    “呵!几天不见,这小子长本事了哈。”老朱语气里透着冷风。

    “宣!”

    “宣韩度等人觐见。”

    “臣拜见陛下。”

    “草民拜见陛下......”

    在像老朱行礼之后,韩度先声夺人,直接就哭了出来。

    “皇上,呜呜呜,臣冤屈啊,请皇上给臣做主。”韩度悄悄的一把掐在自己的大腿内侧,瞬间疼的眼泪哗哗的流出来。“臣按照皇上的旨意派人去工部传授水泥技艺,可是工部的人不仅不领情,还故意刁难臣手下的人。”

    掀起黑子身上的衣衫,露出衣服下面纵横交错的一道道伤口,“皇上请看,工部将臣的人都打成什么样子了。请皇上给臣做主,给匠人做主。”

    老朱高坐在御案上,在韩度掀开的匠人衣服的时候,他看的一清二楚,的确是浑身伤痕累累。于是便皱着眉头,看向何沛之。

    何沛之被老朱一眼,看的有些后怕,气急败坏的连忙辩解道:“皇上明鉴,是韩度的匠人不肯将真正的制作水泥的方法教给工部,水泥制作一直失败,所以臣才稍微动刑逼问了一二,这都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韩度纵容匠人隐瞒水泥制法,请皇上责罚。”

    “一派胡言!”韩度顾不得哭诉,指着何沛之反驳,“皇上明鉴,臣的匠人是把制作水泥的全部方法都一一传授给工部了的。是工部的人不听号令,不按照臣制定的标准来。皇上当知,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道理,每一样原料都差一点,结果便自然只能是失败。”

    “明明是你的人没有用心教......”

    “明明是你的人没有用心学......”

    韩度和何沛之两人分别据理力争,吵了起来。

    嘭!

    老朱重重的把手里的奏折摔在御案上。

    韩度几人顿时闭嘴,听候老朱的吩咐。

    “吵啊,继续吵,怎么不吵了?”老朱语气不善的看着两人。

    过来片刻两人还是沉默不言。

    “你们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说的挺起劲的嘛,现在继续说啊。”老朱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等了片刻继续道:“你们不说是吧?朕来说。”

    “韩度!”老朱怒喝。

    “臣在。”韩度只能够硬着头皮回应。

第五十七章 告状

    “你胆子不小啊,胆敢带着人来奉天殿吵闹。”老朱语气不善的说道。

    “臣不敢,臣只是据理力争,请皇上做主。”韩度低头。

    老朱冷笑道:“你不敢就能带人来奉天殿吵闹,你要是敢的话,岂不是要把朕这大殿给拆了?”

    “臣,惶恐。”韩度听出了老朱语气深重,只得跪地求饶。

    老朱看了韩度一眼,没有在管他,转而把目光投到何沛之身上。

    面无表情的问,“朕问你,工部的匠人会制作水泥了没有?”

    何沛之顿时冷汗顺着沟壑纵横的老脸就流下来了,喏喏的道:“回皇上,还没有。这都是韩度故意不让匠人传授工部水泥制法,和工部无关。”

    “胡说!”韩度抬眼狠狠地瞪着何沛之,厉声道:“是你工部的官员胡作非为,不按照本官的标准来。不服气,咱们就在皇上面前现场制作一番,看看是谁的错?”

    何沛之面对韩度的挑衅,只能够沉默以对。韩度如此肯定他的匠人传授的制法没有问题,难道真的是他们的错?原本韩度的匠人的确是多次强调过,各种原料应该制作成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够使用,但是当时没有一个人官员听取他们的意见的。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匠人算什么东西?岂能有资格对他们这些官员指手画脚?

    他们官员可是代表着士农工商里面的士人啊,是最顶级的阶层,是精英中的精英,岂能被几个地位低下的工匠所左右?

    原料能不能用,自然是自己等人说了算。反正都是些原料罢了,只要能用就行,何必要去达到什么标准?

    ‘难道真是因为原料出的问题?如此一来,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何沛之心道,忽然开始害怕起来,怕皇上真的答应韩度,让他们现场制作一番。如果用同样的制法,韩度成功了,而工部失败了的话,那对于整个工部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何沛之。”

    “臣在。”何沛之心有戚戚。

    “朕让你安排工匠学水泥制法,这都多久了?”老朱话语深幽的问道。

    “臣,知罪。”何沛之后背冷汗淋漓,战战兢兢的跪了下来。

    老朱眼帘一垂,撇了何沛之一眼,“朕再给你三天时间,不管是你让韩度派工匠到虞衡清吏司教也好,还是你自己派工匠到钞纸局学也罢。三天,就三天时间,工部必须要有水泥制法,否则......”

    否则怎么办,老朱没有说。但想来是少不了人头落地的。

    老朱在韩度修建水泥道路之后,就十分清楚的感觉到了水泥的重要性。所以,工部掌握水泥制法,这是必须的。

    “臣,遵旨。”何沛之回答的十分艰难,但是再艰难他也必须要答应下来。

    三天时间虞衡清吏司必须要掌握水泥制法,这对于何沛之来说相当有难度,毕竟前面让黑子三人手把手的教了那么多天,都没有掌握。

    现在和韩度更是闹到了如此地步,想要韩度全力支持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三天掌握水泥执法,何沛之根本没有把握。

    “你二人胆敢在殿内喧哗,自当惩处以儆效尤,各自罚俸半年,退下吧。”老朱最后宣布着对二人的处理结果。

    何沛之一点意见都不敢有,道声:“谢皇上”之后,便起身退出殿外,离开。

    韩度心里却是不甘心,‘什么叫各自罚俸半年?’皇上你这是葫芦僧断葫芦案,各自打五十大板啊。再说了,罚俸半年对于何沛之那样的人来说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也为官多年,罚俸半年他也只是少领一点钱而已。但是对于自己来说却是不一样了,自己才当官一个多月呢,这俸禄都没有领取到分毫,就要被罚俸半年。岂不是说,自己不仅辛辛苦苦干了一个多月的俸禄,一文钱也领不到,而且接下来的几个月,也要白干?

    自己还要养家糊口,妹子还想着吃肉呢!

    韩度心里发出强烈的抗议,深深的感觉到这是老朱在对被他敲走了一千贯钱的打击报复。

    不过他看着老朱阴沉似水的脸色,最终还是识趣的把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韩度郁闷的出门,便看见何沛之在殿外等他。

    和韩度一脸忧愁相反,何沛之见到韩度的时候,满脸笑意:“皇上虽然惩罚了本官,但是也惩罚了你,韩度你是不是很失望?”

    韩度冷眼看着何沛之。

    “哦,对了。罚俸半年对于本官来说虽然肉痛,但是也不是接受不了。”何沛之故意笑着说道,“听说韩度你家里情况可不太好,这半年,啧啧,难熬咯。”

    韩度家的情况,何沛之还是听说过的。毕竟以前韩德可是户部侍郎,仅次于尚书的人物,他被下狱,牵动的可是整个京城所有官员的神经。

    作为百姓,或许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何沛之作为官员对于韩德当时的事情,自然是了解的十分详细。因此,对于韩度家里的情况也是了如指掌。

    看着韩度一脸愁容的样子,就让何沛之十分的痛快。

    韩度冷冷的白了何沛之一眼,低声笑道:“你还有心情幸灾乐祸?呵呵,你还是自己想想,怎么在三天后保住自己的人头吧。”

    何沛之闻言,脸色大变。

    果然,这快乐还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才是真正的快乐。

    何沛之沉声道:“怎么?韩度你这是想要放手不管?别忘了,皇上可是有旨意让你教授水泥制法的。”

    韩度轻蔑的笑了,伸出一根手指,在何沛之眼前左右摆动,“不,不,不。皇上是让你想办法,可没有说过让我教你,这事与本官有什么关系?”

    说完,韩度便笑着离开,再也不去管何沛之在他身后如何的跳脚。

    何沛之神色变得极为难看,指着韩度连续喊了几声,都不见韩度停下脚步。

    无奈只得急急忙忙的朝着虞衡清吏司赶去,想要争取在那些工匠还记得韩度的人是如何教他们制作水泥的内容之前,将水泥给成功制作出来。

    可惜的是,事与愿违。

    何沛之虽然想要极力的挽救,但是事情那有那么容易。他们这些官员原本就没有让匠人用心的学水泥制法,都想着以此来给韩度下个套,教训一下韩度呢;都想着以此来‘敲山震虎’,让韩度不敢再‘藐视朝纲’胡作非为。

    没想到,韩度根本就不吃他们这一套,直接撕破脸的闹到皇上面前。

    现在何沛之才想着让学了个半吊子的匠人,制作出水泥,这怎么可能?何沛之在虞衡清吏司守了整整一天一夜,眼睛都熬红了,还是没有得到匠人成功制作水泥的消息。

    着急上火的何沛之最后只得把虞衡清吏司的大大小小官员都请来,齐聚一堂,希望大家能够合力想想办法,处处主意。

    可惜的是,众人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解铃还须系铃人,”为首一人长叹一声,“既然这水泥是钞纸局制造出来的,咱们想要制作成功,还是只能向他们要法子。”

    这句话落下,在场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就连何沛之都是一脸为难的苦笑着开口,“大人,现在韩度和咱们势同水火,恐怕就算是下官上门跪下去求他,他也不可能把制法再教给我们的了。”

    其他人都是一阵点头,赞同何沛之的看法。那韩度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要不然他根本就没有必要为了几个匠人把事情给闹到皇上面前,让工部如此的难堪,如此的被动。

    “大家也不要悲观,”为首官员端起茶杯轻滑了几下,抿了一口。

    “大人有何高见?”

    “呵呵,韩度在东门外修的那条路,你们都听说过了吧。”为首官员轻笑一声。

    众人纷纷点头。

    “最好的路”、“最神奇的路”,这条道路这些天以来,占据了整个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就算是不想听,也不得不听到各种各样的版本。

    为首之人见此,才继续说道:“皇上在路修成的当天就去见过了,以皇上的见识自然能够清楚的知道水泥的重要性。”摇了摇头,“皇上是不可能让韩度一人独揽水泥制作的,这也是皇上宁愿花钱,也要从韩度手上把制法买过来的原因。先不说一家独大有尾大不掉的问题,就算是让韩度一个人提供水泥,就凭他手下的那几个人,他又能够提供多少?往后,不管是修建道路,还是巩固城防,需要的水泥都会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而这样巨大的量,只有我们工部,只有虞衡清吏司,才能够提供。”

    “大人的意思是说,哪怕是咱们不去找韩度,皇上依然会下令让韩度将制法教给咱们?”有人惊喜的问。

    “理是这个理,”为首官员点头,忽然语气一转,“但是真要如此做的话,工部名誉受损不说,恐怕何大人的项上人头也保不住了。”

    众人闻言,齐齐一滞。

第五十八章 匠户

    “这,这可如何是好?”何沛之听的身躯一抖,涩声问道。

    “没有其他办法了,咱们一起去找尚书大人吧。现在只有尚书大人出面,或许还有几分转圜之机。”为首官员叹道。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顿时齐声道。

    “大人说的有理,同去,同去......”

    韩度正在看着大夫给黑子换药。

    其他两人伤势要比黑子轻的多,身上连血迹都没有,也就是吃了点皮肉之苦。回来之后,顿顿好吃好喝的照顾着,再休息一天,便又生龙活虎的去干活了。

    唯有黑子的伤势过重,浑身上下都是纵横交错的鞭痕。于是韩度便请了专门的大夫,来给他治伤。

    “大人,小的真的没事,不用这么隆重的请大夫来治伤。”黑子为了增加他的话的说服力,还举起手臂朝韩度挥了挥。或许是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让他有些要进牙关。

    “不要乱动,安心治你的伤。”韩度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口说道:“放心,等你的伤好了,本官有的是事情让你做。现在,你安静的躺好,让大夫给你治疗才对。”

    “好吧。”黑子只得泄气的躺在床上。

    在黑子看来,他自己真的没有事。根本就不用找大夫来治伤,这得百花多少钱呐。祖祖辈辈都是做匠人的活计,那能这么娇贵?别说是这些皮外伤了,有时候就算是被磕着碰着了,只要骨头没有断,都不会有人去找大夫治伤。即便是有人断了骨头,对自己狠一点的也不会去找大夫,而是自己用土方法接续一下,就完事了。

    韩度见黑子没有什么大碍,便安抚了他一句,“你自己好好休息,本官先出去了。”

    韩度从黑子那里离开,还没有走多远,便看见熊莳急急忙忙的朝他走来。

    “什么事?”韩度率先开口。

    熊莳怀着小心的道,“大人,工部的人来了。”

    “什么?他们竟然还敢来,来了多少人?”韩度眼睛一瞪,立马挥手招呼人手,“来人,给本官抄家伙。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找上门来,今天不官就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满脸桃花开’,什么是我的地盘我做主。”

    这都是什么人啊?是官员,还是土匪?就算是工部和咱们不和,但那里有人家一上门来,就要抄家伙的?

    听说韩大人和之间一样,也是举人出身。就他刚才的这番举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武将出身呢。

    熊莳见韩度如此夸张,顿时瞪大了眼睛,陡然反应过来,连忙把韩度的手臂给按住。同时挥手,让周围的匠人退开,去各做各的事情。

    “大人稍安勿躁,工部就来了一个人。”熊莳说道。人家都来了一个人,大人你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一个人那又如何?本官先去收拾他一顿,给黑子出口气。”说完,韩度挽着袖子就要冲出去。

    “大人,误会,误会,”熊莳赶紧向韩度解释,“是董尚书来了。”

    嗯?他怎么来了。

    自从老朱废去中书省之后,六部就直接对老朱负责。董直可是工部尚书,妥妥的朝廷重臣。

    韩度可以像提小鸡仔一般,提着何沛之到处跑,让他落尽脸面。老朱对韩度也可以把手高高的举起,然后轻轻的放下。

    但是如果韩度胆敢殴打董直,哪怕是动了他一根指头的话。

    老朱肯定二话不说,把韩度吊起来打,好以此来给董直出气。

    因此,面对这样的大佬,韩度也不得不收起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

    脚步匆匆的去见董直。

    “下官拜见董工部。”韩度来到他的事务房,便看见董直坐在他的主位上,连忙拜见。

    “免礼,”董直捋着胡须,笑道:“老夫这是不请自来,恐怕你不怎么欢迎吧。”

    “岂敢,岂敢。”韩度小心陪着笑脸,“老大人能来,下官这里蓬荜生辉。”

    “好了,”董工部摆摆手,“好听的话就不要再说了,老夫来此的目的,想来你也有所揣测吧。”

    韩度笑容凝固在脸上,涩声道:“老大人的意思,下官不明白。”

    董直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那老夫就直说。虞衡清吏司的事情老夫知道了,他们虽然有错,但毕竟都是在为皇上效力,还请你宽容一二,让他们派工匠到你这里学水泥制法。”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

    可是韩度心有不甘啊,他被虞衡清吏司给摆了一道,难道现在就这么放过他们?尤其是那何沛之,韩度一想到他心里就有一股无明业火升腾起来。

    “老大人,您这又是何必......”韩度为难的开口。

    董直挥手打断了韩度话,“其他的话就不要说了,老夫不管怎么说也是工部尚书,工部的事就是老夫的事。你就说行不行吧。”

    韩度脸色难堪的看着董直。

    薛祥从怀里摸出一叠奏折,放到韩度手里,“这些是他们弹劾你的折子,只要你答应下来,老夫向你保证此事到此为止。他们不会再以此事弹劾你,也不会故意找你的麻烦,你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如何?”

    韩度翻开奏折,一本本的看去,的确都是弹劾他的折子。不仅有工部官员这次弹劾他的,上次弹劾他的也在,只是署名全都被抹去了。

    韩度也不想和工部把关系弄的势同水火,拿着奏折掂量了几下,点头答应下来。

    “好,就依薛工部所言。”

    薛祥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满意的道:“年纪轻轻的便有这份定力,很不错,比老夫当年强。”

    说完便朝韩度告辞离开。

    韩度将薛祥一直送到钞纸局外面,亲眼看着他乘坐轿子离开。脑海里都想不明白,薛祥最后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熊莳见韩度将人送走,才小心翼翼的来到韩度身边。

    “大人,薛尚书走了?”

    “走了。”韩度没好气的看了熊莳一眼。平时没见过熊是这么小心的,没有想到在薛祥面前居然连面都不敢露。

    “嗷。”熊莳点头应了一声,直起腰板,便没有了下文。

    韩度也不指望他开口问,直接吩咐道:“以后工部的人再来,便带他们去烧制水泥的地方。”

    “噢,咱们是要教他们制作水泥吗?”熊莳惊讶于大人和薛尚书究竟谈了些什么,明明刚才还对工部的人喊打的,现在怎么就同意让他们进来了?

    韩度叹气道,“教吧,告诉匠人,仔细一点教他们。”说完语气又是一转,“不过他们学的会就学,学不会也不去管他们,反正只要我们教的没问题就行了,至于他们能不能学会,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好的,下官知道了。”

    隔天,工部的人来了。

    这次来的没有一个官员,都是匠人。而且这些匠人虽然有的年轻,有的年长,但每个人的手掌确实和一般人的手不同。手掌好像四方的,指头粗而短,而且每一根指头都伸不直,里外都是茧皮,圆圆的指头肚儿都像半个蚕茧上安了个指甲,整个看起来总像用树枝做成的小耙子。

    一看就知道这些都是做工多年的老匠人了。

    薛工部的确是要比他手下的那些人有智慧的多,派了这些匠人过来,没有派那些趾高气昂、败絮其中的草包官员过来,真是明智之举。

    否则,要是再惹到韩度不高兴的话,说不定会毫不客气的将那些官员给赶出去。

    对于这些匠人,韩度倒是没有什么成见之心,反而是让他心里泛起同情之意。从一个个的面黄肌瘦的脸上,就能够看的出来,这些匠人营养不良。完全诠释了‘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这句话。

    韩度神情凝重的看着这些站在他面前局促不安的匠人,心里一阵阵的发痛。是他们的双手支撑起来了大明工艺的繁华,本来应该是享受国家良好的待遇,现在却变成了牲口一般为朝廷做牛做马。而且从何沛之等人对黑子的态度便可以猜想一二,恐怕这些匠人平日里也少不了被官员动辄打骂,只是他们身为匠户,无力改变。

    一世匠户,世世代代都是匠户。

    但韩度对此也是无奈,他只能够去尽量对自己手下的匠人好一点,对于这些工部的匠人他无能为力。

    挥挥手,把熊莳招来,吩咐道:“响午的时候,多做些饭菜,让他们也一起吧。”吩咐完没有等熊莳再说什么,韩度叹着气转身离去。

    熊莳看着韩度神情落寞的背影,垂眼沉吟,没有说一句话。他不明白韩度为什么变得如此消极,又为什么要对工部的人这么好。昨天韩度都还在对工部的人喊打喊杀呢,怎么今天反而是要请这些匠人吃饭了?

    ‘想不明白就不想。’熊莳摇头将问题甩了出去。反正大人上任以来,所作所为一直都是天马行空,但偏偏没有做过一次无用功的事情,每一次都捞到了好处。

    请吃饭就吃饭吧,反正这也只有十来个人。

第五十九章 什么最贵

    本来韩度是准备为难一下工部的人的,自己好心派人去教他们制作水泥,结果黑子等人还被他们给打成那样。韩度可不是泥捏的那种人,被人欺负了还忍气吞声。

    谁敢欺负他,他一定会报复回去。

    原本韩度是准备让手下的匠人随便教一下就算了的,反正能学会就学,学不会也是他们活该。但是看见这些匠人,一个个的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韩度心里的火气一瞬间就消失无踪了,还报复什么啊,都是一些苦命人罢了。

    不用韩度吩咐,黄老便带着工部的匠人去水泥窑那边。一边给工部的匠人讲制作水泥的原料,以及原料要达到什么样的标准,一边让他们亲眼看着水泥从原料比例混合到烧制的过程。

    响午的时候,钞纸局的匠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各自朝着饭堂走去。

    工部的一个领头老匠人带着憨厚笑脸,来到黄老面前,一拜道:“这位老大人......”

    “哟,您可千万别这么称呼,”黄老受宠若惊,连忙侧身避开,双手抓住老匠人的手臂,说道:“咱们年纪差不多,你可千万别这么称呼,不如就叫我老黄如何?”

    “那怎么成,”老匠人原本开口就让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见黄老拒绝,他的神情反而轻松了许多。但毕竟是有求于人,因此老匠人是万万不肯直接称呼老黄的,于是便抱拳说道:“那在下就托大,叫一声您老哥。老哥,我们自己带了干粮,就是缺点茶水,不知道老哥可否为我们弄些茶水来?如果没有茶叶不打紧,直接给我们些干净的水就行。有劳老哥了。”

    “要什么水?”黄老十分诧异的看着老匠人。

    老匠人心里顿时暗自一叹,果然是寄人篱下,失落的脸色艰难的堆起歉意的笑容,“既如此,那就,那就不敢劳烦老哥,不敢劳烦......”他以为黄老连口水都不愿意给他,转身眼眶里顿时就红了,眼泪好似要流下,却又被他给忍了回去。

    毕竟他也不能因此而怪黄老,这种屈辱他当了一辈子的匠人,经历的实在是太多了。

    但即便是经历的再多,也没有习惯了的说法,更不可能就此习惯任人折辱。

    忽然,正要离开的老匠人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住。

    老匠人转头不解的望着黄老,没有开口。

    “要什么水啊?”黄老又说了一遍,不解的说道:“韩大人已经给你们准备好饭食了,吃什么干粮?要什么水?和咱们一起去吃饭就是了。”

    “老哥说什么?韩大人竟然还给我们准备饭食?那位韩大人?”老匠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天下的朝廷征调匠人,不都是让匠人自己解决吃饭问题的吗?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还有给匠人准备吃食的说法。

    “当然是韩度韩大人。”黄老提起这一茬,不由得挺起胸膛,笑着:“自从韩大人来了钞纸局,就改了规矩,响午给所有工匠提供一顿免费的饭食。”

    说完贴近老匠人的耳边,笑道:“说出来不怕老哥你笑话,自从韩大人立了这个规矩之后,老汉我一天就只吃这么一顿饭,早上不吃、晚饭也不吃,光这一点就给家里剩下不少粮食。”

    “真是免费的,不花钱的?”老匠人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那当然,我还能蒙你不成?”黄老斩钉截铁的说道,拉着老匠人的手就要朝着饭堂赶去,“其他话都不说了,你自己去看一眼就知道了。赶紧走吧,我可告诉你了,那饿着肚子来吃的,可不止是老汉一个,看到那群家伙没?”黄老伸手朝着钞纸局匠人的背影指了一下,“这些家伙可都是饿着肚子来准备大吃这一顿的,他们的肚量可比老汉大,去的晚了咱们什么也吃不着。”

    说完就要拉着老匠人去吃饭。

    老匠人抬头顺着黄老手指向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所以的匠人都在朝着一个地方走去。

    “等会儿,”老匠人用力挣脱了黄老的手,“老哥你先等一会儿,我去招呼他们一声。”

    黄老看着老匠人离去的背影,大喊了一声,“都赶紧的啊,去晚了可没有了啊。”

    老匠人一回到工部的匠人中间,有着急的几人立刻就迎上来问他。

    “大匠,怎么样?”

    “唉!大匠看你的样子,他们是不搭理咱们了?不过想来也是,听说虞衡清吏司的人把人家的匠人给打的遍体鳞伤,他们不理咱们也说的过去。”有匠人看见老匠人眼睛红红的,以为事情黄了,叹着气道。

    老匠人搓揉了几下自己的眼睛,一时半会儿也和他们解释不清楚,万一去完了真的没有饭吃了,那才是亏大了。

    于是便说道:“别问了,什么都别问,信的过老儿的就赶紧跟上。走,走,走,跟上。”

    老匠人挥手招呼着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钞纸局的人究竟是同意给他们茶水,还是不同意啊?老匠人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事情成了的样子,但他有招呼着大家跟他去......

    不过老匠人在众人当中想必是有些声望,众人虽然不理解,但是在老匠人的招呼下纷纷跟着他走。

    或许在他们的心里,都打算跟着老匠人先去看看怎么回事,就算是事情不成也只不过是白跑一趟而已。

    黄老带着工部的匠人来到饭堂,一推开门他们便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

    木板拼凑起来的长桌长凳摆满了好几间大房间。

    长桌上面摆放的是一扇笼一扇笼的馒头(古代的馒头就类似于今天的包子,有馅儿的,炊饼才类似于今天的馒头。不过不管是炊饼还是馒头,因为发酵技术不成熟的原因,都没有今天的味道好),有菜、有饭,还有少量的肉菜。

    钞纸局的匠人正一个个的坐在长凳上,抓起扇笼里面的馒头就吃,一口馒头一口菜。整个饭堂闹闹哄哄,晃动的都是一个个的脑袋。

    “快来吃啊,你们站在门口干什么?”黄老在一张桌子面前,大声招呼着工部的匠人。

    一双筷子悄悄的从黄老的腋下伸出来,想要偷走一块黄老面前盘子里的肉。

    正当快要得逞的时候,被黄老眼明手快的一巴掌,将肉拍回到盘子里。

    黄老转头狠狠的瞪了身后脸色发黄的小子一眼,“吃起来没够了是吧,不知道这是拿来招待客人的?”

    小子顿时向黄老告饶,“我错了,我错了。再说了这肉吃起来,那里有个够的时候啊。咱们那桌,一上来,两个呼吸不到,就只剩下空空的盘子了。”

    工部的匠人失魂落魄一般走到黄老面前。

    老匠人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些,真的是给我们吃的?”

    “吃吧。”黄老见此心情也是一阵低沉,“以前呐,老汉也是和你们没有什么两样。你们过的日子,老汉也过过,没什么好说的了,吃吧,都坐下来吃。”

    工部的匠人也不再客气,依次坐下,开始大吃起来。

    可是有那年轻一点的匠人,吃着吃着就哭了出来,然后也不管眼泪滴到馒头上,就这么和着眼泪一起将馒头吃下。

    熊莳来到饭堂的时候,正看见韩度撅着屁股、扒拉着窗棱躲在饭堂外面往里面偷看。

    熊莳轻脚上前。

    “大人你这是在干嘛呢?你要看,直接进去看呀。”

    韩度闻言被吓了一跳,转身看到是熊莳,连忙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嘘!”

    熊莳更是被韩度的举止给弄迷糊了,这钞纸局里面就您最大,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看什么就看什么,用的着这么偷偷摸摸的吗?

    再说了,你这禁声给谁看呢?

    饭堂里吃饭吃的比赶大集都热闹,你就是扯开了喉咙喊,他们也未必会听见呢。

    虽然知道大声小声没有什么影响,但既然韩度要求小声了,那熊莳也只好小声的问道:“大人这是?”

    “没事,没事,”韩度轻松的摆摆手,抬头看天,感叹道:“熊莳,你说本官是不是蠢呐?”

    熊莳闻言,顿时胸口一滞,不知道该怎么接韩度这话。‘你蠢不蠢,下官不敢断言。但是你这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反而是铁定有事。’

    不过,韩度却没有发现熊莳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怪异。而是继续说道:“你说以前本官怎么就一门心思的想要给工部使绊子呢?”

    没有等熊莳回答,韩度便自己摇头晃脑起来,“格局小了,格局小了啊......”

    熊莳见韩度举止更加怪异,就差没有把‘你没病吧’几个字给放在脸上。

    韩度见熊莳不明所以,便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这个动作让熊莳十分的不适,但是现在他搞不清楚韩度究竟是个什么状态,因此他也只好一言不发的暂时忍下。

    “你知不知道这个世上什么东西最贵啊?”韩度一脸认真的问。

第六十章 放长线钓大鱼

    “什么东西最贵?”熊莳一时之间还真答不上来。

    不过韩度也没有指望他能回答,便直接说道:“以前的本官不管,但是从此时此刻开始,时代变了,这世上人才最贵。人才,你懂吗?”

    熊莳很想说‘下官不懂,’同时也在想办法怎么从韩度的手臂下躲开,他表示韩度的这个举动让他很不适应,有一股奇怪的别扭感。

    “这里面的就是人才。”韩度笑容满面的看着熊莳,朝着饭堂里指了指。

    “就是工匠嘛,”熊莳现在懂了,“原本韩度就和他说过工匠的重要性,现在却说什么人才,让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要是韩度早说是工匠,或许他早就理解了。”

    “钞纸局里有酒吗?”韩度问道。

    “还有一点。”熊莳硬着头皮回道。这些酒是熊莳采买的时候,私下里采买的,没有像韩度报备过。原本也没有想着怎么用,当时只是因为这酒物美价廉,所以他便买了一些。

    点点头,韩度吩咐熊莳,“你叫人去把酒拿来,给他们送进去。另外你再悄悄告诉黄老,让他把咱钞纸局的匠人待遇透露给工部的人。”

    熊莳恍然大悟,笑着道:“下官明白了,大人这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唉!”韩度假意生气,“亏你还是举人出身呢,说的那么难听干什么?本官这最多算是千金买马骨,一个愿买,一个愿卖。”

    “是是是,下官最笨。”熊莳也知道韩度没有真的生气,连忙笑着告饶。

    “去吧,去吧。”韩度挥挥手,示意熊莳赶紧去办事。

    熊莳走进饭堂,很快便带着几个工匠出来,径直朝着存放酒的地方去搬酒。

    韩度深深的看了一眼热闹非凡的饭堂,满意的笑了一下,背着手走了,像只准备偷鸡的黄鼠狼一样。

    工部啊,工部,既然你们守着金饭碗,非要去要饭,那本官可就不可气咯。

    时代变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人如潮水啊,当人心汹汹的时候,你们堵是堵不住滴,只能够疏咯。

    两天期限一到,工部的匠人完完全全掌握了水泥制法。甚至是最后半天的时候,工部的工匠还主动帮钞纸局烧制了一窑水泥,这两天他们在钞纸局吃的好、喝的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于是最后在众人一致同意的情况下,干脆出力烧制一窑水泥,就当做是回报了。或许他们烧制的这一窑水泥连这些天的饭钱都抵不过,但这是他们唯一能够回报韩度的方式了,除此之外他们别无长物。

    韩度笑意盈盈的站在一旁,看着工部的匠人烧制完水泥便离开,忍不住摇头叹息,‘现在的人真是淳朴,连报答的方式都如此单一’。

    ‘帮自己烧一窑水泥?’本官是缺一窑水泥的人吗?本官缺的是人呐。

    深深感到了自己‘抛媚眼给瞎子看’,接下来几天韩度都陷入到失落情绪当中。

    正当韩度心情不好,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在钞纸局里转悠的时候,熊莳神色紧张,慌慌张张的跑到他面前。

    “大人,尚书大人来了。”

    “董工部来了?他又来干什么?”韩度疑惑,工部都已经把水泥制法给学走了,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啊,他为什么还来?

    “不是董工部,”见韩度误会了,熊莳连忙解释,“是户部尚书徐辉徐大人。”

    顶头上司来了?

    韩度神情一凝,连忙和熊莳一起赶去。

    边走韩度边思绪纷飞,在想一个问题,徐尚书来干什么?

    说起来,韩度就任宝钞提举司提举之后,按照官场惯例他就应该主动前去拜访他的顶头上司。

    能不能够见到,那是两说。

    一般情况来讲,像韩度这样的八品小官,是见不到尚书大人的。

    但是这主动拜访的姿态,必须要做出来。

    正应了那句话,“谁向上司随礼了,上司或许记不到,但是谁没有随礼,上司肯定是记得一清二楚。”

    但当时韩度只是戴罪立功,老爹和弟弟都还被关在牢里,就连他身上也是背着罪责的,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被老朱丢入大牢,然后全家砍头。

    这样的情况下,他一门心思的都是制作出新宝钞,先保住性命再说,那里还有什么心思去拜访户部尚书?

    从常理上来说,韩度的确是有着困难,但这不能成为他目无上官的理由。

    难道是来兴师问罪的?韩度心里浮起忧虑。

    一跨进门,韩度就看见一个神采奕奕的老人,一身朱红官服,正在坐在韩度的主位上。

    两鬓斑白,脸上沟壑纵横,沟壑当中好似流淌过波澜壮阔的岁月长河。

    “下官韩度,拜见尚书大人。下官未能主动拜见,还劳烦大人亲临,还请恕罪。”韩度一进门就快步上前拜下,因为原本他就有失礼之处,所以把自己的姿态摆的很低。

    “无妨。”徐辉呵呵笑道,示意韩度起来。

    “谢大人宽宏。”韩度看不出来徐辉究竟有没有在意他未去拜访的事,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够走一步看一步。

    徐辉见韩度脸上神情紧绷,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宽慰道:“你不用多想,老夫本来就喜好清净,早就厌烦了那些上门打扰的人,你没来老夫反而是落得清净。”

    “终究是下官失了礼数。”韩度低头再次歉意的向徐尚书说道。

    见徐辉挥挥手,真的没有在意这些,韩度才开口问道:“不知大人今日前来,有何吩咐?”

    徐辉笑容不减,看着下首的韩度,凝视了很长时间也不说话。

    等到韩度都开始失去耐心,试探着问,“大人?”

    徐辉这才把目光从韩度身上收了回来,随意道:“哪里有什么吩咐,老夫今天就是想要随处走走,恰巧到了你这里罢了。钞纸局你经营的很好,老夫很放心,只是往后恐怕来这里的时候不多了。”

    随处走走?这话说的真是轻描淡写,但是哪里有随处走走,就走到城外来的?要知道,从户部到这里可是有着小十里的路程,闲逛也不是这个闲法。

    还恰巧来到这里?虽说无巧不成书,但这也太巧了一点。巧到韩度一眼就看出来尚书大人今天是专程来他这里的,但是既然来了,尚书大人找他的原因,偏偏又没有说。

    这其中的缘故,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韩度一时半会,也想不清楚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关节。

    “好了,既然人见到了,老夫还有事务要忙,就回去了。”徐辉起身就要走出去。

    见尚书大人刚来就要走,韩度自然是一再的挽留。

    却被徐辉挥手给止住,站在门口环视钞纸局一圈,“不错,有股子朝气,只是可惜往后再想看,恐怕就难了。”

    “怎么会?只要大人想,随时都可以来。”韩度不明白尚书大人为什么要说些奇怪的话,连忙诚惶诚恐的道。

    “随时吗?”徐辉摇摇头,不再说话,直接上了轿子离开。

    韩度看着尚书大人离去的轿子,眉头紧皱。

    熊莳诧异的问道,“大人,尚书大人这是何意?”

    “本官也不知道。”韩度摇摇头。

    韩度的确是不明白尚书大人意思,但是他觉得尚书大人今天的举止,必有深意。只是因为自己得到的信息太少,他一时想不明白罢了。

    晚上韩度回到家中,一家人齐聚在圆桌上吃饭。

    一家人自从有了牢狱之灾的共同经历,相互之间的亲情更加浓厚许多。

    韩德边吃边看了连吃饭都神不守舍的韩度几眼,没有说话。

    等到大家都吃完饭,厨娘将碗筷撤下去之后,韩德才端着茶杯叫住了就要离开的韩度,“度儿你留一些,老夫有事和你说。”

    本来准备离开的韩度闻言,停下了脚步。

    刘氏看了老爷一眼,挥手招呼着韩景云和韩曙离开。

    韩德示意韩度和他到书房谈。

    韩度来到书房,在老爹身边坐下,疑惑的问道:“爹,有什么事吗?”

    韩德喝了口茶,看着韩度嘿笑一声,摇着头说:“老夫没事,但你有事......刚才吃饭的时候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怎么有什么难处吗?”

    原来是这个。

    韩度低头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理不到头绪的事情,或许告诉老爹他能帮自己找出头绪。毕竟自己老爹曾经也是户部侍郎,在官场混迹了多年的他,对于这些自己看不清楚的事情,或许他便能看清楚。

    于是韩度便将今天徐尚书来钞纸局的事情和老爹说了一遍,“爹,我总感觉徐尚书是话里有话,意有所指,但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说完,静静的等着老爹给他解惑。

    老爹嘿笑一声,抿了一口茶水,才慢条斯理的开口,“意有所指是肯定的,但是个中缘由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看向韩度的眼神里,蕴含着某种期待。

    我该知道什么?

    为什么老爹和徐辉一样,就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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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烟火介绍:
朱元璋:“一群贪赃枉法之辈,朕要杀光他们。”
韩度:“陛下息怒,与其杀了,不如废物利用,压榨干净他们的剩余价值才好。”

朱元璋:“韩度,朕要把公主嫁给你。”
韩度:“娶了。”

太子:“请韩师收我为徒。”
韩度:“太子,这辈分可乱了啊,我是你的妹夫。”

公主:“夫君,你觉得人家美嘛?”
韩度:……大明烟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烟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烟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