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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阳光下写字     大明烟火txt下载     大明烟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千四百五十八章 我是不可能白花钱的!

    看到一位人才,韩度瞬间高兴起来。

    可是从杨子荣口中得到的信息,又让韩度高兴不起来。

    低头沉吟一番,叹着气看向杨子荣道:“本侯虽然知道各府县杂税繁多,但是却也没有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是你的亲身经历,才会让人有更深的体会。那么,你以为更改税制就没有丝毫的弊端吗?”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人才,韩度自然兴起了想要考教一二的心思。

    杨子荣却猛然摇头,断然否决道:“不,学生以为先生此举弊端不仅有,而且还不小。”

    既然韩度确定了杨子荣是个人才,那就不会因为他一句夸张的话而否定了他这个人。

    “说说,有什么弊端?”韩度满眼欣赏的笑着问道。

    杨子荣也不客气,直言不讳的说道:“先生此举的弊端不在于更改税制本身,而在于百姓。”

    韩度心里一震,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看着杨子荣。

    而话一出口,杨子荣反而信心倍增,继续说道:“更改税制,受损的是各府县官员,受益的是天下百姓。各府县必然会反对先生,但是先生既然已经有准备的想要着手更改税制了,那么必然会对各府县的反应有所预料。因此,先生肯定会有办法,让各府县不得不接受税制更改,这并不会成为一个隐患。相反,学生以为百姓倒是会成为先生的隐患。”

    韩度笑了一下,摇摇头,好似不赞同杨子荣的看法,说道:“既然更改税制对百姓有利,难道百姓还会反对不成?”

    “百姓就是会反对!”杨子荣断然说道,两眼炯炯有神的盯着韩度,“先生,百姓皆不识字,先生的税制再好,百姓也不可能知道。百姓想要知道,那就必须要通过他人之口。若是这些人别有用心,故意和百姓胡乱解释一通,那么恐怕百姓不但不领先生的好意,反而还会以为先生在加害他们。”

    韩度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指着杨子荣,朝着众人说道:“杨子荣说的没错,更改税制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盘剥百姓的情况出现。但是现在的情况正如杨子荣说的那样,现在有人煽动百姓,说更改税制会让百姓缴纳更多的赋税,会让百姓破家。以至于都有万民书堆在皇上的御前,要求皇上下旨将税制重新改回去。

    今日我为何要将诸位找来?那就是想要借助你们的口,去告诉老家的百姓,更改税制是对他们有益的事情,是为了他们着想。去告诉百姓,他们应该上万民书,请求皇上将税制坚定的执行下去!”

    韩度震耳欲聋的声音在所有学子耳边回荡,震的他们心神激动,一股热血情不自禁的涌动起来。

    韩度深吸口气,朝着所有学子躬身一拜,问道:“你们,能够帮我这个忙吗?”

    “学生等,万死不辞!”所有人齐齐站起,躬身回道。

    “哈哈哈,好!那就各自去书院领取五十贯宝钞,作为盘缠回乡去吧。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一次就当作是你们的游学了。”韩度打手一挥,就是十万贯花了出去。

    五十贯宝钞,足以这些学子在大明游览一大圈了。

    而对韩度来说,能够用十万贯解决掉那些万民书,也是一份十分划算的事情。

    “多谢先生!”听到既能够游学,还能够回家看看爹娘和故友,而且还不用他们自己花一文钱,所有人脸色都露出欣喜的笑容。

    韩度看着众人兴高采烈的样子,忍不住泼冷水,说道:“记住,这次你们是去游学的。回来之后,每人交上十篇策论,每篇内容不能重复。”

    “啊!!!”

    所有学子都傻眼了,刚才他们有多欢喜,现在他们就有多么悲伤!十篇策论,而且还要求每篇不同,这简直就是要了他们的老命啊!

    书院不同于国子监,或许在国子监有人能够写出一篇能够针砭时弊的策论,那都是会让教习高看一眼的。

    但是在书院,对不起,先不说你的策论写的好不好。光是先看你选择的题目,恐怕早就被前面的同门给写烂了。而且各种角度都被人写的五花八门,若是你不能找到一个独特的视角,根本别想脱出别人的臼巢。

    因此,在书院谁要是能够写出一篇见解深刻角度独特的策论,那是会赢得同窗羡慕的眼神的。

    一篇就如此难写,而先生现在的要求却是十篇!

    韩度看着下面一片哀鸿遍野,顿时心里好受了很多。就连刚才花出去的十万贯,心口好似都没有刚才那么疼了!

    ......

    不过,不管学子们愿不愿意,他们还是一个个的领着五十贯宝钞踏上了回家的路。

    刚开始的时候,多数人还沉浸在十篇策论的痛苦不堪当中。可是随着走出京城,视野逐渐开阔,思乡情切情绪逐渐冒了出来。脸上的悲伤逐渐消逝,一股由内而外的喜悦逐渐浮现出来。

    马京也是回乡的一员,衣衫里面藏着五十贯宝钞,走在水泥道路上的他满心都是禁不住的高兴。他已经在书院求学四年了,不是他没有本事不能高中进士。而是他对书院的一切都太过痴迷,以至于错过了会试的时间。

    而且他的家里并不富裕,就连他从小读书,都靠着父母和两个叔伯合力供养的。若是光靠他的父母,根本无力供养他考中秀才。

    就算是马京考中秀才之后,他家里的境况只能够说是好了一点,但是也并没有多大的改善。毕竟,虽然他家里的田地不用再缴税了,但是他想要考取举人,开销自然就更大了。

    直到他考中举人,有了朝廷的供养之后,他家里的境况才算得上是有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他一考中举人,便去京城求学了,对于家里的境况他也只能够通过以前的同窗书信里得知,他自己并没有亲眼见过。

    既然是游学,又有着十篇策论的鞭策,马京虽然归心似箭,但是也不得不沉下心来一路上走走看看,争取能够运气好得到灵感,写出一篇漂亮的策论出来。

    于是,原本只有不到一个月的路程,硬是给马京给走了足足两个月才回到家里。

    马京刚刚走到村子门口,顿时被同村的人给认了出来。

    马京正好伸手向对方打招呼,对方却顿时尖叫一声,然后便如同脱缰野马一样朝着村子里了跑去。

    边跑,还边大声的喊道:“举人老爷回来了,举人老爷回来了......”

    马京的手臂僵在半空中,随后便无可奈何的笑着摇摇头,放了下来,抬步继续朝着村子里走去。

    还没有等马京走几步,他便看到原本安宁静谧的如同一副山水画的村子,在一声声“举人老爷回来了”的尖叫声中,很快便热闹起来。

    家家户户的人都纷纷推开房门,看到是马京真的回来了,便一个个上前与他见面问候。

    马京脸色挂着温和的笑容,逐一回应之后,才来到自己家门前。

    看着和原本一般无二的家,马京脸上微微一愣,这和他知道的有些不一样啊!

    不等马京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我儿!真是我儿回来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马京顿时回头,朝着来人顿时跪下,眼眶里有泪水打转,说道:“爹,孩儿回来了。”

    马老爹高兴的咧着嘴大笑,连忙上前一把将马京给抓了起来。真的是抓啊,马京原本就偏瘦弱,虽然在书院里面经过四年的锻炼,让他不至于弱不禁风,身上也有些壮士。可是和在地里干了一辈子活的老爹比起来,他的力气还是要差一些。

    不等爹来扶,马京顺势站了起来,不解的问道:“爹,你怎么是从那边过来的,家里这是怎么了?”

    马老爹顿时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哈哈大笑着解释道:“忘记和你说了,这是咱们的老家,咱和你娘都住在另外有一个家里。”

    马京顿时明白了,“哦~建新院子了啊,这件事我知道。不过,既然都有新家了,那为何这里还留着?怎么不拆了?”

    “哎哟喂,这里可不能拆!”马老爹连忙挥手想要将马京的话给拍散。

    随后笑着说道:“这样的话也就你能说,要是换个人,你看大家伙打不死他!大家都认为咱家这里的风水好,族里都不肯有丝毫的破坏。而且现在这里被族里弄成族学了,说是这里有文脉,能够保佑后世子孙像你一样考中举人老爷。”

    马老爹说着,上下左右打量了马京一眼,凑近了悄声问道:“对了,娃子,你这次怎么悄无声息的就回来了?也没有人敲锣打鼓的送你回来,是不是在京城没有考中?”

    他连什么是会试都不知道,自然更加不知道什么是进士。马京虽然和老爹说过,他要去京城求学考进士功名。但是马老爹对这些东西,也只是听过便忘了。

一千四百五十九章 有把握

    还没有等马京开口解释,老爹就连忙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安慰道:“娃子,没考中也没有关系,你早就已经是举人老爷了。至于你说的进士,那是真正的文曲星下凡才能考中的。你能够考中举人老爷,那就算是咱们村的祖坟都冒青烟了,这可是比县太老爷还要大的官哩!”

    马京无语的看着老爹,这是对自己多没有信心,才会说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考取进士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不是手拿把攥的事情么?

    不过马京却也没有反驳老爹,甚至都没有和他解释,笑着点头说道:“爹,现在还没有到会试的似乎呢,要考取进士那的等到明年才行。”

    “啊?你还没有考吗?”马老爹顿时愣了一下,随后连忙笑着说道:“没有就好,还没有考就好。咱就说嘛,以娃子你的本事,若是考了的话肯定会考上的。”

    其他人也附和起来,“就是,马老爹你担心什么,以举人老爷的本事,肯定是能够考上那什么......进士?”

    ......

    马京看着乡亲们带着扭捏和笨拙的恭维,他却满脸微笑着朝着众人拱手,一一回礼。

    乡亲们更加受宠若惊,纷纷面红耳赤的摆手,说:“使不得,使不得,你是举人老爷......”

    面对马京如此客气的举动,有些乡亲甚至满红耳赤,直接转身而逃。

    马老爹看着乡亲们落荒而逃的样子,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马京笑吟吟的看了一眼,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面对一脸茫然的老爹,他却什么都没有解释。

    拉着老爹说道:“爹,咱们现在的新家在哪里?咱们回家吧?”

    马老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道:“哦,对啊,咱们先回家,恐怕你娘都做好饭菜就等你了呢!”

    次日清晨,马京虽然醒了,但是他却沉浸在久违的家的味道里,久久不愿意起来。

    等他起来之后,来到堂屋,一眼就看到族里的几个长辈正和老爹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看到马京来了,老爹顿时勃然大吼一声,带着几分不满的说道:“你这娃子是怎么回事,怎么睡到现在才起来,你这是跟谁学的臭毛病?”

    跟谁学的?

    马京顿时一愣,他忽然觉得好像书院里面的同窗都不是喜欢早起的主啊!而且他还听过一个传说,听闻这臭毛病是从韩先生那里传来的。

    “哎~马六啊,瞧你这说得是什么话?马京是举人老爷,将来更是进士老爷。起的晚怎么了?多睡一会儿怎么了?你以为举人老爷还和你一样,需要起早贪黑的到地里刨食啊?”

    “对对对,咱听说举人老爷们每日深思熟虑,其实比咱们下地干活还累,当然需要睡的久一点。”

    两个老人立刻就朝着马老爹一顿训斥。

    马老爹却不敢还嘴,只得说道:“二叔,三叔,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两人齐齐点头,一副异口同声的样子。

    马老爹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指了一下,朝马京说道:“你二叔公、三叔公一大早就来了,原本咱是要去把你叫起来的,可是却被你两位叔公拦着。”

    马京笑了笑,两步走上前,拱手见礼道:“马京见过二叔公、三叔公。”

    “不用如此,不用如此......”两人虽然是马京长辈,但是却还是手足无措的连连站了起来。

    马老爹连忙伸手,将两人拉住,说道:“二叔、三叔,娃子给你们行礼,那是应该的,你们站起来做什么?好好的坐着便是。”

    马京笑着做到老爹身边,等他坐下之后两位叔公才慢慢坐了回去。

    马老爹回头朝马京说道:“你两位叔公一大早就来了,还给你带来了几大块肉和几只鸡,还有好些鸡蛋,说是你刚刚回来,要给你好好补一补。”

    “多谢二叔公、三叔公!”马京拱手感谢道。

    二叔公连忙摆手,客气道:“都是一些不值当的东西,不值得道谢。”

    马京见两位叔公自从他来了之后,就顿时变得拘谨起来。他眼珠子一转,故意调侃道:“那我吃完了,可是要再去两位叔公家里拿的。”

    两人心里顿时涌出一股巨大的惊喜,忙不迭的点头说道:“好啊,好啊!吃完了,尽管去家里拿便是,有什么你拿什么,叔公绝无二话!”

    “哈哈哈......”

    被马京这样一搞怪,气氛顿时变得亲热起来。

    两位叔公也不再拘谨,能够放开心结的和马老爹说话了,但是对于马京,他们还是不敢开口搭话。

    而马京也低头坐在一旁,时不时的点头附和一下。

    见马京如此平易近人,二叔公顿时放下心来,看向马京,问道:“马京啊~”

    “二叔公,您说!”马京笑容温和的点头回应。

    二叔公见了,顿时大起胆子来,说道:“听说你明年就要在京城考进士了,你有把握吗?”

    马老爹也连忙问道:“是啊,咱可听说那能够考到进士的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你也不要太担心,能够考上举人已经很好了,考不上进士也没有什么。”

    马老爹见识有限,不知道进士究竟意味着什么,以为只是比举人更大的官。但是两位叔公却知道,进士和举人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因此,两人眼神炯炯的看着马京。

    马京将两位叔公的神色看在眼里,只是笑了笑。看向老爹的时候,却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爹,大明朝每次会试都会取六百进士。若是每一个都是文曲星下凡,那天下哪里来的这么多文曲星?”

    “一次就能考六百个吗?”马老爹呆了呆。虽然他不知道进士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物以稀为贵他还是知道的。这一下子就冒出来六百个,再是珍贵的东西,都会变得不再珍贵。

    看着马老爹撇了撇嘴,二叔连忙和他解释道:“马六啊,别看一次会试会取六百进士,但是你可知道大明有多大?天下有多少人?况且这会试三年才考一次,每一个进士都是......都是......”

    二叔公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进士,只得说了一句,“反正你知道进士比举人老爷要尊贵的多就行了!”

    “比娃子还要尊贵的多?”马老爹一脸震惊,好似在他的心里马京就只能是个举人一样。

    连忙回头问马京,“是这样的吗?”

    马京微笑着点头,“是的,进士功名的确是要远远高于举人。这么说吧,在京城里每次会试,书院就有两千左右的举人会参加考试,国子监还有三千,再加上天下各府县的举人。每次会试,差不多有六七千举人参加。而最终只会取六百人,也就是十取一。”

    十个取一个,这概率看似很大,但是别忘了,这些都是举人,每一个都是读书人当中的俊杰。由此可见,会试的竞争有多大。

    “那马京你有把握考取进士吗?”三叔公对有多少举人参加会试不感兴趣,他只想要知道马京能不能考中进士。

    马京要不是因为太过痴迷书院,按照书院先生的说法,他上一次就能够高中了。因为题海战术,书院的学子在会试里面本来就占据着优势,这一点连国子监都比不过。因此,书院先生的话不说百分百的绝对,但至少也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马京对于他自己能不能考中进士,也是信心十足。笑着点了点头,回道:“一甲不敢想,二甲和三甲还是有把握的。”

    两位叔公先是一愣,不明白马京的意思。至于马老爹,他对会试更是一无所知,直接忽略他。

    猛然之间,二叔公醒悟过来,满脸惊喜的看着马京,问道:“马京!你的意思说,你有把握高中进士了?”

    “这是不是真的?”三叔公也连忙问道。

    马京笑着微微颔首,“嗯,以我的学问应该能够考个三甲进士吧,至于二甲和一甲我就没有把握了。”

    马京说的有些保守,但即便是如此,也足以让两位叔公兴奋不已。

    “三甲好,三甲进士好啊!”三叔公高兴的手足无措,惊叫起来好似他中了进士一般。

    二叔公顿时猛然推了他一把,埋怨道:“胡咧咧什么?”

    三叔公顿时回过神来,连忙朝马京解释道:“马京,叔公不是说你只能考中三甲。叔公的意思是说,能够考中三甲就很好了。当然,若是你能够考中二甲一甲,那自然更好,更好......”

    马老爹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拉着儿子问道:“娃子,你真的能考中进士?”

    马京自忖一下,点点头说道:“每次会试的进士,书院几乎能够高中四百余人,以孩儿现在的学问,考取一个三甲进士还是有把握的。”

    “哈哈哈,想不到咱们马家村,就要出进士老爷了!”三叔公已经高兴的找不着北了,甚至他都有立刻跑出去,大喊大叫的欲望。

    二叔公却要比他冷静太多,猛然一巴掌拍在三叔公肩膀上,沉声说道:“这件事可不能外传,现在马京还没有参加会试呢。若是传了出去,别人说不定就会起什么歪心思,会对马京不利。”

    三叔公愣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对,此事不容声张,不能声张。一切等到马京考中进士再说,到了那时候就没有人敢造次了!”

一千四百六十章 这话是谁说的?

    其实,就算是现在,也没有人敢对马京造次。

    他有举人功名在身,哪怕是县衙也不能够定他的罪。甚至这里的县令只是一个秀才出身,论功名还比不上他。

    虽然说不至于会让县令给他主动行礼,但是马京也不会怕了他。

    只是这是两位叔公的一番好意,马京也只能笑着点头接下。

    二叔公感慨的望着马京,谁能够想到,十几年前大家伙接济他读书,没有想到老天竟然真的给了大家一个天大的惊喜。

    “马京,听你的意思,你是在书院求学?这书院是什么来头,竟然要比国子监还厉害?”

    “是的,二叔公。书院又名大明皇家书院,是镇海侯韩度一力建立起来的。不管是从每次会试考中进士的人来说,还是书院拥有进士功名的先生,还是书院的学问,每一样都不是国子监可比的。反正这几年,书院和国子监之间的差距越来愈大。依我看来,国子监这一辈子,恐怕都没有赶上书院的希望。”

    两位叔公对于书院和国子监的恩恩怨怨不感兴趣,他们只知道书院是比国子监更厉害的地方就行了。

    “等等,刚才你说书院是谁建的?镇海侯?是不是那个要改赋税坑害咱们百姓的镇海侯?”三叔公毕竟要年轻几岁,思维要敏捷一点。

    马京闻言,顿时脸色一沉,说道:“谁说更改税制是在坑害百姓?”

    三叔公怔了一下,说道:“难道不是吗?现在很多人都在说更改税制就是在收刮百姓的钱。”

    马京闻言更是冷笑起来,“都有哪些人在说?”

    三叔公一下子愣住,他再傻也反应过来,这其中恐怕有他不知道的内情。甚至,从马京的表情来看,他是反对这样的说法的。

    一时之间,三叔公竟然在马京的追问下,不敢贸然开口了。

    二叔公见了,顿时缓和气氛,说道:“这件事老夫也听说了,最开始这个说法是从那里传出来的,老夫也不知道。但是现在县里的确是有不少的读书人,都在谈论此事。”

    “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镇海侯此举只会大利天下百姓,根本不会对百姓有一丝一毫的损害。”马京正色说道。

    二叔公和三叔公彼此对视了一眼,顿时明白这其中肯定有他们不知道的内情。

    二叔公便连忙朝马京说道:“马京你在外面见多识广,和咱们仔细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啊,马京,你见多识广,又是在书院求学,就好好和咱们说说呗。”三叔公也附和着说道,“老夫可是听说,这赋税以后要改成只有一种赋税了,以往的什么租庸调役等等,全都要归到一个里面。而且,还要清丈所有田亩,还说以后还不再征收实物了,只收银子?这些是不是真的?”

    马京眼帘一垂,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这有什么不好的?清丈田亩,那是因为自大明立国以来,先皇不遗余力的鼓励大家开垦荒地。到现在天下究竟开垦出了多少田地,就连朝廷都不清楚。清丈土地,朝廷对天下土地数目有一个清晰的了解,难道不是应有之意么?”

    两位叔公闻言,顿时笑的非常尴尬。百姓也有小聪明的,他们在开垦荒地的时候,从来都是越多与好。而当到了上报土地的时候,就一个个开始遮遮掩掩起来。

    就连这马家村,也隐匿了不少的土地。

    马京虽然离家太久,并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但是他只看了一眼两位叔公的神色,便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

    语气缓和下来,说道:“咱知道,恐怕就连两位叔公家里,也隐匿了一些土地没有上报吧?”

    两人顿时干笑着低下头。

    随后二叔公抬头,叹了口气,说道:“马京啊,咱们是一家人,叔公也不瞒着你。咱们马家村的确是隐匿了一些土地没报,毕竟这些土地若是每年上缴赋税的话,那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的,能省则省吧。而县衙的人也不会没事干,跑来咱们村里丈量土地。况且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咱们一个村在干,所有的村都会这么干。”

    马京没有生气,反而笑着点头,朝二叔公赞道:“恐怕就算是有县衙的人来,二叔公也能够轻易的将他们打发吧。或者说,根本不会让他们发现隐匿的土地?”

    二叔公顿时自得的笑了起来,点头说道:“这是当然,再说了,土地这东西七弯八拐的,只要没有亲自取丈量,光凭眼睛谁知道有多少?”

    马京先是顺着二叔公的意思点点头,随后说道:“为了少缴纳赋税,大家隐匿土地,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若是天下百姓都不缴纳赋税,那么朝廷哪里有钱来发放官员俸禄?哪里有钱厉兵秣马,抵御草原部族的南下?若是朝廷不能阻止草原人南下中原,若是天下再次落到蒙元人手里......两位叔公,你们是亲自经历过蒙元当朝的,那时候你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们不会忘记了吧?”

    两人好似被马京的话给勾起了心底最深沉的噩梦一样,两眼顿时惊恐到呆滞,连连惊呼道:“不,不能过回去!!!”

    元朝将人分四等,而汉人便是最低的四等人。四等人究竟是怎么样的呢?这么说吧,元朝的法律规定,蒙古人杀死汉人,只需要杖责五十七下,付给死者家属五十两烧埋银子便可。而且,就连五十七下的杖责,也可以花银子免除。

    这是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说,只要在元朝你是蒙古人,只要你有钱你就可以随意杀汉人,而不用负担除了银子之外的任何责任。

    相反,若是一个汉人杀了一个蒙古人,那么不仅汉人要被处死,并且就连他的所有家产全部都要当作烧埋银子付给死了的蒙古人家属。要知道,在元朝的时候,汉人的家眷也是在家产之列的哦!也就是说,汉人的家眷也要一并贬作奴隶,全部赔偿给死了的蒙古人家属。

    什么是四等人?人和牲畜地位等同,甚至是被当成奴隶永不翻身,这就是四等人!

    “两位叔公也知道咱们不能重新去过,蒙元站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的日子吧?那这清丈田亩,按规矩缴纳赋税,是理所应当的吧?”马京笑着看向两人。

    “应该的,应该的......”两人心有余悸,只顾着一个劲的点头。

    马京见此,顿时笑了起来,端起茶杯朝着两位叔公示意,“来,两位叔公,喝茶!”

    “喝茶,喝茶!”两人连忙端起茶杯朝着马京回敬了一下。

    茶水顺着喉咙流下,滋润了他们干涩的喉咙,平复了他们惊慌失措的心情。

    看到马京温和的面容,二叔公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可是,听说这赋税要合起来,以后都只征收一种,这会不会有些不妥?”

    马京温和的一笑,喝两口茶之后,说道:“没有什么不妥的。”

    见两位叔公支棱起耳朵听着,马京便耐心的解释:“以往夏粮要收税,秋粮要收税,还有租庸调和徭役等等。现在统一征收,大家就不用担心在农忙的时候,还需要取服徭役了,大家只需要安心的种田便好。

    况且,以往都是赋以田亩纳课,役以户丁征集,赋役之外还有名目繁多的方物、土贡之类的额外加派。这么多的名目,就给了衙门和差役钻空子的地方,他们可以巧立名目多征多收。朝廷就算是想要查清楚账目,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但是统一赋税之后,各级官吏便难以巧立名目。就算是他们巧立名目,朝廷也可以一眼就看出来,让他们难以逃脱朝廷的制裁。因此,这是一件真正对百姓十分有利的事情。”

    “原来如此,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古人诚不欺我啊!”二叔公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是他也是识字,并且读过书的。“现在看来,这税制是处处为了咱们百姓着想啊!”

    三叔公却没有二叔公的感叹,反而眉头一皱,问道:“马京,那这用银钱缴税又怎么说?二叔公也不瞒你,说实话别看二叔公家里要殷实一点,但是真要找银钱却也找不了多少出来。这以后若是都用银钱缴税,那若是二叔公的钱花完了怎么办?难不成,只能贱卖东西,换到银钱之后,再去缴税吧?”

    马京顿时笑了起来,朝着县衙方向一指,说道:“二叔公为何要贱卖?县衙里面大明皇家粮业的大门可是常年都开着,卖到那里去总不会吃亏了吧?”

    “哎呀!”三叔公猛然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懊恼的说道:“这太久没有去过县城,连大明皇家粮业会收购粮食都忘了?还是马京你提醒的好啊。”

    马京笑着附和着,不着痕迹的捧了两位叔公几句,顿时将两个老人哄得开怀大笑。在马京的盛情邀请下,两位叔公在这里用过了饭之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一千四百六十一章 同窗的威力

    马京是举人,他在这里自然有不少曾经的同窗,其中有秀才,也有举人。不仅仅是县里,就连府里都有着他的同窗。

    这些人听到马京回来,几乎都齐齐前来拜见。其中大多数都是秀才功名,举人也不少。毕竟举人和举人,那也是不同的。

    有的人四五十岁了才堪堪考中举人,但是有的人,比如说马京,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就高中举人,有极大的可能将来还会高中进士。

    这样的大才,这些人不趁着马京还没有高中,赶紧前来联络一下感情,难道还要等到将来吗?

    将来马京高中进士之后,他们这些人即便是来了那恐怕也要天生低马京一等,能够在马京面前不唯唯诺诺就不错了,还能够联络什么感情?

    这几日马京家里络绎不绝的都是从各地赶来的读书人,简直是和办宴席一样热闹。

    不,在马家村人的眼里,这比全村办宴席还要热闹。毕竟这些来的人最少都是一个秀才,甚至还有不少举人老爷呢,就连县太爷也亲自来了。寻常村子里办宴席,哪里能够请动这么多的贵人?

    马京脸上始终保持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不管来者是曾经的秀才同窗,还是举人老爷,马京都能够一视同仁的温润接待。甚至还能够主动提起求学之时彼此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一些趣事,瞬间就让来宾高兴的哈哈大笑。

    这份交际手段是马京在书院里面才练出来的,以往的他虽然少年得志,但是他的性格却反而有些内向,或者说是胆怯。

    自从去了书院之后,刚开始马京也是一万个的不适应。书院里面的一切都和他想象当中差距太大,同窗之间完全没有彬彬有礼、见面都是拱手弯腰问候的场面。

    反而铺路子、下垫子、使绊子等等,这样的景象让马京一度以为他来的不是什么心目中的圣地,反而是哪个坑蒙拐骗的拍花子的老巢。

    在经历过接二连三的打击,不管他如何努力,他的钱总是会被同窗以各种莫名其妙的方式给骗走,连饭都吃不饱之后,马京悟了!

    什么要与人为善,什么要和睦相处......马京发现,在饿着肚子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是狗臭屁。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便是将肚子填饱,其他什么大道理都是闻着都嫌臭的空话!

    于是,马京也逐渐带偏了,或者说他是从善如流,主动和同窗打成了一片。

    还别说,马京在坑蒙拐骗一道上极有天赋,很快就成为了书院里面此道当中的狠角色,被他骗过的同窗不计其数。主要是因为农人出身的他,长了一张老实憨厚的脸,天生就让人觉得他不会骗人。就靠着这一张脸,马京在书院里面可谓是如鱼得水。

    后来马京发现,虽然他坑骗了不少是同窗,这些人当然对他咬牙切齿,不过在得知这是书院允许的之后,也对马京此举释然了。甚至,有些人还因此和他成为了知交好友。

    这样的反差,让马京一度开始怀疑起他前二十年的三观。

    而因为坑蒙拐骗的需要,马京也练成了无论是谁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在几句话之间,让对方感受到如沐春风的本事。现在这样的本事用到应付这些曾经的同窗上来,简直就算杀鸡用牛刀。

    不过是短短推杯换盏的时间,马京便让所有人都对他感到非常的满意。

    见酒桌的气氛到了巅峰,所以人现在都唯他马首是瞻。马京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

    等众人纷纷看向他,场面安静下来之后,马京顿了顿说道:“诸位都是马京的老乡又是同窗,马京此行回乡惊动了诸位,咱感到万分的惶恐。尤其是连老父母(县令)都惊动了,真是让马京万分感激之余,又倍感诸位的深情厚谊。”

    “马京不才,先敬老父母一杯......”说完,马京便双手端着酒杯,侧身朝县令敬过去。

    县令只是一个秀才,他现在虽然贵为县令,但是他在马京这样前途无量的举人面前,还是没有半分底气的。

    见马京如此的恭敬,他连忙站起来,嘴里不停的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可是马京的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

    见推脱不过,县令只好嘴里说着谦虚的话,半推半就的回敬了马京。

    一杯酒下肚,县令好似感觉到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美的酒。虽然这酒水或许普通,但是这杯可是马京敬他的呀!

    马京伸手请县令坐下,然后又给自己倒满第二杯,说道:“这第二杯,马京敬诸位同窗,感谢诸位还能够记得马京,来此给马京接风。咱们共饮此杯!”

    “好,好,好......”

    “同饮,同饮!”

    饮完之后,马京又施施然给自己倒上第三杯酒。

    端起酒杯朝向众人,说道:“这第三杯酒,是马京有一事不明,希望诸位能够给马京解惑。”

    说完,马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唇边挂着一滴晶莹,顺着嘴角留下。

    有事需要他们解惑?

    众人闻言顿时心里疑惑大起,彼此看了一眼都不知道马京说的究竟是什么事,只好纷纷看向马京,等着他的下文。

    马京将空酒杯放到桌面上,伸手拉开身后的椅子,从座位上走了出来,踱步着说道:“咱回来的时候,听说有百姓上万民书反对户部更改税制。不知道诸位有听说过此事吗?”

    更改税制这件事闹得很大,众人都是关心国家大事的读书人,这件事他们当然知道。

    但是在这个时候,却是没有一个人贸然开口。因为他不知道马京突然提起此事,究竟是有着什么盘算。若是说的好,符合马京的打算,那自然皆大欢喜。但若是说的不好,和马京针锋相对,那岂不是尴尬?吃人嘴软,毕竟他们现在都还坐在马京的宴席上呢。

    见没有人说话,马京回头看向县令,笑着问道:“老父母听说过吗?”

    县令见躲不过去,只好点头,说道:“这件事本官自然听过,而且还听说本县也有百姓上了万民书。”

    “百姓为何要上万民书?”马京继续问道。

    县令沉吟一下,随后捻着胡须,说道:“听闻是户部税制对百姓不利,所以百姓才会上万民书的。但是此事本官倒是并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百姓上万民书那是百姓自己的事情,本官也不好干涉。”

    大明可不比前元,大明朝的百姓因为老朱的缘故,他们腰杆子坚硬的很!百姓有权力举着大诰,将当地官员捉拿起来押往京城。

    老朱刚刚逝去不久,这个大诰的威慑力还在。因此,一般官员都不愿意和百姓起了冲突。

    县令这样解释,合情合理的同时,也隐晦的表示他本人对此事是无所谓的态度。

    马京微笑着朝县令暗暗点头,然后转身朝众人说道:“咱刚刚回来,便听到有百姓说户部更改税制对百姓有损。但是咱在京城听到的,却是有些不一样。”

    其他人听了,顿时一阵骚动起来,喧闹声眼看着就要升起。

    马京连忙抬手将众人的议论止住,高声说道:“诸位,咱自从回来,便听到各种各样议论户部税制的种种说法,不一而足。说什么的都有,但是和咱在京城了解到的相去甚远。有些完全就是无中生有,是有人在混淆视听、胡说八道!”

    “那,马举人从京城而来,不如就和咱们好好说说这户部的税制究竟是如何的?”

    “是啊,这些日子说什么的流言都有,弄得大家也人心惶惶起来。现在既然马举人回来了,那不如和大家伙好好说说,也算是去了咱们的一块心病,以正视听!”

    马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刚才说话的人说道:“好,说得好,正是应该以正视听!”

    说着,马京顿了顿之后,抬起手,朝众人大声说道:“户部这次更改税制,主要有四点:一是清丈土地......二是统一缴税......三是摊丁入亩......四是银钱缴纳......”

    马京从税制的四个要点开始,一点一点的和众人详细的解释了一遍。当然,也不是他说什么,别人就会信什么。

    有疑惑的当场便提了出来,马京开启了舌战群儒模式一一都做了回答和解释,直到所有人都满意为止。

    大明才建国三十二年,这个时候官绅地主阶层还未形成。很多考中秀才举人功名的人,也是出身于农人。他们知道百姓的辛苦,也有一腔热血,因此都纷纷赞同马京的话。

    “多亏了马举人,今日才让在下知道,原来朝廷是为了让税收更加公平,也是为了减免百姓的劳役之苦,才会更改税制的......”

    “是啊,原来咱们都误会了朝廷......”

    马京见此,高声说道:“诸位,朝廷此举可谓是利国利民。而现在却有小人在作祟,想要混淆视听诓骗百姓。我等食朝廷俸禄,自当为朝廷分忧,应该即刻拨乱反正,以正视听!”

    “好,马举人说的好,大明养士三十年,仗义执言就在今日,咱们应该拨乱反正,以正视听!”

    “拨乱反正,以正视听!”

    “拨乱反正,以正视听......”

    看着群情汹涌的众人,马京脸色一正,拱手躬身朝众人百姓,好似在交付重托一样,郑重的说道:“马京拜托诸位同窗了!”

一千四百六十二章 凭的是本事

    “马举人为何如此客气?要知道,此事不仅仅是你的事,这也是咱们这些食朝廷俸禄的人的事。”

    “正是,马举人放心,别的咱不敢保证,但是咱可以保证家里的十里八乡都会支持户部更改税制的。”

    “就是,就是......”

    别看这些秀才之类的人在马京这里,好似不怎么起眼,连座位都只能够排到边缘。但是在他们各自的老家,他们可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百姓对于他们的敬仰,那是笔墨不足以形容的。

    他们向百姓说句话,那比长辈说句话还管用!

    一场宴席,吃的是宾主尽欢!

    随着酒宴散去,马京那些同窗也三三两两的告辞离开的时候,马京还好心的为他们准备了户部税制的全部内容和逐条的解释条文。随着他们回到各自家里,一股对户部更改税制最为有力的宣传和解释之风,便以裂变的速度飞快的蔓延开来。

    要知道,光是马京这些秀才同窗,几乎就可以完全覆盖整个府。而有些举人还是从其他府赶过来的,现在他们回去,自然也将这股风给吹到了其他府的土地上。这些举人也有着他们的同窗,也有着他们相识的秀才,如此不断的裂变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将整个省都覆盖起来。

    ......

    另外一边,杨子荣也回到了离别两年的家里。

    杨子荣老家在福建建宁府建安县,杨家是建安县里的豪富之家。但是和为富不仁的那些豪富不同,杨家虽然家境富裕,但是从杨子荣祖父开始便乐善好施。杨家对乡里穷困人家,经常给以救济,有疾病的,代他求医送药;对死后无法埋葬的,给他棺材安葬等等。

    因此,杨家在当地的威望很高,不是寻常豪富之家可以比拟的。

    杨子荣一路走回来,被百姓看到,纷纷都会驻足向这位杨家公子行礼。

    杨子荣的回来,自然让家里人非常的高兴,家里顿时便热闹起来。

    吃过接风宴之后,杨子荣的爹杨伯成将他叫到厢房。

    桌子上摆放着一壶茶,以及一些糕点和干果。

    老爹没有了初见儿子的高兴,反而脸色沉重的问道:“你突然回来,不会在京城遭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我能遭遇什么事?”杨子荣先是愣了片刻。

    “真的没有遭遇什么事,或者是得罪什么人?”老爹不放心的继续追问。

    杨子荣听了之后,连忙笑着摇头,回道:“真的没有!再说了,孩儿在书院里求学,怎么会得罪人呢?”

    杨伯成放下心来,两手揣着,看了儿子一眼,叹声说道:“那也未必,有时候你不想惹上麻烦,但是麻烦却是会来找到你。京城那么多达官贵人,你一个无依无靠在书院里求学的人,人家想要收拾你,不要太简单。”

    杨子荣听了,神色顿时浮现出古怪。看了老爹两眼,然后意味深长的问道:“爹,你知道书院是什么地方吗?”

    杨伯成瞥了儿子一眼,见他满脸坏笑的样子,顿时知道他这个问题应该不简单。不过他想了片刻,也想不明白一个书院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便试探着开口,说道:“书院,不是和国子监差不多吗?”

    杨子荣听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忽然他反应过来,自己嘲笑父亲,好似有些不孝,连忙抬起头来,拼命的想要止住脸上的笑容。解释道:“爹,你不要误会,孩儿没有笑话你的意思!”

    可是你的表情和眼神,都明明在笑话老夫!

    好在,杨伯成养气功夫不错,没有和儿子计较。只是摆了摆手,便将这一节揭过去,问道:“看你的意思,书院和国子监有哪里不一样?”

    “是完全不一样!”杨子荣着重的说了一句,然后想了一下,也不知道改如何向父亲解释,便只好说道:“这么说罢,在京城里面不管是什么样的达官贵人,他们宁愿去惹国子监,都不敢惹到书院头上!”

    开什么玩笑,国子监祭酒也不过才是从四品而已。要知道镇海侯这个超品侯爵,都还只是国子监的副院判而已。而另外一位副院判,现在可是从二品的兵部侍郎。

    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现在的皇后娘娘曾经也是书院的副院判呢。就问这么豪华的阵容,京城里面哪个达官贵人,能够贵的过这几位去?哪个达官贵人,敢来招惹书院?

    杨伯成虽然不清楚书院的具体情况,但是看到儿子信心百倍的样子,他便知道他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随后,杨伯成便问道:“那你不是在书院求学吗?这次为何会回来?”

    父亲提起这个话题,杨子荣顿时沉默了片刻。思量一二之后,他还是决定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父亲。

    同时,他也带上了他的看法,“父亲,韩先生此举的目的孩儿明白,可是这样真的有用吗?”

    杨伯成深深的看了他这个儿子一眼,决定趁着这个机会提点他一下。

    “有用吗?这是你的看法?”

    杨子荣沉吟片刻,点头道:“是的。”

    杨伯成顿时笑了起来,顿了顿之后斩钉截铁的说道:“镇海侯思虑之深远,远超你的想象,你竟然还会觉得没用?”

    “那倒不是,孩儿只是觉得,天下这么大,就靠着我们这些人,真的能够拨乱反正吗?”杨子荣有些疑惑。

    杨伯成笑得手掌禁不住在腿上拍了两下,见儿子一脸迷茫的样子,缓过气来,解释道:“谁说你们只是你们自己了?就拿咱们杨家来说吧,你是咱们家最大的希望。因此,只要是你不算过分的要求,咱都会顺着你的意思。而此事就在不过分当中,只要你说出来,咱一定会帮你。”

    “同时,咱们杨家在建安县扎根这么多年,平日里乐善好施接济邻里,难道你以为都是白做的吗?以咱们杨家在建安的声望,只要站出来为更改税制说上一句话,百姓就立刻会倒戈过来。你以为镇海侯看中的是你和你的同窗这些人吗?镇海侯看中的根本就不是你们,而是你们身后的家族在老家的影响力。一个你就能够影响一个县的百姓,而你有多少同窗,大明才有多少个县?”

    杨子荣猛然浑身一震,喃喃自语道:“原来,这才是韩先生的目的?”

    “当然,若是光靠你们这点人。就算是你们把嘴皮磨破了,有几个人会听你们的?”杨伯成哈哈一笑。

    “孩儿明白了,多谢父亲教诲。”杨子荣顿时苦笑起来,他想了一路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没有想到竟然被父亲一眼便看穿了。

    就在杨子荣还沉浸在懊悔当中的时候,杨伯成却看了他两眼,忽然说道:“从此事来看,镇海侯可是一个能人啊。你若是有机会的话,最好是和他保持密切的来往,这对你有极大的好处。”

    杨子荣顿时就奇怪起来,不由得问道:“父亲又没有见过镇海侯,何出此言?”

    杨伯成顿时朝后背靠了靠,笑道:“有些人不必见面,也能够略知一二。你以为,在朝中为官如何才能够屹立不倒?”

    杨子荣还年轻,以他的阅历很难回答父亲的这个问题。只能够试探着,说道:“为官清廉,正直?”

    杨伯成顿时哈哈轻笑道:“这世上哪里只有靠着清廉正直,就可以在朝堂之上风雨不动的?为官靠的是本事,从来都是不是什么清廉正直。一个人只要他有足够屹立不倒的本事,那么不管他是清廉正直,还是贪婪小人,他都可以屹立不倒。而镇海侯,恰恰便有这样的本事。

    所以,爹才会要你最好是能够靠上去。这话爹不求你现在明白,只要你记在心里,以后慢慢领悟便可以了。毕竟老爹我花了半辈子才领悟到,也没有理由要你现在就明白不是?”

    “是,爹,孩儿记下了。”杨子荣点点头。

    随后又问道:“那爹,咱们现在改怎么办?”

    杨爹笑了笑,伸手在杨子荣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说道:“此事你不用担心,由老爹来安排。正好,也可以通过这件事,向镇海侯示个好!”

    ......

    京城,韩度这些日子都在户部忙碌。好似皇帝御前的那些骂自己的万民书,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一样。

    而朝堂之上,齐泰和张紞等人见皇上迟迟没有任何表示,张紞就有些按捺不住。

    但是吃过一次亏的齐泰却拦住了他,说道:“此时此刻,咱们万万不能够站出来,否则岂不是在皇上面前不打自招,让皇上知道此事是咱们在背后推波助澜吗?”

    张紞闻言,冷汗瞬间就从后背冒出来,打湿了一大片衣衫。“对对对,你说的对,咱们绝对不能够站出来。那咱们就不闻不问?那要是皇上一直都不理会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齐泰微笑着捋了捋胡子,胸有成竹的说道:“放心,皇上不理会只是暂时的。随着送到京城的万民书越来愈多,到时候即便是皇上不愿意也不得不处理此事了。而且,到了哪个时候,皇上除了处罚韩度之外,几乎没有第二个选择。”

    “好,果然是良策,那咱们就继续等着,等到韩度罪责难逃的那一天!”张紞兴奋的猛然锤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眼睛里面冒着疯狂的红光。

一千四百六十三章 朝堂争辩

    书院一下子变得空旷,也不是没有人注意到书院的变化。以往的朗朗读书人突然没有了,这让住在书院旁边的人非常的不适应。

    要知道以前他们可都是一边听着读书声一边悠闲的喝茶的,现在突然之间没有了读书声。这茶虽然还是以往的茶叶,但是喝起来却总感觉少了一点什么。

    有人按奈不住心里的焦躁,起身前往书院门口问问今日这读书声怎么没有了,难道学子们都不读书了吗?

    得到的回答是,书院休沐了,学子都离开书院到处游玩去了。

    听到这个答复,人们也不作它想,反正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出去玩了早晚都会回来,来人满脸笑容的背着双手踱步回去坐下,再次美滋滋的喝起茶来。

    还别说,经过刚才这么一问,现在茶水的香味儿又回来了,怎么喝怎么舒坦。

    书院的学子虽然已经回到家乡,但是他们带来的改变传到京城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相反,六部有些官员也在齐泰和张紞两人的串联下,开始鼓动起来。

    ......

    早朝。

    王钺“有事起奏”的声音刚刚落下,齐泰就急不可耐的站了出来,躬身拜道:“皇上,臣有事启奏。”

    朱标眉头一挑,看着齐泰满面红光的样子,双目精光暴现,心里陡然冒出一个不妙的感觉。低头沉吟不语,朱标不想让齐泰上奏。

    可是齐泰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见皇上没有说话,他顿时急切的再次拜道:“皇上,臣有本奏。”

    见齐泰执意如此,朱标只好暗暗叹息了一声,说道:“准奏!”

    “皇上,臣听闻有万民上书说饱受赋税改制之苦。时隔这么多日,皇上为何迟迟不拿户部试问?”

    果然,齐泰一出手就直指韩度。

    朱标眼帘一垂,顿时沉下脸色来,说道:“此事朕正在通过多方查证,怎么?齐大人是嫌朕查的慢了?”

    朱标眼神冰冷的看着齐泰,你今天但凡敢说出一个是来,朕都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敢教朕做事,你有几个脑袋长在脖子上?

    齐泰却没有直接顶撞皇帝,施施然的从袖袍里面拿出一本奏折出来,捧在手上,躬身拜道:“臣收到各府县的公文,派人查探之后发现此事证据确凿,请皇上御览!”

    皇上不是说还在查证吗?不用查证了,臣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早就为皇上查证清楚了。这是臣的分内之事,不用太感谢臣。

    朱标冷眼看了齐泰一眼,若是他知道齐泰心里想的什么的话。朱标肯定会像韩度骂人那样,直接说:“朕感谢你大爷!”

    可是在这朝堂之上,既然齐泰把他所谓的证据都拿出来了,那朱标也不好不闻不问。

    沉吟一番,朱标只好不甘不愿的说道:“呈上来!”

    王钺连忙走下丹陛,伸手拿过齐泰的奏本,临转身的时候还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齐泰的眼睛里面根本就没有王钺这些的奴婢存在,自然没有看到他眼睛里面的深意。

    朱标拿起奏本,打开粗略的扫了一遍。顿时将奏本合上,面前齐泰张紞等臣子注视的目光,不得不说道:“韩度,更改税制是你们户部施行的,现在有百姓反对,你觉得该怎么办?”

    “皇上。”韩度站了出来,站到齐泰的前面,“新政施行,百姓有所不理解,臣以为是情有可原的。百姓不知道新的税制对他们的好处,以至于曲解了税制,臣以为这也是可以向百姓解释清楚的。只要和百姓解释清楚,百姓自然会支持更改税制。”

    朱标闻言,连连点头,正要开口将此事揭过去。

    却没有想到,齐泰在这个时候陡然和韩度针锋相对上。

    “镇海侯,你所谓的税制简直就是在倒行逆施违背祖制,现在不趁着还没有祸害到百姓,及时收手还有挽救的余地。难道你真的要等等天下百姓的怨愤汹汹如潮的时候,你才能醒悟吗?若是真到了那时候,一切都悔之晚矣!”

    韩度冷冷的看着齐泰,忽然笑道:“这税制都还未施行,你就说它祸害百姓,未免也太过武断了吧?还是说,你比我更懂银钱?我有善财童子的名声,你有什么?”

    齐泰被韩度气的两眼圆睁,鼻孔里冒着粗气。

    顿了顿,韩度故意好似才反应过来,调侃着说道:“啊,对了,听说你挺会花钱的。至少教坊司的哪些章台就曾经说过,齐大人出手阔绰,让她们都很满意呢!”

    “哈哈哈......”奉天殿里的其他人再也忍受不住,瞬间爆发出一阵哄笑之声。

    就连朱标都忍俊不禁,不由得朝韩度埋怨的看了两眼。

    “镇海侯,你太过分了。”齐泰顿时气的面色通红,愤怒的咆哮着韩度。

    韩度侧头看向他,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些无中生有所谓的证据都能够被你拿出来,而我说的可是事实啊,究竟是你过分,还是我过分?”

    “你!”齐泰指着韩度的手指都在不断的颤抖。

    韩度扫了自己面前的手指一眼,对上齐泰的目光,厉声说道:“你什么你?是你的这些东西有真凭实据,还是我说的有一句假话?要不要,我现在就让教坊司的人来和你对质?咱们也好好听听,看看哪些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齐泰顿时撇开韩度,直接朝皇帝拜道:“皇上,镇海侯为了脱罪如此胡搅蛮缠,简直是有失侯爵风范,还请皇上明察。”

    朱标也不可能让齐泰这样的朝堂众臣继续出丑,而且这在奉天殿里谈论教坊司的章台,这成何体统?

    于是,朱标怒斥道:“韩度,不要口无遮拦,这是朕的奉天殿,不是酒肆!”

    “是,臣知罪。”韩度连忙躬身认错,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齐泰自然明白韩度是在故意损他,但是现在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今日他就算是拼了老命也不能让韩度好过。

    顿时指着韩度,厉声喝道:“韩度,你休想靠着胡搅蛮缠脱罪。你更改税制违背祖制,以至于天下百姓群情汹汹。若是你还不知道悔改,等到天下不稳的时候,你就是大明的罪人。”

    这可真是好大一顶帽子!

    韩度撇撇嘴,但是我不戴!

    “皇上,臣有一事想问,还请皇上解惑。”

    “问吧。”朱标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大笑的冲动,现在只要韩度能够好好说话,他就觉得天下太平了。

    “谢皇上,”韩度躬身一拜之后,笑着问道:“皇上刚才都还说此事尚且在查证当中,而齐大人却说他已经查证清楚了。臣想问,齐大人身居京城,他是如何查证清楚的。还有,连皇上派了那么多人,都还没有查清楚的事情,齐大人又是派谁查证的?”

    韩度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暗戳戳的指向齐泰的本事比皇帝还大。皇帝下了大力气,都还没有查证清楚的事情,你一个当臣子的就查证清楚了?是怎么查证的?是谁给你查证的?

    不好!齐泰心里顿时一惊,连忙朝皇帝跪下。

    也不怪齐泰反应敏捷,就在他跪下的过程当中,他就已经想到了对策。

    “启奏皇上,没有人为臣查证。若是镇海侯真的非要说有人替臣办事的话,那就只能够是天下反对更改税制的百姓。臣所有的证据,都是从百姓手里来的。”

    好家伙,韩度都不得不佩服这老东西的聪明。刚才自己好不容易才给齐泰挖的坑,没有想到竟然被他反手就给填平了。刚才那样的情况,齐泰不管说他的证据从哪里来得,都少不了被韩度抓住把柄。轻则弹劾齐泰一个结党营私,重则指出他心怀不轨!

    唯有齐泰把百姓拉到他的那一边,韩度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总不能说齐泰和百姓结党吧?要是真如此说了,那反而是让齐泰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呢!

    大明从来没有官员和百姓站在一起是罪过的,反而当官的道德制高点就是为民做主!

    一计不成,韩度眼珠子一转,便又想到一计。“你说你的证据都是从百姓手里来的吗?”

    “当然!”齐泰现在必须要将这一点死死咬住,不能出现丝毫的破绽让韩度能够攻击到他,否则的话韩度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韩度顿时笑了起来,朝朱标拱手道:“皇上明鉴,众所周知百姓都是白丁。他们别说是写这么多臣的罪状了,就算是把这罪状放在百姓面前,他们能够认得这上面的字吗?”

    要遭!齐泰浑身一个冷颤,急不可耐的指着韩度,说道:“韩度,你倒行逆施,百姓自然要痛斥你这个奸臣的罪状。他们不能写,但是他们难道还不能说吗?”

    韩度却朝着齐泰两手一摊,撇撇嘴说道:“你也承认百姓不能写字也不识字了,那么这些东西就肯定有人代笔的。既然是有人代笔,那么即便是百姓纷纷赞同更改税制,那只要这位代笔的人故意写成现在这个样子,百姓也不知道啊!所以,臣以为,齐大人的这份所谓百姓的告状,其真伪难辨,究竟是不是百姓的意思,实在是有待商榷。”

一千四百六十四章 真正的帝王

    其他大臣闻言,有的也下意识的点头,觉得韩度说的也有道理。毕竟百姓不识字,就算是别人写的意思和百姓说的完全相反,百姓也不会知道。

    韩度现在打定的主意就是胡搅蛮缠,就是拖延。只要能够拖到百姓的想法反转,自己就赢了。

    到了那时,齐泰再反对自己更改税制都只能够是徒劳而已。

    这一点,齐泰自然也是知道,他自然不肯让韩度拖延下去。

    直接朝皇帝躬身拜道:“皇上,就算这是其他人代劳写的,那写这个的也是读书人,岂能胡编乱造欺骗朝廷?”

    没有等朱标开口,韩度直接冷笑道:“读书人就不胡编乱造了吗?读书人还天天去教坊司呢!”

    “噗嗤......咳咳咳......”

    奉天殿里顿时传出一阵杂乱的动静。

    群臣纷纷看向韩度,‘你这是三句话不理教坊司啊,难道陷在教坊司里,走不出来了’。不过这话群臣可不敢当着韩度的面说出来,他们怕韩度顺手将他们也给捎带上。

    就连朱标坐在龙椅上,他也下意识的弯了弯腰,想要避开群臣的目光,他也想要放肆的大笑一场。

    可惜,不管是为了他自己的威严,还是为了齐泰,他都不能够这样做。

    齐泰气的脑子都出现混乱了,他两眼死死的瞪着韩度,却久久没有反应,他还没有想到该如何反驳韩度。

    就在此时,王钺看到一个宦官在殿门外探出一个脑袋,朝他递了一个眼神之后,又缩了回去。

    王钺无声无息的朝着皇爷请示了一下,得到允许后便从一旁侧门来到殿外。

    “探头探脑的,有何事?”王钺一摆袖袍,带着几分责备的说道。

    宦官连忙拱手捧着几本万民书奉上,说道:“宫门外又送来了几本万民书,小的赶紧给老祖宗送来。”

    王钺看了万民书一眼,却没有伸手去拿,叹了口气,说道:“现在还送万民书来,你是嫌里面还不够乱的吗?”

    “啊?奴婢不知道,奴婢知罪。”宦官吓得浑身一颤,连忙跪了下去,随后说道:“不过老祖宗,这些万民书和以前的哪些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说着,王钺便将手中的拂尘夹在手弯上,伸手将万民书拿起。

    打开一看,只扫了一眼,王钺便目露精光,猛然一下子将这本合上。又拿起另外一本,同样是打开只看了一眼便合上。

    等到王钺将这几本都看了一眼之后,他满脸笑容的朝着宦官说道:“该你小子走运,你立了大功了。”

    “啊?”刚才都还是一脸冰寒的总管大人,现在却是对他报以满脸的笑容,这巨大的反差让宦官一时之间还没有回过神来。

    王钺却摆摆手,说道:“别啊了,你的功劳咱家都记着呢,赶紧回去吧,往后少不了的你的好处!”

    这句话宦官听明白了,在他的眼里王钺就算宫里所有宦官的祖宗,他说谁要发达,那一定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多谢老祖宗,多谢老祖宗......”

    边说边飞快的爬起来,一溜烟儿的跑了。

    看着宦官高兴疯了的离去的背影,王钺也笑了笑,随后转身走进殿内。

    朱标看见王钺捧着几本文书回来,疑惑的目光朝着他投去。

    王钺连忙来到皇爷身边,小心的将万民书放在皇爷面前。

    朱标看着封面上漆黑的万民书三个大字,疑惑的朝着王钺看去。

    王钺连忙低声解释道:“皇爷这些和先前那些不一样。”

    原本朱标还以为是和御案上另外一堆万民书一样的货色,现在听王钺说不一样。他也顿时来了兴趣,伸手拿起一本翻开。

    皇帝在群臣眼中都是有着极端重要的,因此几乎是每时每刻都有人注意着皇帝的举动。

    现在朱标这么大的动作,自然被一些臣子给看在眼里。而身边的其他人也很快注意到了这些人的异样,因此,奉天殿很快便安静下来,众人都静静看在皇帝的动作。

    朱标看完之后,抬起头对上群臣的目光。微微一笑,拿着万民书朝齐泰示意道:“齐爱卿,这里还有几份万民书,不如你先看看!”

    说完便将万民书递给王钺,王钺连忙给齐泰拿下去。

    等到齐泰下意识的接过之后,他才清醒过来。可是这个时候,他哪怕是硬着头皮,也只能够继续翻看下去。

    齐泰先翻开了最上面的一本,只看了一眼,齐泰便心里一惊,知道事情要糟了。但是他却是能够保持住定力,面色上更是丝毫未变,让身侧的一众官员都察觉不到他心里的情绪变化。

    而齐泰则故意看的很慢,他要趁着翻看的这点功夫,想好应对之策!

    见齐泰看完了,却没有说话。朱标不由得笑了笑,问道:“齐爱卿,以为这几本万民书如何?”

    “噗通!”齐泰一下子跪在地上,满脸懊悔的朝皇帝拜下,“臣识人不明,误信谗言,还请皇上治罪!”

    齐泰这是在做什么?他究竟看到了什么,竟然如此直截了当的认输了?其他官员纷纷不解,同时好奇齐泰究竟看到了什么。

    而张紞则是在齐泰跪下认输的那一刻,他的神色禁不住接连的变换了数次。齐泰这样的举动,可是和他商议的完全不一样啊。他究竟是看到了什么东西,才让他变得如此?

    张紞和其他官员不同,他是觉得不信齐泰会轻易认输的。

    朱标看着跪在地上五体投地的齐泰,片刻之后,忽然抬头看向下面群臣,解释道:“这些是百姓的万民书,户部更改税制受百姓拥戴,并且百姓还在里面说明了,先前是受人蒙蔽才会上万民书反对。现在他们已经知道更改税制的好处,便上书请求朕将税制施行下去。你们也看看吧!”

    朱标朝着被齐泰放在地上的万民书一指。

    群臣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查看。若是这万民书有假的话,齐泰早就跳起来反对了。现在就连齐泰都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万民书就不可能有问题,他们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区别?

    朱标见群臣都没有异意,便沉声说道:“既然更改税制受万民拥戴,那么,韩度!”

    “臣在!”韩度立刻拱身拜道。

    “既然户部指定了税制,那就要抓紧将税制施行下去,几个月之后便是秋收了。别准备不足,到时候乱了方寸。”朱标下旨。

    “臣遵旨!”韩度恭敬回道,洪亮的声音在奉天殿里回荡,清晰的传入所有官员的耳中。

    朱标闻言微微颔首,站了起来一拜拂袖,“退朝!”

    “臣等,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韩度刚刚走出奉天殿,便被王钺笑吟吟的拦住。

    “侯爷,皇上召见。”

    韩度伸手示意王钺,“公公先请!”

    王钺先是一愣,随后脸上如同花儿一样绽放出笑容,一声不吭的走在前面领着韩度去见皇爷。

    就在刚才韩度伸手的瞬间,一叠宝钞被韩度悄无声息的递到了他的袖袍里面。

    来到乾清宫,看到朱标罕见的没有批阅周折,反而在坐在偏殿里面喝着茶水。

    “拜见皇上。”

    朱标抬眼看到韩度,顿时笑了起来,说道:“来了,快来坐下,陪朕喝喝茶。”

    “是。”韩度笑着做到朱标下首位置,伸手接过朱标递过来的茶水,“谢皇上。”

    然后便抿了一口。

    韩度才不信朱标专门把自己召来,就是为了和自己喝杯茶。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朱标便放下茶杯,笑着和韩度说道:“你是不是在怪朕,没有处罚齐泰?”

    “没有,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上想要如何对齐大人,那是皇上的事情,臣哪里敢多言呢?”韩度低着头,眼睛看着茶杯里淡黄之中带着一抹青绿的茶水,说道。

    朱标顿时哈哈笑了笑,说道:“你这样说,那就说明你心里对朕还是有怨言的?”

    韩度抬起头,坦然的看着朱标,说道:“是,臣的确是想要皇上惩罚齐泰。毕竟他此举若是成了,恐怕臣的小命都未必能够保住。面对一个想要置臣于死地人,臣还满心的大度,那岂不是也太过没有脾气了一些?”

    “好,好啊,你能够这样敞开心扉的说,朕很高兴。”朱标伸手在韩度的肩膀上拍了拍,站了起来踱步说道:“你放心,你是朕的股肱之臣。不管是谁想要害你,朕都会护着你的。”

    向韩度作出保证之后,朱标又莞尔的说道:“不过齐泰毕竟是父皇留给朕的,他固然是有错,但是毕竟他曾经侍奉过父皇,朕也不好太过责备他,希望你能够明白。当然,若是有朝一日,他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朕也绝不会轻饶了他。”

    韩度怔怔的抬头,看向朱标,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狂呼:‘你变了啊!朱标你变了!’

    你也懂得让臣子之间相互制衡了,不会再让任何一方坐大?

    “臣谢皇上!”韩度瞬间收拾起心里的念头,连忙站起来拱手拜道。

    朱标再次大笑道:“好,你能够明白最好。”

一千四百六十五章 事情还没完

    韩度回到家里,来到自己的书房坐下。桌子上面只点着一盏孤灯,微弱的火光连靠着墙壁的书架都不能够照亮。

    韩度就在如此昏暗的桌子前面坐着,一言不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度好似察觉到自己面前站了一个人。目光看去,试探着问了一声,“安庆?”

    面前的人动了,缓缓上前两步,火光照耀在对方的脸上,果然是安庆。

    韩度顿时不解的问道:“你来怎么不叫我一声,你这都来了多久了?快来坐下。”

    安庆顺着韩度的手,做到了他旁边。微微摇头说道:“我看你好似满腹心事,不忍心打扰你。”

    被安庆一口点破,韩度顿时尴尬的笑了笑。随后说道:“那你也不该就站着啊,腿疼不疼?”

    “不疼。”安庆连忙摇头,“啊,嘶......有点~”

    原本安庆不想让韩度担心,还想着糊弄过去,没有想到韩度竟然直接轻轻的在她小腿上摸了一把。

    韩度顿时放轻松动作,慢慢的给安庆揉捏起来。一边揉捏,一边埋怨道:“知道自己不能久站,还一声不吭的站这么久,活该你受这份罪。”

    安庆没有在乎韩度的话,反而两眼盯着他问道:“夫君是有什么心事吗?”

    韩度见瞒不过,只好笑了一下说道:“算不上什么心事,只是有小人和自己作祟罢了。”

    “小人?夫君说的是兵部尚书齐泰么?”安庆微微一笑。

    韩度点点头。

    安庆可不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韩度从来没有想过要将她束缚在家里面,反而还鼓励她有空闲的时候,尽量出门走走。就算是不买东西,只是逛逛街也好。只要身边带着护卫,也不会遭遇到什么麻烦。

    因此,对于朝堂之上的事情,虽然安庆没有刻意打听,但她还是能够从市井之中听闻一二。

    安庆好奇的看着韩度,随后问道:“夫君向来都是足智多谋,一个齐泰应该不至于让夫君如此烦恼才是。”

    韩度转头看向安庆,顿时笑了起来,说道:“还是你了解我,若仅仅是齐泰,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那是为何?”安庆起身,站到韩度伸手,伸手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揉按起来。

    韩度一边享受着安庆手指上的温凉,忽然一声叹息:“皇上果然是皇上,不愧被是父皇悉心教导多年。”

    安庆闻言,手指不由得一顿,随后有继续揉按起来,细声问道:“怎么,夫君的忧虑和皇上有关?”

    韩度一边享受着,一边将自己今天和朱标的谈话以及自己的猜测都说给安庆听。

    安庆听了,顿时有些不满,说道:“皇上怎么这样?这些年你帮了他多少,就连他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他找出这样一个人来和你平衡,这不是猜忌你吗?”

    韩度轻声呵呵笑了几声,闭目享受着说道:“也算不上猜忌吧......”

    韩度一声长叹,说实话他心里现在都没有把握,究竟朱标是如何想的。但是不管朱标如何想都无所谓,反正自己也没有想过要对他不利。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就算是有朝一日朱标连事都不让自己做了,那也正好,可以在家里好好的陪陪安庆。

    韩度感觉到自己的头疼消失,回头看向安庆。

    安庆手上没停,奇怪的看了韩度一眼,轻声问道:“怎么了?”

    只见她双眼在烛光的照耀下异常的明亮。果然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迷人!

    韩度顿时笑了起来,抓住安庆的手,阻止了她继续揉按。笑吟吟的说道:“没怎么,来,咱们安寝吧......”

    安庆羞恼的在韩度胸口锤了一下,低着头任由韩度将她扶到房里去。

    ......

    户部现在所有人都忙碌的连轴转,既然皇上下旨让户部施行新的税制,那么大明一京十四省各付各县,都要设置里课税司。这可是一项大工程,不是三两日可以完成的。

    唯有韩度,即便是来到户部,也是坐在公檞房里,悠闲度日。

    这户部现在就是韩度的一亩三分地,除了朱标之外,谁都无权过问韩度在这里做什么。而韩度作为户部的一把,即便是有事那也多得是下面的官员争抢着替他完成,韩度自然也乐的轻松。

    就在韩度慢条斯理的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的时候,“嘭”的一声,自己的房门好似被大象给撞开。

    刚想发怒,韩度陡然看到王元吉身后跟着赵玉走进来。无奈的看了王元吉一眼,说道:“你进门就不能敲一下门吗?还是说这门不好,你怕把它敲坏?”

    “下次注意,下次注意......”王元吉嬉皮笑脸的朝韩度拱拱手,这件事就好似揭过去了。

    赵玉跟着王元吉,在他身后满脸神色古怪的看着他。要知道,就算是以前王尚书为人和善,但是也户部里面也绝对不会有人像王元吉这样莽撞,连尚书大人的房门都敢随意撞开。

    难道这就是先生和学子之间的默契吗?

    赵玉和王元吉相处这么久,自然知道了王元吉和镇海侯之间的关系。

    可是王元吉作为学生,难道不更加应该尊师重道吗?赵玉想不明白。

    韩度喝了口茶水,将糕点融化吞下,一个香甜的味道在喉咙处散开。

    清了清嗓子之后,韩度一边示意两人坐下,一边问道:“你急急忙忙的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王元吉坐下,自己动手先是给赵玉倒了杯茶,然后又给自己倒上。咕噜咕噜的喝干了一杯,再倒上之后,他才笑着说道:“侯爷,课税司的驻地还好办,原本各布政使司就有着户部的衙门在,现在只需要将各府县的课税司修建起来变好了。但现在有个麻烦,那就是人。”

    见韩度沉吟着没有说话,王元吉继续说道:“以前户部只有在各省才有人的,下面的各府县都没有户部的官员。现在一来是需要补充各府县课税司的人手,二来......”

    韩度见王元吉吞吞吐吐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继续说。”

    王元吉干笑一下,说道:“侯爷也知道,这原本的赋税都是由各府县收缴起来,然后再送到各布政使司的。但是现在所有赋税都有课税司来收取之后,这各府县课税司就需要大量的人手啊。”

    韩度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朝王元吉说道:“人手肯定是要增加的,但是却不需要增加太多。”

    “这是何意?还请侯爷明示。”王元吉愣了一下。

    韩度看了他一眼,说道:“的确是需要补充人手,但是不用太多,一个县五个人足以。”

    “才五个?侯爷,这不可能吧?”赵玉听了顿时惊了。

    一个县有多少人?上等县有十几万人,就算是下县那也有三五万人。这么多人需要缴纳的赋税也是一笔大数目,仅仅五个人,怎么可能收的起来?五十人都还嫌少了。

    韩度笑了笑,自己更改税制是为了增加朝堂税收的,却不是为了养活一大群税丁的。

    “五个人足以,这五个人不用亲力亲为的去收税和押运。税收和押运的事务,还是交给各府县衙门。他们以前既然能够把赋税收起来,没有道理现在办不到。课税司的人只需要盯着衙门的人,杜绝他们巧立名目收刮百姓就可以了。”

    让各府县去收税,课税司的人只负责监督,这个办法不好吗?好,非常的好。但是户部这才刚刚将各府县的收税之权给收走,现在恐怕各府县对户部都是恨之入骨,这个时候去要府县帮忙收税,他们肯答应才见鬼了!

    王元吉和赵玉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睛里面的无奈。

    最后,还是王元吉开口说道:“侯爷,这各府县会愿意帮课税司收取赋税吗?”

    韩度笑着喝了口茶,说道:“需要他们愿意吗?我已经奏请皇上,以后的赋税留三成给县里,府里两成,省里两成,最后三成缴送京城。若是各府县不肯协助课税司收取赋税,那他们就一文钱都没有。”

    有时候说一千道一万,也没有利益重要。韩度相信,各府县或许会对户部不满,也会不待见课税司,但是他们一定不会对宝钞不满。

    哪怕是看在老朱的面子上,他们也会捏着鼻子低头协助课税司把赋税收上来。

    王元吉和赵玉都呆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分配赋税的方式。不过仔细一想,他们两人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课税司主要负责监督,收税和看管以及押运的事情还是交给各府县。妙啊,如此一来便可以节约课税司大量的人手了。”赵玉忍不住击掌而叹。

    以往他只听说后韩度会赚钱,是大名鼎鼎的善财童子。但是韩度一跃而成为户部尚书,他虽然看在韩度对他不错的份上,并没有说过什么。但是心里却也是有些替韩度担心,怕他不知道户部是如何运作的,耽误朝廷的大事。

    可是现在他的担心瞬间烟消云散了,韩度的一举一动环环相扣,他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缺漏,这就让他不得不佩服万分。

一千四百六十六章 税丁

    王元吉低头沉吟一番之后,抬头说道:“可是一个县的课税司才五个人,是不是太少了?户部这次可是把天下府县都给得罪了个遍,若是他们暗中对课税司不利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韩度呵呵一笑,说道:“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这世上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既然咱们都没有和人家客气,那咱们就更加不能够奢望别人忍气吞声。所以,担任税丁的也不能够是普通人。”

    王元吉和赵玉彼此看了一眼,随后王元吉微微俯身靠近韩度一点,问道:“侯爷有何打算?”

    韩度摆摆手,却没有细说。

    两人见了顿时明白这不是他们应该知道的事情,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告辞离开了这里。

    ......

    隔日,韩度以宴请的名义,将方孝孺请到府里。

    方孝孺一来到韩度面前,就开始唉声叹气。

    韩度顿时一愣,随后不解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方孝孺没好气的瞪了韩度一眼,十分不满的说道:“咱怎么了?你说咱这是怎么了?还不是怪你!不行,今天你必须要好好的伺候咱一顿,要不然这些日子替你受的气恐怕消不了了!”

    方孝孺看到已经摆出来的烧烤架子,便忍不住食指大动。

    韩度顿时不解的看了他一眼,疑惑的问道:“什么叫替我受气?谁让你受气了?”

    方孝孺就像是回到自己家里一样,一屁股坐在躺椅上。唉声叹气的说道:“还是你这椅子躺着舒服啊。”

    斜眼看向韩度,“你别的本事不说,就这会享受的本事,大明朝没有人比得上你!”

    “有话说话,不用拐弯抹角的。”韩度皱了皱眉头,在方孝孺旁边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韩度喜欢吃烧烤,这是人所周知的事情。经过长时间的调教,府里厨子的烧烤手艺不必韩度的差。韩度现在想吃烧烤也不用亲自动手了,坐在这里等着厨子烤好送上来便是。

    方孝孺喝了口茶水,解释道:“你难道忘了我在兵部当差吗?你和齐泰争得面红耳赤,差点没有打起来,偏偏他还争不过你。你觉得,他知道咱和你的关系,还会有好日子给咱过?”

    方孝孺这是被齐泰给当成是出气筒了?而且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韩度顿时尴尬的笑了起来,说道:“方兄,对不住了~”

    方孝孺却摆了摆手,神色平静的说道:“无妨,其实咱也就是这么一说。以齐泰的为人,就算是没有你这件事,咱也和他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韩度听了他的话,心里好受了一些。随后就表达了对齐泰的不满,“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这齐泰还真是没有没有肚量,亏他还是一部尚书。”

    “不管他了,既然我替你受了气,那今日你必须要好好的补偿我。”方孝孺两眼瞪着韩度。好似韩度但凡敢说出一个“不”字,他就会和韩度没有完一样。

    韩度顿时拍拍胸口,“这还用说?今日无论你想要吃什么,但说无妨。”

    韩度说到做到,不管方孝孺提出想吃什么,韩度都立刻安排人去做。

    等酒足饭饱之后,方孝孺一手抚摸着胸口,一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说道:“说吧,今日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韩度顿时神色一阵尴尬,今日找方孝孺来,韩度自然是有事相求的。但是自从听了方孝孺在兵部的遭遇之后,他便心里打起退堂鼓。

    明知道方孝孺不被齐泰待见的情况下,再找他帮忙,好似有些不妥啊!

    方孝孺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瞥眼看向韩度,放下茶杯,笑着说道:“今日你找我来,不会就只是吃饭的吧?”

    既然方孝孺都这样说了,韩度若是再遮遮掩掩那就有些看不起方孝孺了。

    于是,韩度便说道:“今日的确是有事想要找你帮帮我的,可是......”

    “说来听听。”还没有等韩度说完,方孝孺便出言打断道。

    韩度只好细说道:“户部要设立课税司,但是个府县我却不准备放太多的人......”

    将想法和方孝孺说了一遍。

    方孝孺顿时点头,十分赞同韩度的办法,说道:“你这个办法好,可以用最少的人办好事情,不错,很不错!”

    韩度也笑了笑,说道:“现在就有一个问题,一个县五个人的话,寻常人根本镇不住局面。”

    方孝孺也不由得点头,五个人的确是少了点。随后,他抬头看向韩度,说道:“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我想从水师和山字营当中抽调一批识文断字的士卒,把他们转为税丁。”韩度说道。

    山字营和水师自从经过韩度逼迫他们读书习字之后,后面不用韩度督促。但凡是去水师和山字营的新丁,都被人逼着读书习字。

    毕竟这样的折磨只有自己受的话,那如何体现出公平?自然要让后来人也体验一把,自己心里才会平衡,才会舒服不是?

    而且后来的人被折磨的越惨,先前的人遍越是舒服!

    因此,水师和山字营的将士,全都是能够识文断字的。

    方孝孺笑着看了韩度一眼,说道:“水师现在不还是在你的手里吗?山字营现在虽然是匡毅侯掌着,但是以你和他的关系,问他要一些人应该不成问题。”

    毕竟韩度此举只是想要退伍士卒,又不是想要调兵,问题不大。

    韩度神色尴尬的一笑,说道:“调人当然不成问题,可是这最后不也还是要兵部的批文嘛。你也知道,若是我去找齐泰的话,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方孝孺都是“哦~”了一声,满脸戏谑的看着韩度,片刻之后,笑着说道:“明白了,好吧,你这个忙我帮了。正好这批文我就可给你,也不用非要齐泰点头。”

    “你,就不怕齐泰知道了,找你秋后算账?”韩度有些迟疑的问道。

    方孝孺顿时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我现在就算是什么都不做,难道你以为他就会放过我吗?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韩度顿时伸出拇指为方孝孺点了一个赞,他当了五年的吕宋总督之后,变化真的是很大。至少心理承受能力强了很多,有种“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味道。

    ......

    “什么?你要设立税丁?还要给他们配上左轮?”朱标听闻韩度的想法之后,顿时两眼盯着他。

    韩度笑着点头,说道:“臣也是没有办法啊,既然想要用最少的人办好事情,那么课税司就必须要有镇得住的实力。当然,若是皇上愿意增加课税司的人手的话,那不配左轮也是可以的。”

    朱标闻言顿时沉默下来,不用韩度解释,他心里以估算就瞬间知道。若是想要课税司不依靠府县将赋税收起来,那最少还要增加十倍的人手才行。这可都是一张张的嘴啊,要吃饭的,得多花多少钱?

    若是朱标不知道韩度的这个办法,那倒也罢了。可是既然他知道了,那吗就算是朱标也不愿意再去招募这么多的人手。

    一个县的课税司只需要五个士卒,而且这样一来课税司就必须要依靠县衙的协助才能够将赋税收取上了,避免了课税司独自收税。课税司和县衙相互监督,也避免了双方的巧立名目收刮民脂民膏。

    这个办法非常的好,唯一的缺点便是,要给五人配上左轮。

    “非要给他们配上左轮吗?”朱标有些犹豫。

    大明现在虽然有了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精准度更高的神雷铳,但是左轮仍然是近战第一利器。

    韩度耐心的解释道:“皇上,县衙的人虽然可以协助看管和押运,但是他们毕竟不是课税司的人,不可能完全听从课税司的指挥。若是他们在押运的时候突然不干了,怎么办?或者说,若是他们当中有人和盗匪勾结,那课税司岂不是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赋税干系重大,丢一笔都能够引起天下震动,臣这也是不得不防!”

    朱标沉吟片刻之后,点头,“好吧,朕准了。不过左轮不是刀剑,非同小可,你一定要对此严加看管!”

    “是,臣明白。”韩度低头回答,“这也是臣为何只从水师和山字营抽人的原因。他们平日里就对左轮和神雷铳看管深严,已经形成了习惯,可是尽可能的避免出现问题。”

    “这样最好!”朱标最后叮嘱了韩度一句,便下旨允许户部课税司税丁携带左轮。

    韩度非要设立税丁的目的,一个自然是为了以防万一,避免有人打赋税的主意。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震慑!

    收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相当于是从别人的兜里拿钱。农人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对的心思,他们反而认为种地纳粮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毕竟千百年来,祖祖辈辈的农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但是韩度可还是准备收商业税的,商人唯利是图,极为容易出现抗税的情况,韩度不得不防!

一千四百六十七章 意外

    想要收取赋税,最先要做的便是清丈田亩。

    虽然户部在决定更高税制的时候,便将清丈田亩公文下发到各省府县,但是想要将田亩清丈清楚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原本韩度全神贯注的盯着清丈田亩这件事,就是为了防备着齐泰等人,担心他们会给自己弄些幺蛾子出来。

    不过让韩度有些意外的是,清丈田亩进行的非常顺利,一直都在按照户部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样的风平浪静反而是让韩度大皱眉头,这清丈田亩可是各府县最好闹事的机会啊,难道他们会白白放弃?

    就在韩度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王元吉和赵玉来报,“侯爷。”

    抬头看到两人满脸笑容的样子,韩度微微皱了皱眉头,显然事情和自己想得有些不一样。

    “清丈田亩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王元吉连忙拱手,回道:“下官正要禀报侯爷,最后一个清丈完田亩的陕西布政使司今日已将田亩数目上报到户部了。侯爷,户部已经完成了天下田亩的清丈。这是总的数目,请侯爷一观。”

    说着,王元吉双手朝着韩度递出一本文书。

    韩度看着王元吉递过来的文书,神色不由地震动,涩声问道:“你说什么?已经清丈完了?”

    “是的,侯爷。已经清丈完了,各布政使司的田亩都记录在这里。”王元吉不明白,明明都应该是高兴的事情,现在怎么反而还有些不高兴。

    韩度没有再说话,伸手将册子拿过来。

    “五百一十一万九千四百一十七顷,有这么多?你们不会是记错了吧?”

    这个数目有些超出韩度的意料,这是什么概念?按照户部的存档资料,大明现在差不多有七百万户,也就是大概四千多万人口的样子。也就是说,几乎每个人都能够有十亩田地。

    这要是平均每人真的能够有这么多土地的话,那么大明百姓的绝对能够丰衣足食的。当然,绝对的平均是不存在的,但是只要这些田地没有撂荒,那不管是谁多占了土地,那土地里的出产的粮食桑麻总是不会少的吧?

    大明有这么多土地,养活天下人绝无丝毫问题。

    “侯爷,下官起初也是不信,还专门查阅了户部的鱼鳞图册。可是却只查到洪武十三年的,那时候天下的土地才只有三百余万顷。”赵玉也是老户部了,连他都只能够查到洪武十三年的数目。

    韩度闻言一愣,抬眼看向赵玉,问道:“只查到洪武十三年?后面这二十年,户部都没有再统计过天下土地吗?”

    “没有。”赵玉摇摇头,随后补充道:“反正自从下官到户部之后,的确是没有听说过。”

    韩度顿时都无语了,洪武十三年到现在,这都快要二十年了。老朱在位期间,一直鼓励百姓垦荒,但是这么多年究竟开垦出多少土地,户部却是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户部这是干什么吃的?

    更让韩度奇怪的是,老朱竟然也这么多年对户部不闻不问?

    低头想了一下,韩度最后只能够将这归到老朱想要藏富于民当中。或许在老朱看来,百姓能够丰衣足食就行了。

    王元吉也适时开口,说道:“侯爷,下官起初也担心是计算出了问题。为此还和赵大人带着一群人反复核算了几遍,确认数目无误。”

    韩度拿着册子,沉吟一番之后说道:“准确无误?”

    “确认无误!”王元吉笑着点头,顿了顿之后,又说道:“若是真的有误,那也不可能是在户部,问题只会出现在各布政使司那边。”

    将册子在手上拍了两下,韩度沉声说道:“不管问题出在哪里,只要这数目有问题,那么一旦送到御前,那就是咱们的过错!”

    王元吉和赵玉听着,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韩度抬眼看向两人。说道:“所以,哪怕是问题出在布政使司,甚至是府县,咱们也要将其一一核实清楚,明白吗?”

    王元吉和赵玉两人对视一眼,纷纷脸露难色。

    赵玉拱手说道:“侯爷,现在距离秋收已经不足两月,若是现在再去慢慢核实,恐怕时间上会来不及啊!”

    这的确是个问题!

    韩度两眼盯向虚空,冥思苦想起来。片刻之后,说道:“哪怕是不能全部核实一边,你们也要想办法随意抽取几个布政使司出来核实,此事万万不可轻忽。”

    “是,侯爷。”

    只是随意抽取几个来核实的话,时间便足够,王元吉和赵玉自然连忙答应下来。

    ......

    时间匆匆,半个多月过去。

    王元吉和赵玉脸色凝重脚步匆匆的找到韩度,禀报:“侯爷,核实田亩数的人回来了。”

    韩度抬头看到两人的神色,不由得说道:“怎么?这田亩数真的有问题?”

    王元吉叹息一声,开口道:“回侯爷,各布政使司清丈出来的田亩数没有问题。”

    听到这话,韩度心里顿时一松。端起茶杯,往椅背上倚靠,笑着说道:“这不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吗?你们怎么是这副模样?”

    “侯爷,各布政使司清丈的田亩数没有问题,但是......”王元吉顿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甚至是有些不敢看韩度。

    “但是什么?”韩度也察觉到不对劲起来。

    “但是,他们将各王府的土地也一并清丈出来了......”王元吉低着头,小声回道。

    “什么?”韩度猛然一把将茶杯重重的墩在桌子上,就连杯中的热水洒了出来,飞溅到韩度手上,韩度也丝毫没有察觉。

    王元吉只好硬着头皮,将袖袍里的册子拿出来,双手奉上,说道:“这是核实的情况,请侯爷过目。”

    韩度猛然一把抓过,急切的打开一看。果然,户部的人在核实湖广和山东田亩的时候,陡然发现这两布政使司竟然将楚王和齐王的田亩也一并清丈报上来了。

    这一发现可是让户部的官员大惊失色,随后便将所有有藩王封国的布政使司全部找出来仔细查看。这一查看可是把户部官员都给吓了一跳,各布政使司报上来的田亩数目,竟然全部都包括了所有藩王的田亩。

    韩度看完之后,脸色顿时铁青。一屁股坐回到了,心里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这么齐泰最近无比的安静,整日不是喝酒宴饮,就是上青楼。

    原本韩度还以为齐泰是良心发现,不想再和自己斗下去了。可是现在看来,他之前根本就是在麻痹自己。

    真正的杀手锏,他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

    “这件事太大,本侯要即刻进宫求见皇上。”韩度用力的抓着册子,缓缓的站了起来。

    “侯爷,要不要下官等陪侯爷一起去?”王元吉有些担心的问道。

    韩度朝他摆摆手,然后深吸口气说道:“不用,你们等着本侯的消息便好。”

    两人只好顿住脚步,点点头。

    ......

    朱标正在乾清宫里批阅奏折,眉头紧紧的皱起,手里的朱批久久没有落下。

    这样的事情以前他也日日做天天做,但是自从他登基以来,他却也还是发现了和之前的不同之处。

    以前父皇还在的时候,他虽然也要批阅奏折。但是因为知道有着父皇在他身后,即便是遇到有些难以决断的奏折,他也能够不假思索的在上面写下自己的意见想法。反正写的对了,会得到父皇的夸奖,写的错了也不会有多大问题。顶多被父皇指出来,提醒他这里应该如何批复,下次要注意云云......

    但是现在轮到朱标自己做主了,再也没有父皇给他兜底之后。朱标突然发现,有的时候想要下笔真的很难。他下这一笔,或许不会有人人头落地,但是却会关系着千家万户的吃饭穿衣问题。微微偏差一点,或许就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吃亏。

    王钺静静走到朱标身边,见皇爷迟迟没有下笔。便轻声说道:“皇爷,镇海侯求见。”

    “嗯!”朱标下意识的哼出一声。

    随后便反应过来,侧头连忙问道:“你刚才说的什么?谁求见?”

    “回皇爷,镇海侯求见。”王钺连忙躬身再此禀报。

    朱标看了一眼手里的奏折,叹息一声,放下手里的朱批。说道:“传吧。”

    “臣韩度,拜见皇上。”低头快步走进来,先行拜道。

    朱标笑着伸手示意道:“免礼,平身。”

    “谢皇上。”

    韩度这才起身,昂首挺胸的站着。

    朱标笑着问道:“你不在户部继续谋划好今年收取赋税之事,这么急的要见朕,究竟是为了什么?”

    韩度连忙拱手说道:“臣此次求见皇上,正是为了清丈田亩的事情。”

    “哦?这么快就清丈完了吗?有什么事情?”朱标颇为奇怪的看了韩度一眼。

    韩度连忙将册子捧起来,说道:“请皇上御览。”

    朱标微微点头。

    王钺连忙一收拂尘,快步走下丹陛,将册子呈到皇爷面前。

    朱标拿起册子,翻看看了一眼脸色便陡然一变。粗略的看了一变之后,顿时一巴掌将册子拍在御案上。

    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千四百六十八章 还没有到时候

    韩度顿时苦笑了一下,说道:“如皇上看到的,一京十四布政使司的田地的确是清丈完了,数目也较为准确。但是,各布政使司却是把各藩国的土地也一并清丈进来了。”

    朱标顿时怒道:“各布政使司是干什么吃的,清丈土地怎么会将各藩国的土地都给清丈了?难道他们不知道,各藩国的土地是不用缴税的吗?”

    韩度心里顿时叹道:恐怕就是因为他们知道各藩国土地不用缴税,才会故意将这些土地清丈进来。

    “皇上,现在关键的是距离秋收只有一个多月了。即便是现在重新去清丈土地,时间上也绝对来不及了。”

    听了韩度的提醒,朱标才瞬间明白过来,这举的险恶用心之处。

    韩度的声音幽幽的介绍的道:“现在各藩国的土地和百姓的土地混在一起,想要征收赋税,要么就将各藩国的土地一并征收了,要么今年就征收不了赋税......”

    朱标脸若冰霜,目光冷厉的看着御案上的册子。说道:“能不能将各藩国的田亩数和百姓的区分开来?”

    韩度也是才知道,齐泰为了对付自己,简直就是用心良苦。那些布政使司报上来的田亩,根本就是一大片土地才会记录一个数字。这么大的一片土地当中,或许就有百姓的,也参杂了各藩王府的,如何能够分得开?

    韩度顿时苦笑道:“若是能够分开,臣早就让人分开了。各布政使司根本就是故意的,他们丈量土地的时候,根本就刻意将混在一起,这如何能够分得开?哪怕是臣现在派人下去一一清查,时间也来不及了。”

    朱标深吸口气,面沉如水。叹道:“以往你说文官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会罔顾天下百姓。朕还认为你是勋贵,对于文官抱有成见。现在看来,你说的一点没错。这些人食着民脂民膏,却罔顾百姓,罔顾天下大义,只为了他们一点蝇营狗苟的东西在那里相互争夺!赋税,干系大明根本,他们也敢拿来肆意妄为!”

    韩度闻言,顿时沉默下去。说实话,他自己也是没有想到,这些文官为了针对自己,竟然会做到如此决绝。

    若是他们对自己下手,韩度绝对不会说些什么,成王败寇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这些人却是以天下安稳为要挟,想要借此整倒韩度,哪怕是因此天下打乱也在所不惜,韩度就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人。

    “皇上,现在不是追究他们的时候。还是先想想办法,怎么才能够度过这一关吧。”

    马上就是秋收了,紧跟着便要征收赋税。现在这个时候,即便是想要找各布政使算账,也没有时间了。

    更何况那些文官既然敢这样做,那是因为他们早就想好了对策了。就算是下旨申殇各布政使,他们也可以大气太极拳,一推三六五,将责任推到各知府头上。说清丈田亩是各府县做的,和他们没有关系。

    难道朱标还能够下旨将各府县官员都给抓起来问罪不成?

    朱标虽然气急,但是他明白韩度说的有道理。这件事查起来极为麻烦,而征收赋税却是迫在眉睫。

    “你有什么想法?”

    韩度闻言,微微摇头,无可奈何的说道:“事到如今,根本就别无它法,只有将各藩王府的土地一并征税了。除非,朝廷不想要今年的赋税!”

    不征收赋税是不可能的,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大明整整一年的赋税啊!

    大明朝这么多的官员,那么多的兵马,还有现在正在边关厉兵秣马的几支大军,这些都需要钱呐!

    老朱留给朱标的内库里面,倒是能够拿得出这笔钱出来。但是,那可是老朱攒了一辈子的钱,连老朱生前都舍不得用的。

    再说,若是一年不征税,那明年再想要征税就更加困难了。百姓们会想,既然去年朝廷没有征税,朝廷也一切如常的过了一年了。那就说明,朝廷富裕的很呐。

    既然如此,凭什么要征我的税?

    甚至,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到这一点,天下大乱都是有可能的。

    朱标可不认为现在的大明正处于如日中天,天下就会固若金汤,不会出现什么乱子了。处于巅峰,却飞速土崩瓦解的王朝,历史上并不是没有。比如,大秦,灭亡的时候,难道不正是它如日中天的时候吗?还有大隋,同样是如此!

    可是一想到要征收各藩王府的税,朱标就感到一阵阵的为难。

    有些难以启齿的说道:“父皇在的时候,可是亲自下过旨意的。现在父皇尸骨未寒,朕就要对诸王征税......这岂不是会让人以为,朕苛待兄弟?”

    韩度看着朱标,顿时感觉到历史上主朱允炆和他的差距。历史上朱允炆刚刚即位,连龙椅都还没有坐暖和呢,就急不可耐的听从黄子澄的话,想要削藩。要知道,历史上老朱死的时候,究竟有没有下过让燕王进京的旨意,以及为何朱允炆会匆匆将老朱下葬。这些疑点重重,本来就引起诸王深深的怀疑。

    毕竟若是老朱没有下过这样的旨意的话,那么下旨召燕王进京的话,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而且,为什么就偏偏传了召燕王进京?其他诸王难道就不是先皇的儿子?还是说,燕王早就觊觎皇位,提前做好的准备?

    在这样情况下,朱允炆竟然会急不可耐的想要削藩。原本诸位可能只是怀疑的,但是有了削藩的举动,他们就可以实锤了。

    相比朱标就清醒的多了,难道朱标不知道藩王拥兵的危害吗?韩度都不止一次的提醒过朱标。

    但是朱标是如何回答韩度的?按照朱标的意思,现在大明四方未靖,还不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

    北边,草原深处还盘踞着瓦剌鞑靼等部。西边,朱标已经从韩度口中得知,那里有着一个庞大的帝国正在成形,帖木儿帝国。国主正是曾经来过大明,他也亲眼见过的帖木儿。

    对于帖木儿帝国和大明之间究竟会不会爆发战争,朱标是有着清醒的认识的。大明和帖木儿帝国之间,必有一战!

    毕竟,帖木儿身为国主,竟然冒险以万金之躯,白龙鱼服来到大明,总不会天真的以为,他真的只是来给大明朝贡的吧?

    除此之外,还有乌斯藏呢!乌斯藏虽然从洪武元年开始,便一直对大明称臣纳贡,向来都是恭敬有加。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大明实力强大的基础之上,若是有一天大明衰落了,乌斯藏究竟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恭敬,那都是一个未知的事情。

    南边要好一点,安南直接成了秦王的封底,暹罗也恭顺无比,这里倒不会有什么大事。

    韩度沉吟一番之后,说道:“皇上,臣以为若是诸位自己愿意缴税的话,那就对皇上的名声无碍了!”

    “自愿缴税?”朱标听了,顿时摇摇头,叹道:“你觉得,他们会愿意吗?”

    韩度脑海里逐渐有了一个清晰的计划,慢慢微笑着说道:“事在人为嘛,若是皇上能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诸位王爷深明大义,自愿为皇上分忧,也不是不可能的!”

    朱标顿时瞥了韩度一眼,沉声道:“说人话!”

    韩度立刻神色一正,说道:“皇上,臣记得,诸王府的土地,先皇是下旨明确了的。一般都在一万亩到两万亩之间,最多不超过两万亩。可是据臣所知,以往诸王可是都买了不少的土地。这些土地说是他们买的,但是究竟如何来得,朝廷可是不怎么清楚。先皇可是下过旨意,除了赐予的土地之外,各王府不得擅自购买土地的。”

    朱标闻言眼睛一亮,顿时说道:“你的意思是,想要朕以此来让诸王缴税?”

    韩度没有点头,只是笑了笑,说道:“臣不是说过,诸王府的土地不好区分吗?既然如此,臣以为皇上可以先皇赐予的土地数目为准,直接将诸王的赋税给剔除便好。”

    剔除?朱标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

    韩度笑了笑,继续说道:“当然,若是诸位王爷不同意的话,那他们有多少土地,就必须要缴税。”

    “不止如此!”朱标点点头,说道:“朕还会下旨,禁止诸王府擅自购买土地。”

    “皇上英明!”韩度连忙躬身笑道。

    朱标微微颔首,朝韩度摆摆手,说道:“此事朕知道怎么做了!”

    然后便朝王钺说道:“传旨,八百里加急,召诸王进京!”

    朱标旨意一下,上百骑快马直接踏着落日余晖冲出城门,朝着南北西三个方向而去。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连最远的辽王和韩王都赶到了京城。

    诸王的回京,在京城引起了百姓的一阵好奇。纷纷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让这么多王爷回京。

    不过百姓也只是注意了一下,便不再理会了。毕竟,去年才刚刚见过这些王爷回京,现在再见一次,也没有什么新奇感了。

一千四百六十九章 咱愿意啊!

    但凡是来到京城的藩王,朱标都满脸热情的一一和他们叙旧。

    等到所有藩王都到了之后,朱标还举办了盛大的酒宴为他们接风。

    接风宴接近尾声,包括朱标在内的众人,纷纷收住了用膳的动作。

    几十个宦官在王钺的示意下,连忙上前顷刻间便将面前的酒宴撤了个干干净净。

    同时,一阵奏乐声传来,两队歌姬从两边伴着乐曲走出来,开始献舞。

    酒足饭饱,听曲赏舞,乃是一大享受。

    而趁着这个功夫,楚王朱桢左右看了一眼,朝朱标笑着问道:“皇上,那么急切的下诏,将诸位兄长召回京城,应该是有什么要事吧?总不能,是叫兄弟们回来陪着皇上听曲吧?”

    朱棣坐在朱标的左手边,听到朱桢的话,顿时方向茶杯,怒道:“你在瞎咧咧什么?皇上召咱们回京,自然是有皇上的道理。皇上想告诉你,你就老老实实的听着。不想告诉你,你就老老实实的坐着!再阴阳怪气的,信不信咱揍你!”

    朱标的弟弟当中,秦王朱樉在安南,这一次和他没有关系,朱标也没有召他回来。而晋王朱棡已经在去年甍了,走的还要比老朱早一些。

    朱棣作为老四,现在已经是朱标之下最为年长的藩王了,对于朱桢,又不是和他朱棣一奶同胞,他才不会对他客气。

    朱棣不仅长相英俊爽朗,而且还是一位拳头上能站人,胳膊上可跑马的猛将。

    对于朱棣,朱桢还是畏惧的。被警告了一句,他便顿时缩缩脖子,不敢再言语。

    朱标见了,顿时摆摆手,笑道:“四弟不用如此动怒,六弟也只是好奇一问而已。”

    “啊对对对,皇上此言甚是,臣弟只是好奇而已。”朱桢见皇上出言维护他,连忙感谢道。

    朱棣见了,便收回了目光,没有再多说什么。

    朱标见一众弟弟们都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自己,便笑了笑,说道:“朕之所以将诸位弟弟召回京,一来是父皇大行之后,朕倍感孤独,想要和诸位弟弟们叙叙旧。”

    “臣弟等,也想念皇上。”朱桢当先拱手,拜了下去。

    他这一拜,其他人也只好跟着拜下。

    朱标伸手示意众人免礼,然后继续说道:“二来是诸位弟弟替朕镇守四方,很是辛苦,因此朕准备给诸位都加五千石亲王俸禄。”

    明明是给诸王增加俸禄的大好事,但是朱标话音落下之后,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他们当中有些人已经来到京城多日,比如说朱桢。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对于皇上为何会召他们进京,朱桢也是耳闻了一些消息。

    正是因为如此,他刚才才会主动开口问朱标的目的。他就是想要将朱标的话给堵回去,不想被朱标收税。

    岂料朱标提前算到他们会反对,先一步给他们增加了俸禄。这让他们准备哭穷的话,给硬生生憋在了喉咙下面。

    一众藩王面面相觑,左顾右盼了一眼,最后齐齐把目光看向朱橚。朱橚不仅是周王,还是太医院院判,日日陪在皇上身边,他应该最能够说得上话才是。

    可是朱橚却手里拿着一本医术,正在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兄弟的目光。

    好吧,这就是一个专研医术的痴人,完全指望不上!

    众人又将目光转移到另外一个久居京城的人身上。

    朱梓忽然感觉到身上一阵刺痛,不解的抬头看向众人。顿时笑道:“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老八,你虽然在京城,但是别忘了你也是有封国的。”朱桢顿时脸色一沉,就差指着朱梓的鼻子教训了。

    可是朱梓是什么人?在书院里和那些天之骄子斗智斗勇,他都没有落过下风,现在岂能被朱桢给教训了?虽然名义上朱桢是他皇兄,但是两人又不是一奶同胞,关系没有那么亲密。

    而且朱梓是睚眦必报的性格,有仇当场他就想办法报了,岂会去等十年?

    “是,多亏了六哥提醒,咱才想起来,咱也是有封国的。”朱梓顿时贱兮兮的笑了起来。

    朱桢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正想要示意朱梓打头阵。

    却没有想到,朱梓话锋一转,朝朱标拜道:“臣弟谢皇上隆恩,为表臣弟感激之情,臣弟愿意将王府的土地全部缴税,以报皇上恩德。”

    说完,朱梓还回头朝朱桢一个挑衅的眼神。

    “你!你......”朱桢气急攻心,说不出话来。

    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朱标自然是不会放过。不等朱桢说话,便哈哈大笑道:“好,还是老八深明大义。不过咱们毕竟是兄弟,报恩之说不必提也罢。朕没有别的心愿,只愿诸位皇弟能够安享富贵,朕就算是再操劳,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朱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诸王当中蜀王朱椿便躬身拜下:“臣弟也愿缴税,以报皇上恩德。”

    蜀王府的土地,就算是全部缴税,每年也没有五千石。这么一算起来,朱椿还是赚了的。因此,他心里才会没有任何的负担,刚才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只是因为他想要找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臣弟等也愿意......”其他和朱椿一样土地不多的藩王,也纷纷表示服从。就算是有一两个吃亏了的,也懒得去计较那一点了。

    但是十几息过去,朱棣没有说话,朱桢也没有说话,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凝重。

    朱桢忽然笑道:“皇上,不是臣弟不愿意缴税,而是父皇定下的,亲王的土地都不用缴税。”

    朱标闻言,笑着点头:“没错,这的确是父皇的旨意。但是朕还记得,父皇赐给六弟你的土地是一万亩吧?若是六弟现在也只有父皇赐予的一万亩土地,那六弟你就不用缴税了。”

    朱桢闻言,顿时脸色一变,下面的话他也说不下去了。

    齐王朱榑却出言,带着几分委屈道:“皇上,臣弟这几年的确是有了一些土地,但是这些土地可都是臣弟花钱,真金白银从别人手里买来的啊。而且臣弟也没有巧取豪夺,连价格都是市价。怎么到头来,连臣弟也要缴税吗?”

    朱标笑着摆摆手,示意朱榑稍安勿躁,说道:“朕也想要诸位弟弟安享富贵,诸位若是有难处可以和朕说。哪怕是缺钱了,朕也可以给你们一些财物。但是土地,朕希望诸位弟弟哪怕是公平买卖,也不要再从百姓手里购买土地了。”

    “皇上,这是为何?”朱桢十分不解。

    若是说他们巧取豪夺损害百姓,皇上不准他们购买土地,那朱桢还能够理解。但是就连公平买卖都不准,这就让他十分费解了。

    朱标站了起来,语重心长的朝一众弟弟们说道:“诸位皇弟可知道,历朝历代灭亡,有一个共同的原因?”

    见没有人回答,朱标只好继续说道:“那便是土地。天下的土地就这么多,你们拥有的多了,那么自然百姓就拥有的少了。而百姓一旦失去土地,他们就会成为流民。而流民一旦出现,那就意味着天下已经开始不稳了。随着拥有土地的人越来越少,没有土地的流民越来越多,江山社稷就会倾覆。”

    “为了大明千秋万代计,你们以前购买的土地朕就不追究了。但是以后,绝对不能够再肆意圈地。若是被朕知道,一定严惩不怠!”

    面对朱标的强势的目光,没有一个藩王敢和他对视。

    当朱标看向朱棣的时候,朱棣顿时长叹一声说道:“皇上,藩国镇守一方,光是王府亲卫每年就要花不少的钱。若是连亲王的土地都需要缴税,那咱们还如何去养兵,如何去镇守一方?”

    朱标满脸笑容的朝着朱棣点头,笑道:“四弟说的不错,养兵的确是花费很大。尤其是边关藩国,不仅要镇守一方,还需要时时刻刻准备着有应对草原部族的袭扰。但是除了边关藩国之外,其他藩国既没有草原部族侵扰,内部也没有需要镇压的地方。这样吧,除了边关藩国之外,内部藩国只保留一卫兵马,这样可以大大节约用在养兵上的花销。老六、老七,你们两个一个在湖广,一个在山东,既不用担心外患,境内又没有盗匪。你们现在各自拥有三卫兵马,有些难以养活了吧?那就各自留下一卫,其他两卫兵马调往梁国公和颍国公帐下。”

    “皇上!”朱桢和朱榑两人齐齐变色,连忙出声。

    这可是两卫兵马啊,白白让他们交出苦心经营多年的两卫兵马,他们又怎么能够甘心?可是面对满脸微笑的朱标,他们却不敢放肆反驳。

    正当两人焦急万分,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的时候。忽然瞥见站在一旁的朱椿,顿时指着他草朱标说道:“皇上,那老十一呢,他在蜀国有四卫兵马,比咱们都多,是不是也只能够留下一卫?”

    朱椿顿时一愣,他这才反应过来,两位皇兄这是想要将他当成挡箭牌。只沉吟了一息时间,朱椿拜下道:“皇上,臣弟愿意削去三卫兵马。”

一千四百七十章 掌控粮价

    朱椿为何答应的这么痛快?

    那是因为,他的蜀王妃就是蓝玉的女儿。而皇上待对他的王妃,就和对待亲妹妹没有什么两样。可以说,朱椿天生就只能够站在朱标这一边,紧紧跟随着他的脚步的。

    既然朱标想要削掉楚王和齐王的兵马,哪怕是朱椿自己的损失要比他们两人更大,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同意。

    朱椿的话朱桢和朱榑两人气的跺脚,他们原本想要借助朱椿和皇上的密切关系,拉他出来做挡箭牌的。却没有想到,朱椿为了皇上竟然如此舍得,三卫兵马说不要就不要了!

    如此一来,反而让他们两人骑虎难下!

    可是两人怎么也想不到,更加让他们难受的还在后面。

    只见朱标笑了笑,说道:“朕刚才说过,边关的藩国不在此列。老十一虽然不在边关,但是巴蜀之地土司众多,这些土司时常反叛,若是没有重兵镇守那是不行的。还有,这几年大明蒸蒸日上,但是乌斯藏自从归顺以来,对大明的试探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老十一除了要镇压土司叛乱之外,还要应对乌斯藏的试探,四卫兵马已经很少了,不能再减了。”

    这就是抱上大腿的好处,哪怕是朱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朱标找个理由,便将让他丝毫不损。

    朱桢和朱榑还能说什么,皇上的理由如此的充分,他们就算是想要反驳都找不到借口。

    朱标看着两人,笑着问道:“你们的藩国内有土司叛乱,或者是被乌斯藏给盯着吗?”

    “臣弟谨遵皇上旨意~”

    没有办法,朱桢和朱榑只能够自己认栽。

    朱标见了,顿时哈哈的大笑起来,上前将两人紧紧搂住,“果然是朕的好弟弟,真是没有让朕失望。你们放心,朕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有了朱标这句话,朱桢和朱榑两人的脸色才好了一点,慢慢变得红润起来,脸上也逐渐露出尴尬的笑容。

    朱标松开两人,朝其他人说道:“那就这么定了,诸王府的土地全部和百姓一样缴纳赋税。当然,朕也不会再追究你们擅自购买土地的事情。但是从此以后,无论是谁都不能擅自购买土地了。”

    “臣等,遵旨!”一众藩王还能够说些什么?没看到朱桢和朱榑多说了两句,便被削去了两卫兵马吗?他们若是敢再多话,那么他们的兵马恐怕也保不住。

    缴税就缴税吧,反正皇上也加了五千石俸禄,算起来也并没有吃多大的亏。至于不能再买土地这一点,不少藩王却是有些后悔,当初就应该多买一点土地的。

    朱标见大功告成,顿时高兴的一挥手,“来人,继续上酒菜,朕要和诸位皇弟一醉方休!就行奏乐,继续歌舞!”

    几十个宫女立刻端着一碟碟山珍海味上前来,奏乐的声音更加洪亮,舞曲也更加的妩媚动人。但是面对无数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美味佳肴,一辈子都看不到的美人歌舞,大多数藩王都没有什么享受的心思。

    虽然一波三折,但是户部更改税制总算是在朱标的强力支持下,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

    随着各府县课税司的设立,税丁的及时到任,秋收也就到了。

    百姓将粮食收割起来,趁着炎炎烈日将粮食晒干,接着风力抛洒吹干净杂草,一颗一粒都要归拢到自家的仓里面。

    然后粮长和里长便将管辖范围内的人都集中起来,通知各家种了多少土地,应该缴纳多少赋税,折合多少宝钞,或者是银钱。

    有钱的百姓自然直接就把赋税缴纳了。

    即便是没有钱的百姓,也不用着急。现在县城里的大明皇家粮业正在打开大门,欢迎百姓卖粮食给他们呢。甚至,就连站在大门口的伙计,都是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子。

    但是百姓们却对这些伙计的热情视而不见,“笑!笑的再好看又如何?傻子才会把粮食卖给你们!”

    过不了几日,那些走乡串户的商贩便会赶来。他们给出的价格不仅会比大明皇家粮业更高,而且他们还会直接到百姓家里买粮食。

    而想要把粮食卖给大明皇家粮业的话,那就只能够百姓自己将粮食送到县城里面来。这可是有三四十里远,想要把四五石粮食从家里运到县城,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算是用牛车,那也需要两三个壮汉,一来一回也要花费一天的时间。

    就算是牛可以只吃草,那人总是要吃饭吧?别看百姓平日里好似有些糊涂,但是在这样的事情上,他们却是十分的精明。就算是按照大明皇家粮业的收购价,把粮食卖给商贩,他们也能够节省下两三个壮汉一天的口粮不是?

    就算是价格比大明皇家粮业低上一点点,百姓也能够接受,只要不吃亏就行。

    但是一旦让百姓吃亏,那么百姓就宁愿跑上三四十里路,也不肯把粮食卖给商贩。

    眼看着天快要黑了,两个伙计在门口吆喝了一整天。哪怕是有着不限量的茶水滋润着,他们的嗓子也都冒烟了。

    掌柜的背着手,施施然的走出来,朝两人说道:“别喊了,你们也休息一下。”

    “谢掌柜的~”两人齐声回道。

    其中一个满脸疑惑的问道:“掌柜的,咱们在这喊了一天了,也没有见到有人卖粮食给咱们。咱们这样喊,有什么用吗?”

    掌柜的就着门槛坐下,笑着看了伙计一眼,说道:“有用,当然有用。”

    “可是,这一整天了,也没有看见一个百姓来卖粮食啊?”伙计满脸的不解。

    掌柜耐心的和他们说道:“你们刚来咱们大明皇家粮业,有些事情不懂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还请掌柜的好心,让咱们长长见识。”伙计也是机灵,顺势便拍了掌柜一个马屁。

    掌柜高兴的哈哈大笑,便和他们说道:“按照余大人的说法,咱们重要的不是收到多少粮食,而是让百姓不吃亏便可。”

    “掌柜说的余大人是?”两个伙计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能够让掌柜的提起的时候,满脸的崇敬之色,显然不是寻常人物。

    掌柜的带着几分傲然,说道:“自然是咱们大明皇家粮业的总商。”

    “总商大人!”两个小伙计,陡然听到自己最最最顶头的上司,可想而知心情是多么的激动。

    “掌柜的,这话真是余大人说的吗?掌柜的见过总商大人?”

    “呃~这个嘛......”掌柜的脸色一阵尴尬,他一个不出名县城里面大明皇家粮业的小掌柜,怎么可能会见过总商大人?

    他这样的掌柜在大明皇家粮业里面,已经是最底层的人物了,也就比普通伙计要好上一点。

    就连他刚才说的话,那也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传言。

    “咳咳,你们不是想知道,你们这样做有什么用吗?胡乱问些什么,还想不想知道了?”掌柜的顿时板起脸来,鼻子里哼出一声。

    两个伙计当然想要听关于总商大人的事情,但是他们两个也不傻。看掌柜的样子,显然掌柜也没有亲眼见过总商大人啊!他们就算是想要听总商大人的故事,掌柜的也没有办法告诉他们。

    两人只好退而求其次,齐齐点头,满脸笑容的回道:“想,当然想,还请掌柜的让咱长长见识!”

    这个两个家伙还不错,够机灵的。掌柜的眼中露出一股孺子可教的神色来。

    清了清嗓子,掌柜的说道:“百姓不卖粮食给咱们,那是因为他们在等着商贩去他们家里收购粮食。”

    “既然他们想要卖给商贩,那他们在家里等着就好了啊,为何还要来咱们这里看上一眼?”伙计早就发现了,今日来到这里的百姓可谓是络绎不绝。但是这么多人来了,都是匆匆的看上一眼,然后便急匆匆的离开,一副十分匆忙的样子。

    “他们是来打听今年咱们的粮食收购价格的。”掌柜的笑着解释,“下等粮,八百文一石,中等粮八百五十文一石,上等粮九百文一石。之所以要你们两个不停的吆喝这些,就是要你们将今年的粮价告诉百姓。”

    “百姓又不卖粮食给咱们,咱们做这些有用吗?”

    掌柜的摇摇头,“那倒是不一定。若是商贩给的价格比咱们的高,那百姓自然是不会卖给咱们。但若是商贩给的价格没有咱们高,那百姓就会将粮食卖给咱们的。”

    伙计顿时疑惑起来,“咱们的价格比商贩还高,那咱们不是吃亏了吗?”

    掌柜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手说道:“亏不了!现在是秋收的时候,正是粮价全年最低的时候,咱们就算出的价格高一点,等到将来涨价之后再卖出去,也是有得赚的,只是赚的多少而已。可是你不要忘了,咱们就算是吃点亏也没有关系,只要不让百姓吃亏便可!”

    “原来是这样,小的明白了,多谢掌柜的解惑。”两个伙计连忙真心实意的躬身拜下。

    惹得掌柜的更加开心的笑起来,连连摆手道:“好说,好说,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咱!”

    “那就,谢过掌柜了!”

一千四百七十一章 缴税如此简单

    “九百文,这粮价太高了!”

    一处宅院里面,几个虽然身穿棉布衣衫,但是衣衫的式样复杂繁复,一看就知道这是精心制作而成的。论价值,恐怕比寻常丝绸衣衫还要贵重。

    不得不说,这些商贾还真是会玩儿。老朱下旨不准他们穿绫罗绸缎,他们就在棉布上下功夫。

    说话的正是其中一人,一张脑满肠肥的连,粗大的手掌上下两成厚厚的肥肉,就好似一个白面馍馍上面,插着五只短筷子一样。

    而他正拿着这短小的手指,搂着一个歌姬,在她腰肢上乱摸。

    “是啊,皇家粮业收九百文,咱们最少要收到九百五十文,要不然那些泥腿子肯定宁愿卖给皇家粮业,也不会卖给咱们。”另外一个身着差不多,但是清瘦的老头子说道,“若是九百五十文把粮食收上来,明年四五月粮价也就一贯三四百文,已经赚不到几个钱了。再加上运输,和存放,咱们几乎就相当于是白干!”

    “的确是太高了,你说这去年皇家粮业的粮价最高都才八百三十文,今年怎么一下子涨了这么多?”

    此话一出口,其他人纷纷看向此人,所有人都不知道个中原因。

    此人见此,干笑着咳嗽一声,问道:“那咱们怎么办?这粮食还收吗?”

    “怎么?沈掌柜的,不想收粮了吗?”清瘦老头笑呵呵的说道,眼睛里面全是贪婪。

    沈掌柜脸色一沉,自己若是不收,那自己那份粮食还不要被你们给瓜分了吗?九百五十文的价格虽高,但是也不像那糟老头子说的没有钱赚,只是赚的少一点罢了。

    再说了,这沈掌柜就是专门做粮食生意的。他若是不收粮食,那明年恐怕就会被这些人给挤出这行当了吧?

    沈掌柜笑了笑,说道:“收当然是要收的......”

    “好了。”脑满肠肥的商贾忽然抬手,“咱们都是好几年的好友了,没有必要这样试探来试探去的。既然大家都想要收粮,那么这价格怎么办?”

    “九百五十文实在是太高了,老夫以为可以低一点,比如说九百十文。”清瘦老头捋着胡子说道。

    沈掌柜顿时一愣,不假思索的问道:“那百姓若是不肯卖怎么办?”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咱们做生意的价高价低向来都是各凭本事。若是你有本事,你把价格压到九百文,咱们也没有意见。”脑满肠肥的商贾斜视了沈掌柜一眼。

    沈掌柜惹不起此人,被他奚落也只能够咬牙忍下,点头道:“好,那咱们就各凭本事!”

    随着商贩走乡串户,百姓也慢慢的将粮食给卖给他们。当然,大多数是这样。有些出价太低的商贾,热闹了百姓,百姓们便将粮食卖到了皇家粮业,哪怕是要低个十文二十文的,并且还要将粮食运到县城里面,百姓也愿意!

    当然,百姓也不是傻子,会做出吃大亏的事情。要知道一石粮食少二十文,那二三十石粮食可就要少五六百文,这对百姓来说可不是一笔小钱。

    但是百姓也不会吃亏,因为商贾对粮食的要求要更高一些,通常都会被压低一点价格。

    ......

    课税司,新任主事周福。

    他原本是水师的一位把总,当然他以前只是一个小小的巡检,只是因为要来这课税司才被紧急任命的。

    原本朱标想要把县课税司的主事,定为从七品。

    但是韩度以若是这样的话,一个县里面就只有县令一个正七品,那课税司主事岂不是要屈居于县令之下?这样一来的话,恐怕课税司会时常受到县衙的干扰。而课税司肩负收取课税重任,不能够受到平级官员的摆布。

    而赋税干系重大,绝对不能够受到任何干扰。因此,韩度便执意上奏朱标,将课税司主事定为与各府县官员平级,同时课税司还不受当地衙门管辖,只受更上一级的课税司直接管辖。

    可以想象,任何一个地方主官,都会对辖区里面出现一个不受他管辖并且可以直达天听的衙门十分不待见的。

    周福倒是不在乎县令是否待见他,他自己都对县令不怎么感兴趣。甚至连来到这里,他都是偃旗息鼓平平淡淡的便住进课税司衙门了。连县令这个一地父母官,他都没有去拜见的兴趣。

    就算是收取赋税在即,需要县衙派人帮忙,周福也没有亲自登门去拜见县令的打算,只是派了一个税丁前去告知而已。

    派去的税丁很快便一个人独自回来,脸上还带着一股子怒气。

    还没有等税丁开口,周福便放下茶杯,问道:“怎么?在县衙受气了?”

    “大人,他们太过分了!”税丁也是水师的人,虽然他和周福原本并不认识,但是大家同出水师,自然彼此只见多了几分亲近,说起话来也没有太多的隔阂。

    面对税丁如此直言不讳的话,周福只是笑了笑道:“怎么?县衙不肯派人帮忙?”

    “嗯!”税丁委屈的点头,“大人,县衙不仅不肯派衙役过来帮咱们,还奚落小的。说咱们课税司既然负责收税,那就应该自己将税收起来才算是本事,找他们帮忙算什么好汉?大人您看他们这说的是人话吗?咱们课税司加上大人也才六个人,这么大的一个县,光靠咱们收税,那猴年马月才能够收的起来?”

    周福倒是没有税丁的焦急,一边听着一边笑道:“县令这是把本官没有去拜见他的气撒在你身上,或许还有咱们断了他们的财路,让他们没有办法收刮民脂民膏的怨愤。他是正七品,本官也是正七品,凭什么本官就要去拜见他?怎么不见他来拜见本官?本官偏不去!”

    “大人就是不去!反正他们也管不着咱们,就不去看他能咋的!”税丁也是一肚子的火。原本按照他的想法,他去县衙通禀一声,县衙派出衙役过来,大家齐心协力将赋税收起来便好了。没有想到,竟然被人给奚落了一番。

    “你胡咧咧什么?”另外一个年长的税丁训斥了一句,转头朝周福道:“大人,若是没有县衙的帮忙,咱们怎么收税呐?”

    周福微微一笑,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来扯了扯官服。朝麾下五人笑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离了屠夫,难道本官还能吃带毛猪不成?一切照旧,通知下去明日大开中门,开始收税!”

    “是!”

    ......

    隔日,太阳刚升起!

    税丁便按照时辰,揉着一夜未睡的眼睛,来到大门出打开大门。

    原本税丁并不认为有人会这么早的来到这里,可是在他打开门的瞬间,他顿时便愣住了,连开门都忘记。

    甚至税丁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眼看去。眼前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或站或坐,都在齐齐看着他。

    “你,你们这是......”

    “不是要缴税吗?我是粮长,带着乡亲们来完税的。”一个身材魁梧,十分精神的老汉,满脸褶子的朝税丁说道。

    税丁迟疑着指了指面前老汉,问道:“你,是粮长?”

    “当然,咱是石头、石岗、凉水三个村的粮长。”老汉以为税丁怀疑他,便朝身后六人指了一下,“他们是这三个村的人,跟着咱来完税的。”

    “你,你们是来完税的?你们都是粮长?”税丁还没有反应过来。

    “当然,咱们都是呐~”

    “不仅是粮长,里长也来了......”

    “不是说今年在这课税司缴税吗?还说要用宝钞来缴税,这位小哥您看,咱们连宝钞都带来了......”

    老汉有些急了,这缴税可不是小事,若是出了差错他如何回去向乡亲们交代?

    “缴税?哦,是的,缴税是在这里!”税丁总算是回过神来了,连忙高兴的邀请道:“诸位缴税都请,里面请!”

    税丁则一路跑进衙门里,朝着里面大吼一声,“都快出来,缴税的粮长来了!”

    里面的其他税丁和周福也早就听到门口闹哄哄的动静了,现在听到这一声大吼,税丁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是周福脸上却顿时露出微笑,朝几个税丁道:“还愣着看什么,还不赶快出去按照咱们准备好的,开始收税?”

    “哦~是,大人。”几个税丁连忙跑了出去。

    五个税丁速度飞快,从厢房里面搬出准备好的长案。然后一本本黄册、笔墨、户部特制的完税凭证,一一摆放在长案上。

    五个税丁,各就各位。

    最前面一个税丁,朝着所有粮长里长大喊道:“都排好,一个一个来。来,你是哪里的粮长?”

    “中里六个村的。”此人连忙回道。

    税丁嘴里念念有词,“中里六个村......找到了。你们一共有土地二十四顷三十六亩,需要缴粮食......合宝钞八百一十二贯四百九十七文,你看看数目对是不对?”

    “对的,对的,分毫不差!”粮长笑的嘴都咧到后脑勺了,就连他身边跟着的那些百姓,也是满脸的笑容。

    这人都是各村派来的人,他们的目的就是跟着粮长和里长,亲眼看到他们完成缴税。

    至于每个村每户百姓需要缴纳多少,他们早就在村子里便计算好了。现在听到总数与他们合计的一模一样,自然非常的高兴。

一千四百七十二章 主动拜见

    要知道,以前缴税,那一次他们不需要多准备四五成的粮食?

    否则,在淋尖踢斛之下,每次他们都需要重新将斛里的粮食倒成一个小山一样的尖头,等着收粮官员用脚去猛烈的踢。并且,踢几次那还完全要看官员的心情。

    若是官员心情好,那踢一次就可以作罢。若是官员心情不好,那踢上三四五六七八次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每一次,百姓都需要把粮食倒出小尖头。

    这样下来,不多准备粮食,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缴税。完不成缴税,要么就重新将回去运粮食,要么就只能够托人在县里买。

    现在变成了收去宝钞,原本百姓也以为课税司会多收,他们都还纷纷多准备了五成的宝钞。但是却没有想到,课税司竟然连一文都不多收,该收多少就是多少,更加没有该死的淋尖踢斛,这如何不能够让他们喜出望外?

    “官爷,真的只需要交八百一十二贯四百九十七文吗?”

    税丁再次朝黄册看了一眼,抬头看向此人,说道:“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此人连连摆手。

    税丁见此,便伸手朝左边示意了一下,“那就去缴税吧,完了之后便会给你们完税凭证。”

    “是是是,多谢,多谢!”粮长连忙拱手笑道,带着身后的人便朝下一个税丁那里走过去。

    粮长拿下肩膀上的包袱打开,揭开一层层布的包裹,好几摞捆好的宝钞便呈现出来。在身旁百姓的齐齐注视下,粮长将宝钞一叠一叠的又数了一遍。然后将宝钞递给面前的百姓,说道:“你们也来再数一遍。”

    几人接过宝钞,分别一张一张的认真数了起来。

    “咱这里是一百贯......”

    “这里也是~”

    “一样~”

    确定宝钞准确无误之后,粮长才将所有人的宝钞收回,又拿出一些铜钱凑足数目交给税丁,说道:“还请过目!”

    税丁点点头,接过宝钞和铜钱,开始清点起来。其实刚才他们数的时候,税丁就已经在心里跟着他们默默数了一遍了,数目是对的。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税丁也不得不再数一遍。税丁清点的速度很快,不过片刻功夫便清点完了。

    点头高声说道:“八百一十二贯四百九十七文,清点无误!中里六个村孝康元年赋税缴纳完毕!”

    税丁的话既是说给粮长和百姓听的,也是说给下一个税丁听的。

    至于粮长包袱里面剩下的不少宝钞,税丁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这让粮长和百姓感到非常的意外,粮长连忙胡乱的将包袱重新系好,连忙躬身拜道:“多谢官爷。”

    税丁伸手示意道:“去那边办了完税凭证之后,你们便可以走了。”

    税丁说罢,便将所有宝钞和铜钱全部交给旁边一位税丁。此人拿出专门的盒子,将宝钞和铜钱都装进去,盖上盖子并贴上封条,并且写下这是哪里缴纳的赋税。这样一来,每笔钱都有着清晰的来龙去脉,哪怕是出了问题,都可以直接追查到最底层。杜绝了笼统的归在一起,若是出现了错漏,不好查证的弊端。

    凭证是韩度请示朱标,让宝钞提举司用制作市舶司证券的纸张,专门印制出来的。没一张都有着特定的编号。并且每一张都是一式两份,可以从中间撕开。

    税丁在凭证上写好中里六村以及缴税数目之后,便将课税司的大印直接盖在凭证的中间。然后税丁便用刀沿着中线将凭证裁开,将裁下的一部分递给粮长。上面的裁剪的痕迹和被分开的大印,便形成了天然的一道秘押,可以杜绝别人伪造。

    粮长迟疑着伸手,下意识的问道:“这,这就完税了?”

    “完税了,拿着吧。”税丁朝着粮长笑了笑。

    粮长顿时笑了笑,有些尴尬的说道:“这和以前的可不一样,以前给的都是完税文书......”

    税丁只好耐心的解释道:“文书可以造假,但是这凭证却造不了假。”

    “哦?是吗?”粮长小心的接过。

    税丁笑着指着凭证说道:“这和宝钞一样,可以入水不侵。而且你们完税了之后,我这里都会留底。是真是假,只要拿到课税司一对比,便一清二楚。不过,这东西只有这么一张,若是掉了,谁也没有办法给你补的,可千万要收好了。”

    “是是是,多谢官爷,咱们一定会看好的。”粮长顿时笑着躬身致谢。

    五个税丁,如同流水线上的机器一样,每个人只负责其中一项事务,效率却远比五个人分别来做要高的多。

    不过半天的功夫,排队的百姓就少了一大半,看现在的情形,今天肯定是能够将所有百姓都完成缴税。

    ......

    就在课税司正在如火如荼的收税的之后,县衙派来想要看课税司笑话的人,却是顿时被惊呆了!

    他还以为课税司收取赋税的场景,会和他以前参与过的那样。木车横七竖八,粮食堆积如山,衙役守卫深严,百姓惶恐不安,官老爷都提起衣袍随时准备一脚飞踢过去。整个收税的地方,闹哄哄的如同过灯会一样。

    但是他看到了什么,没有木车,也没有堆积如山的粮食,更加没有淋尖踢斛。只有如同排成一条线的百姓和一张长案五个税丁。

    就这,就能够把全县的赋税给收起来?

    原本衙役是不信的,可是当他看到陆续有百姓满脸笑容的走出课税司大门,他便知道这课税司还真的能够把赋税给收上来。

    “不行!必须马上把这里的情况禀报县太爷!”衙役再也顾不得继续看下去了,连忙一路小跑朝着县衙而去。

    课税司离着县衙不过是一条街道的距离,衙役跑过一个路口,再右转一下便到了。

    “大人,大人!”刚刚跑到公堂门口,脚都还没有迈进去,衙役便气喘吁吁的大喊起来。

    县令端坐在主位上,有限的喝着热茶。见到衙役踉踉跄跄的跑进来,笑着问道:“怎么?是不是课税司那边的百姓闹起来了?”

    衙役连连摇头,喘着粗气说道:“没有,课税司真的把税收起来了!”

    “收......”县令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猛然站了起来,厉声问道:“你说什么?他们把税收起来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人,大人您是不知道啊。收取宝钞,真的太容易了,太容易了......”衙役一副大受震撼的样子,口干舌燥的说道。

    县令见了,顿时将手里的茶水给衙役递过去。“把气喘匀了,仔细说清楚。”

    衙役看到茶水,一点都不嫌弃的端起来便喝掉,然后才说道:“大人,收宝钞真的太容易了。百姓根本就不用花费大力气将粮食运过来,他们只需要带着一个包袱,将宝钞带来便好了......”

    衙役将他看到的一切,仔细和县令说了一遍。

    县令越听,脸色越是难看。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由得变得焦急起来。连忙喊道:“快,快去将捕头找来。”

    “是。”衙役顿时又急急忙忙的告辞,跑出去找捕头。

    今日县衙的人都准备看课税司的好戏呢,捕头本来就在县衙里面。

    不大一会儿功夫,捕头便来到县令面前。

    “大人有何吩咐?”

    县令抬手指着捕头,有些颤抖的说道:“快去把所有衙役都带上,咱们现在就去课税司。”

    捕头疑惑了一下,俯身低声问道:“大人,不是说不去帮课税司的吗?”

    “你懂什么?再不去,咱们恐怕就连汤都喝不上了。不要再多言了,快去!”县令无比的焦急。

    捕头不解的愣了一下,还是听从县令的命令,立刻回道:“是。”

    交待完捕头,县令又大喊一声,“来人,备轿,本官要去课税司。”

    ......

    课税司,正在有条不紊的收税。

    周福正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公堂门口,看着院坝里的税丁收税。

    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外面街道上传了进来。紧跟着便是一队衙役整整齐齐的冲了进来,沿着两边屋檐散开,将所有百姓和税丁牢牢的围了起来。

    正当百姓惶恐不安的时候,一个爽朗的大笑冲门外传了进来。

    “哎呀,周大人,本官来迟,大人不会见怪吧?”

    周福坐在椅子上,看到县令笑呵呵走了进来。他也不好继续坐着,站了起来,朝两边的衙役看了一眼,笑着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县令顿时哈哈笑着解释道:“周大人今日收税这么大的事情,本官也有帮衬之责,岂能不来啊?有他们守着,周大人你就放心,绝对不会有敢闹事的。”

    周福眯着眼睛一笑,心道:就算是没有你的这些酒囊饭袋,本官也不怕有人闹事。

    不过表面上,周福却是哈哈笑着回应,“大人有心了,那周福就愧受了。”

    “应该的,应该的。”县令笑呵呵的点头。原本他还以为他那样对周福,周福应该也会为难他才是,至少也要让他丢一些脸面。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周福竟然如此好说话,根本就没有为难他的意思。这让县令的心情好受了一点,对周福的敌意也消散了大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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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烟火介绍:
朱元璋:“一群贪赃枉法之辈,朕要杀光他们。”
韩度:“陛下息怒,与其杀了,不如废物利用,压榨干净他们的剩余价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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