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王薄的馈赠(十连更!)
长白山下。
寒风萧萧,草木枯黄。
知世郎王薄头戴枷锁,手脚锁着铁链。为了防他逃跑,铁链上甚至还挂着沉重的铁球。他被关在一辆囚车之中,囚车全用鸡蛋粗的铁杆围住。
罗成站在囚车前,有些心情复杂的打量着王薄。
“想不到你还会来送我,带酒了吗?”王薄看到罗成,脸上笑着问。
“带了,最好的新丰美酒,斗酒十千。”
罗成让阚棱和王雄诞抱来两个酒坛,阚棱两人抱着酒过来,可眼睛却狠狠的盯着王薄。他们那天晚上为罗成值夜,结果却被这王薄直接给打晕了,虽说义父没被刺,可他们还是耿耿于怀。
现在更想不到,义父居然还要来送这家伙,还特意让人从郡城买来了最贵的新丰酒。
一坛子酒不过装一斗,可却要十贯之贵。
罗成拍开封泥,倒了一碗递到王薄面前。
王薄使劲一吸,面露陶醉之色。
“果然是新丰酒,没被坑,这酒确实值十千。”
“西门,拿肉来。”
西门君仪也是嘟着个嘴,提着食盒过来,打开,里面却是有冷切牛肉、烤羊腿、烧鹅烧鸡等好几道下酒菜。
撕下一只烧鸡腿递给王薄,他也不客气,抓过就大口吃了起来。
一口新丰酒,一只烧鸡。
“多谢老弟来送我一程!”
“王哥此去大兴,只怕再不能相会了。”
“没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总得为自己而活。”
远处。
贾务本也提着一只烧鸡啃的正欢,几个队头伙长也都在喝酒。烧鸡和酒都是罗成带来的,有人问,“这罗成为何要来送王薄?那王薄潜入军帐欲刺杀他,他擒了王薄,现在王薄要押送京城,他却又买好酒好肉来送,两人还相谈甚欢呢,这啥意思?”
“有酒吃你就吃得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贾务本瞟了眼远处喝酒的两人,却只是笑笑。
管他什么意思,反正闹的轰轰烈烈的齐郡知世郎举旗造反一事,现在算是快完结了,这个结果也很好。
罗成愿意掏钱买酒买肉送王薄一程,又管他呢。
虽然他其实也有点好奇,他们会说什么,但他还是带着人远远离开,给他们个方便。
“这罗成也是真好运气,这回剿匪可是出尽风头,如今又有擒王薄之功,只怕要高升厚赏啊。”
“羡慕个啥,有本事你也擒下王薄啊。”
那边,几碗酒下肚后,王薄的面色也发红,罗成也微醉了。
“京娘那你去了没?”
王薄终于问起。
“王哥放心,我亲自去接的,嫂子和孩子们都好,现在已经送到章丘去了,我都安排好了,没有人会知晓她们原来的身份。”
说着,罗成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
“这是嫂子给你的信,她说本来要为你殉情,可你让她照顾好两个孩子,便只能先苟且偷生。待以后孩子们长大,她自会来寻你。”
“这个傻女人,你帮我转告她,让她好好活下去。她也是个苦命人,这辈子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当初我遇上她,本来说要好好照顾她,可谁料也只生活十年不到就要分别了。”
王薄捧着那信,一字一字的读,读到后来掩面叹息。
英雄泪流,让人看的不免唏嘘。
“好了,信我也收到了,我知道她们现在很好,你是个守信用讲义气之人,我没有看错你,她们有你照顾我也放心了。”
说着,王薄说,“有纸笔吗,我想给就京娘留封信。”
“有的。”
罗成叫来西门,“取纸笔来。”
王薄写了封很简短的信,罗成也看着写的,只是对京娘和孩子的一些关怀的话,并无其它。
“喝酒。”王薄又端起碗。
两人又喝了会,罗成已经半醉了。
“我要走了,今日一别,再无相逢。谢谢你,谢谢你替我照顾京娘她们。士诚,我无以为报,临别之际,就送你一样东西。”
王薄让罗成凑过去,他凑到罗成耳边低声说了一段话。
“区区一点馈赠,还请收下。”
再端起碗酒一饮而尽,王薄摔了碗,然后仰天唱着一首歌。歌声浑厚,歌词很悲凉,似乎是一首军中的战歌。
歌唱完,王薄冲远处的贾务本道,“该上路了!”
站在原地,罗成目送着囚车越走越远。
王薄一直在唱着那首歌,反复的唱,唱的很是悲凉。
或许这个曾经的打铁学徒,历经几十年后,终于走到了尽头,临死之际,有诸多的感悟吧。
阚棱看着空空的酒坛,“二十千新丰酒,还搭好几千的下酒菜,义父你对他太好了,他想杀你呢。”
罗成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你现在还年轻,有些事情不懂,走吧,我们也回。”
回去之后,罗成就蒙头大睡。
一直睡了大半天才醒。
郡丞张须陀派人来叫他几回,见他醉着,便又回去。
“说了是何事吗?”罗成问帮他打水的阚棱。
“不知。”
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赶到张须陀处,却见他的营帐正在收拾。
“听说你去送王薄,还把自己喝醉了?”张须陀问。
“嗯,觉得王薄有些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大好的局面让他弄至如今地步,这都是他自己作死。你虽然和王薄出身差不多,但你别学他,你还有大把好前程。”
“郡丞这是要走了?”
“嗯,王薄已经拿下,山里的贼匪如今也是鸟兽散,没必要再维持这么大阵仗了,钱粮消耗太大。总的来说,这次大扫荡,虽然暴露了很多问题,郡兵乡团训练不足,配合没默契,可还算可以,战果也很丰富。”
“接下来,各县的乡团会先撤回,然后各县的郡兵营也都撤返驻地,我会留郡城的一两营郡兵负责扫尾,各县的郡兵只要各守本县就行。”
“我们也要撤回吗?”
张须陀拍了拍罗成的肩膀,“剿匪既然已经到了收尾阶段,那么你这个先锋自然也就圆满完成任务了。出来这么久,也辛苦了,带着你的弟兄们回章丘吧。”
第137章 提亲(第十一更,为大收藏夹万赏加更!)
张须陀亲自给罗成冲泡了杯茶。
“知道你不喜欢煎茶,所以这壶茶没加佐料,喝点解酒。”
“谢谢郡丞。”
张须陀转身坐下,他看着罗成捧着茶杯喝茶,眼里倒有种关切。
“你小子挺有意思的。”
罗成不知道他这话里是何意思,不解的望着他。
“你知道吗,前天章丘县令张仪臣亲自押了一批粮草前来,他跟我谈话时说起你,对你非常欣赏,还拜托我一件事情,想让我替他千金做媒。”
“哦。”罗成应了声,心里却是想到了之前大哥跟他说起过的那件事情。
“看样子,你也不是安全不知啊。怎么样,有意思吗?”
罗成没答话。
“怎么,觉得那丫头配不上你还是什么?”张须陀问。
“虽然不是张仪臣亲生女儿,可也是他家亲戚之女,打小就寄养在张家,一直随张仪臣嫡女一起长大的。如今张仪臣收了那丫头做义女,打算将他许配于你,算来身份也对的上你的。”
县令张仪臣的义女,身份当然是配的上罗成了,哪怕罗成新得了个九品的立信尉官阶,可毕竟也只是一只脚才踏入仕途,有了个官身而已,连个官职都还没。再说了,张仪臣那是士族名门出身,张家的地位可远不是章丘南山村罗家能比的。
一个士族之家,一个铁匠农家,要说也是罗成高攀才对。
“张仪臣真的对你很欣赏!”
那些士族名门能够百年千年屹立不倒,其实也是有些门道的。不但说家学渊源,而且也大都拥有大量的田地钱财,学术、政治、经济上都占优势,再加上他们一面喜欢联姻大族,结成同盟。
另一方面,又会非常注重吸收那些出身寒门的才俊,比如说收些年青能干的贫家子弟做学生啊,让家里的庶女下嫁,或者是收个婢女做义女然后许配给寒门才子,然后把他们拉拢吸引到家族中来,让他们为这个大家族效力等等。
这些手段还是比较实用的。
经过这次剿匪一战,罗成的名头和本事那都是无可争议的。
特别是如今章丘城经历了一场大清洗,县丞和主薄肯定都无法再留在章丘了,连那些佐史胥吏也都要换人。
王薄被擒住了,张仪臣有张须陀保,有很大机率留下来。
张仪臣要继续留在章丘,特别是要把控章丘的话,就离不开罗成的帮助。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联姻,罗成要是成了他义女的夫婿,这以后罗成和罗家岂有不帮助他的道理。
罗成却没有答应张须陀。
那个姑娘好像叫做红线,他见过几回,人不错,只是他从没想过会和她发生什么。他和县令的千金也见过几回,还有过一次失礼。
相比起来,若是两人中选一个,他倒更看中张千金。
只是他心里也清楚,士庶有别,他现在的身份,张仪臣不可能把嫡女嫁给他,谁都会是这样想的。
收个亲戚之女做义女,许给罗成都是特意给罗成抬高身份了,想嫡女,不可能的事情。
“小子今年才十六,刚刚束发成童,还未到加冠之龄,谈婚娶亲之事还太早了。”罗成最终还是拒绝了。
“小子,你可想好了,别人想求这样的机缘还不可得呢。张仪臣虽只是个县令,可他们张家那也是几百年的世家,尤其是张仪臣如今才三十出头,但就是县令,以他的才干,多历练几年,将来直达部堂也是非常可能的。”
“你若成为他的义女婿,将来得到的可就不止是章丘县令的支持,还有来自张氏家族的支持。有他们的支持,你知道有多重要吗?”
“郡丞,小子明白我只是个农家子,可我如今实在还是太年轻。”
张须陀摇了摇头。
“你小子果然还是太年轻啊,不过你这性子我倒是喜欢,有我几分年轻之时的风范。算了,不想就不想,也不用担心什么,张仪臣那里我亲自替你去说,老夫的面子他还要给几分的。你也不用担心张仪臣以后会找你麻烦,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干那蠢事的,不过以后他肯定也不会那么用心用力的帮你就是。”
“明白。”
张须陀拿起杯子饮了口茶,他打量着罗成的脸,却见他面上并没有什么波动。
“听说你现在在练槊?”
“嗯,上次我三哥嗣业夺了王薄的马槊,送给了我,我每天早上练一会,不过没有人指点,就是瞎练。”
“马槊是骑战利器,然若无良法训练,便无法发挥其真正威力。”张须陀指点罗成道,“何谓马槊?矛长丈八曰槊,马槊其实是长矛变化而来。”
按他所说,马槊这种骑兵利器出现的时间并不算早,是在晋后五胡乱华那大混乱时代的产物,马槊也是和甲骑具装同时代的产物。
西晋八王之乱,引发五胡乱华,从而中原陷入三百年动荡之中。
战乱不止,兵戈不休,武器装备和战术等都在这个时代飞速发展。
连人带马全副武装的重骑兵甲骑具装在这个时代非常耀眼,而随着人马皆甲的具装骑士出现,那么骑兵们就需要一种相对应的更锋利的破甲兵器。
普通的长矛已经达不到这种需求了。
于是乎,马槊出现了。
马槊长度和长矛差不多,丈八。不是一丈八尺,而是一丈八寸,这个一丈也是汉代的单位。
古语有云,七尺为枪,八尺为棍,长矛一丈零八寸。
汉一尺相当于二十三厘米,因此丈八长矛约为两米四八,八尺高的男儿也就一米八四左右,并不是很夸张。
马槊正是这个长度,将近两米五,在马上使用长度是绝对够了,但普通长矛的破甲能力不行,同时传统的矛杆也不够强。
因此最后便有了马槊,马槊的槊锋更长,槊刃达到了五六十厘米长。同时,马槊的槊刃还是八面棱形结构,这种棱形的锋刃结构,最适合破甲。
不管是两当甲还是鱼鳞锁子甲、明光甲等各种铁甲,在这种破甲棱槊刃之下,也是一击必破。
而马槊的槊杆也由过去的普通木杆,改成了复合木杆。
什么叫复合木杆,就跟后世衣柜板材一样的,采用的是复合技术。
槊杆用的木料采用桑木中名贵的桑柘木,用细柘杆浸泡油晾干后,再用鱼泡胶粘合而成。然后还要横向缠绕麻绳,勒入槊杆,使其拥有横向受力能力,最后还要漆生漆,裹以葛布,最终形成一个整体的槊杆。
光是一根槊杆,前后的工序几十道,需要三年的时间才能制成。尤其是其使用的材料,一根马槊的材料足够制作十架强弓。
这样的马槊杆具要极强的硬度并带有足够的韧性,适合骑兵的具体冲锋力度,不易折断。
配上六十厘米的八面棱形破甲槊刃,那真是所向无敌。
“如果你要学槊,我可以教你!”张须陀主动道。
第138章 拜师(十二更,为S司机万赏加更!)
张须陀就是一名马槊高手。
据说隋军中用槊最厉害的将领,首推史万岁。史万岁是开国四大名将,光论勇武可称第一。一把马槊,那是无人可敌。
张须陀曾经就是史万岁的部下,他的马槊虽是家传技法,可也曾得过史万岁的亲自点拔。
“魏晋以来,但凡称名将者,莫不用马槊,且都是马槊高手。只有一些出身普通的将领,才会用其它。比如说本朝有两个大将不用马槊,一是右屯卫大将军麦铁杖,他擅用大刀。二是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擅用铁枪。”
麦铁杖和来护儿两人都曾经是南陈人,麦铁杖早年还做过贼,勇猛而有膂力,一日夜能光脚跑五百里,后来加入隋军,跟随开国四大名将之一的杨素东征西讨屡立战功,如今深得大业天子宠信,官居右屯卫大将军,一把金背大砍刀少有敌手。
另一人来护儿也曾是南陈人,幼时家贫,后来游过长江投奔隋军,在开国四大名将之一的贺若弼手下任斥候,江南平叛中又随杨素征讨,屡立功勋,如今也同样是深得大业天子宠信,官居右翊卫大将军,一把缠铁枪出神入化。
这两人有个特点,一是出身江南,二是出身普通,不是将门,也不是武家,属于那种天生力气较大十分勇猛可又只是半路出家投身军伍的,因此他们最后都没成为马槊高手,而是一个练了大刀,一个练了铁枪。
而关陇贵族子弟们,基本上都习练武艺学习战阵兵法,每个人骑射本事那都是打小练起,因此人人都练马槊,没听说过哪个关陇贵族子弟不会马槊的。
他们有条件拥有马槊,也有家传可得马槊技法。
但如罗成这样的,以前接触不到马槊,现在有马槊了,也没有人指点教导。
还有重要一点,马槊那是马上战技,这得先练骑术再练马槊,步下练可练不出什么,没有好的骑术,更别想练好马槊。
张须陀南征北战东征西讨,不但久经沙场,战阵经验丰富,本身他的骑射本领和他的马槊功力也非常高。
他主动提出愿意教罗成马槊,那真是求之不得的。
“怎么,不愿意?”张须陀见罗成呆住,笑问。
“愿意,当然愿意,一千个愿意。”这样的好事从天而降,岂有不愿意的。
“既然愿意,那你给我奉杯茶,我就算收下你这个弟子了,以后你就是我张须陀的门生弟子。”
罗成回过神来,连忙倒茶奉水。
看着张须陀接过了水杯一饮而尽,他才慢慢平定下来。
张须陀突然收他做弟子,只怕并不简单。
想起刚才他说要为张仪臣义女做媒他拒绝的事情,估计也有几分关系。他拒绝了张仪臣,虽说张仪臣不一定就要为难他,可也不可能再得到他多少帮助,张须陀收他为弟子,这是给他最大的支持了。
被张须陀欣赏的年轻人,跟张须陀的亲传门下弟子,这当然是有天壤之别的。
“这段时间,你就先跟随在我身边,明天起,我传授你骑射和槊法。近身兵器,你有六叶锤,这个不错,近身格杀,是利器。做为骑将,近身的武器用钝器比刀剑更强。”
“多谢郡丞。”
“还喊郡丞,以后除非正式场合,否则当称我为师父。”
“是,师父。”
“好了,先回去休息吧,看你这样子也是还没酒醒,等明天,我正式跟大家宣布一下收你为弟子,你呢也摆几桌酒席,请大伙吃一顿饭高兴下。”
从张须陀处回到营帐里,罗成还有些晕乎乎的。
就这样成了郡丞的弟子?
张须陀可是齐郡二把手,而且这还是关陇将门,他在军中人脉极广,虽非顶级的关陇贵族名门,但也是关陇集团的一员。能够成为他的弟子,他罗成以后在仕途之上,可以说是已经有了靠山了。
想到这,他也不由的傻笑起来。
“老五,你傻乐什么呢?捡到钱了?”
老四正好进来,却看到罗成在那一人傻笑,不由的问。
“没捡到钱,但比捡到钱还高兴。”
“啥好事,说来听听,莫不是张郡丞刚喊你去是给你封官了?”
老四就是个官迷,整天想着封官授职。
“郡丞叫我去,是跟我说张县令托他做媒,想把他的义女许给我。”
“还有这好事?”
“我拒绝了。”
“你不会是傻了吧,这样的好事还拒绝?县令的女儿啊,你怕不是真傻了,你不愿意那让给我啊,我愿意!”
“你不是刚跟靠山村的刘屠夫女儿订了亲吗?听说刘三娘可是非常勇猛力大的,你就不怕她听到消息,会拎着两把屠刀过来把你大卸八块?”罗成笑呵呵的道。
罗老爹在这个事情上晾了老四一阵子后,才终于找了个媒人去提亲。这事情一提就成了,罗家如今不比往前,家里有了六百里地不说,罗家老五还有了官身,老四那也是县衙里做事的,因此刘家人很满意,一口答应了。
就等着选个好日子,然后下娉亲迎。
一听到刘三娘的名字,老四立马就焉了。
“可惜了,早知道有这样的好事,我就不用急着去提亲了,哎。”
“哈哈哈。”罗成一顿哈哈大笑。
“不对啊,你拒绝张县令的提亲,算什么好事吗?”
“这个当然不算什么,我高兴是另有他事。刚才张郡丞已经收我为弟子,要亲自教授我骑射和槊法!这个,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老四一听,眼睛放光。
“握草,怪不得你瞧不上那几个老兵头的本事,原来你是早想着攀上张郡丞啊,高,老五你果然高。这当了张郡丞的弟子,以后这前途自然无亮啊。”
罗成却不喜欢听老四这种什么都往歪处想的调调,“滚!”
“老五,你帮我问下,张郡丞还收弟子不,我也想跟他学学。”
“你不是跟老王学挝吗?”
“我再学学马槊也没啥啊。”
“小心老王说你欺师灭祖,到时一挝捅死你个不孝弟子。”
老四马上想到独臂老王的狠样,又焉了。
“哎,我这辈子,两件事操之过急了,一是选早了师傅,二是选早了妻子!”
第139章 奴隶
感谢灵魂咪恋、玲珑舒华、六个八、火星男神的打赏,谢谢你们。
章丘。
各县的郡兵营和乡团都陆续返回,张须陀只留了郡城直属的几个郡兵营还在山中扫尾。
他自己的军帐也撤到了山南的章丘县城中,罗成带着自己的章丘郡兵营和几个乡团组成的辅兵营一同返回。
张仪臣亲自率着全城百姓来到城外二十里迎接,这次剿匪,算是打出了郡兵乡团的威风。特别是对章丘人来说,罗成一战成名。段偃城等豪强地主富贾大户们,这回也不得不来犒赏迎接。
场面非常热闹,牵羊挑酒,好不欢欣。
当天,郡兵营和乡团便直接驻扎在县城外,杀猪宰羊,赐酒分粮。
相比起郡城来的兵,章丘的郡兵乡勇们更加的欢欣,因为一到章丘,罗成便让王子明兑现了之前的承诺。
一车车的铜钱和绢帛布匹还有粮食,从县城仓库里拉到了军营。
每个持有收据存条的郡兵乡营,都可以过来兑现他们之前存在军中的赏赐。
章丘先锋这次随着罗成连战连捷,缴获甚多,这些八成都化作了给弟兄们的赏赐,当时缴获战利品全都估了价,然后分赏给弟兄们,再登记入帐存在营中。王子明随后联系商贾,把战利品售出,得到钱粮等屯在章丘仓库之中。
来自历城的郡兵们还在为章丘豪强大户们送的猪羊而高兴时,章丘的郡兵乡勇们却已经在排队兑赏。
赏赐多的有几十贯之多,如在首战中立过先锋功的斥候队正赵贵,他的赏赐就足有五十八贯之多,他手里抓着一把条子,排在第一个领赏。
王子明的旁边,罗成大姐夫周德威负责唱念功绩和赏钱数量,一一核对。
每念一项,王子明便勾一笔,然后赵贵在下面大声应一句对。
一笔笔加起来,最后足足五十八千钱。
“共折钱五十八千钱,赵贵,你这些存条全部兑现吗?是兑现为铜钱绢帛,还是要一些粮食布匹?”
兑现钱绢的话,是钱一绢九,比如兑换十贯赏钱,那么只能拿一贯赏钱,和价值九贯钱的九十匹绢。这样做,是因为隋朝钱紧铜荒,官府也缺少铜钱,于是采用钱帛兼行的办法,连商人们交易,一般都要求超过十贯的交易用绢。
甚至有的地方官府,还禁止百姓商人屯积大量铜钱。
“兑换粮食和布匹是什么价?”赵贵问。
“这里都有兑换的方法,粮、布这些都是市价,甚至比市价质好而价优点,这是都尉吩咐的,自家兄弟,不能让你们吃了亏的。”
给大家准备粮和布,也是考虑到好多人拿了赏也还是要买粮买布,因此罗成便要求王子明提前准备。由他去跟那些商贩们谈好交易,还能拿到比较好的价钱,质量也不会差,商贩们不敢坑他们。
如果让乡勇们拿了赏钱去买东西,说不定商贩们趁机涨价,可能质量还不这么好。
“那我要买点粮食,再买点布,有没有驴?我想跟我娘子买头驴,这样出行方便。”赵贵想着家里妻子以后回娘家方便,便想给她买头驴。
“这个还真有,我们这里除了粮食布料等,还有不少东西呢,只是数量不算多。骡子、驴、牛、猪、羊都有,价格嘛都是明码标价的,想要的可以拿存条来兑换。”
这些是王子明跟罗成反映之后,特意从战利品中留下来的。
他留了不少的战利品,全是些比较实用的东西,大到耕牛、骡马,小到一根绣花针,品种齐全。
完全就能开一个杂货店。
罗成听完他的想法后很是支持,便让他挑选一些质量不错,而大家又能用的着的东西,拿出来准备卖给弟兄们。
这就相当于营里开了一个杂货铺小卖店,东西来源是战利品,但也都是已经入过账的,然后价格实惠专卖给营里弟兄,大家凭赏金存条就能兑换了。
反正都是大家需要的,直接在营里买卖,营里免的卖给商人们跌价,弟兄们直接买又免了中间商赚差价。
“那我要挑头精神的驴子。”赵贵笑着道。
“可以,后面去挑。”
几张桌案前,都排着长队,都是来兑换赏金的。
多的如赵贵有五十多贯,少的如那些辅兵的,也有几百钱。
不管多少,都能直接兑现。
还可以直接换购各种所需要物资,也可以兑现之后再去拿钱帛购买所需,只要是营里弟兄,都可以用比外面优惠的价格购买到不少质量不错,价格却优惠的物资。
罗成在营里转了一圈,就入城去了。
张仪臣见到他,表情有些复杂。
“士诚啊,你可知你的拒绝,让我多么不高兴。”
一见面,他就拍着罗成的肩膀道。
“多谢县令抬爱,只是我才十六,成家立室还早了一些。”
“知道知道,我不勉强你。”张仪臣嘴上这样说,心里多少有些不太痛快的。他觉得罗成是嫌弃红线是义女,可他又舍不得把嫡女许给罗成。
“听说郡丞收你为弟子了,真是恭喜啊。”张仪臣打起笑脸恭喜。
“是郡丞厚爱。”
“士诚,你这次可是为我们章丘大大长脸啊。”
张仪臣甩开心中不快,拉起罗成的手并肩而行。
“这次你俘获的那些贼匪,我都交给郡丞了,那些要被带回郡城的官府作坊为奴。而你抓的那些逃民,则是我们县里自己留下来了。这些人,全都贬为奴婢。”
“不能从轻发落吗?这些人也不过是些可怜的逃人!”
“我也想啊,但这些人不仅是逃人这么简单了,跟谋反案沾上了关系,可就谁也救不了了。你也知道,本来这次的事情,我想能瞒就瞒,但郡丞却不肯,所以谋反案是定了,这些人自然也就得重惩。”
章丘城总共抓了三千多逃民,现在全都关在城外的逃民营里。
他们的处罚已经定了,全都贬为奴隶。
“县里打算把他们全都发卖了,官吏购买能够优惠一些,你有没有想买一些,可以让官吏们优先挑选。”张仪臣又给了罗成一个好消息。
罗成心里一动。
第140章 私奔
奴婢贱人,律比畜产。
在大隋朝,奴婢的地位跟牲畜是一样的,因此奴婢的交易就是跟牛马在一起的,连专门的奴婢交易市场都没有,而是在牛马市里跟牛马一起交易。
张仪臣直接把先锋营抓回来的三千多逃民,全都赶到了牛马市,公开挂牌出售。
隋朝的奴隶数量是庞大的,京师大兴据说人口的三四成都是奴婢,这些奴婢来源极广,有以前的奴婢,有以前奴婢所生子女,也有战俘,还有罪犯。
对于有胡风的隋人来说,战俘们最大的去处就是牛马市了,最终多数战俘会成为奴隶。
一大早,罗成便带着几兄弟来到了章丘市场的牛马市上。
张仪臣给了章丘县官吏和豪强地主们一个特权,可以提前选购奴隶。先选者,自然能逃到更好的奴隶。
罗成是这次平乱功臣,张仪臣自然让他第一批选人。
“奴隶们就在这口马行里交易,这里已经送来一批,都是最强壮的男子,以及最年青貌美的女婢。”
陪着罗成来的是章丘市令。
章丘虽然只是个小县城,但也有专门设立的市场,所有的买卖交易都在这市场里面,街道上并无门面商铺,更无沿街摆摊的商贩。
市场里还专设有市令。
这个市令也是没有品级的胥吏,大隋称这些人为杂任,跟罗成是一样的。只是现在罗成身为代县尉,他自然是罗成的属吏。
毕竟在大隋,县尉可是判官,负责县中各项实际事务的,这是类似于常务副县长的差事。
三千多俘虏的逃民,男女老少都有,市令特挑了一批年青男子和女子供罗成选。
结果罗成却道,“那些人里有没有读书识字能写会算的,有没有懂些工匠技艺的,女子里有没有会丝织女工、懂厨艺侍候的?”
市令也是新换上来不久的,他没料到罗成如此问,想了想,“肯定有,小的马上去询问。”
老四不解问,“买奴隶自然是得买那些年轻力壮的,这样的才好替咱们耕田种地,买那能写会算的做什么?”
“能写会算的可以做帐房,懂人情事故的可以做管家,这会厨艺的可以做厨娘,会侍候的可以做侍女,能打的可以做护院,会赶车的能做车夫,懂匠艺的也有用处。”
老爹在一边听的点头,“小五说的有道理,其实挑奴隶不能只挑强壮的,真正有一技之长的其实才最值钱。”
大户人家的奴仆众多,他们读书做官而不事生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凡事都离不开奴婢侍候。
罗家如今也算是步入了地方小豪强之列,家里有了六百亩地,而罗成有了官身,只要有钱还能有资格再买更多的土地。
这么多田地,罗家自然不可能再全都自己来耕种了。
买奴隶种地便是当务之急,何况以后家业大了,还要盖房子买宅院,这便需要有看门的门子,管事的管家,管钱粮的帐房,护院的家丁,赶车的车夫,喂马的马夫等。
甚至厨房里得有厨娘,房里有丫环等。
有条件了,自然要改善生活。
罗成一家在口马行里转了一圈,并没有看中几个奴婢。
这里的奴隶全是男的健壮女的年轻,这样的奴婢其实很寻常,他转了一圈,最后买下了二十个年轻健壮的男子,又买了十个未婚的年轻女子。
“县尉不多买些吗,这些奴隶很便宜的。”市令讨好的道,罗成今天来买,那是内部优惠价,优惠的力度还很大。罗成完全可以多买点,回头再转卖出去,都能立马赚上一大笔,这算是给官吏们的好处了。
可罗成却摇摇头,“我还是需要一些有本领的,能写会算,能打会骑等等这样的有吧?”
“那我带县尉到城外的俘虏营里去挑,肯定有。”
一家人便又来到了俘虏营。
一群群逃民惶恐不安的呆在那里,看向罗成一家的目光里十分复杂。
市令站在当中,大声道,“罗县尉要挑一些人,有能写会算,能骑会打,会做女工,懂厨艺这些的吗?会赶车、会喂马、会兽医的也算,只要县尉挑中了,以后保有好日子过。”
罗老爹在一边道,“要是有会打铁、木匠、石匠,甚至是种地把式的也行。”
那些逃民们只是盯着这边,并没有人吭声。
罗成便道,“只要被我家挑中的,到我罗家做事,那么别的我不多说,每天两顿饭能吃饱,做的好的,以后给你们配个奴婢为婚,表现的好,甚至还会有赏钱、月钱,只要你们能够攒下足够的钱,我甚至可以给你们脱籍放免,还给自由。”
这话一出,就有人眼里放光了。
终于,有一个中年男子站了出来。
“我读过书,也会算帐,曾经在鲁郡的一家药铺里当过伙计,还懂得一点药方配伍之法。”
罗成意外的看向这人,居然还有这样的人才。
他细心的询问了一阵,发觉这人果然能写会算,还懂点简单的治病抓药法子,甚至还能看懂点兽医,简直是个人才。
“好,你被挑中了。”
“我有一个要求,希望罗县尉能答应。”自称叫赵怀仙的中年男子说道。
“你说。”
“我希望能把我的妻儿们也带上。”
询问之下得知,原来这个赵怀仙以前确实是隔壁鲁郡一家药铺的伙计,在药铺多年,还学得了点医术,只是后来他跟药店东家的小妾勾搭上了,然后两人私奔逃跑。
最后东躲西藏,逃到了齐郡的长白山里做了个逃民,因为懂点医术,在那山里日子过的倒也还行,还生儿育女,本来挺幸福的隐居生活,结果罗成剿匪,把他们一家子也抓来了。
罗成问清后,便让人把这个赵怀仙的妻儿们找了过来。
原来这赵怀仙的妻儿是他打小的青梅竹马,可惜后来他妻子的父亲却看中药铺东家给的钱,于是把女儿许给那药铺东家做妾。
七十多岁的药铺东家便纳了二八佳人为妾,赵怀仙虽伤痛欲绝,可又无可奈何。
那姑娘入门没多久,那东家就病死了,后来商人的儿子便要把这个刚入门没多久又无出的小妾卖掉,赵怀仙一咬牙,便偷了人出来,带着私奔了。
说来还是一段挺美好的故事,只是不被世俗所容忍。
“好了,你们一家子我都要了。”罗成觉得赵怀仙倒也不是那种奸恶小人,人家偷走主家小妾也是事出有因的。
“谢东家。”赵怀仙感激不尽,虽然沦落为奴,可起码到了罗家,还能一家团聚,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第141章 联姻
“张市令,立市券吧!”罗成道。
张市令连连点头,隋朝的奴隶买卖,必须要立市券,相当于是一份交易合同。合同得由市场管理部门签发,要包含七个部份。
除了买卖主身份,保人和奴隶情况外,还需要涵盖官署审核结果、发券官署及执行官员等。
相比同市场买卖的牛马来说,奴隶交易还是要稍特殊一点的,市券上必须登记填写奴隶的名字和年龄等,还要注明奴隶的来源,以防非法奴隶交易。
市令当场写市券。
开头是买主罗成的名字,后面的卖方填的是章丘县衙。然后末尾写上被卖奴隶张怀仙和他一家妻儿的名字。
完了后,市令小声问,“县尉,敢问保人是谁?”
买奴隶须立券,还须有保人,且保人必须有五个。这些严苛的条件,都是为了保证这些奴隶交易的合法性和可控性。
找五个保人倒是不难,罗家人自己就愿意做保,于是张怀仙一家人名字后面,又写了上罗家五个保人的名字。
最后,市令亲自询问张怀仙,“承贱不虚?”
当着众人之面,张怀仙有些痛苦的点头。
“张口回答,是还是不是?”市令又问。
张怀仙只得答道,“是。”
这一环节,是官署审核重要的一环,即问口承贱不虚。意思是要亲自当面询问被卖人是否贱人奴婢,必须由他当面回答是贱人身份。
这一环节也是防止良人被非法买卖,只要被卖人在官府前不承认是贱人,那么奴隶身份来源就要重新审核。
而奴隶的身份在官府是有详细登记备案的,正所谓奴婢户籍名册,一岁一造什册,三年一造户籍,县以籍呈于州,州呈于省,户部总而领焉。州县之籍,恒留五比,省籍留九比,凡公私良贱一周知之。
官府有户籍、手实、九等定薄可以互相查核的籍帐登记在案,而且在户部要保留二十七年之久,根本不可能有假。
登记好,张怀仙又亲自签名按手印,再由市署盖上官印,签名。
一份奴隶买卖的市券算是正式立好。
拿着这份市券,罗成只需要再到官府登记完成,便就算合法的拥有了这一家子奴婢。以后有官府的登记在案,张怀仙就算跑了,也逃不脱官府的追捕,他们逃到天涯海角,也依然是官府登记在案的奴隶,还是逃奴,一经抓捕就要归还给罗成。
另一名县衙的吏员刘司户帐史,是司户曹的一名吏员,也是清洗过后新换上来的,他代表奴隶卖主也在上面签名。
张怀仙一家子共五口人,一男一女三个孩子,价格却极便宜。
总共就二十贯钱。
这个价钱简直是半买半送,本来一个强壮的男子起码也得值两三匹马的钱,年轻漂亮的女的说不定更值钱,但毕竟罗成是县尉,因此优惠再优惠,最后一人算十贯,三个孩子算附送的。
老爹亲自挑了一遍,最后找了一些会匠人手艺的,他买下来十个人,这些便是给罗家的铁匠铺子挑选的。
之前罗成让老爹在军营里搞三产,弄了铁匠业务,既打兵器又打民用铁器。第一批产品选择的是铁锅,还不是普通的老式样铁锅,而是方便煎炒油炸的碟形铁锅,也就是后世普遍用的铁锅样式。
这种铁锅不是普通产口,瞄准的就是那些大户人家的高端市场。毕竟普通人连铁锅都买不起,更别说炒锅。
但有钱人对吃比较讲究。
碟形铁锅的工艺倒不难,老罗是个老铁匠,罗成一说,他琢磨琢磨就打出来了。第一批铁锅市场反响不错,现在订单不绝,就是产量太低了些。
现在罗老爹打算扩大产能,罗家自家的铁匠铺子也再开起来,这样公私两不误。
县衙后院官邸。
张仪臣坐在书房闷闷不乐。
好意收了线娘做义女,然后还托了郡丞做媒,去向罗成小子提亲,谁知道这小子居然拒绝了。
真是如一记闷锤敲在头上。
“父亲,还在为罗五之事气闷呢,当心气坏了身子。”
张润娘端着一碗银耳汤进来。
“润娘啊,这小子真是气死我了,搞的我非常没面子。”
“爹,罗五就是个愣头青,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他不答应,那是他不识抬举。”
“哎,爹这张老脸丢了就丢了,可是线娘那里只怕非常伤心吧。”
“线娘确实难过,咬牙切齿的骂了罗五好几天了,眼睛也哭肿了,我看她倒是真的早就有些喜欢罗五了,谁料到罗五居然不识抬举呢。”
“对不住线娘了,这事闹成这个样子。”
“算了,回头再替线娘再物色一个就行了。”
“嗯。”
跟女儿聊了会,张仪臣让她回去好好安慰红线。
一人坐在书房,张仪臣仔细的回想起罗成这个人来。
短短几个月,这个小子已经窜起的很快来。本来想好好培养一下,现在看来这小子不听话。不过立了些剿匪之功,便就这般自大起来。
原还打算抬举下罗家,想让罗嗣业和罗存孝兄弟俩出任县衙的司法佐一职,现在看来,不必了。
不受控制的家伙,还是不要太过抬举的好。
他转头又想到女儿的头上来。
这次他收线娘做义女,要将她许配给罗成,中间倒也提到了女儿的婚事。她跟自己坦白,喜欢历城的秦琼。
这事很惊人,要知道儿女之事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由的女子自己做主了。尤其他们张家还是士族名门,这种事情更不可能。
但他确实宠爱这个女儿,而秦琼也一表人才。
之前还有些犹豫不绝,现在发生罗成拒绝线娘一事后,张仪臣倒真的认真思考起女儿的心思来。
“秦琼,历城秦家。”
历城秦家倒也是齐郡有名士族,虽说如今中落了些,可好歹也是士族,不比罗家寒门。尤其是女儿那般喜欢那个秦琼,这个事情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但是他又不知道那秦琼的心思,万一又来个拒绝,那他张仪臣,和张家的脸面岂不是全无。
或许可以找人先去历城秦家拜望一下秦老夫人,探探她的口风,若是她同意这事,倒是好办了。
第142章 福利
张仪臣虽心里对罗成多有不满,可表面却越发的亲切。
一大早,张仪臣便把罗成请到自己的公房。
“听说昨日士诚你选了些奴隶?”
“嗯。”
“是我疏忽了,咱们县这次得到这三千多奴隶,其实都是你的功劳。赏功罚过,不能把你这个大功臣给忘记了。我和郡丞请示问了,决定给你一百奴隶做为赏赐。”
一百个奴隶这可是价值不匪,不说最青壮的奴隶一个起码能值二三十贯,就说一般的奴隶,起码能值十贯。哪怕十贯一个,这一百个奴隶也能值上一千贯了。
在章丘这样的小地方,千贯的赏赐,确实惊人。
“使君,罗成安敢受此大赏!”
“哎,有功则赏,这有何不敢的。你带先锋营,不也是如此吗?有公不赏,何以服众,如何安人?一百奴隶,是你该得的。”
“本来想赏你些钱财,但想想还是给你奴隶直接点,你要是用不了这么多,转手卖掉就行。”
“另外,你如今也是九品立信尉了,还是代县尉,因此按朝廷制度,有资格享受职分田待遇,永业田的受田额也是相应增加二百亩。县里前段时间刚好没收充公了好多田地,我已经让人从中选出良田二百亩做为你的职分田,你是派人自耕,还是出租给人佃种收租?”
职分田算是大隋朝廷给官员们的一种福利。
在早期,京官有禄,外官无禄。无禄便给田,于是外官们靠的是职分田的租子过日子。而如今大隋富庶,外官们也有禄还有俸,这职田也依然还有。
不同的品级,可以享受相应的职分田。
罗成做为九品立信尉本是没职田的,但他又是代县令还是县都尉,于是张仪臣便大方的拔给他二百亩职分田。
一般惯例,职分田官员是不自己耕种的,而是交给县里条件比较好的自耕农佃种,朝廷甚至规定了,对这些职分田,亩收租不过六升。
一亩收六升,大致是三十租一的样子,不算高。
如罗成拿到二百亩职分田,实际上一年租子能拿到十六石,也是一笔不错的收入了。毕竟,他这样九品官,一年的禄米也不过五十二石而已。
“县里现在手头官田不少,便也划给你二百亩官人永业田。”
罗成毕竟有九品官阶,还有个临时官职,因此官人永业田在可给不可给之间,张仪臣这个县令现在跟罗成关系好,他说给这田便给了。
于是乎,罗成又得二百亩地。
这二百亩地与先前的二百职分田不同之处在于,职分田是有职才有田,没职了就要收走,而且这种田一般是收租的,并不实际拥有。
但永业田不同了,这地是分给罗成了,以后还能传给子孙。
二百亩地,可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张仪臣一点折扣没打,要知道基是关系不好,不给都是正常的,就算给,也不太可能到位的。就好比百姓均田一样,说一丁百亩,实际上能分到二十亩都不错。
“谢使君。”
“谢啥,这是你应得的。”
“咱们县里还有公廨田,每年公廨田所收之租卖掉得钱再做公廨本钱放贷收息,所得除用做公廨办公纸笔开支外,剩下的便是官吏们的月俸和食料杂用钱等。”张仪臣扳着指头跟罗成算这笔收入,“你现在是九品,月俸是一千,另有食料钱二百五十,杂用费二百,庶仆费五百五,合计是一月两千钱。”
隋朝官员们的工资,可以分成三个部份组成,分别是土地、禄米和俸钱,土地就是这官人永业田和职分田,禄米则是按年算,一年发两次。而俸钱是按月发,花的是钱。
俸钱里面,又包括了一些杂项收入,比如餐费补贴啊,比如这个杂用,比如这个雇佣仆役的钱啊,加起来不多,九品才两千钱。
但这是明面上的。
而实际上的,怎么可能才两千呢。毕竟章丘县一个皂班的衙役,一年起码收入都有六十贯,再加上点外快,百贯上下。
总不能县尉才这么点吧。
因此各县其实都有小金库,这个小金库就包括公廨田所出的钱,以及以公廨粮卖的钱做本钱的公廨钱,还有其它各项孝敬之类的,总之小金库的钱多钱少,就得看各个地方官员们自己的本事。
多的地方,官吏们月月分钱,爽的很。
比如说现在,张仪臣说月俸罗成一月加起来两千。
但又悄悄告诉他,小金库里一月他能再分二十贯。
这么算下来,罗成一年的禄米是五十二石大米,外加二百亩职分田收入十二石米,再加二百亩永业田,然后就是一年的俸钱二十四贯,加小金库所得大概二百四十贯,总的下来,一年差不多是二百多贯三百块钱,六十四石米的样子。
这钱粮已经不少了。
“你如今是县尉,县里还要拔给你三名执衣,四名白直。而你身为县郡兵都尉,县里还要拔给你四名仗身。这些人跟随你服侍,县里每人再补你二百钱。”
白直,就是白丁当值。
这是一种差役,有公廨白直,还有官人白直。现在张仪臣给罗成的,就是官人白直。白直类似于勤务员,但是是从百姓中抽调来的,轮值当差,是一种劳役。
一般三年一番,也就是三年当值一次,一次当值一年。不过具体的一个县的白直役不多,因此可能几轮才需要当值一次,一般百姓可能一辈子也就当一两次白直役。白直不问丁中,上了十四岁,就要加入轮值队列。选中后,如是公廨白直,就是到衙门当差做勤务员,如果是官人白直,就跟着官员做勤务员。
而执衣,也是差不多的一种差役。
执衣本身是大户人家奴隶的一项差事,到了官府这里,执衣成了一种差役。工作就是跟着官员身边,带着纸墨笔砚,随时为他们书写帮准备,类似于家丁书童角色。执衣一般由未成丁的中男承担,全是些十四五岁的少年。
至于仗身,这是军方军官们才有的侍从,同样是选择百姓丁男充当,轮值当差,三年一番。
这种相当于警卫员。
反正这些人免费当差,服侍官员,官府承担这些人的花费开销,还另给官员们一笔补贴,算是一种福利待遇了。
白直、执衣、仗身,罗成以前只知道白直,据说白直最初是由刘宋开国皇帝刘裕建立的,最早是他身边的一支侍从队伍,后来他以这支侍从队伍做为冲锋队,猛能猛冲非常凶悍,建立了白直先锋。
到了后来,白直便渐渐扩大到了官府和官员各个角落,白直也不再是勇悍能打的精锐,变成了一种近身侍从。
张仪臣最后还告诉了罗成另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做为大隋官员,罗成一家从此都免除税赋劳役了。
官员是特权阶层,也是不课户,当了官就不用纳税了。
第143章 罗衙内(第五更,谢极品滴书虫万赏)!
张仪臣要给罗成论功行赏,赏一百口奴隶,最终罗成还是没有接受。倒不是奴隶不好,而是数量太多,过于显眼。
最终张仪臣给了罗臣二百亩地,又给了二十个青壮奴隶,算是酬谢了罗成之功。
加上官人永业田的二百亩,罗家便又增加了四百亩地,连此前六百亩永业田,罗家便拥有了十顷地,坐拥千亩良田,另外还有可收租的二百亩职分田,也算是成为了章丘县新近崛起的一个豪强。特别是在长白乡南山里,更是取代了王薄家,成为了新的里中首富。
罗成先前在口马市买了三十个奴隶,县里给了二十个奴隶,老爹又买了十个,再加上张怀仙一家五口,家里的奴隶也有了六十五个。
拥有千亩良田,六十五个奴隶,确实可称的上一方豪强。
士信也拿了不少赏钱,他的赏钱拿来买了牛,对于买牛士信似乎有种特别的喜爱。第一次得赏,找牙人买了头黄牛。这回得赏,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的买了十头牛。
这些牛可不便宜,五贯肉好一头,十头牛便花了五十贯之多,可小六却对那些牛非常满意,牛牵回家后,立马让人在罗家旁边搭了一个牛棚。
“有了这么多牛,咱家以后耕田就不怕了。”小六这头牛摸摸,那头牛拍拍,感觉自己就是牛头一样。
老四对小六乱花钱非常不满,他自己的赏钱每次都被老三逼着上交家里,手里没几个剩下的,便还想着小六那里弄点零花,结果小六都拿来买牛了。
“我说小六啊,你多长点脑啊,这前后买十一头牛了,你知道喂养这么多头牛也不容易对吧。更何况,你说你买牛就买牛吧,但你应当多买母牛啊,你说你买十一头牛,全是大公牛,这是几个意思啊?”
“我喜欢公牛,长的壮,力气大。”小六回答道。
老四无语。
“你不知道一山不容二虎啊,这一个圈里也容不下十一头公牛。公牛最爱红眼打架,这么多关在一起,这打起来,不死几头我都跟你姓。”
“四哥,跟我姓你也还姓罗。”小六道。
老四气极败坏,“你养母牛多好,还能下崽,这牛下崽,崽长大又下崽,你知道多赚钱吗,黄牛养的好,两岁多点就可以怀崽了,一年就能下一头,一头牛崽可不便宜。”
“我就喜欢公牛。”小六一句话又把老四顶到墙上去了。
罗成在边上看的直发笑,其实养牛确实养母牛好些,虽说公牛力气大,但公牛脾气也大,尤其是不能这么多公牛一起养,否则真会打出牛脑子来的。
不过既然小六喜欢,那罗成也不管他。
老三则喜欢马。
他搜罗了三匹好马,花费了六十多贯,还花了二十贯配上了全套的鞍鞯,说是要好好练习骑射,将来要做个马上陌刀大将。
对此罗成也是支持的。
老三嗣业练了一段时间陌刀,如今已经是刀艺大进,不过他嫌原来那把七尺长的陌刀不够称心顺手,便让老爹给他换了刀柄。
如今他手里的陌刀已经是丈八之长,他还让老爹为他重新打造刀头,老王跟老罗商量后,觉得十五斤重的陌刀似乎不够嗣业耍的,决定为他量身定做一把十八斤重的陌刀,加长加重。
嗣业上次一刀斩断一匹马,可自己也受了点伤,老王说配上十八斤重的新陌刀,再加上现在的刀法,绝对能够一刀就让敌骑人马俱碎,而自己不受半点反噬。
“你们这些败家子,有几个钱就乱花!”老四愤愤不平。
老三不以为意的对罗成道,“别理他,昨个他跑去靠山村去见未婚妻,结果喝了点酒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跟人家刘三娘嘴花花起来,结果刘三娘拎着两把各重五斤的砍肉屠刀硬是追了他十里路,老四最后硬是从桥上跳是河才逃过一劫的。”
“难怪听小妹说老四昨傍晚一身湿漉漉的回来,原来是这原故啊。”
老四涨红了面皮,“你们瞎说什么,是那娘们太凶悍,我不过是送她支金钗。”
“送金钗人家会追你砍?你要是不动手动脚还嘴花花,人家能砍你?”
“又不是别人,都是已经定了亲的了,那是我未来新妇子。”
“未来也就是还没过门。”
不过罗成比较感兴趣的还是老四未婚妻刘三娘居然能手提五斤重的剁肉屠刀追他十里,这五斤重的屠刀可不轻,比一把木匠的铁斧子还重,有些力小的男子都未必能轻松使用这么重的屠刀。
“想不到三嫂力气如此之大。”
“要不别人怎么说刘屠夫家里有三只母老虎呢。”老三笑呵呵道。
老四的脸由红转此,已经到了发飙的边缘了。
兄弟几个连忙打住,再说下去老四脸上挂不住,说不定又要犯浑。
老四转移话题,“老五,上次郡丞不是说向朝廷表奏你为县尉吗,怎么到现在这个任命也没下来,不会这事又有什么转变吧?”
罗成自己也不清楚。
“老五,你跟张县令说一下,让我做司法佐。”
司法佐相当于是县衙户曹的老大,这在后世就是一个县局长了,而在这个时代,章丘县就两个曹,一个法曹一个户曹,因此这司法佐,其实权力还不小。
县衙是两曹三班,这两曹佐可是在三班班头之上的,甚至能列个流外,哪怕依然是吏职,但毕竟也算是县里的一个老爷了。
“你现在这壮班班头不是做的挺好吗?”罗成问。
“壮班班头哪里有司法佐好,我看这司法佐如今不也空缺嘛。都是自家兄弟,总不能便宜了外人吧。你就帮下忙,让我当司法佐,然后还可以让老三当个司户佐啊。”
他甚至帮罗成安排道,老爹可以安排个县录事的差事。
然后小六可以安排个司法史嘛,一个法曹下面有一个司法佐,两个司法史,安排了小六后,还有再安排大姐夫也当个司法史。
然后二姐夫和三姐夫当司户佐,四姐夫可以当皂班头,大哥当快班头,二哥当壮班头。
这样一来,县衙里就都安排上自家人了。
罗成听了不由黑了脸,合着这么一来,县令张仪臣之下就是他这个代县尉罗成,县丞和主薄空缺的情况下,这县衙里的司法佐、司户佐,还有下面的司法史、司户吏,以及三班的班头,全是他们家的了,然后他罗成还兼着县郡兵营都尉。
这章丘县衙,究竟是大隋的还是他们罗家的啊?
老四还在那洋洋得意于自己的合理安排呢,罗成已经忍不住想踹他两脚了。
“三哥,咱阿耶给老四选了亲迎的日子没?”
“还没呢,正在请人挑。”
“我觉得吧,其实择日不如撞日,你看这几天天气就很不错,要不就明后天选一天,然后我们帮老四把嫂子迎回来吧?”
老四一听立马焉了,“你们敢!”
第144章 书生(再为极品滴书虫万赏加更!)
罗家给刘屠家里正式下了娉,足足价值一万八千钱的钱和绢,另有价值八千的八样金银首饰,可以说罗家的娉礼在长白乡普通人家中已经算是顶级了。
刘屠没客气,送多少他就收多少。
这也算是这个时代的一种特色,娉礼是早就由媒人来问过女方,然后商定好数量。而女方收了这些财礼,也并不全入自己口袋,他们还得为女儿准备嫁妆。没有嫁妆的女人,嫁过来以后在夫家是相当没地位的。
而这嫁妆随着进门,却又是在律法是明确了属于新娘子的私人财产,丈夫和夫家都没有权力处置,甚至万一女子以后去世,如果没有子女,这笔嫁妆甚至可以返回到娘家,夫家无权处置。
都说隋唐之际女人地位高,其中有个比较关键的原因就在于此,女人有嫁妆,手里有钱,有经济,自然就有地位。
刘屠得了丰厚彩礼,倒没客气,先是转手拿钱给自己的一个儿子下娉订了门亲,然后又跑到章丘县城去开了家饭馆。
毕竟有个做壮班班头的准女婿在县衙,刘屠岂会放过这样的资源。
新饭馆就开在章丘城西市场里,那里有一排的面店饭馆酒楼,算是章丘城的餐饮中心了,虽然店铺普遍较小,但要请客吃饭,别无他处。
有罗存孝出面,市令给了不少关照,盘下了一间旧铺子,简单清扫了下,然后归置些家伙事,便选了个黄道吉日开张。
刘家来县城开店,优势也还是有的,一来县衙有人,二来则是刘屠本就是个屠子,杀猪宰羊的,材料方面比较方便。
而据说刘三娘不但能舞的动两把五斤的屠刀,一只手拖的动一头猪,甚至也会烹饪。
罗存孝甚至还把罗家铁匠铺里新打出来的几口铁锅,也都献宝似的拿到了刘家铺子,还把罗成平时的一些菜谱也给告诉了刘三娘。
新店开张,罗成这个亲戚自然得来捧场。
于是带着兄弟伙几个过来吃饭。
店面其实不大,格局布置是一楼大厅散座,二楼雅座包厢。经营也比较杂,早点也卖,午餐饭餐也卖,既卖面食小吃,也卖熟食烧鸡啥的,甚至还卖酒。
总之,刘家做生意,充分的体现了这个时代小地方商家们的经营理念,啥都搞。反正说是饭馆,但是只要是你想吃东西,这里都可以想办法提供满足。
不过水平罗成觉得有待验证,起码这店铺里的服务水平就看着不行。也不知道是哪请来的几个妇人男子在店里跑堂端菜,问了下,罗存孝说是刘三娘的哥哥嫂子们还有弟弟妹妹们。
刘家也是人丁兴旺,而且可能屠夫家的打小吃的油水多些,因此个个五大三粗的。
他们家开店,根本就没雇佣外人。
连刘屠卖完肉后都会过来客串下跑堂伙计。
刘三娘就是店铺的掌勺大厨兼掌柜的。
进门大厅墙上挂着一些木牌,上面请人写了一些菜牌,那些字罗成看着眼熟,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都是罗存孝让老爹写的。
扫了一遍,发现都是些简单的酒菜面食,也没啥特色。
“来一大盘凉拌猪耳丝,再来盘冷切猪头肉,再来盘煎猪肝,再来个炖猪蹄。”老三一坐下,便一口气点了好几道荤菜,“今天老四请客,大家别客气。”
大姐夫周德威便又点了个烤羊排。
二姐夫王子明则笑眯眯的对罗成道,“我可是听说老四还弄了些牛肉,咱们还可以炖个牛肉吃。”
老四一边给那边柜台的未来丈母娘报菜名,一边苦着脸道,“你们也太会吃了,这全吃的贵的,就不能点几个素的啊。”
“下馆子谁还挑素的点啊。”三姐夫赵贵也道。
“弄条鱼吧。”罗成笑了笑道。
“鱼有,要吃什么鱼,鲤鱼还是鲫鱼还是什么,煮的炖的还脍的?”
古人吃鱼也喜欢吃生鱼片,称为鱼脍。
不过罗成却不放心,这淡水鱼脍,万一吃到寄生虫怎么办?据说汉代有位大将,就是吃鱼脍得病死的。
“煮个大鲤鱼,要现杀现宰的活鱼。再弄点新鲜的河虾,加点面粉裹了油炸。”
“还是老五会吃。”罗四道,“小六,你吃啥?”
“五哥,我要蒸饼。”小六倒是实在。
而四妹夫周新则问,“有什么飞禽走兽的野味没?”
“没有。”老四小气的道。
“别小气,什么鹿肉兔子鸽子啥的都弄点来。”
“真没有。”
罗成从钱袋里直接掏出一小片金叶子,“放心吧,不会白吃的,我们是来捧场,又不是来砸场子的。”
老四见到金子,顿时笑了,收起金叶子,“我想起来了,有的有的,都有的,早上猎户刚送来的鹿,陷阱捕的,还活的。还有几只鸽子,兔子也有的。”
一桌子人顿时都笑了起来。
“这老四,还没把刘三娘迎进门呢,这倒是已经心向着刘家人了。”
大家说笑着,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三人。
为首一人是个年轻的书生,一身白色儒袍,身后跟着两人,一个看着像是长随,一个像是车夫。
进来瞧了瞧。
那个长随样的年轻人叫道,“伙计,包厢还有吗?”
“有,楼上包厢,请。”
结果那书生却道,“不必了,我看楼下就挺热闹的,就楼上给我们安排一张桌子吧。”
刘三娘的大哥便把三人引到罗成他们隔壁的一张空桌。
“三位吃点啥?我们店有各种山珍海味,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有,而且我们店里还有炒菜,乃是独家一绝。”
“还有牛肉哦。”刘老大瞧三人不像差钱的人,便又加了句。
“塞外贩来的牛肉干吗?”书生问。
“怎么可能,牛肉干有啥吃的,跟柴一样,我说的可是这刚宰杀的新鲜牛肉。”
“新鲜牛肉?你能店还有弄到新鲜牛肉?难道是私宰的?岂不犯法?”
“怎么弄到的你们就必多问了,但保证新鲜!”
年轻书生微微一笑,“是吗,那就来点牛肉。”
“我们店有水煮牛肉、萝卜炖牛腩、小炒牛肉、煲牛骨汤、煮牛肉丸、煎牛排保准美味!”
“那一样来一份吧!”书生依然是那副微微笑容。
遇到这么豪爽的顾客,刘老大满脸堆笑,高声喊道,“得了,客官请稍等,这就去安排!”
(推荐一本明末小说,《扛着ak闯大明》,看名字就知道是本爽文,有兴趣的可以收藏观看。)
第145章 霸王餐
老三闻声回头看了那桌一眼,然后对大家道,“这有钱人还真不少。”
“怕是都不知道价吧,别到时结帐时看到太贵不肯结了。”杜伏威道。
老四哼了一声,“他们敢,我娘子这饭馆头天开张,我就不相信还有人敢来吃霸王餐,也不打听打听这店是谁的。”
罗成建议道,“其实你们应当在客人点菜的时候,就告诉他们价格,这样就能减少误会。”
“敢点肯定也能吃的起,你看这人虽年轻,但气度不凡,肯定是个大家子弟路过咱们章丘,不差这几个钱的。”老四不以为然的道。
毕竟这年头牛肉可不是想吃就能吃的到吃的起的,敢点牛肉还是连点好多个牛肉菜,那绝对是有钱人。
“老四,你小子是不是偷偷的跟刘屠搞杀牛勾当,我跟你说过,这种偏门不要搞,盯着的人多,这是犯法的事情。”
老四却不肯承认。
“我什么时候干这勾当了,莫冤枉人。”
“那这店里牛肉哪来的?”
“自然是有人卖的。”
“有人卖你就买?你难道不知道私宰耕牛是犯法的,没有官府许可,谁敢私贩牛肉?你好歹是壮班班头,难道这也不懂?”
大姐夫在一边劝道,“小五算了,这种事情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隔壁桌。
那年轻人却一直悄悄关注着罗成这边,两桌相距不远,罗成他们说话的内容,他全都收入耳中。
“郎君,那中间坐的年轻人,便是那罗五。他一桌坐的,都是他的兄弟亲戚们,这些人也都是县郡兵营的队头们,同时还兼着县衙三班两房的职事。”
“比如那个高大个子的年轻人,是他三哥罗嗣业,是县郡兵营朴刀队头,又是县衙皂班班头。而那个站在边上的瘦高个,是罗成四哥罗存孝,是县郡兵营钩留镰枪队头,也是县壮班班头,这家店也是他定亲的未婚妻家开的。”
“还有那个脸上有道疤的,是罗成三姐夫,郡兵营斥候队头兼县衙快班捕头。”
“那个穿圆领袍衫的是他二姐夫王子明,是郡兵营记室,兼县衙户房的司户史。”
“罗成大姐夫周德威,县衙司法史。”
“公子,这罗四身为官差,丈人家的店却卖牛肉,这是知法犯法啊。”另一人小声道。
年轻公子却并不言语。
他正是朝廷新授的章丘县尉杜如晦,接到任命后,没有耽误,带着几个随从一路从关中赶来。
他们先是自蓝田出关中,然后到达襄州,在那里换乘大船自汉水入长江,又换乘不船到扬州,然后经运河入汴,再从汴州转船入济水,一路东来到达齐郡。
路程很远,好在都是走水路,倒也不颠簸,速度也快。
“萝卜炖牛肉来了。”
聊了没多久,刘老大高喊一声,然后一名妇人便端着一大碗萝卜炖牛肉进来。
杜如晦见那个年轻妇人双手直接端着碗,连个托盘也没用,两只手的拇指都已经扣进了碗中汤水里了,不由的心里一阵反胃。
京兆杜家,天下士族名门,平时他生活饮食起居都有专人照顾,何等细心。
“这位大嫂,小心你的手。”
刘大嫂放下碗,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哦,多谢客官关心,不碍事,没烫到手,只是大指头指甲盖浸到汤里去了,没烫到肉。”
说完,刘大嫂还抬起手,把两个浸了牛肉汤汁的手指轮流放进嘴里嗫了一下。
杜如晦只觉得喉咙一阵反胃,差点就吐了。
刘大嫂嗫完,还对着杜如晦咧嘴一笑,然后才扭着屁股走了。
牛肉炖萝卜热气腾腾的摆在桌上,可杜如晦根本下不了筷。
过了会,又端上来一道小炒牛肉。
这回手指倒没浸入菜中。
“你们吃吧,我没胃口。”杜如晦却还是下不了筷子。
两个随从倒是有些被香味勾动,便都伸筷子夹起来。一吃之下,觉得这种新的烹饪法炒出来的牛肉,居然挺鲜嫩美味。
一会功夫,两人已经把一盘足有一斤牛肉的小炒牛肉吃的差不多了。
这时一只苍蝇飞了过来,落在了盘中。
杜如晦招手,“伙计,你们家的菜怎么有”
还没等杜如晦说完,刘大已经过来,看到碗里有只苍蝇,直接拿起筷子一下子夹起来,然后扔进了嘴里。
“客官,多谢赏赐香菇!”
杜如晦愣住了。
他盯着刘老大的嘴,只觉得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胃又翻涌了起来。
他其实只是想说,怎么这么冷的天了,这饭馆里怎么还有苍蝇乱飞,谁知道刘老大居然还有这样的神操作,夹起来就吃了,还说什么多谢赏赐香菇。
“那明明是苍蝇!”
杜如晦的面色已经非常难看了,他胀红了脸道。
“明明就是香菇嘛。”
“苍蝇!”杜如晦差点拍桌子了。
老四听到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
他瞪了眼杜如晦,然后拉开他大舅哥。
“我说这位兄台,你说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这么小气哦,一只苍蝇而已,他又能吃掉你多少牛肉。”
杜如晦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恶心,想吐!
“这饭吃不下去了,不吃了。”
杜如晦起身就要走。
罗存孝却上前一步,站到了他前面,居高临下的瞪着他。
“不吃也没关系,先把帐结了。”
“阿娘,这桌算下多少钱!”罗老四对柜台那边丈母娘喊道。
“这桌点了七八个菜,都是贵的,总计一千九百三十文,抹个零就收一千九好了。”
杜如晦身边的长随立时怒道,“你们怎么不去抢,总共就上了两个菜就要一千九?”
“可你们点了七八个菜,我那边都已经下锅了。”老四依然瞪着杜如晦。
“我们又没吃!”
“点了就得付钱。”
杜如晦重又坐下。
他看着老四,“这开店做买卖,讲的是个和气生财,你们这样未免有点太过霸道了吧?”
“穿的人模狗样的,难道千多文钱也付不起?吃不起,就别来,想在我这里吃霸王餐,你也不事先打听打听,爷爷是谁!”
这下好脾气的杜如晦也怒了。
“你就不怕我报官!”
“报官?哈哈哈,不瞒你说,爷爷就是官差。”
罗成这时离席过来。
“老四,休得放肆。”
几步到来桌前,他拱手向年轻公子行了一礼,“不好意思,舍弟多有得罪,望公子海涵,这桌的帐我来结就是,二位慢走。”
杜如晦有些意外的瞧了瞧罗成,然后又看了看还在那瞪眼的罗存孝。
他的长随还怒气不止的道,“我们报官,就不相信这章丘城没说话的地方了。”
杜如晦拍了拍长随的肩膀,“好了,既然这位愿意替我们结帐,那我们就谢过他了,还有事情,先走了!”
第146章 飞扬跋扈
老四对罗成的行为很不理解。
“你钱多啊?”
罗成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感觉自从擒得王薄之后,罗家班的兄弟们都有些飘了。不说一向鲁莽的老四,就连老三也有些傲气了。赵贵、周新他们也都阔起来了。
连杜伏威和辅三都变的有点飘飘然。
除了小六一如继往的没变之外,他这个班子的兄弟已经变了。
思想滑坡,这可是很严重的问题。
不说罗成现在只是个代县尉,就算真成了县尉,那又如何?不过是八九品的小官,又不是封王封侯,而且就算真封王封侯了就飘起来,那死的更快。
只能说他们还是眼界太低,井底之蛙也不为过了。
“老四,你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吗?”
“啥意思啊?有人吃霸王餐,我还不能管了不是?”老四也恼了,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几声。
结果下一刻,刘三娘提着两把大屠刀冲了出来。
“谁,谁敢在老娘这里吃霸王餐!”
罗成看着丰乳肥臀,体格健壮的未来四嫂那杀气腾腾的样子,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可有些话该说还得说。
“三娘,外面没事了。”
刘三娘对罗成很客气,“五郎在这,断无人敢撒野的。你比老四强多了,他个没用的家伙。”
老四被刘三娘骂了,居然还能忍。
刘三娘问了几句,便又提着两把屠刀回去继续炒菜了,虽然有客人挑事,但既然罗成愿意掏钱买单,她也就无所谓了。
“老四,你丈人在这里开饭馆,我支持。你过来帮忙照应,我也不反对。但既然开的是饭馆,那这到底是个伺候人的买卖。你们不能店大欺客,更不能仗势欺人。”
“你罗老四现在是县衙壮班班头没错,但是,你也不过是个杂职,连吏都还算不上。你以为自己就很了得了吗?人家来吃饭,你们服务不到位,还不能说不能走?做不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有损失了也要自己承担。”
“你却要仗着自己的那点身份欺客?你这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记得樊虎、刘守义他们是怎么倒的,怎么家破人亡的吗?以前,他们比你还风光,比你还嚣张,可现在呢,这章丘城还有他们吗,还有他们的家族立脚之地吗?”
“咱们罗家现在好不容易才有了点地位,你不能因此就目中无人。”
老四被骂,出人意料的有些老实。
“老五,我没那个意思,我也不是刘仁美那样的人。可咱们总也不能让别人欺负到头上来吧?”
“谁欺负你了,刚才那事别人欺负你了?你们饭馆做事不行,别人不想吃,你应当给人道歉,你却要强逼人结帐,这不是强盗是什么?”
“还有,私宰耕牛犯法你不知道吗,你别以为你跟刘屠的那点小算计我不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那个事情至此为止,就算别人捞偏门赚这钱,你们也不许动。”
老四嘟嚷,“这买卖以前也做,收入不少,我们悄悄弄也不会出事的。”
“我说不许就不许,以后你这饭馆子里也不许卖牛肉,否则别怪我到时不讲情面。”
“老五,咱们自家兄弟,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吧?”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罗成叹气,这种性子,哪天要是惹到个不能惹的人,踢到铁板上了,够他们后悔的。
他不反对大家搞点营生什么的,以前大家都苦惯了,能有机会改变下生活,提高下生活质量赚点钱这是好事。
但前提是,不能短视。
“别总想着动歪心思,我今天趁这机会也跟在座的诸位兄弟们说明白了。我们如今一边统带着县郡兵营,一面又管着县衙三班,我知道以前三班的人做事的时候,有许多陋规旧俗,一年不知道要借机捞多少钱。”
“一个正编的衙役一年能捞上百贯,一个班头更是能弄到几百贯。连一个帮闲,一年也有几十贯之多。我不管他们以前是怎么做的,但是现在我们接替了他们,我不允许你们也变成他们那样!”
“大家跟着我罗成也是命性命拼出来的今天,我也自然会想方法帮大家谋福利,钱粮都会有,福利也会有,但不会有以前那些人那样多,但我要说的是,我们拿些干净的钱,花的也舒坦。你们总不想跟以前刘守义他们那样,养贼开花,各种渔肉百姓,然后为所有乡民所唾弃吧?”
“各位手里都刚得了笔赏钱,不要乱花,买点田地牛骡,修修宅院,给妻子买点布匹首饰,让日子过好点。”
“只要大家齐心努力,以后我们抱团取暖,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不要活成你们以前最痛恨的那些人!”
“有时间,也可以读读书,练练武!”
杜如晦三人出了饭馆后,并没有去县衙。
他带着两个随从却是在不大的章丘城四处闲逛了下来,一边走街窜巷,一边打听关于罗成以及罗成兄弟们的事迹。
一天下来,杜如晦选了城里一间客栈住下。
“公子,为何不直接到县衙表明身份呢?”
杜如晦却是微微一笑。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今日你们也见识到了这罗家兄弟的跋扈,章丘县刚经历一场大乱,如今匪贼虽除,但章丘县衙上下,已经差不多都是罗家兄弟的人。
我自大兴来,就算表明身份,就任了县尉,可这衙门上下都是罗家兄弟等人,以后也难以施展。若是这罗成不肯配合,那么我还会被他架空。”
“罗家兄弟不过是些乡下田舍儿,安敢?”
“今日你们都亲眼所见罗存孝的跋扈,难道还没见识到这些人的野蛮?张须陀本来保奏罗成为县尉,我却来取代他,你觉得他是否服气配合?”
官员和胥吏的区别很大,官自然是压过吏,但在县这样的小衙门里,官没几个,胥吏却多,承上启下,其实都是靠着胥吏。
他一个光杆县尉,若没有下面胥吏配合听令,那这县尉的权威也就出不了县衙大门。
杜如晦是带着抱负来的,可不是来镀个金而已。
第147章 新县尉发威
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天气越来越寒冷,离新年也越来越近。
罗成每天的日子倒是很规律,每天早上先去拜见张须陀,然后跟他学习骑射和马槊,有时也会听张须陀讲解下军伍战阵之法,以及隋军卫府里的情况。
然后吃早饭。
早饭后去县衙拜见县令张仪臣,商议一些公事处置。完后便回到县衙西厢的县尉公房,查看户、法两房和三班的日常事务。
中午在县衙吃个工作午餐。
下午则到郡兵营督练郡兵,偶尔还要抽出时间,去营里老爹的铁匠房看看兵制打造情况。老爹如今也很忙,白天在营里带着一群乡勇郡兵打铁造军械,晚上则又要在自家的铁匠铺子里带着一群买来的奴隶打制铁锅售卖。
每天生活都安排的很充实。
他的骑射本领和马槊技艺,也在张须陀的指点之下突飞猛进。
转眼又过了半个月。
张须陀一早叫他过去。
“你天资不错,学东西很快。骑射现在已经有点样子了,马槊基本的要点也学会了,以后自己多练,会越来越强。”
“都是老师指点的好。”
张须陀道,“山里的剿匪扫尾都差不多了,我呢也要返回郡城了。”
“老师这就离开吗?”
“嗯,这事情也告一段落了,天冷了,要准备过年了。”
罗成听了有些不舍。
“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刚收到,所以马上叫你过来告诉你。大兴那边来消息了,吏部没有通过我的举荐,他们另选了一个新县尉,估计过段时间就会到任。”
听到这个消息,罗成心里有些波动。
不波动是假的,毕竟张须陀先任他为代县尉,又亲自为他举荐。他也觉得以剿匪擒贼之功,应当是能实授县尉的。
但现在,事情却还是出了变故。
“朝堂上那些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有功之臣却不赏,哎。”张须陀失望的叹了声气。
新县尉即将到任,那么罗成这个代县尉自然也就当不成了。
而他现在有九品官阶在身,自然也不可能再去当什么三班总班头。
“就算你当不上县尉了,但你还是都尉嘛。或者,只要你愿意,你可以随我回郡城。到了郡城,我可以给你安排在郡兵任个武职,武职要相对容易得些。”
跟张须陀回郡城,前途确实是有的,毕竟张须陀现在是他老师,有位齐郡二把手老师,岂用担心。
可罗成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老师,我还是想留在章丘。”
“你可想好了,上次你拒绝了张仪臣的许亲,如今又要新来个夺你位的县尉,而且章丘城的县丞和主薄肯定也会派任新官员来,到时情况可能就大不一样了。”
“那我在郡兵营,他们也管不到我。”
县郡兵营当然要受县衙管辖调派,但同时郡兵营也是受郡丞指挥的,兼之这毕竟是郡兵系统的,还是会有相对独立的地位。
不去郡城,考虑有几点。
一是去了郡城,顶多也就是在郡兵里任过武职,或许还是个郡兵营的都尉。留在章丘,依然能带郡兵营,而章丘的这个营,还是他已经带出来了的班底。
况且,这里还有这么多老弟兄,还有他的家人。
这里是他的根基。
“我让润蒲继续留下来协助你。”
“谢老师。”
“提醒你一句,新来的县尉很年轻,但很有来头,是当朝工部尚书嫡孙,今年二十四岁,出身关陇士族名门的京兆杜家,他虽年轻,可却才名满满,这次来章丘,明显是来历练的。你可莫要去惹他,不好惹的。真要是惹了事,到时我都保不住你。”
听说来的是条过江龙,罗成也无奈啊。
这样好的家世,这么好的才华,却非要来跟他抢个县尉之职。
“总之,我回郡城了,也不可能随时关注你。你自己最好是低调一些,夹紧尾巴做人。莫跟那位公子起了冲突,这杜县尉可不是什么京师纨绔,小心为上。”
当天,张须陀便离开了章丘,带着几营扫尾的郡兵一起走了。
城门口。
杜如晦一身白衣远远看着张须陀与罗成告别,然后率军离开。
“张须陀终于走了!”
“嗯,他走了,我们也可以亮相了。”
杜如晦已经在章丘呆了半个多月,但一直没有显露身份,每天东逛西游,甚至还下到章丘的五个乡去逛了一遍,连刚剿清贼匪的长白山都去游了一遍。
走访了许多地方,也记录下了许多文字。
功课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只等张须陀离开了。
午后。
章丘县衙门口。
十余骑抵达门口。
几人翻身下马,就往衙门里走。
“站住,什么人!”
“上官到任,赶紧让开。”
守衙的是壮班少年们,罗存孝闻报过来。
“来人止步,通报身份!”
“上官到任,还不赶紧过来迎接。”那人依然居高临下的道。
老四一听就火了。
“敢在老子面前装,找死。命你立即表明身份,否则以乱贼之罪捕杀,弟兄们,抄家伙,准备动手!”
少年们哪管什么上不上官,他们只认罗存孝,只认罗成。
老四一吼,衙门口的值班少年,全都端起了钩镰枪围了过来。
那人见这阵势,也终于不敢托大了。
“我是新任县尉随从,你们不得无礼。”
“狗屁,章丘县尉是我五弟,你们是哪冒出来的葱,敢跟老子装?”说着,罗存孝就要拔出横刀砍人。
“放肆!”
后面传来一声喝斥之声。
杜如晦骑马上前,他身前身后十余骑环绕。
“本官便是新任章丘县尉杜如晦,来人,把这狂妄之徒给本官拿下!”
杜如晦一声令下,顿时身边十余骑便围了上来要拿人。
“谁敢!”老四呛郎一声拔出横刀。
“你说你是县尉就是县尉了?老子还说我是新任县丞呢!”说着,他突然发现,这小子不就是之前在他家吃霸王餐的家伙吗,“好小子,原来是你啊,上次跑到我店里吃霸王餐,今天胆更大了,居然敢冒充官员!”
杜如晦亮出官印,又拿出了自己的官员告身。
这告身是吏部签发,是官员们的授任状,上面盖着吏部尚书之印,详细写明了官员授任情况。
告身和官印一亮,老四也知道自己似乎真惹到了新来的县尉了。
“给我拿下!”杜如晦挥手。
老四瞪着牛眼,结果最后还是扔下了手里的横刀,被一众杜家家丁五花大绑起来。
第148章 革职
送走张须陀后,罗成便回了郡兵营。
辅三匆匆跑来禀报,“五哥,不好了,四哥被抓起来了。”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老四犯什么事了,被谁抓起来了?”
“是新来的县尉,因为四哥在衙门前冲撞了他几句,结果他就让家丁把四哥五花大绑起来了,如今还被吊在县衙大门口呢。”
听明白后,罗成不由的头疼。
新来的这位杜县尉还真是够厉害,一来就抓住老四来了记杀威棒,这也算是借老四立威了。
“对了五哥,那新来的县尉你也见过,就是上次四嫂饭馆新开张时,想吃霸王餐那小白脸。没想到,他居然是新县尉,我觉得他就是公报私仇。”
“原来是他。”
那么这个事情就更复杂了,新县尉既然半月前就到了章丘,却一直不露面,偏偏选在今天张须陀刚走,他就露面。而且还一露面,就把老四这个壮班班头给捆起来吊打,这就更不简单了。
杀鸡骇猴吗?
“五哥,你赶紧去救四哥啊。”
“不急。”
罗成摇了摇头。
聪明人更能理解聪明人的用意,杜县尉吊打罗四,绝不是因为他冲撞了他,更不可能是因为半月前饭馆的旧帐,只能说,这位杜县尉是另有深意而已。
现在匆匆赶去找这位县尉,不但不会有什么可商量的地方,搞不好还只是让对方趁机羞辱他一顿,于是无补。
“先让老四在那里吊会吧,挨几鞭子也没什么,这新县尉也不敢真打坏他,让老四吃吃亏也好,省的他骄狂。”
“啊?”
辅三愣在当场。
他本来还以为罗成听了消息后,会马上带人去救呢。
“啊什么?你总不会以为我要集结弟兄们杀到县衙去救人吧?老四又不是被匪徒绑了,他是被新来的县尉绑了。我现在已经不是代县尉了,我只是郡兵都尉,杜县尉是我的上司,也是老四的上司,你要明白这一点。”
“可我们就不管不问吗?”
“当然不是,新县尉既然要立威,那咱们就让他立,待立完威咱们再谈。”
县衙。
县令张仪臣在后衙听到了前面的动静,也赶了过来。
看到罗老四被五花大绑的吊在衙前,还被两个家丁拿马鞭抽,张仪臣脸抽抽了几下。
“克明老弟,好久不见啊!”
张仪臣向杜如晦走去。
“下官拜见张使君。”杜如晦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并不叙旧。
这让张仪臣有些没面子,但他还是笑笑而过。他跟杜如晦相识,两人年纪其实相差也不大,杜如晦二十四,张仪臣也不过三十出头。
张家虽然家世不如杜家,可张仪臣也曾是在大兴城很有名气的才子,才子们自然是有圈子的,他以前跟杜如晦也是相熟,还是前辈学长呢。
“克明啊,之前听闻你要来章丘任职,我可是非常惊喜啊。只是左等右等,等了这么久才到。”说着,他指了指罗四,“这是怎么回事啊?”
杜如晦简单的说了下,意思是罗四冲撞上官。
“误会,都是误会。这厮是我们县衙壮班班头,另外也是长白乡团校尉,还是县郡兵营的钩镰枪队头,上次平乱剿匪,也是着实立了不少功劳的。对了,你还是先前代县尉的罗成四兄。”
张仪臣把罗四的身份说明了下,还有意替罗四开脱。
“哦,是吗?”结果杜如晦却似没听懂,只是不理。
“克明兄抽这厮几鞭子也就算了吧。”张仪臣又道。
不管罗成如何拒绝他许亲好意,毕竟张仪臣也是把罗家兄弟视做自己班底的。
“使君,我今日新来乍到,斗胆提一个要求。”
“你说。”
“这罗四为人狂妄,下官觉得他并不适合担任壮班班头一职,我请求使君同意下官将此人革去壮班班头一职!”杜如晦提出了一个让张仪臣有些头痛的要求。
答应嘛,为难。
不答应嘛,同样为难。
一边是自己的班底部下,一边又是新来搭班子的同僚。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克兄何不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其实这罗四平时为人粗鄙了些,但本事还是有的,之前平乱剿匪也确实立了大功。”
杜如晦却不肯给这面子。
“既然罗四有这平贼剿匪的本事,那我觉得他可以留在郡兵营那边,衙门壮班这里不适合他。”
话到这个地步,就是不肯妥协了。
张仪臣也不能为了一个班头而得罪新来的县尉,尤其这县尉还是京兆杜氏嫡子,当朝工部尚书之孙。
于是乎,三言两语之间。
罗四就被革去了壮班班头一职,待抽满了二十鞭之后,才被杜如晦下令放下来,然后把他赶出了衙门。
张仪臣心里不满,却又有些无奈。
在这章丘县,虽说张仪臣这个县令是主官,可县令与县尉的关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从中央到地方,隋朝按其权限和职责范围区把官职分为四等,即长官、通判官、判官和勾检官。
长官即正印之官,比如在章丘,县令就是长官。
通判官即审核并拟判之法官,判官即为审判官,勾检是检请官,这就是四等官制。
具体点来说,在一个县里,县令为长官,须躬亲狱讼。县丞为通判官,佐县令掌狱讼,县尉为判官,亲理庶务、分判众曹。主簿、录事为勾检官,主簿掌付事勾稽、省署抄目、纠正非违,录事掌受事发辰,检勾稽失。
比如说有县里有案件,步骤就是先由录事或主簿受理诉状并登录受理始日,检查诉状内容和案件事实,无失则将案卷移交判官的县尉审理。
县尉根据诉状所告内容再进一步查清事实的基础上,依法判断,并把判断结果请示通判官县丞参议和审核。
县丞在推鞫、判断的基础上,进一步审议案件事实是否清楚,评议法律的适合是否正确,如县尉判断无失则拟判并呈请长官县令决断。
如发现县丞判案不当,则以法正之后再拟判并呈请长官决断。
长官县令复议后,如认为拟判夫失则决断,有疑惑则或亲审或责令相关承办官重审。
长官县令有判决权的,则依法判之,无判决权的,则依法断定,送上司复审。
这就是四等官制。
不仅仅是诉讼这块,其实整个县衙里所有的事务,都是按这个模式在处理。
也就是说分成四大部份,录事先受理并核对,然后转交给县尉,县尉处置,然后主簿要监督,县丞再审核,最后交到县令手上复议通过与否。
这是一个办公流程。
一令三佐中县令最大,但四者各有分工又相互合作,相互制约,在这种模式下,其实县令的权力是受到了很大的制约的。
一件事务处置,要一级一级处置并签署名字。
录事签署要加检请,县尉为谘,县丞和县令均为依判,最后还要通过主簿的最后一道勾检程序,没有勾检官的最后勾检,那么程序上来说就不合法。
这类似于朝廷的三省六部。
中书省决议,门下省审议,尚书省执行。
主簿不但勾检事务,还要监督官吏。
主官虽管着全县,可也受其它几位佐官的制约。
身为判官的杜如晦是负责两房三衙具体事务的人,他说要开除罗存孝,张仪臣也得给面子。
“送罗队头去郡兵营。”张仪臣最后也只能是叫了几个衙役把被鞭打受伤的罗存孝送去罗成那了。
第149章 咄咄逼人(为S司机万赏加更!)
(感谢小良子、火星男神、失语者忆心、静丹雪悦→霜、六月十九三四的打赏!)
罗存孝趴在床上,上身的衣服脱光,一道道鞭子抽打留下的血痕触目惊心。
辅三帮老四上金创药,结果手重了点,弄的老四哎哟叫个不停。
“辅三,你他娘的故意的吧?”
“四哥,你可冤枉我了。”辅三无奈,毕竟男人哪有女人心细呢。“四哥,要不叫嫂子过来帮忙上药吧。”
“别!还是你来吧,老子不叫就是了。”一听要喊刘三娘来,老四立马不叫唤了。
罗成与老三等兄弟进来,仔细瞧了瞧老四的伤痕。
“下手够重的。”
“老五,你还说风凉话,这姓杜的也太他娘的焉坏了,这是公报私仇,你一定得帮我出这口气。”
罗成摇头。
“都早跟你说过做人低调些,这回踢到铁板了吧。冲撞上官,还辱骂上官,他把你吊起来抽二十鞭那都是轻的了。”
“你还是不是我兄弟?”老四气极。
“是你兄弟难道我就要提刀带兄弟们杀进县衙去?你当你是谁,刘仁美还是樊兴?”
前不久,罗成才带着乡团入城,杀进县衙,把樊虎、刘守义等一批老胥吏清洗,谁能想到报应不爽,这才多久啊,新来的县尉也跟他来了一下。
“五哥,那新县尉好狠,四哥得罪了他一下,就被开革了,可我又没得罪他,却也被开革出壮班了。”
壮班原有六十人,现在则扩充到了百人,是由罗存孝的钩镰枪队和辅三的长枪队组成的,新县尉第一天到任,先把罗存孝吊起来打了一顿,然后开革出衙。紧接着,把辅三也给开革掉了。
“不仅是我和四哥被开革了,壮班两个正副班头,十个正编衙役也全都被他开革了。四哥说的对,他根本就是公报私仇,直接冲着咱们伙来的,把咱们壮班弟兄都开了。”
罗成点点头,“也是在意料之中,不动手则已,既然动了手肯定就不会留情面。”
壮班算是三班里面,最没啥技术含量的班子。
这个班子本来就是统领民壮,巡逻道路等。如今章丘既有郡兵营,也还有五个乡团,民壮是不缺的。
新县尉上任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壮班从班头到下面十个正编衙役全开了,甚至把壮班全部的一百人都给退回来了。
杜县尉一道公文,从章丘除长白乡外的其它四乡的民团里抽调了一百二十人过来,让他们充当了新的壮班,连壮班的班头、副班头他都任命好了。
壮班一面看似没啥技术含量,可一方面又是县衙的武力。
如今,杜县尉重组壮班,并已经借新壮班拿到了县衙的值守防卫权。
“静观其变!”
面对杜县尉的出手,罗成还是选择不动作。
“都让人骑到咱们头上拉屎拉尿了,咱们还忍?”老四问。
“不忍你还想怎么的,难道你想学刘守义他们一样,那你不会忘记他们的下场吧?”罗成提醒他。
当初县令调他们入城接管三衙,刘守义等抗拒,然后罗成就顺势清洗了三衙。最后刘守义等人还是不服,便又引出勾结长白山贼匪的事情来,最终结果嘛,是很糟糕的。
现在罗成他们的形势,几乎就处于刘守义他们那时差不多。
同样的,罗成很不满,但不敢乱动。
杜是县尉,是上官,他们只是差役,他们敢乱动,那就是抗法。
别看罗成他们砍起贼匪来很猛,可罗成并不想自己也成贼匪。
接下来几天,罗成就呆在郡兵营里,也没有去拜见新来的县尉,连县令他也没去。不是他不想去,而是县令和县尉整天呆一起商讨事情,根本见不到。
三天后。
杜县尉派了一名壮班衙役来罗成营里送了封公文来。
内容是县里决定把郡兵营迁到县城外面去,让他们建营驻扎于城外。
看着这道除了县尉还有县令署名的公文,罗成也只得收下。
只是这县尉的名字让他陷入沉思。
杜如晦。
这可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初唐历史上更绕不过这人。
无他,此人与另一人被称为房谋杜断,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左膀右臂。
难道真是他?
“姓杜的赶我们出城?”老四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可肚子里却还是憋着一股火。
“既然是命令,那我们就照做,传下命令,郡兵营迁出城外,到城北扎营安寨。”
“凭什么?”老四问。
“就凭这命令上有县令和县尉的签名。”
“咱们是郡兵营的,可以不理会他。”
“我们是郡兵营不错,但也是县郡兵营的,又不是十二卫的鹰扬府,我们得听地方郡县的调动。”
当天,罗成便带着五百郡兵撤出了章丘城。
然后第二天,新营地都还没扎好。
县衙又传出几道命令来。
罗嗣业被革去皂班班头之职、赵贵被革去快班班头之职。
王子明被革去县司户史之职。
几天时间内,罗家班就被杜如晦全都清除出了县衙,两房三班,再无一个罗家班的人。
罗成等人全都聚在城北的郡兵营里,他们已经没了县衙两房三班的兼职了。
“欺人太甚!”
“咄咄逼人啊!”
“他到底要怎么才敢干休?”
大家都十分不满,连底下的郡兵们也不满了,因为本来兼着三班的差事,还有份固定的额外收入的。
而现在没了这兼差,便只是郡兵了,郡兵又没有粮饷,大家自然不乐意了。
大家都看向罗成。
罗成却依然还是那副表情。
“这是县令和县尉签署的命令,我们必须遵从。”
“鸟!”
老四气不打一处来。
“嗣业,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郡兵营五百弟兄,任何人不得私出营地。”
罗成还在克制。
他知道杜如晦或许就是在故意激怒他,想引他犯错。他不能上这个当,因为走错一步,就可能被杜如晦打入深渊无法翻身。
又过了三天。
杜如晦又派人送了封公文过来。
内容则是要向罗成收回二百亩官人永业田以及二百亩官人职分田,理由就是罗成只有散官,没有正式职官,因此不符合授给官人永业田和官人职分田的规定,现在全部予以收回。
“有些过份了。”罗成接到公文,叹了声气,但最后还是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表示愿意交回。
如此又过了三天,杜如晦又一道公文下来,说要收回长白乡团所在的王氏庄园,说这是当初郡兵营非法抢占县衙的官产。
同时,杜如晦还要求罗成把县郡兵营带到境内长白山里去驻扎,现在这处新营地县里要收回。
“阚棱,备马,我要入城一趟!”
嗣业、存孝等人闻听,都纷纷过来喊着要去。
“你们去做什么?都在这里等着,我一个人去。嗣业,守好营门,任何人不得擅自出营。”
说完,罗成独自一人骑马出营,往城中而去。
第150章 人走茶凉
打马进城的路上,罗成心里确实也憋了一肚子气。
这些天,他表面不动声色,不断的安抚拘束下面的弟兄,可实际自己都快忍不住了。
单骑来到县城北门,把守城门的已经换成了新的壮班衙役。罗成一眼扫过去,都是些陌生面孔。
杜如晦的行动很快,且一步一步的很稳。
他从章丘县除长白乡外其它四乡抽调了一百二十名乡勇,组建了新的壮班班底,又以自己的家丁随从来担任了班头。
罗成骑马来到城门前,已经有几名挎着横刀的壮班衙役,带着一伙民壮过来拦下他。
“什么人!”
罗成直接亮出了自己县郡兵都尉的牌子。
“郡兵营罗成!”
壮班中一个十分魁梧的络腮胡大汉扫了眼,却是并不放行。
“何事入城?”
“有事参见县令。”
以前,壮班那是罗成的属下,甚至章丘城防也归他管,但现在明显这些新来的民壮并不理会他了。
一名民壮毕竟也曾是乡团的,上次剿匪时还被编入了罗成的先锋营辅兵团里,因此自然是认识罗成的,他凑到那大汉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那大汉又扫了罗成几眼,态度傲慢,完全不把罗成放在眼里。
本来说郡兵、乡团、民壮,都差不多是一个体系里的,都是捕盗辑贼剿匪,可现在这人的态度却明显是故意的。
“怎么,难道我想入城还不行吗?”罗成问。
“县令未必有空见你,最近县令和县尉正忙着重整县衙呢。”
“县令有没有空见我,那是县令的决定,由不到你来替县令做主。”
大胡子目光跟罗成对视,最终哼了一声,“请吧。”
罗成也不理会他,打马入城。
进城之后,罗成发现章丘城里跟过去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如今各个里坊街巷口都有穿着写有民壮二字的壮班驻守,不时还有一队民壮巡逻经过。
骑着马径直来到了县衙。
县衙前,也站着一伙民壮,个个手持长枪站立,还有几个挎刀的带队。很明显,这些挎刀的就是杜如晦带来的杜家家丁,不愧是名门子弟,上任都带着许多精干的幕僚以及长随和家丁们。
按理说,罗成这个县郡兵营都尉虽是郡城所派驻,但其实也要接受县里管辖,尤其是负责庶务的县尉,更是有直接管辖调动之权。
可杜如晦来之后,根本没有召见他,罗成也一直没来。
“郡兵营罗成,要拜见张县令,有事禀报。”
守门的民壮依例查了他的官印,然后才派人去通报,并不让他直接进入。
过了会,衙里有一个张仪臣的长随出来。
“罗都尉来了,使君派我来迎你进去。”
跟着这长随进衙,罗成感觉如今这里好陌生。
不久前,他还是这座县衙里的二把手,主管列曹,统领庶政,可现在这里进出的基本上都变成了陌生的面孔。
“县衙大变样了。”那长随也感叹着道。
路上,他小心的跟罗成说起,杜如晦上任之后,大动作小动作不断,不但把罗成这个代县尉和他的郡兵营赶出去了,把他的三班也赶走了。然后把之前暂时提拔或留用的两房各库胥吏也全都开了。
“如今县衙里两房三班胥吏皆是杜县尉带来的人,只有极少数是从本地提拔上来的。”
罗成听他话里意思,也是对杜如晦这种行为有些不满,他估计张仪臣可能也有这样的想法。
毕竟张仪臣是主官,杜如晦是佐官,现在他一来,把县衙从上到下清理一遍,表面看似是清理罗成,可实际却是直指张仪臣了。
来到后衙,被告之张仪臣去前衙东厢的县尉公堂议事去了。
“请在这里用茶稍等。”
罗成坐在那里有些无奈的等着,等了半天也没见人来。
一碗茶水早凉了,也没有个人来添加。
真是人走茶凉。
“想什么呢,一直发呆,在外面叫你也不应。”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罗成抬头,才发现原来是张千金身边的那个姑娘。
“是红线姑娘啊。”罗成有些尴尬的起身打招呼。
这姑娘正是张仪臣原本打算跟罗成联姻的义女。
隔了有段时间没见,红线有不少的变化,身上的衣裙也变了,不再是侍女装束,而是换上了大袖衣的大家闺秀装束。
“我正好路过,就看到你在这里发呆,想什么呢?”红线倒好像没什么尴尬。
“哦,就是忽然有些走神。”
红线瞧着他,发现他似乎更沉稳了。
“是不是觉得人走茶凉,世态炎凉了?”红线问。
“确实有点。”
“那你是不是心里还怨我义父?”
“没有。”
“嘴上说没有,心里肯定有,但其实这事你真怨不得我义父。新来的县尉可不简单,那是京兆杜家的嫡出,当朝工部尚书之孙,既是名门出身,身份尊贵,同时又年少才高,自负傲气,听说他早就到了章丘,却一直没显露身份,而是在暗中查看章丘情况,然后你和你兄弟们就得罪了这位,所以啊,他一上任就非要赶你们走。”
“我义父也为你说了不少好话,可他却根本不肯让步。”
罗成摇头。
“要说我们得罪了这位杜县尉,还真无从说起,虽有点误会,但我想那么一点事若是他就一直记在心里,还要公报私仇,那他也太过心胸狭窄了。”
红线掩嘴一笑。
“义父也是这样说的,他说啊,其实什么得罪,不过是借口。真正容不下你的原因还在于这位抱负很大,又自傲。他一来就是要掌权的,所以直接就对你下手了,他其实是要逼你自己离开。”
“对了,你不是张郡丞的门生吗,为何不去郡城呢?”
“我更愿意留在章丘!”
“可杜县尉容不下你。”
“我是张使君的人,张使君不能看我一直这样被杜县尉欺负吧?”罗成道。
“义父也很无奈的。”红线说道。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红线连忙起身,“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切记不要胡来,你斗不过杜县尉的。”说完,她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