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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隋唐大猛士txt下载     隋唐大猛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34章 手下败将的败将

    上山的时候,噶尔等吐蕃人都垂头丧气,觉得比秦人低了好几等。

    倒是秦国使团,那个个扬眉吐气,甚至有点趾高气昂的感觉了,尤其是那位礼部员外郎甚至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雍布拉康宫,如今是赞普的别宫,每年夏天过来居住一段时间而已。

    眼下已经入秋,不过因为公主赛玛嘎此时在山上宫中,因此噶尔奉赞普之命特带着秦人过来。

    路上,能看到许多前来朝圣拜山的吐蕃人。

    因为雍布拉康宫是吐蕃的第一座宫殿,如今早就不仅仅是一座赞普的行宫这么简单,还被吐蕃人视为神殿圣地。

    信奉苯教的吐蕃人,有转山磕长头等习俗。

    尤其若是家中有人生病等,他们都习惯请教苯教的法师为他们占卜问神,问过神灵之后,便要许下宏愿,进献香火贡品。若家人病好,那必然是得还愿的。最虔诚的还愿方式,便是一路磕长头到雍布拉康宫,转一转神殿里的经筒,为神山上的五彩经幡添几块石头加几条彩布。

    初来的刘仁轨等一路上已经遇到过好多次这些虔诚之人,虽然觉得很神奇,有的人居然能从数百里之外一路磕过来,他们可能要在路上磕上几年的头,那真是一路磕头朝拜过来的。他们会提前做好准备,带着家人赶着牛羊上路,每天还愿的人磕头前进,而家里其它人则赶着牛羊跟在后面放牧,到了晚上,帐篷里休息一夜,第二天继续。

    直到他们到达神殿前,在佛前还愿为止,这个过程短的一两个月,长的三五年不止。

    “这是一些虔诚的信徒。”

    随使团前来的那些汉传藏教和本土道家的僧道们了解之后,也不由的为他们的这种虔诚信仰而惊叹。

    路边上,除了这些虔诚的信众外,还不时能看到一些商队,以及路边田地的部落农夫还有他们的奴隶,以及一些牧民。

    吐蕃人最初是以耕种为主的农人部落,后来渐渐扩张,才发展才农牧兼具的强国。

    那些吐蕃商人,多是往天竺、泥婆罗而去的,他们贩去的主要商品便是盐。盐这东西,贩去天竺,同样有大利。以往,贩盐往天竺的,是苏毗人。但现在,这个暴利的买卖为吐蕃人所占据了。

    “山那边就是天竺吗?”刘仁轨问。

    “去天竺,得一直向南很远,然后翻越大雪山。”

    “天竺是一个国家吗?”

    “不,天竺有许多国家,这些年天竺北方最强大的有四个国家,分别是坦泥沙国和穆里克国还有高达国以及摩腊婆国。如今诸国最强的,是坦泥沙国的戒日王。”

    “在天竺之北,还有一个高山上的国家泥婆罗,国虽不大但实力很强,与我吐蕃向来为联姻关系。”

    临了,噶尔又不忘记加了一句,“我吐蕃与戒日王也有往来,关系不错。”

    刘仁轨呵呵一笑,没有把这句话当真。

    他对于天竺的了解不多,只知道天竺是传入中原的佛教发源之地,中原人对于天竺的许多了解,也是来源于那些来到中原的天竺僧人的讲述,以及一些冒险前往天竺取经然后又回来的中原僧人所介绍的。

    据说天竺是一个很富裕的地方,有肥沃的平原,无边无际。

    汉武帝曾经想要打通一条西南丝路,以联通天竺,只不过后来这条丝路在云南遇到那些南蛮阻挠,未能成功。

    而此后的中原王朝,则没有再试图打通前往天竺的道理。

    刘仁轨对于天竺的了解,还停留在中原南北朝时期,天竺出现了一个统一的王朝,据说这个名为笈多的王朝,统一了差不多整个北天竺,摩揭陀国王旃陀罗笈多一世,据华氏城而建立笈多王朝,武力征服诸小国,统一了北天竺,此后还海陆并进南下征服了几个国家,达到鼎盛。

    噶尔听了刘仁轨的疑惑,便说这个笈多王朝虽强,但也只存在了二百来年,在约七十多年前,他们就灭亡了,然后天竺重归邦国林立的混乱状态,直到如今形成了四大强国。

    “这么强大也一下子崩了?”

    “之前天竺西面的贵霜帝国衰弱,于是笈多王朝出兵抢占了其不少土地,另一些土地则被厌哒人所攻占。最初笈多王朝是与厌哒人结盟联手攻灭贵霜,可后来灭掉贵霜后,笈多人内乱,于是厌哒趁机东侵,连连击败笈多王朝,夺取了大量疆土,笈多人的叛乱于是更加难以压制,最终笈多王朝灭亡,其原先夺取的贵霜之地,尽为厌哒人所夺,北天竺则又分裂为无数个小国,这几十年来,诸国混战不断,于是北方便有了四大强国。”

    相比起中原远离天竺,对这边也不算关心,因此他们对天竺的历史并不了解,可做为天竺邻居,只一山之隔的吐蕃人,却对天竺这边形势很了解。

    “哦,对了,厌哒人我们又称为白匈奴!他们在约十几年前,被西域的西突厥联合波斯萨珊王朝一起攻灭,波斯与西突厥攻灭厌哒后先是平分其地,再后来波斯与西突厥闹翻,于是西突厥联合罗马攻打波斯,最终西突厥尽夺厌哒之地。”

    刘仁轨问员外郎,“还有个白匈奴?跟汉朝的那个匈奴有什么关系?”

    那位员外郎倒是对此有些了解,道,“白匈奴人本来是居然在我华夏长城之北,是汉朝时大月氏人的后裔。南北朝时,曾于大漠南北与北魏争雄,联合蠕蠕,活动于金山以西,后将波斯击败,迫使波斯王称臣纳贡。他们全盛之时,东至葱岭至天山南路,西至大海,极为强大。当年北魏强盛之时,都不敢撄其锋。”

    “厌哒人是一妻多夫、兄弟共妻习俗,这一点,吐蕃人倒也有相同习俗。”

    刘仁轨惊叹道,“想不到当年被我汉家从塞北驱逐而远遁西域的白匈奴,居然这么厉害啊,我汉家的手下败将,进入西域,却能败波斯、灭笈多这样的大国,了得。”

    而这般强大的白匈奴,却又最终为西突厥所败,可灭了白匈奴的西突厥人,又刚为大秦所败,这么说来,嗯,大秦的实力,那真的是远超什么波斯萨珊王朝、东罗马帝国、天竺笈多王朝等等了。

    “西突厥如今已经是我大秦的藩属附庸,这么说来,厌哒之地现在也是我大秦之地了?”

    “西突厥后来击败波斯,拿下整个厌哒之地,将其称为吐火罗,先前我大秦天皇授封莫贺咄为西突厥可汗,还同时封他为吐火罗国王,这么说来,厌哒之地自然也是我大秦的了。”

    一众大秦使团,于是又再次自豪无比起来,噶尔等一众吐蕃人却是再次深感失落,绕来绕去,怎么都是他大秦的。

第1035章 秦人永不为藩奴

    噶尔东赞心里很憋火。

    又无处可撒,他不敢把火撒到秦人身上,甚至连嘲讽半句也不敢,秦岭终南山伐薪烧炭的记忆还没有淡去呢。

    他只能低下脑袋,当看不见秦人的那嚣张得意的样子。

    往前行,他刚好看到山脚一块田地里,一群奴隶在耕种。仔细一瞧,能看出其中有汉人奴隶。噶尔阴沉着脸走过去,挥起手中的鞭子就是一顿狠抽。

    那群奴隶也是非常无辜,正埋头干活呢,哪料祸从天降,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这位吐蕃贵人。

    “别打了,别打了。”

    鞭子抽过,奴隶身上单薄的衣服立即碎裂,皮肉上一道道血痕起来。吃痛的奴隶们,只得不断的逃避,并大声叫喊求饶。

    刘仁轨本来一开始没看出那些奴隶是汉人,见东赞跑去打奴隶,也没在意,等听到奴隶里有人用汉话求饶后,才引起他注意。

    仔细瞧去,这些人虽然蓬头垢发,衣衫破烂,可能在这吐蕃雅砻河谷听到汉地音,确实是非常意外的,这些人的模样仔细瞧,还是能瞧出与吐蕃人或是羌人的区别的。

    “住手!”

    刘仁轨大步上前,大喝道。

    可东赞心里憋火,哪里管他,依然挥起鞭子。

    刘仁轨冷哼一声,直接拔刀。

    锋利的横刀挥过,长鞭断开。

    “住手!”刘仁轨再次大喝。

    东赞握着半截鞭子,“这位校尉,我不过是在教训几个不开眼的奴隶,不知道哪里惹校尉不快了?”

    刘仁轨冷冷道,“这些是你的奴隶?”

    “虽不是我的奴隶,但也是吐蕃的奴隶,我是贵族,教训下这些不开眼的奴隶,他们的主人也不会怪罪我的,就算我打死他们,回头赔他们主子几个奴隶便是。”

    “我看他们是汉人。”刘仁轨扭头,望向那些奴隶,“你们可是汉人?”

    其中有几个人便连忙点头,“我是汉人。”

    ‘别急,过来一个个细说,你们究竟原是哪人,又是怎么沦落至此的?”

    那几个奴隶也没想到,在这个异国他乡还能看到汉地之人,尤其是见他们的装束和说话的样子,似乎还让吐蕃贵人很尊重敬畏,于是都觉得有了希望,七嘴八舌的述说他们的遭遇。

    说来其实也很简单,这些人大多是剑南陇右边境上的汉人百姓,隋乱之时,中原动荡,边境之上也就不复强盛之时,已经镇不住境外的羌胡。

    许多羌胡趁机入侵袭扰,抢夺边境村庄集市,还掳夺人口。

    夺走的人口自然就成为了他们的奴隶,而有部份人又被他们送给吐蕃或者是卖到吐蕃,这里的一群奴隶中,有五个都是汉人,他们年纪大的都五十多岁了,年轻的才十七八岁。而这五人,并不是同一批卖来的,也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那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已经被卖来吐蕃十年了,而那个少年,则才来一年多。

    老者哭泣着对刘仁轨说,他本是剑南嘉诚县人,后党项羌细封部攻夺县城,他们就被党项人俘虏为奴,他与家人分散,几经转卖,最后被卖到了吐蕃这里,成了一名吐蕃贵族庄园里的田奴。

    知道刘仁轨他们是中原秦国的使者,于是老人请求带他们回国。

    虽然,这位老者并不知道秦国,他只知道隋朝,可他们既然是中原来的汉人,那就是一线希望。

    刘仁轨对五个人每人都问了一遍,记下他们的名字以及经历。

    “噶尔东赞,这些是我汉家百姓,被羌贼掳掠贩卖至此,十分悲惨,如今我等大秦使者在此看见,不能无视,要将他们带回中原,送返家乡。”

    噶尔东赞脸色很难看。

    他握着那半截鞭子,“这位校尉,虽然如今我两家结姻友好,可这些人并不是我吐蕃掳来的,他们是我们吐蕃贵人通过正常的途径,交易过来的,你现在说要带走,这只怕于礼不合,强人所难吧?”

    “不管怎么说,人我今天一定要带走。”刘仁轨手里提着耀眼的横刀,却是存步不让。

    眼看着两边气氛僵硬起来。

    那位员外郎大使倒是笑着过来,“我大秦做为天朝上国,那是礼仪之邦,自然不可能做那蛮不讲理之事,但是呢,这些人是我大秦子民,我等自然也不可能无视的。要不你看这样如何,我们愿意出钱将他们赎回,这样你们也不会有损失,我们也赎回了我大秦的子民,岂不两全齐美。”

    噶尔见他这样说,也不好继续强硬。

    “区区几个奴隶而已,哪值得如此大费周章呢?”

    刘仁轨冷冷道,“对你们而言,他们就是几个买来的奴隶,不过如牛马一般,但对我等而言,他们却是沦落异国他乡的族人同胞。我大秦皇帝早在去年,就颁下了律法。凡秦人在国外见到汉人为奴者,都应当赎买回国,朝廷将给予奖赏,并给那些沦为异国奴者重新恢复良籍安置。”

    “而对于敢贩卖汉人给异国藩人为奴者,罪为奴。”

    刘仁轨在吐蕃见到这些汉人奴隶,当然也可以视而不见,朝廷并不会追究,但身为一名汉人,还是天子门生的羽林郎,刘仁轨不能当看不见。

    “这是我们每一个军人的荣耀,皇帝授给的荣耀,保护家国,保护同胞,是我们无上的荣耀。”

    噶尔东赞见刘仁轨十分激动的样子,知道这人犯起横来了,虽然心里十分恼怒,可又不能真硬顶回去。

    想了要,“这五人便由我送给大秦使团,当做是我的一点礼物,至于他们的主人那,我会补偿他的。”

    想想自己曾经在秦国为烧炭奴的时候,一样受过许多苦吃过许多罪,秦人一样不把他们这些蕃奴当人看。

    现在秦人却要对他们的奴隶指手划脚,说要带走就走走。

    “不必,多少钱,我们出钱赎回就是。”刘仁轨却不领情。“我相信吐蕃肯定还有很多这样的汉家百姓沦落在此为奴,我要求吐蕃能把这些汉家百姓,全都交还给我们使团带其回国,当然,我们不白带走,愿意全部出钱赎回。”

    噶尔东赞气恼的道,“全带走?汉人奴隶可不少,少说也有上万,全赎买可得不少钱。”

    刘仁轨直接道,“就算我们使团带的钱不够,可是你们赞普不是说要送我大秦黄金五千两,白银一万两,牦牛一万牛,羊五万只吗?我们可以拿你们赞普送给我大秦天子的礼钱贡品中,先取用一些来赎买我汉家百姓自由。”

    “若是还不够,可以先欠着,你我两家为姻亲,不会这点钱也不肯欠吧?”

    噶尔东赞被刘仁轨顶在那里,气的肺都快要炸了,无耻,这秦人太无耻了。

第1036章 诸羌未臣天子忧

    剑南。

    涪水支流龙泉河边,汶山郡北川县。

    此处位于蜀中盆地的西北边缘,往西就是连绵群山,是蜀中盆地与青藏高原之间的联结之处,群山连绵,山险水恶。

    不久前,苏定方率领的中原五万军团自剑阁入蜀。蜀道艰难,这五万人的军团远道而来并不顺利,可等他们刚到剑阁,朝廷却又有一道诏令过来,令撤返一军。

    苏定方这才知道,大非川之围已解,吐蕃军已撤。

    不过皇帝还是给苏定方留了一军,不过军令却也变了。皇帝给他的军令从兵出剑南西,征讨协附丑蕃诸羌,变成了收复剑南西被羌人攻陷的郡县。

    苏定方的职务也做了调整,改为西山行军总管,授剑南道左都督指挥使职,原本皇帝诏令剑南云南黔中巴汉四道皆听他调令,给他承制拜封特权,现在也收走了。

    从方面大帅,现在只是变成了剑南西边境的一场局部的军事小行动。

    剑阁送走返回的那一军兄弟,苏定方稍做休整,率领另一军继续南下,等他到达北川之时,朝廷那边又有消息传来。

    说是皇帝已经同意吐蕃人嫁女的和亲请求,派出了使团前往吐蕃迎接公主。

    局面变化的让人眼花缭乱。

    “沈光拜见苏都督!”

    北川县衙,汶山郡丞沈光前来拜见。

    苏定方打量着这位郡丞,这可是个传奇人物。曾经是南陈官员之子,后陈灭随父入长安,家贫难以济日,全靠父兄抄书赚钱度日。沈光那时已经没有什么机会再读书了,于是从小在长安城里厮混,居然很快混成了长安不良少年们的带头大哥。

    尤其是他练出了一身的好功夫,人称肉飞仙,后来甚至成了长安游侠们的老大,与号称长安大侠的史万宝当时各占半个长安。

    再后来沈光投军,参加了皇帝的骁果军招募,成为骁果一员。在二征高句丽,由皇帝亲自指挥的那场攻破辽东城战役中,沈光表现抢眼,第一个先登跃上城楼,结果沈光寡不敌众,被高句丽人打落城下,可沈光从数丈高的城墙上摔落,居然没死,反而一个翻身又跳起来,继续攀城。

    神奇的是,沈光在那惨烈的攻防战中,居然又一次第一个登上城楼,并且这次站住了脚跟,守住了一架云梯,掩护了后面的人跟上。

    最终那次隋军攻占辽东城,皇帝亲自观战,对沈光印象极深,毕竟不是谁都能先登,而能连续两次先登就更了不得。

    战后,沈光从一个骁果军队头,一跃就连升了好多级,直接就为五品将军了。

    此后他深得皇帝喜爱,一直都是担任皇帝的亲卫统领之职,江都之变时,沈光已经成为当时骁果军的一军之长,统领其中一军。宇文化及弑君之时,他和陈陵在江都外防杜伏威。李渊夜逃出城,跑到他营中找沈光和陈棱率兵杀回了江都,击败了叛军,夺回了江都。

    后来沈光又助李渊一路回到了关中长安,只是沈光忠心的却是隋室,李渊数次拉拢,他都不肯效忠,于是李渊在长安掌权后干脆把沈光派去当时还未控制的巴蜀之地去安抚,授给他安抚使之衔。

    沈光不带一兵一卒出长安越秦岭,进入巴蜀之地,一路安抚诸郡,劝说诸郡归附长安的天子杨侑,效果很好。

    巴蜀基本上都向长安效忠。

    可随后李渊又派了窦轨入蜀,沈光被夺权。

    再到后来秦灭李渊,巴蜀传檄而定,沈光此时已经只是维州刺史,被朝廷改授为汶山郡丞。

    当年他与陈棱一起支持李渊杀回江都,后来陈棱留在江都,他随李渊回长安,可两人的际遇却极不同。陈棱坚守了江都一段时间后降秦,被授予国公爵位、太子少保之衔。

    而他如今,却仅是一边疆郡丞而已。

    眼前的这位都督指挥使,年纪与自己相仿,可自己在辽东城下扬名的时候,罗成也不过刚出头而已呢,这位估计还不知道在哪,可现在却是自己的上司的上司。

    “沈郡丞请坐,特召你来,是知道你入蜀数年,对蜀中十分了解,又任维州刺史、汶山郡丞几年,你对剑南西的情况当更清楚,我想请你检校某之行军长史,还请不要推辞。”

    这倒是让沈光有些意外了。

    “不知道苏总管此行目的为何?”

    “实不相瞒,本总管此次率兵入蜀,本来是要围魏救赵,解大非川之围。可兵马刚过剑阁,我秦军便大胜,大非川之围已解。但陛下也只调返一军,还是给了我一军人马。我此次来的目标,就是西山诸羌。首先便是恢复前朝时蜀地诸郡完整,把羌人趁隋乱夺去的地方再收回来,其二,对那些不肯归附之羌落,也要略施惩戒。”

    沈光听到苏定方的目标,倒是很佩服。当初他奉李渊之命入蜀,也曾想过要收复这些边疆之地,可是李渊当时只顾中原争霸,一味的要求蜀地向长安输送钱粮兵员,哪管的上边地。

    “终于还是盼来王师,沈光愿为前锋。”

    沈光毕竟只是一员还十分年轻的将领,这几年的沉沦,也是很黯淡,但他也没有那些文人那样过去纠结过去。

    隋朝已经随着明帝过去了。

    “好,那就请沈郡丞暂任我军中司马,你熟悉蜀地情况,你来协助制订出兵路线和计划。”

    两个人很快就制订出了一套计划,首先便是要向西,把泯江西的汶山、同昌两郡失陷诸城收回。

    秋风萧萧,苏定方和沈光誓师出征。

    “且慢!”

    匆匆赶来的唐俭却要叫停进攻,“我已经与嘉诚县的细封部少族长细封步赖谈好了,他愿意归附大秦,并为大秦讨伐拓跋部。”

    苏定方却道,“这细封步赖不过是个少族长,未必当的了细封部的家。不如先打了再说,先威后恩。”

    “你们武人只知一味好战,岂知战事开打,又得多少人死亡,这剑南西又有多少郡县要陷于战火?又要耗费多少钱粮民力?”唐俭不顾苏定方的职高品贵。“起码让我先去与细封步赖再谈一次,他肯定愿降!”

    苏定方笑着应下,唐俭匆匆赶往嘉诚县。

    可等他一步,苏定方却马上又道,“照原计划出兵。”

    “苏帅,唐俭已经去羌人处了,若是我等再进攻,岂不陷他于险地?”

    “唐俭是自己要去的,再说有他去羌人处,羌人便会疏于防备,正利于我们突袭!”

    苏定方确实没把唐俭当回事,他是战场将军,哪会听一个六品的员外郎干涉用兵。

第1037章 汝之妻子吾养之

    泯江畔,嘉诚县衙之中。

    细封步赖向父亲细封犀介绍唐俭,“父亲,这位就是大秦的上使,礼部员外郎唐俭。”

    细封犀与他的儿子长相极似,不过一张脸更显沧桑,眼睛里也显得很有成府,他见了唐俭也没急着起身,反而是坐在那里打量着唐俭。

    “上使所为何来?”

    “细封族长,先前某已经来过此地,与令郎商议过归附朝廷之事。令郎愿意劝族长率部归附我大秦,今日我再次前来,已经带来了朝廷的授封诏书。”

    细封犀听了,这才起身,“原来如此,那是某怠慢了,请恕罪。”细封犀以犀牛为名,那是他年轻的时候猎过犀。在西山一带,古时代犀牛、大象遍地跑,貔貅(大熊猫)到处爬。到如今虽然山里少见象群,但还是能见到一些犀牛和貔貅的。

    虽名为犀,但细封犀却被党项诸部称为老狐狸,这是一个很狡诈的家伙。秦人来招降,他并未深信。只不过上次随吐蕃出兵攻秦,无功而返,他也担忧秦人报复。

    “门下。”

    “诏封党项细封部首领细封犀为积石郡太守,统领党项八部以及黑党项、雪山党项诸部,赐爵积石伯。”

    细封犀听完诏令,却很不满意。

    “这个积石郡在哪?”

    “便是在大积石山以南,党项诸部所在地。”

    “那包括此处吗?”

    “此处是同昌郡下,自然是不包括的。”

    细封犀强忍着怒火,“积石郡太守?为何不是党项国王?之前我儿步赖与我说,你跟他说的可是许诺为国王。”

    唐俭呵呵一笑,“先前不同眼下了,如今吐谷浑国都灭亡了,吐蕃也和亲称臣,连西域的数十国和西突厥诸部也纷纷称臣归附,吐谷浑和西域之地,如今都全面设郡置县,这西山之地,当然也当如此。”

    细封步赖忙劝说父亲别生气。

    细封犀冷声道,“其它的我都可以答应,但积石郡应当北起大积石山,东抵雪山,南抵玛柯河。”

    “族长如此要求,那不但要把迷桑和春桑部的地盘划过去,而且要把我大秦之同昌郡大部也划过去?”

    “同昌郡大部在雪山以西,朝廷过来管理也困难,这里也没有几个汉人,不如交给我管理。”

    看到细封犀这般强硬的态度,唐俭想了想道,“此事我不能做主,但我可以先奏请朝廷,由天皇和朝廷府院宰辅们决定。不管成与不成,这都是后话,我们倒不如先来讨论一下如何攻打拓跋部。”

    拓跋部本党项诸羌中最强,又是细封死敌,若不除拓跋部,细封部也不可能成为党项首领。会面结束后,细封父子私下密议。

    “这些秦人太可恶,先前许诺我为国王,如今却只是个伯爵,还不是开国爵。区区一个郡太守,还要我们退出此地,简直是太过份。”

    “父亲,还请息怒,眼下不比先前,吐谷浑兵败,慕容顺不也连屁都没放一个,就带着全家老小去了长安?他先前可是率部为秦军打仗的,结果仗打赢了,吐谷浑却不归他了。如今能得一个太守之职,也不错,起码有朝廷的支持,我细封部能灭掉拓跋,然后成为党项首领,今后这积石郡还不是我们细封家说了算。”

    “说的也是,那就先借他秦家旗号,灭了拓跋再说。”

    拓跋上次在大非川受损不小,损失两千余骑精锐。不过瘦死的骆驼依然比马大,细封部若无朝廷支持,就算拼赢了,也还得防着其它诸部。但有朝廷旗号,则诸部不敢插手他们两部的斗争,说不定还能拉点帮手过来。

    “待我们先灭了拓跋部,再坚持不交雪山以西之地,逼朝廷退让,把山西划给我们。”细封犀做出了决定。

    南面。

    苏定方率领两万余大秦府兵,沈光则带领着两千汶山郡兵以及熟羌附从,正在山谷间穿行,他们沿着泯江河谷一路北上。

    道路难行,沈光便让羌人驱赶着山羊驮着粮袋运粮随军。

    有那两千本地向导,大大帮苏定方减轻了负担。

    泯江两岸,遍地羌人,大多都是趁隋乱时过来劫掠,最后干脆就占地不走的。曾经的粮田,许多成了牧场,也有一些羌人开始耕种。

    路上有许多羌寨和碉堡,不过这次苏定方的目标是细封部,枪打出头鸟,要干就先干硬的强的。

    沈光派着羌人向导与沿途诸羌先行打招呼,说只是借道经过,诸羌看着秦军兵多势众,又不来犯,倒也不敢主动的拦截袭击,各放开一条路让秦军经过。

    “总管,是否先派人去把唐俭接回来,他还在嘉诚县细封部中,我们若是进攻,只怕到时他就真没命了。”

    “你知道何为死间?”苏定方问沈光。

    “以死为间。”

    “想当初,西汉初年,有个大臣叫郦食其,他去游说齐王,劝说齐王不要与刘邦为敌,齐王还真以为刘邦派他来议和休战,于是就放松了警惕,可韩信却趁机挥兵灭了齐国。恼怒的齐王,便把郦食其烹杀了,郦食其就是死间。”

    苏定方没把唐俭的死活放在眼是,现在是战场,是战争时候,如果牺牲唐俭一人,可以换来胜利,那苏定方觉得值。因为一场硬战下来,也许死的就是成千上万的将士,唐俭的命是命,将士们的命同样是命。

    战场上,没有谁的命更值钱,有的只是多和少的区别。

    “唐俭还在细封部中,那细封部必定会放松警惕,我们突然袭击,便能大大降低我军之伤亡。机不可失,以唐俭一人,换我上千子弟性命,值。”

    “若唐俭死了,我苏定方会寻回他的尸首送回其家乡,他的妻儿,我养。”

    嘉诚县中,细封部正在备战,准备出兵突袭拓跋部。

    大战之前,按传统他们杀牛宰羊,祭祀天神,然后饱餐一顿,痛饮美酒。

    晚上,饱食醉酒的细封羌人沉浸在梦乡,沈光率领的前锋土兵已经悄然摸到山下。

    沈光亲自带一队擅于攀山越险的羌兵,从山城陡峭一面攀爬而上,悄然摸入城中。

    细封族人大多酒醉,其余者也毫无戒备,沈光等人如神兵天降,很快就突至城门处,一番砍杀夺下城门,然后打开城门,点起火把发起信号。

    山下,苏定方见信号起,长刀一挥,无数秦军士兵呐喊着冲向山城。

    城中的细封父子发现不对时,已经晚了,苏定方率领的秦军精锐,身披明光甲,手持破甲矛,源源不断的涌入了城中。

    本来坚固险要的山城,此时却反而成了困住细封犀父子的牢笼。

第1038章 人为刀俎我鱼肉

    细封犀、细封步赖父子被押上来时既狼狈又气愤。

    唐俭也很狼狈,昨夜上半夜他还和细封父子推杯换盏,共述秦羌友谊,结果下半夜睡的半醉半醒间,就听到城中大乱。

    唐俭听到有人喊秦军杀上山了,吓的一个激灵,直接把身边的两个年轻的羌女给推开,连衣袍都来不及穿,赶紧拿起一个羌女的袍子便提着剑跑了。

    他穿上羌女的袍子,解发头发,然后在混乱中找了一个马圈藏起来。

    这一躲就是一夜,眼看着天终于亮了,城中的混乱也结束了,直看到有秦军士兵在到处搜索,搜到了马圈处,他才站出来。

    他再三强调他是礼部员外郎唐俭,可那副样子还是让秦军士兵不敢相信,最后他拿出了自己的官印,这才获得他们的相信,将他带到了苏定方面前。

    细封犀一见到唐俭,便破口大骂。

    “该死的秦人,你口口声声称秦皇已经接受我等归附,还授我为积石太守、封伯爵,为何却又要发兵突袭?”

    “唐俭,你个骗子!”

    唐俭依然还是披头散发的样子,身上还披着件羌女的袍子,十分狼狈,面对细封犀的指责也很尴尬。

    “苏总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面对唐俭气愤的指责质问,苏定方却只是坐在小马札上翻看着参军们的汇总报告,昨夜的战斗还是很顺利的,肉飞仙沈光的本事确实很强,他带着百余羌夷,从险要的一侧翻入城中,然后迅速突击到南门,夺下城门引军入城。

    一座如此险要的山城,若是真要强攻硬打,估计没有个两三月也难攻下。毕竟这里虽非细封部的老巢,可因为细封犀来此与唐俭会面,因此这城里还是有三千细封骑,更别说还有不少细封羌的家眷妇孺,关键时候这些人也能再凑个两三千出来助城守战的。

    可昨晚的突袭,打了细封个措手不及,南城门一打开,秦军滚滚涌入。

    刀盾兵在前,长矛手在侧,弓弩手在后,一路推进过去,混乱的羌人根本无法抵抗,战斗其实只持续了半个时辰左右,很快羌人就被杀的胆寒而降,剩下的时间,更多的是在清理房屋,搜捕逃匿者。

    “唐员外,实在抱歉,让你受惊了。”苏定方收起手中的报告,笑着对唐俭道,“还不快给唐员外取衣袍来。”

    唐俭哪顾的自己的形像,“苏定方,我之前已经与你说过,本官已经劝降细封部,朝廷也已经授封细封犀为积石郡太守,我昨夜刚与细封部议定,要出兵攻打拓跋部,你居然出兵突袭,混帐。”

    苏定方手下一名卫队都头立即上前,扬着手里的锤子。

    “安敢以下犯上,我家总管乃是三品剑南左都督指挥使,你区区六品员外郎,安敢直呼我家都督名讳,以下犯上?”

    这都头舞着锤子,呼呼生风,身上的铁甲叶片更是锵锵作响。

    可唐俭这刻哪还顾的这些,他手指着苏定方继续破口大骂,“细封犀已经是朝廷所授之积石郡太守,细封部也已经是归附朝廷的藩属,你苏定方匹夫,为得军功,居然袭击朝廷藩属,私挑边衅,本官要参你!~”

    苏定方却只是呵呵一笑。

    “唐员外,本官是陛下钦封剑南道左都督指挥使,且还是西山道行军总管,不仅剑南道的兵马暂归本帅节制,就是西山诸羌,那也在我管辖范围之内。我不管这细封部是真归附还是假归附,但是,这嘉诚县城,属于剑南道同昌郡下,是我大秦所有。我先前刚入剑阁入蜀,便已经派人传令西山诸羌,令他们立即退出剑南道,归还所侵占之郡县土地。这细封部既然说已经归附我朝廷了,那为何还要占据在同昌郡的嘉诚县城之中?我不管你唐俭是如何与他们谈的,那些我管不着,我只管大秦的疆土郡县之上,不得有戎夷占据郡县。”

    “细封部既敢不听本总管之令,那就是逆贼乱匪,必先剿而后快。”

    唐俭气的那是浑身如抖糠一般。

    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好不容易把细封部拉过来,正要用细封部来打拓跋部,现在倒好,苏定方先倒是把细封部给打了。

    “你可知道,我先前已经与细封部说好,细封部要出兵为朝廷剿灭拓跋部?”唐俭喝问。

    “没了张屠夫,难道就是吃带毛的猪了?”苏定方不屑的道,“没有了他细封部,也还会有其它羌部归附朝廷,党项不是有八部吗?打了细封,就再挑个能够老实听话的出来撑头就是了。”

    “我一定会弹劾你的,一定。”

    “弹劾我是你的权力,我不会拦着你,但是在这里,现在我说了算。”苏定方也不客气的道。

    唐俭气的跳脚,扭头走了。

    苏定方笑着望向细封父子。

    “细封犀、细封步赖,你们不应当无视本总管的话。”

    细封步赖忙道,“误会,那都是误会,请大总管息怒,我父子是真心归附啊。我已经将我儿送往长安为质,还把我女儿送入太极宫中侍奉天皇了,真是一片赤心啊。”

    “我父子本来已经与唐员外郎说好,要为大秦征讨叛逆的拓跋部,待我们准备好,这几日就出兵,到时这山城也就要归返大秦,决不敢占据。”

    苏定方哈哈大笑,扭头对旁边的沈光道,“你看我们这细封部的少族长,真会说话,据说以前曾经去长安呆过,果然在长安呆过的羌人就是不一样啊。”

    “大帅何不再给细封部一个机会呢,他们既然口口声声说本来要交出城池,率兵去打拓跋部,那不如给他们个机会证明?”沈光笑着道。

    “细封犀,本帅问你,这真是一场误会吗?”

    细封犀愤怒无比,可此时被五花大绑着,周边站着一队队的秦军甲士,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根本毫无反抗之地。若是他敢说个不字,估计人头就要落地了。

    儿子不断的朝他使眼色,劝他低头服软。

    “回大帅,这确实是个误会,我细封犀父子和细封部,对大秦是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二心。只请大帅再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愿为前锋,为大帅和朝廷讨伐不臣之拓跋等部。”

第1039章 先捉后放宣天威

    苏定方拿着一块麂皮擦拭着自己的御赐尚方剑。

    这是由当今最有名的造刀大师亲手打造的御刀,据说一年只能打造出十八把,把把精品,每一把都是万中无一的神器。这是专供皇帝所有的尚方御造。

    臣子们能得到一把尚方御刀,那都是无上的荣幸。尤其是如今皇帝赐臣子尚书刀,又多会赋予一项神圣的特权。

    “细封犀,你可知这把刀叫什么名字?”

    细封犀瞧着那把刀,“好像是斩马刀!”

    “没错,这刀是斩马刀,也叫尚方斩马剑,宫廷尚方坊御匠大师打造,精品中的精品。更珍贵的是,这是皇帝所赐。陛下赐我此刀之时,曾言,持此刀,可斩三品以下。细封犀,你职为羁糜郡太守,为从四品,爵为虚封伯,正四品。”

    刀身如镜,明亮无比。

    细封犀不由觉得头皮发麻。

    “大帅,细封犀愿为总管前锋,征讨不臣。”

    “你说本帅能够相信你吗?你会不会一有机会又反叛朝廷,甚至战场上反戈一击呢?”

    “细封部绝无二心!”

    “起来吧,本帅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但机会也仅此一次,千万珍惜。若是你细封部敢有半点逆反之心,到时就是灭种亡族,一个不留,本帅说到做到。若是好好效忠朝廷,效忠圣文神武天皇帝,你也还能继续做你的从四品积石郡太守,说不定还能因功由虚封伯爵改为实封伯爵呢!”

    还刀入鞘。

    细封父子终于松了口气,刚才那一刻,细封犀真感觉到这位秦军总管要杀他之心。

    “细封太守,此次我秦出兵西山,本总管身边还缺少干将,不如就请细封太守暂时充任我西山行军行营的行军司马,如何?”

    细封犀经历了刚才这一轮,哪还敢有半点反抗,点头应下。

    “很好,我观细封少族长也是有勇有谋,就授细封少族长为我行营先锋兵马使,统领细封部勇士为先锋,可好?”

    现在细封犀屁都不敢放一个了,明知道这苏定方就是要扣他为人质,又要让他儿子打前锋消耗,却也不敢反对,只是一味点头。

    “哈哈哈,细封太守果然爽快,我苏烈就是喜欢爽快人。”苏定方笑着把细封犀父亲拉起来,还亲自为他们松绑,又帮他们拍了拍身上的脚印灰尘。

    那边,唐俭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要回长安去弹劾苏定方呢,结果就听说苏定方又放了细封父子。

    “唐员外这是欲去哪呢?我还想请你留下来充当细封先锋使的长史呢。”

    苏定方笑着进来。

    唐俭没有个好脸色,“既然要放,刚才为何又要攻?这岂不是多余?”

    苏定方却道,“这些个羌人,向来是欺软怕硬,最是尊崇强者,他们虽说归降,却占着嘉诚等地不肯交还,摆明了就是三心二意,我率军突袭攻下此城,也是要好好的教训震慑一下他,让他知道,我大秦的强大,你看他现在,是不是已经非常的老实了?”

    “可苏都督就不怕因此让这些人心怀怨恨?”

    “哼,你真以为那些羌夷有哪个是真心归附的?不,一个也不会有,他们归附不过是因为恐惧我大秦之强悍,他们先前依附强悍的吐蕃,如今怕我大秦报复,于是便又想转头归附我大秦,可这些人从来都不会是真心实意的归附,一有机会,他们还是会想着背叛做乱的。因此,对于这些人,用是得用,但也得小心提防,我此来,朝廷的战略是要收复剑南西边被占之疆土,同时要深入西山,一边打一边拉,要恩威并济,把西山诸羌夷拉到朝廷这边来,将西山羌地设为羁糜郡县。”

    “要慢慢的把这些羌人全都羁糜起来,给他们划上框框制订规矩,捆上束缚,使得他们无法再脱离朝廷的掌控,将来一点一点的还要修路筑城、屯兵移民,直至彻底的将羌地纳入直辖统治,你是文臣,这些东西,应当比我更清楚更明白。”

    唐俭放下手里的衣服,重新坐下。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我认为你行事还是过于莽撞,细封部明明已经归附,根本用不着来这一出。”

    “好了,我也不跟你争论这些,你呢也不要急着回去告我状,要告晚点也是一样。现在先留下来,你与细封步赖比较熟悉,你去当他的长史,也算是半个监军,我再派点军官士兵给你,你把细封部掌握好。在这西山羌地,要与羌人做战,还是得用他们的那一套战法。”

    苏定方这一路过来,已经充分感受到了这边的不同。

    首先就是地形太艰险,后勤运输会极为艰难,这次来,都是用山羊运粮,这也是羌人的一种作法,山羊背的粮食可以供军,山羊也同样是军粮,有许多路,甚至连蜀中矮马都难以攀越,可山羊却能如履平地。

    就跟沈光带来的那些羌夷之兵一样,这些人也不着甲,背个短弓提把刀,翻山如履平地,十分凶悍了得。

    相较起来,苏定方带来的中原秦军,却并不太适应这边的地形与气候,尤其是中原的骑兵,在这边很难有用武之地。

    “我准备在此重筑嘉诚县城,增驻兵马,并设军屯民屯,以控扼岷山与岷江。再向南收复汶山郡,把诸羌赶到邛崃山以西去,在汶山郡之西,邛崃山东侧,于杂河谷要道,再筑一城,扼守邛崃山东。”

    苏定方选的这两处地方,都是战略要地,是诸羌入剑南的重要通道。

    南面的杂河谷处,北望陇山积雪如玉,东望成都如在井底。此处不但控扼要道,三面临江,而且还占据高地,对成都平原有俯冲之势,十分重要。

    苏定方这样极有战略眼光的人,一下子就看到要守好剑南西,关键还是平定西山诸羌,而要平西山诸羌,尤其是要防他们反复无常,就关键在于守好平昌郡的嘉诚和汶山郡的这个杂河谷。

    嘉诚县已经到手,但邛崃山东却还在羌人之手,这里其实在数朝以来,就一直都是羌人的地盘,甚至可以说,其实中原王朝的势力一直就没有扩张到邛崃山脚下。

    而这一次,苏定方看中了这里的一处要地,不但要把汶山郡原有的地盘收回来,还要把这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东坡也要拿过来,并在此驻军修城,屯田扼守。

    “在此两处筑城屯军,则我军便立于不败之地,进可攻退可守,后方运粮储备,加上军屯产出,便能支撑长年驻守征战了。”

    邛崃山也是泯江和大渡河的分水岭,大渡河上游便是从大积石山下发源而起,经党项羌地盘,入迷桑、春桑等部,然后南下,汇入大小金川河水,大小金川一带则是东女国等诸羌部。

    再南下便是大渡河段,往东进入蜀地,最后汇入泯江。

    大渡河东面是邛崃山,西面则是大雪山。大雪山的西面,就是吐蕃兴起的雅砻江所在的山南了。

    不过从邛崃山到大渡河再到大雪山,这一段也是最艰难最恶劣的地理环境,哪怕如苏定方这样雄心壮成的大将,可面对这些险山恶谷还有那林立的羌夷部族也是只能望而兴叹。要想扫清这一块地带,没个一二十年估计都不可能。

    所以一开始,苏定方就没想过要一战而定西山,他计划的还是先在泯江畔,先在门户之处建好堡寨,方能进可攻退可守。然后再徐徐图之,沿着几条河谷要地,不断往前推进修筑城堡,屯驻兵马,同时屯田,通过这样吞食的策略,来慢慢的控制这一地区。

    当然,若有细封部这样的愿意归附的部族,为秦军打头阵,这是更好不过了。

    “我已经派人向青海道的冯孝慈都督去信,请求青海道方面,自大积石山北方向出兵策应,一起配合夹攻拓跋部。”

    苏定方与唐俭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西山诸羌里,以党项最强大。要平西山,肯定得先平党项。但他们没有人想过要直接招纳党项来攻打其它小羌,而是先拿党项开刀。

    否则一旦招党项平其它小羌,结果就可能是党项在西山坐大,以后更加难以控制。因此朝廷是要离强合弱,先拿最强的党项开刀。

    但并也不是直接打党项,而是内部离间分化,招降党项第二强的细封部,先联手灭掉最强的拓跋部,这样一来,秦军也有了帮手,而党项也能实力大降。

    “我军接下来会分为三部,我率一军屯嘉诚,在此修筑新城,以为北线攻守大本营。沈光将军则会率一军南下去招附、攻打汶山西面直到邛崃山东面诸羌,然后在那里新筑一座大城,驻兵屯守。”

    “你和细封步赖率其细封部兵五千,另我派契必何力、执思失力两员大将各统兵一厢,总共八千兵随你们出击。”

    这下倒让唐俭有些意外了,他只是一个礼部员外郎而已,现在却让他带兵。

    “你看好细封步赖,并负责招降沿途诸羌,这应当是你的长项,至于说统兵打仗,有细封步赖统羌兵,有契必何力和执思失力两员大将统我秦军,你不用担心。三将共统一军,你负责协调,若有争执不下,你则听契必何力的建议。”这下唐俭明白,他是名义上的一路统帅,不过实际负责的是招降诸羌和协调三将的任务,军事上主要还是以契必何力的意见为主,不让契必何力直接统兵,估计是因为他只是一个胡将。

    “总管为何不亲自统兵?”

    “本帅坐镇此处,更加重要,平定后方羌部,筹集运输粮草、保证辎重供应,可并不会简单,本将要居中策应指挥,而不是亲自担当先锋。”

第1040章 大秦创业起居注

    长安。

    中秋刚过。

    暑热稍稍降低,将作大监阎毗上奏,请修大明宫。

    “西北战事既定,那么朕也要还都洛阳,大明宫没有修建的必要。修建一座大明宫,按阎毗的规划,民部预算,最快也得一年时间,需要征召百万民夫,耗费千万。实是太过浪费,大战过后,不宜大兴土木。”

    清凉殿里,皇帝指着殿外,“眼下这座清凉殿不也挺好?”

    西北主要战事虽已结束,但零星的战事还没停。程咬金等在稳定安西三郡,还要支援铁勒与莫贺咄讨伐射匮可汗。

    而冯孝慈、薛万均、郭孝恪诸将,也忙着在稳固青海四郡。

    更不用说,刚刚自剑南传来的奏报,苏定方已经越过泯江,正与西山诸羌交手。

    “先前司农卿上奏,长安的粮食已经将尽,有可能撑不到秋收,转运关中的华阴永丰仓和陕县常平仓,储粮都已经见底。”

    关中之地,其实早就在汉朝起就暴露出他的许多短板,就是虽有山河之固,可却难以自给,连长安这座都城都供应不了。

    而河西、朔方、陇右这些外围之地,本身也是地处僻远,百姓稀少,加上边塞还得时刻提防戎夷袭扰侵犯,就使得这些地方自给有时都不足,一旦用兵,不得不从关中运粮过去。

    关中也无粮,于是便只能从关东运粮。

    但关东运粮入长安,不比运到洛阳,在陕县一带,是一段漕船根本过不了的河段,必须得通过陆路转运。

    粮食陆路转运非常麻烦,且转运能力有限。征召民夫多,则消耗更多。一般情况下,每年通过陆路转运,最多也就是两百万石左右,再多成本就会居高不下,也转运不及。

    今年为了打好这场赌国运之战,朝廷也是费尽办法,不顾成本的征召了无数百姓过来转运粮草,这样一来固然把许多粮草运入关中,并源源不断的运到了河西、陇右,可一多半的粮食是消耗在路上,是被民夫们吃掉了。

    华阴永丰仓和陕县常平仓本来储存了大量的粮食,就是为备运关中的,此外关中长安,近年也本来积储了许多粮食,可一场仗打完,长安的粮仓空了,陕县和华阴的转运仓也空了,离秋收还有段时间,关中和关东,都已经无粮可运了。

    马上连长安朝廷都要供应不了。

    “朕决定提前返回洛阳,百姓与北衙禁军和内衙诸军,也一起返回。”

    洛阳相比起长安,漕运情况可就好的多,南北运河加上黄河,都在洛阳附近经过,当初杨广修的大运河,本就是以东都洛阳为中心,更别说洛阳周边那都是产粮之地,河东、河北、河南、山东、淮南、山南,尤其重要的是,河网遍布,道路平坦通畅。

    早年杨坚立隋,虽定都长安,可隔几年总会发生长安粮食不能供给朝廷皇宫的困窘之情,于是皇帝便只得带着百官和禁军,浩浩荡荡的跑到洛阳去,然后允许关中的百姓跟着一起就粮关东,皇帝带着几十万军民百姓跑到河南去的场景,可谓是十分的尴尬的。

    也正因此,后来杨广继位后才坚持营建了东都洛阳,虽然长安缺粮仅是他另建新都的一个原因而已。

    大秦虽有六京,但皇帝还是以中京洛阳为主,其余五京不过是陪都而已。提高规格,也是加强对这些重要城池的控制。

    府院的宰辅们对此倒也没有意见,长安城确实显得处处不便。

    长安的太极宫低洼湿热,天子不利居住恢复病体,而长安城也显得残破了点,尤其是自开皇元年隋朝迁入新长安城,直到大业九年,用了近三十年时间,长安城才算勉强把外城的城墙都修好了,但是依然还有许多配套的设施没有建起。

    更别说,经过隋乱后,如今的长安城百姓很少,城南大片的坊区,现在都还没有房屋住宅,都还只是坊墙围起来的农田菜园子而已。更不用说,自皇帝推动的佛道改革后,隋朝时那上百座的大寺、道观,如今尽皆迁出,更让长安城显得萧条了。

    虽然也有如阎毗这样出身关陇贵族的大臣,对长安很有感情,提出朝廷就以长安为京师,对长安充实人口,恢复往日繁荣。

    可一众宰辅们却对此没什么兴趣,洛阳城这几年已经恢复的不错了,现在却要舍弃洛阳,再来经营长安,岂不是瞎折腾,再说了,大秦朝中最强的一股势力是谁?不是关陇旧贵族也不是什么江南士族关东士族,而是山东豪强集团。这些人多是随皇帝于山东起家的那群人,最早多是些豪强小地主之类的,也有许多是庶族寒门出身,他们跟随皇帝征战,建功立业,如今成为开国功臣,占据朝堂高位,祖籍家乡在山东,产业家眷则多在洛阳,谁愿意跑来这关中长安呢。

    安西留驻一军镇守,吐谷浑留驻一军镇守,再加上剑南派去的一军,除了这三个军七万二千人,其余的军队,南衙府兵各归军府,北衙禁军和内衙亲军,则返回洛阳,以及六京驻地。

    “魏征。”

    议事结束,皇帝留下了魏征。

    皇帝与魏征一起在殿前漫步,看着银杏黄叶飘零。

    “大秦立国也已经四年了,经历此战之后,大秦算是暂时解决了外患大敌,十年之内,可以说都再无敌人可以威及大秦江山,这天下,算是真正的稳固下来了。”

    魏征点头。

    不论是江南还在苛存的三藩,又或是远走千泉的西突厥,或是吐蕃、诸羌等,经此一战,都无法危及朝廷了。

    吐谷浑已亡,青海四郡算是立起来了。

    安西三郡设立,西突厥分裂,射匮将自顾无暇,而吐蕃已经向大秦称臣。

    “可惜这一战来的太早了一点,若是晚个十年,哪怕是晚五年,朝廷也能收全功。”

    “是啊,这战虽然赢了,可我们却没余力再扩大战果了,不能把西域一举收复,不能趁势再灭吐蕃,确实是个疑惑,不过也知足了。”皇帝拄着龙杖,“外面的危机暂时解除,接下来我们要专注中原内部,得休息生养,恢复民生国力。当然,也是时候总结一下了。”

    皇帝交给魏征一个任务。

    “你虽不是最早跟着朕的,但也是在朕还于微末之时便已经跟随了,你是看着朕如何一刀一枪拼下的这个大秦,也是亲眼看着前朝是如何一点一点崩溃的,朕希望你能够写两本史书,一本就叫大秦创业起居注,就写朕如何开创大秦江山之事。而另一本则为隋史,你来主笔,为前朝修史立传,也算是给前朝划上一个句号!”

第1041章 是非功过盖棺定

    “陛下,修史乃是大事,臣只怕能力不足,臣也非史家也。”

    魏征对于皇帝于此时提出要修史,倒不意外。

    历朝历代,都会修前朝史,除了太短命的王朝来不及修以外。

    为前朝修史,表面上的重要理由,是修前史以为后来君王者鉴定,能够发挥历史的鉴戒功能,寻找治乱兴衰的枢机,以巩固王朝统治的政治需求。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一般不会明说,但大家都会明白。那就是易代修史,也是为了证明新王朝继统合法性的必要手段。

    这就好比罗成虽然灭隋立秦,但也得有个先拥隋帝,然后隋帝禅让的过程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证明新朝继统合法性。

    当然,后朝也会不可避免的在修前朝史时,对前朝历史做一些修改。尤其是对前朝末代皇帝,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词。适当增删都算是正常的,甚至有的干脆就会编造一些本来没有的内容以抹黑前朝。

    毕竟新朝都是造前朝反得的天下,若是前朝处处那么好,那新朝造反岂不是就站不住脚?

    而在前史中,为本朝开国皇帝添点油加点醋,那就更是寻常了。

    不过魏征拒绝,倒不是他很正直,而是在唐以前,史书其实都是私家所修,并没有朝廷官修的例子。

    一般都是一些有名的史家,收集整理资料,然后编修史书,甚至有的是一个家族父子、门生等几代人一起通力合作。

    魏征并不是一个史家。

    皇帝摇了摇头。

    “朕也知道,本朝以前,史书大多是私家著作,哪怕是有的史书是朝廷令官员修订,但也是以修史之人的意见为主。”

    魏征愣了一下,皇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然后史书不应当是由修史之人来写的?

    “修史是大事,朕觉得还应当是由朝廷来主持修史,由朝廷设立一个专门的馆来官修史书,征召天下有名的史家,然后搜寻全面的资料档案记录等汇总核对,并由宰相学士们亲自监修。”

    罗成的意思,随便三两个人修史,肯定资料难以全面,而且不论是哪个人修史,肯定都会有自己的主观态度,不可避免的带有个人评价,这种评价有时并不一定就真的公正客观。

    哪怕号称史界大佬的太史公司马迁,他的史书里也一样存在着不少个人的有失公允的一些记载和评价。

    故此,罗成认为史书得官修,一来官修能够搜集更全面的资料,二来能够找来最权威最有名的史书专家主笔,再一个,史书不是一人来修,得一群人来修,各有擅长,同时还互相监督,并且最后还得接受宰辅们的监督、修订。

    当然,皇帝也提醒,这史书完成之前,得由皇帝来做最后的定稿。

    这样的史书,自然也就不会出现崔浩为北魏修国史,然后出现把北魏人骂的出身一文不值的情况了。

    “当然,修国史,不仅仅是要为前朝的皇帝写纪,也不是为前朝的大臣们做传,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得把前朝的制度曲章,以及服饰经济文化等等,也都当记录下来,流传给后人观看,让大家知道这一朝代的时候,不仅有哪些君王将相,也还当有那个时代民众百姓的生活,这在史书中,称为志。一部史书,一般就是由帝王的纪,大臣的传,以及各种地理、风俗,服章等志组成。”

    魏征道,“陛下,如果按此修史,只怕工程会很浩大。”

    “无妨,要修就得修出精品,得让后人称赞,既得公允公正,又得指出得失。”

    隋朝历史不过三十多年,要修起来倒也不是太难,毕竟许多事情,对于魏征等人来说,那都是亲自经历,或是亲耳听闻的,而且长安、洛阳等两京,还存有大量重要的档案资料,各地官府里,也有许多官府档文,都可以很好的提取资料。

    “朕让你修大秦创业起居注,也是因为想在我们这一代,把我们这一代人的经历都记录下来,留给后世子孙观看,我们自己的故事,能够记录的更全面更真实。”

    “等这两本史书修好后,朕还会继续让国史馆修梁、陈、北齐、周史,甚至将来还可以修南史、北史。”

    北魏后期开始,战乱频繁,许多朝廷都是几十年的短命朝廷,因此梁陈北齐周隋都还没来的及修史。

    罗成便打算由大秦建立一个专门的国史馆,先修隋史和大秦创业起居注,然后再把前五代没修史的朝代也一起修了,甚至将来还专门修两本记录南北朝历史的南史和本史。

    “陛下,朝廷官修史书,由宰相监修,史无前例啊,臣最担心的,还是怕这史书修出来后,会被人说有失公允!”

    罗成哈哈一笑。

    “魏老道啊,你是不是以为朕让你们来监修国史,就是专门让你们黑前朝,然后吹嘘本朝的?不,朕不是那样的人,朕希望你们能够公正客观的记录历史,把这当成留给后人的宝贵历史财富,而不是其它。”

    皇帝笑笑,“老道你修大秦创业起居注的时候,写朕的时候,可千万别写什么我母亲怀我之时,梦到什么金龙啊红日这些,也不要写我出生之时,什么满屋红火、神鸟飞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写烂的异像,不过是些谎言,没必要写。”

    魏征呵呵一笑,皇帝说的这些异像,都不过是为了衬托皇帝的伟大身份,比如什么刘邦斩白蛇,什么赤帝白帝的。史书上,几乎每一位帝王的出生前,都有异像。

    什么母亲梦到吞红日然后有孕啊,什么梦到与神人交而有孕啊,罗成认为这些都是扯淡,人就是男女结合后受孕经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哪有什么做个梦啊吞个什么奇怪的果子就能怀孕的。

    “对于杨广,朕也希望你能够公正,客观来说,杨广是一个充满理想,有远大抱负,勤政且极具才能的皇帝,不过他也有刚愎自用好大喜功的一面,到了后来,也消极怠政,宠信奸臣,这些,朕希望你们能够都如实的写出来,比如杨广开的大运河,就是功在当代立在千秋的利民利国工程,还有杨广征讨高句丽、吐谷浑、伊吾、林邑等,也并不能全归之为个人好大喜功,得从国家角度去分析他的动机和目的,最后失败亡国,却也不能本末倒置的就全归之为好大喜功。”

    魏征捋着胡须,“陛下对杨广的评价可是非常高了。”

    “杨广本身便是如秦始皇和汉武帝一样的君王,只不过杨广没有如秦始皇和汉武帝一样有王朝数代的积累,且又没有优秀的继承人和忠心的皇家宗室屏藩护卫。他虽然失败了,亡国了,但他并不是一个昏君!”

    魏征点头,记下了皇帝对杨广的这个评价,隋明帝非昏君也。

第1042章 巧妇难为无米炊

    “陛下,数十万将士解甲归府,已经陆续散去,只是他们的功勋赏赐却还没有兑现,然则如今府库已空,不知该如何兑现将士们手里的白条。”

    尚书左仆射杜如晦在紫宸殿向皇帝奏道。

    打仗的时候,顾不得一切,只能全力征召兵马,调动民夫,转运钱粮。如今战事结束了,大秦也打赢了,但善后的事宜却还很麻烦。

    出动了几十万士兵,上百万的民夫,将士们要赏赐,民夫们也要工钱,这些都是朝廷战前答应的。

    不说犒赏将士们的钱帛,可将士们实打实的功绩,总得兑现吧,那些为国征战而战死他乡,埋骨异地的烈士,总得抚恤家属,还有那些为国杀敌而伤残的残疾士兵,他们多数要退出现役,以后许多人永远都是个残疾人。

    朝廷必须给予抚恤。

    朝廷对于战死和伤残者的抚恤都有专门的规定,有详细的标准,但是现在问题是,朝廷虽然不想赖账,可却拿不出赏赐来了。

    朝廷府库完全打空了。

    “朕记得当年杨广被突厥大军围于雁门,他向守城的将士们许以重赏,可是战后却拿不出赏赐来,结果仅授了些空头衔无用勋,最后惹的人人怨恨,甚至弄了一出陇右兵叛乱之事,可以说也是让天下将士寒心,这也为他后来被骁果弑杀埋下了引子。”罗成很清楚,赏罚分明,这是必须的事情。

    若是赏罚不公,那么军队也就将失去那股精神气势。

    先前朝廷拿不出钱来兑现,于是只好先给所有的将士们记功论赏,然后先发给了一张白条,告诉士兵们,朝廷稍后会给大家兑现。可府库实在空虚,士兵和民夫们手里的白条数额实在是太大了。

    “要不,民夫们手里的白条先不兑现,然后许他们每年纳的两税中折抵一成,十年折完,如何?”说这话的是长安府尹长孙无忌,他虽非宰辅,但做为长安的长官,也还是可以参议朝政的。

    “不妥。”王子明道。

    而皇帝却直接给了自己的这位大舅子一个幼稚的评语。

    “朝廷颁布两税法之初,已经言明,摊丁入亩,丁役折钱入亩,百姓不再承担免费的瑶役杂役等,若有役相征,百姓虽得服役,但朝廷得折钱雇佣。如今这制度才推行几年,朝廷现在却又要反悔吗?那朝廷的信用何在?”

    “陛下,只是一时权宜之计,再说也是让他们折抵税钱了。”长孙辩道。

    皇帝却摇头道,“折抵税钱,除非是一次性折掉,但许多百姓手里的白条数目不小,他们有些人为朝廷这次大战服役了数月之久,折钱得有几千钱,这还没算上朝廷为了表彰激励他们,而另许的赏。”

    上百万的民夫,手里都持有白条,少的几百钱,多的有几千甚至是十几千,积少成多,若都折抵两税,那么朝廷今年得损失极大的税赋。而朝廷推行两税制后,税收是分为了三层,三之一留郡县,以充做衙门经费,包括地方官吏们的俸禄。另三之一则缴道,用以道三司衙门分派,也是用做道三司衙门的办公经费、官吏俸禄,以及用做一些修桥铺路的费用,甚至是预留救灾等用。

    最后的三分之一,才是上缴到朝廷民部,存入太府寺和司农寺的,这笔税赋则是用做供养三衙军队、皇室宫廷用度、朝廷百官俸禄等等。

    钱都是有数的,朝廷的两税基本上是固定的,并不是量出为入,也不是量入为出。一亩地的地税和摊入其中的丁税、役钱都是固定死的,也就意味着不会有什么变化。而户税有所变化,但也不会有多大的增减。

    若是上百万民夫的白条折抵两税,那意味着朝廷的地方郡县、道、中央朝廷都要损失大量的收入,尤其是地方郡县,他们可能连官吏薪水都发不出。

    而长孙无忌说分十年折,那就意味着朝廷欺骗那些民夫们,毕竟这是工钱和赏钱,你折税都已经过份了,还分十年折?

    这样弄,下次有事,谁还愿意为朝廷积极出力?

    这次的胜利,那也是靠着这百万民夫们的积极响应出力,才成功的。若真要如杨广征辽东一样,大家都千方百计的逃避,甚至砍手砍脚来避役,那这朝廷也就离天下沸反不远了。

    “朕先前已经下诏,免去了全天下百姓今年的地税,后来又下诏,免除关陇河朔河东山南剑南河南淮南等道的户税。但免赋税归免赋税,承诺过的赏赐和雇工钱,还是得付。”

    新任的民部尚书是崔君肃,皇帝崔妃的父亲,这位虽然也是宦海老吏,但也是巧妇难为无粮之炊,“陛下,国库确实空虚,就算今年秋后的两税缴入也是杯水车薪,更别说今年陛下仁慈,给全天下免除一年地税,又给大半天下免除了户税,今秋两税,也只能收取部份地方的户税而已,根本没有多少。”

    皇帝皱起眉头。

    “那今年的盐茶酒税矿专税呢,今年的市舶税呢,今年的工商税呢。”

    “陛下,先前因战事吃紧,朝廷急于用钱,于是早已经提前把今年的所有专卖税、工商税和市舶税都征过了。”

    税已经征过了,钱也早用完了。

    “陛下,朝廷已经发不出俸禄了。”崔君肃提醒皇帝,他都恨不得辞去这个尚书之职。刚开始得授民部尚书之职,加平章事衔,拜政事堂宰相,还让他兴奋万分,高兴好一阵子,可现在面对着空空如也的府库,他是愁的头发都要搔光了。

    朝廷这边已经发不出百官俸禄,那边北衙禁军和内衙亲军数十万将士的军饷也发不出了。而还有那么多民工和将士们的欠条没兑现。

    情况已经非常危及了,虽说大家也能理解一点,可如果朝廷迟迟不能兑现白条,再不能按时给北衙和内衙军发饷,可是会出事的。

    毕竟北衙和内衙的兵,不比南衙的兵,南衙的兵是府兵,家里还有地可种。而北衙内衙的兵是募兵,是不授田而吃饷的,一家子人全靠这点饷粮。

    “朕的内库呢,民没钱了吗?”皇帝问。

第1043章 朝廷请借天子钱

    皇帝的内库由内侍省管理,存于内藏之中。

    身为民部尚书的崔国丈也是无权过问干涉的,皇帝内库的钱来自于藩邦属国的进贡,以及皇家的田庄、矿山、作坊、商队等的经营所得。

    内侍省的内侍监上前出列,他详细的向皇帝奏报如今内库的收支。总的来说,内库的收入还是不错的,藩邦属国的进贡不少,但也只占了内库收入一小部份,皇帝内库的主要收入,是皇帝的大量皇庄,以及皇家手工作坊,还有皇家商队的收入。

    之前皇帝虽将六京附近的皇庄大量置换到他道以及边疆,可置换后田亩更多,毕竟六京的地贵。皇家作坊包罗了许许多多的手工商品,从金银器饰品到衣服刺绣,再到铜镜梳子,再到铁锅铁锄、针线剪刀,还有一些面药胭脂等,总之,皇家手工作坊规模很庞大,在许多大城都设有专门的作坊,生产各式各样的商品。

    皇家手工作坊以其工匠技术精湛,货品质量优良而有极好的口碑,因此货物向来卖的好,也就赚的多。此前皇帝让内侍省建立的安乐医馆、惠民药局,现在也是开了上百家分号,本来这是一项利民惠民工程,朝廷不愿意搞,怕亏钱。结果皇帝让内侍省以内库的钱搞,派宫里的宦官和皇家的管事去办,不但效率高,关键是并不亏钱还赚了不少。

    医药这行业,果然不论到哪个时代,都是很赚钱的买卖,哪怕皇帝特意要求要平价要惠民,可相比其它医馆药铺平价许多了后,依然还是利润丰厚。

    皇家生意里很赚钱的还有商队,皇帝有行走于边疆草原的马帮商队,也有航运于运河长江的商船队,甚至还有专跑沿海的海商队。

    既有跑渤海航线的北海商船队,也有跑从江都到广州、交趾的南海商船队。

    这年头,做贸易的都是赚钱的买卖,而且一般都是由权贵垄断的,皇帝可不管什么与民争利不争利这些,他亲自部署了这些商队船队海商的贸易路线,每年都能赚下极厚的利润。

    虽然皇帝并没有让皇家的商队偷税漏税,依然如实报税交税,可扣除了很重的工商市舶等税后,收入依然极高。

    当然,皇帝收入高,但开销也大。

    宫廷用度虽有朝廷负责,但宫廷开销都是有规定数额的,而这个数额是罗成定的,并不算高。

    因此皇帝得用自己的内库来补贴宫廷开销,各种宫廷用度采购,甚至是宫里的打赏,给嫔妃和皇子公主们的用度、赏赐都是不少的。

    皇帝还要给皇子和公主们置办田庄、别墅等产业,按这个时代的标准,皇子们将来成婚,起码得要一万贯钱,而公主们下嫁,得至少十万贯。

    这些钱得提前置备,不能指望朝廷出钱,朝廷这方面的开支都是有定额的,顶多也就是一两千贯,不会有更多。

    因此皇帝若想让自己的皇子公主们体面一些,就得自己攒钱。更别说,等皇子们长大后,还要分封就藩,皇帝更得给这些皇子们准备就藩建国的钱帛人口等,这些也得当爹的自己从内库掏。

    而平时孝敬太上皇和皇太后,赏赐皇亲国戚,功臣官员,这些也一样得从皇帝的内库自己掏。

    总之,赏赐要占据很大一笔钱。朝廷名义赏的,那是由国库掏,但如果是皇帝名义赏的,国库不掏,都得由皇帝自己掏。

    这本身也是皇帝之前自己立下的规矩,避免国库内库不分,也要做个榜样,免的皇帝挪用国库之钱,挥霍无度。

    幸好皇帝是个比较能赚钱的,要不然,内库也根本是入不敷出的。

    现在皇帝问内库还有多少钱。

    内侍省内侍监很自豪的说,还有一千三百多万贯钱。

    这是折合钱一千三百多万贯,包括金、银、绢、钱等。

    崔君肃听了后,不由的羡慕万分,甚至眼睛都有些红了。他执掌民部,国库归他管,但国库现在空的能饿死老鼠,皇帝的内库却有一千多万贯。虽说民部国库,一年那也是有几千万贯的收入。

    但都是这边进,那边又出,全靠着那些专卖税市舶税工商税撑着,可开支更是如流水一样,钱粮入国库,从来都存不下,年年税收增收,可年年国库没余钱,如今年一场大战,甚至已经穷的到处欠钱了。

    “从内库拔一千万给国库。”

    皇帝道。

    内侍监李玄道一听,急了。

    “陛下,国库内库分离,这是陛下此前定下的制度。如今怎么能随便这样从内库拔钱呢,这岂不要乱了套?”

    这位出身于陇西李氏的内侍监坚持不肯。

    “内库虽为皇帝私钱,但如今朝廷急用钱,调用内库之钱也是应当。”崔君肃哪肯放过这一千多万贯钱,当下跟李守素争了起来。

    最后李玄道没办法了,眼看着一众大臣都恨不得一拥而上,把他的这些钱全抢了,于是只好退步。

    “只要陛下肯,也行,但是得由民部写借据,有借就得有还,借了多少事后就得还多少。”李玄道坚持。

    “这还要钱?”崔君肃不肯了。

    到了皇帝听了后,哈哈一笑。

    “朕觉得李监的话倒是有些道理,朝廷急需要钱,确实可以从内库先拔用,但必须得借,要不然就会坏了规矩,否则今后,内库没钱就从国库拿,国库没钱就从内库拿,这不是乱了套,那还为何要有内库国库之分?”

    “朕看,这钱不但得打借条,还得有利息。”

    崔君肃更加不解了,朝廷借皇帝的钱,还得打借条?

    罗成却问,“内库可借出一千万贯钱,但一千万贯还远远不够。”

    几十万禁军内军,一个月的军饷以及军费开支,就得不下三百万贯。何况,还得先解决将士们和民夫们手里的白条,这又是超千万贯的开支了。

    而现在朝鲜、云南、西域、青海四道还在用兵,虽然说兵马不多,但维持一支两万余人的军队作战,开销也是极大的。

    何况苏定方还奏报,要在泯江边筑两座大城,并修路、筑兵站、烽堡,筑一座大城,起码得几十万贯,这也是巨大的开支。

    “朕从内库拿出一千万贯来借给国库,但还远远不够,因此还得从民间向贵族官员富商们借贷。”

    一听皇帝说要从民间借贷,还是要找贵族官员们借,下面马上就有人高声反对。

    “陛下,臣以为不妥,说是借,那其实跟摊派有什么区别,甚至跟抢有什么不同?如此借款,岂不要让天下人怨恨不满?”

    罗成抬头望去,却见站出来高声反对的是门下侍郎陈叔达。

第1044章 债台高筑筹粮饷

    “要渡过眼前这道难关,起码需要筹款五千万贯,才能够善后。”崔君肃详细向皇帝与宰辅们说明为何需要这么多钱。

    “此次大战,朝廷出动近五十万大军,其中直接调到最前线作战的就有三十多万,另有十余万部署到二线防御。又出动郡兵不下二十万,乡兵十余万,民夫一百余万。诸路战场,战死士兵一万余人,郡兵乡勇等数千。战马、坐骑、驮马等死者十余万匹。”

    “战马等牲畜死伤可稍后补充,但阵亡和伤残将士却得马上发给抚恤和赏赐”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场大战,宰相们朝中运筹帷幄,将军们前线指挥作战,可等打完了,才发现最麻烦的事情才刚开始。又是赏赐又是抚恤,这边还有几十万常备兵月月得发饷,日日得口粮。

    皇帝内库有一千三百余万贯,愿意拔出一千万贯,已经是很难得了。可饶是如此,依然还有起码四千万贯的差距。

    四千万贯钱,那可是四百亿个钱啊,一贯钱六斤四两,足两亿多斤,堆一起,绝对是一座巨大的钱山。

    换成绢折成粮,那就更不得了,得是群山连绵。

    当然,这钱虽不少,但对于那些权贵门阀们来说,又并不是特别的多了。哪家门阀没有个几十万百把万的家业?哪个能称的上士族的家族,没个十万贯以上的家业?

    明朝有沈万三清朝有胡雪岩,都是富可敌国,中古世纪的隋秦时代,一样不少。

    历史上杨贵妃的哥哥杨国忠,身家就有三千万匹绢。而另位再造大唐的汾阳王郭子仪,一年的俸禄就有二十八万贯之多。

    再比如唐高宗的时候,长安城有一个叫骆凤炽的商人,白手起家,后来家资千万,金宝无数,他曾经对皇帝说,拿他家的绢给终南山上每颗树都缠上一匹,树缠完了,他家的绢都还没用尽,可知道多有钱了。

    当然,再有钱,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就好比皇帝积攒了一千多万贯钱,那也是有一个个庞大的皇家手工坊、皇家商队、皇家商铺等支撑起来的。

    其它人更是数代甚至是十几代的积累。

    皇帝若是下道诏令,说跟天下人借钱,就算那些人有钱,也不愿意借。明亡之前,崇祯找大臣们借钱发辽饷,可就连国丈都不肯掏钱,只借五百两,还是他女后周皇后从宫里送一千两给他,让他多凑些一起借给皇帝做个表率,结果这国丈却还扣下五百两,只借了五百两给崇祯。

    但是后来闯军攻破北京,拷掠贵族百官时,却从国丈府里抄出了无数的金银。

    人都这样,借钱没这么容易的。

    尤其是朝廷借钱,别人会认为朝廷这是想要强制摊派索捐,这种事情各朝都常有,而这种借钱,尤其是跟战争有关的借款,基本上都是有借没回的。

    罗成还是想的比较明白的,与其这样借,还不如搞的纯粹点,那就是当成一个简单的商业行业。

    这个时候,权贵地主豪强其实都喜欢做借贷生意的,盖因为利息高,这种金融业务可不是谁都能做,既得有钱还得有权有势,这样才能保证有放有收。

    “就以朝廷的税收做为信用担保,发行朝廷债券,年息定为五分四分三分等,可以发行一年期、两年期和三年期、五年期的,总共发行五千万贯债券,以筹措资金。”

    罗成受崔君肃的启发,决定发行债券。

    债券这玩意在后世那是非常普遍了,各国都会发行,不但国家发行,甚至地方政府也发行,就连公司也一样发行公司债。

    但是在这个时代,皇帝说出这样的一番计划后,却惊呆了一座宰辅们。

    “债券?这是什么?”

    “自然就是债务的凭据票券了,朝廷把印有借款面额的纸券盖上印章,做好防伪然后发行,让官员商人们前来认购。购买之后,朝廷得到借款,而商人保留这债券为借款凭据,到约定期限之后,再到朝廷兑换,朝廷还本付息。”

    崔君肃觉得脑子转不过来,跟不上皇帝的节奏。

    “朝廷借钱向来不会容易,现在还弄这债券,让人自由认购,会有人认购?”他深深的怀疑。

    罗成微微一笑。

    “年息五分,这个利息可不低,不管你有多少本钱,借给朝廷都能有这样的利息,难道崔相就不心动?”

    民间借贷,虽然过去都有翻倍的羊羔息、驴打滚、九出十三归等,官府的公廨钱放贷也一度是八分息。

    但是大秦立国后,严打高利贷,规定了过去的借贷,利息最多都只能到本金一倍,超出不算。而大秦立国之后,民间借贷则最多只能五分息,超出的朝廷不支持。

    虽说这个律法出台后,依然会有高息借贷,可那已经是受律法禁上的,如果违律,那么一经查处,就要受到严重惩治,轻则罚钱,重则放贷的本钱没收不说,甚至还可能要处流放、财产充公之刑罚。

    而现在朝廷借钱,直接开出了律令规定内的最高利息五分,同时朝廷借款数目巨大,直接就是五千万贯,而且还款期限还有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四种,最久也才五年就还。

    对于手里有大量闲钱的有钱人来说,这样的债券确实是很稳定的,不用担心别人还不起。

    不过,得担心朝廷不还。

    “一年期债券三分息,两年的三分半,三年的四分息,五年的五分息。朝廷允许这些债券认购者可转手,回收之时只认债券不认人。”皇帝说道。加了这一条,是为了避免有人认购持有了债券后,中间若急需用钱,未到期朝廷又不予兑换时,可以私下转让,这样也能解决持有人的一些麻烦,给予方便。

    “陛下,大家如何肯相信朝廷到期会偿还本息呢?”崔君肃问。

    “这也简单,大秦朝廷和朕的信用,此外,若到期朝廷不能偿还本息,则朝廷以盐引、茶引、酒引等抵充,绝不让他们吃亏,更不会有损朝廷信用。”

    盐引茶引酒引这些东西,可是好东西,因为这几样物品都是实行专卖,得先有引,才能取货售卖。引是交税凭据,可货物是有限的,因此引也是有限的,谁手里有引,谁才能拿到盐茶酒等好货赚钱。

    “那朝廷为何不直接卖引筹款?”

    “今年的引已经被你们提前卖光了,所以今年这些税也提前征过了,如今没有货,你岂不是卖空引?还是说你打算一货卖二引?”

    历史上明清之时,都有这种超发盐引的情况,而且非常严重,实际就是寅吃卯粮,最后导致大量盐引在手,却始终取不到盐的情况,导致了私盐更加泛滥,盐政全面败坏的情况。

    如今盐茶酒等的专卖税,是朝廷收入的大头,罗成不敢轻易开这个坏口子,一旦开了头,以后只怕就完全收不住了。想明清之时的盐引超发一开始也是财政不足,于是超发一点,慢慢的一年又一年,这超发的盐引就越聚越多,最后酿成大麻烦。

    但如果是以盐引来做信用保证又不同,毕竟五千万债券是分成了四种期限的,最久的为五年,不是马上就兑现的那种。

    而朝廷现在光盐税一年就有三四千万贯,这意味着以各种引做保证,五年之内,完全有能力消化掉这五千万贯的债券。

    当然,若是朝廷以后财政好了,每年能够兑付到期的债券,就根本不需要用盐引代付。

    “崔相,你是不是也带个头,先认购点?”罗成笑问崔君肃。

    崔君肃是清河崔氏里的支房,但也毕竟是名门大阀之家,跟随罗成这几年,更是水涨船高,女儿还在宫中为妃,历经几次大风大浪都没受到牵连,他手里还是很有钱的。

    崔君肃想了想,“臣愿意认购十万贯。”

    “哦,几年期的?五年的吗?”皇帝问。

    崔君肃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的,生怕这钱出去了就回不来,可想想皇帝好像也不是那种抢臣子钱的人,而皇帝刚才给出的方案确实也是不错的。于是咬了咬牙,“五年期。”

    “好,记下,平章事、民部尚书崔相国,认购五年期债券十万贯,年息五分,五年期满回购,本息共计十二万五千贯。”

    虽然没有计复利,可五年两万五千贯的利息,还是惊人的。虽然说五分息不是现下民间借贷里最高的,可关键在于这笔款项巨大,这才是最惊人的。

    崔君肃晃了晃,马上开口,“陛下,臣臣再加购十万贯。”

    “哈哈哈,好,再加十万贯,崔相国认购二十万贯,五年到期,本息共偿还二十五万贯!”

    崔君肃听着五万贯的利息,脸都热乎起来。五万贯啊,这么大笔钱可不好赚,而现在却能轻松的钱生钱,还没风险。

    皇帝笑看着殿中其它众臣们,“诸位,机会难得,不可错过啊,债券可不是年年都会有的,这么好的事情错过就没了,你们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门下侍郎魏征笑道,“臣可没有崔相这么身家丰厚,就认购个三千贯吧!”

    “魏征你别哭穷,你历年得的赏赐可不少,更何况,你们魏氏家酿现在可是大秦名酒之一,你家酒坊一年就不止三千贯的进项了。”

    “那就,那就认购一万贯吧。”魏征道。

    有了崔君肃和魏征两个宰相开头,于是其它宰相大学士们也就不客气了,这个万八千贯,那个三五万贯的,等众人认购完后。

    皇帝惊讶的发现,他的一众宰辅和三省六部的大臣们,居然已经认购下近千万贯了,再加上他的那一千万,五千万债券还没印呢,结果就认购了两千万贯,真是不错的开头。

    不过崔君肃马上想到,五千万贯的债券,最低的一年期也有三分息,最高的五年期为五分息,这么算下来,这笔债券国库起码得付三四百万贯的利息,不由的又心疼起来。

第1045章 锦衣卫都督谋反

    罗成摒住呼吸,目视前方,手里的白犀角长弓吱吱做响,牛筋弓弦已经拉到极限。一支长剁箭瞄准的是百步之远的一头鹿。

    那是一头很美丽的白鹿,极其难得,不过皇帝罗成却不会认为这是什么祥瑞,这顶多是一头白化的鹿,动物界中这种白化的动物有许多,虎豹蛇狼都有。

    事实上,皇帝是很反感各种什么祥瑞天相之说的,自皇帝登基以来,不少官吏士人奏称吉相,进献祥瑞,结果不但没有从皇帝这里得到半点赏赐,反而多数被训斥,甚至有倒霉者,因假造祥瑞而被皇帝夺官论罪。

    白鹿正在一片树林里,低头悠然的吃着一蓬嫩草,享受着这秋季里难得的鲜嫩,浑然不觉危机的降临。

    皇帝手里的弓很长,这是一把步战长弓,解下弦有近人高,就算是上弦后也是有近肩高。弓长,便箭远。

    足足两石的长弓,虽然还不如皇帝巅峰之时所用的三石步战长弓,可也非一般人随便能拉开。

    长剁箭的箭头精铁打造,乌黑无光,可这箭头却是极其锋利,从两石长弓上射出,就算对面有铁甲都一样难以防御。

    只要皇帝松开勾住弓弦的手指,那么这支长箭就会瞬间将那头白鹿射杀。

    突然,林中一阵枝条晃动。

    一头粗壮的野猪突然出现在皇帝视线里,那头白鹿警觉的抬起头,当它看到是一只浑身沾满松脂和泥巴砂石的大野猪,嘴里露出几个大獠牙大摇大摆的过来后,似有些不满这野猪打扰了自己悠闲的午餐。

    白鹿低头又啃了几口,然后才不太高兴的轻盈跳跃着离开。

    皇帝嘴角露出微笑,但并没有把箭移向那头白鹿,而是干脆转移瞄向了那头野猪。

    松开扣弦手指,箭离弦而去。

    长箭射中了那只大公猪。

    野猪发出尖利的叫声,可却并没有倒下,虽然长箭坚挺的插在大公野猪颈上,那里也有鲜血的血流出,可野猪却并没倒下。

    相反,那野猪一边尖叫着,一边向罗成方向冲了过来。

    “来的正好。”皇帝也知道在山林之中,这种数百斤重的大野猪是相当凶悍的,甚至有一熊二猪三虎四豹的排名。尤其是公野猪,攻击性之极,这些山林中的独行兽,若是遇到攻击受伤之后,将凭着其皮糙肉厚连虎豹都不惧。

    连射拉弓射箭,皇帝又射出了两箭。

    只是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两箭都没有射中那野猪的要害眼睛,只是射中脖颈,可明显这并没有给其致命打击,野猪更加狂怒了,一路猛冲过来。

    弃弓。

    拔出双手大剑,皇帝准备拿这野猪来检验一下身手。

    只是正当皇帝准备大战野猪公的时候,李玄霸却跳了出来。他手执一对大铁锤拦在皇帝面前,向着野猪对冲过去。

    眼看野猪就要撞上玄霸,结果他侧身一让,然后高高挥起金锤,重重的敲击在野猪脑袋之上。

    这一击发出了金石之音,饶是野猪身上涂满了松脂沾了一层厚厚砂石,可是这一记锤击,也让野猪发晕。

    李玄霸左手又是一记重锤砸在野猪公脑门。

    然后第三锤,第四锤。

    李玄霸连续砸出五六锤,那头大野猪四肢僵直,七窍流血倒地,嘴里连哼声都没了。

    皮糙肉厚的大野猪,最终还是被双锤破了他的那层松脂砂石铠,直接砸死了。

    罗成有些扫兴的上前,“你怎么能抢朕的猎物呢?”

    刚才事发突然,随驾围猎的官员们都来不及反应,魏征匆匆跑过来,“陛下应当重赏护驾的赵郡公,怎么还训斥他呢?”

    “不用玄霸出马,朕一样能杀了这头野猪。”

    “陛下此言错矣,虽然陛下也曾是马上战阵,万人莫敌,可如今陛下是一国之君,怎么却能以此万乘之躯,却与一只野猪博杀?这岂不是美玉与破瓦相拼?”

    “是啊,陛下怎可如此冒险?陛下龙体尚未康复,却要单挑野猪,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

    一众大臣很不给皇帝面子,尤其是魏征等宰辅文臣们,更是把口水都喷到皇帝脸上了。皇帝也不由的悻悻无语。“好了,朕刚才也只是想试试看如今恢复后的身体而已,仅此一回,下不为例,行了吧?”

    被大臣们一顿喷,皇帝也没有兴趣再围猎了,干脆回了营。

    皇帝打猎的地主,是在长安东南的骊山,这里有温泉和行宫,来这里围猎,正是秋季之时的好去处。

    中秋过后,皇帝便开始下旨令随驾百官还有随驾兵马开始陆续返回长安,皇帝的车驾也在八月下旬离开长安城,不过这一路上倒也没有来时那么急,皇帝一边东行,一边沿途巡视,路过骊山,还上山来打猎泡温泉。

    朝廷推出了债券,于六京等重城发行认购,算是解决了朝廷战后的善后问题,这件大事解决了,朝廷君臣也是大为轻松,连皇帝都有了心思可以来骊山上泡泡温泉打打猎。

    回到温泉宫。

    提督皇城司内宦李宪求见,他向皇帝举报张亮。

    张亮是亲军都尉府分拆为亲军府、锦衣卫、皇城司之后,锦衣卫的都督指挥使,接过李君羡的位置没有多久。不过张亮是在皇帝还刚起家时最初建立的暗影卫的暗卫统领,他一手建立了皇帝最初的情报系统,后来亲军府的许多眼线暗桩密谍,都是他发展起来的。

    也正是因此,皇帝才在拆分了亲军都尉府后,把张亮调任了锦衣卫都督。

    可没想到,负责监视锦衣卫的皇城司提督李宪,却来举报张亮。

    锦衣卫和皇城司现在是互相监督,相比于锦衣卫,隶属在殿中省下的皇城司,是由宦官担任统领,这些宦官不带把,因此是皇帝的私人,是奴婢,可以说是皇帝身边最近的人,也最易获得信任之人。

    一个是奴隶一个是臣子,有的时候,奴隶确实更方便用。

    “你检举张亮谋反,可有证据?”罗成冷声问。

第1046章 弓长之君当别都

    李宪是一个阉人,早在隋朝时就入宫了,但这个阉人又不是一个阴柔之人,除了没有胡须,他长的极为高大魁梧,而且有一身骑射本领,尤其是识文断字熟读兵书,这就显得非常奇怪了。

    不过他打小入宫,从小就是在御马厩长大,后来又出宫到皇家的牧场负责养马。隋乱之时,曾有贼军想要攻打牧场抢夺牧马,可李宪居然组织牧人,日夜教战训练,居然生生让他练出来八百轻骑兵。

    他率领着这八百轻骑,数次的击退了来犯的贼军,一度使的远近之贼,都不再来犯。

    后来他率部归附罗成,献上牧场之马,也算是纳了投名状,皇帝也授了他一个宫内之职。这几年,办事还是很有效率的,深得皇帝赏识。

    上次亲军府一拆为三,皇帝便选了李宪能当皇城司提督。

    只是皇帝也没有想到,李宪上任不到三个月,结果就把锦衣卫的第一任都督张亮给告了。

    “可有实证?朕虽让锦衣卫与皇城司相互监视,但却不想看到你们内斗,若是没有实证,只是诬告,那就要受反坐之罪。”

    皇帝冷冷说到。

    分权监督,虽然有好处,但也有坏处,就是容易内斗以及推诿扯皮。

    皇帝不想开这样的口子。

    “陛下曾下旨,军中将领禁止私养义子,原有义子皆令各回本姓,脱离干系。可张亮曾私养五百义子,陛下禁令后,不但没有依令让五百义子脱离干系,反而让他们皆暗中起誓永远效忠于他,甚至还让五百义子,每人皆收数人或数十义子。”

    “张亮诸义子多在三衙诸军府中担任军职,而其义子所收义子,也皆为军中之兵,并非孤儿幼小。”

    “再有一个,张亮还暗中网罗招揽术士巫师十余人。张亮曾经跟术士公孙常说,他的名字应验了一个图谶,‘有弓长之君当别都’。”

    “张亮还跟另一个术士程公颖说起,说他臂上有龙鳞生起,如果举事,是不是意味着可以成功。”

    李宪是个狠人,虽然没有卵子了,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张亮的命。

    他举报张亮谋反,列出了三条罪证,一是违犯禁令私养军校为义子,而且数目极多,并且让义子再三衙之兵为义子,五百义子三千假孙,这就成了一条大忌。

    其二张亮还暗中网罗招揽术士诬师,这也是图谋不轨的罪证。

    其三,他向两个巫师所言,更是暴露谋逆之心。

    “术士公孙常和程公颖都已为我皇城司控制在手,他们也如实交待,愿意出来指证张亮。”

    皇帝的脸色变的非常难看。

    军中收养义子,这是魏晋以来的传统了,尤其是五胡乱华之后,胡风渐盛,于是不论胡汉将领,都喜欢在军中收养义子。军中收养义子又与民间收养义子完全不同,军将收养义子,一般都是直接从麾下军中,挑那些精锐悍勇能打的兵校收为义子,甚至经常有义子比义父年纪还大的情况,至于年纪相当者更是主流。

    这种收养义子,其实就是过去军为将有的一种延伸,将领把军队当成私军,于是通过收义子来加强军队控制。

    收的这些义子,要么就是他们的亲兵卫队,保护安全。要么就是下放担任军职,帮助掌握军队。

    当初罗成刚起家的时候,因自己军中都是招募的少年或孤儿,因此当他们战死后,罗成承诺为他们寻找孤儿代为抚养,做他们的继子,继承他们的香火。后来收的多了,也让一些将士们主动认领,帮忙照顾抚养,也算是为军中储备一支少年预备兵。

    那时,罗成就带头认养了三个义儿一个义女,便是王雄诞几个,如今都任一道都督。

    再后来,罗成又收养了几个,加起来有十三个义子,如今职务最低的也是一团之都指挥使职。

    在早期罗成的队伍里,军官们基本是个个都有义子,但这些义子也传统军将们的义子还是不同的,那就是没有直接把军中部下收为义子的事情。

    等到后来,义儿营的孤儿少年们长大些后,也进入军中做为军官的侍从,成为见习这官。

    等到罗成当了皇帝后,有感于军中义子这种做法,其实是军中山头主义,于是下诏,禁止军官们在军中收养义子,但允许于民间收养一些孤儿弃婴等为义子,可也严格限定了义子的年龄和数量,就算无儿无女者,可所收义子也不得超过三个。

    早先收的义子如果超过数量,或者说不符合规定,是收取的部下,或者义子年龄与义父相差十五岁以以下的,就要解决这个关系。

    这个诏令出台后,效果还是不错的,把过去军中的这种收义子陋习打压了一番,军中的山头也没那么厉害了。

    张亮的五百义子,罗成是早知道的,当年张亮负责奉命组建暗卫,为了发展工作,于是也按军中惯例做法,招募了许多部下,然后从他们中选出五百精锐能干者,收为义子。

    可罗成没有想到,时至今日,张亮明显上假装奉诏解除了与这五百义子的关系,暗里却还要他们起誓效忠,甚至又让这些义子故意违反诏令,暗中每人收了六七个义子,还都是违令从军中收的部下士兵。

    若是仅仅只是招揽术士这些,倒还只能算是一些不大的问题,可五百义子三千义孙,都在三衙诸军之中任职当兵,这就让皇帝十分忌惮了。

    再加上现在皇帝还把锦衣卫这样一个重要的特务机构交给了张亮,皇帝对张亮如此信任,但张亮的行为,无疑让皇帝极为失望,甚至暗暗有些惊恐。

    张亮这个人,搞情报很厉害,出身贫穷的他也是个亡命。但是这人打仗方面却一般,尤其是指挥不行,若是让他当个二百人长,冲锋陷阵他还是很猛的,可如果给他几万人马,他就难以调度。

    “朕要看到证据,如山铁证!”

    皇帝对皇城司提督李宪只说了这短短一句话,但这句话却充满着杀气。

第1047章 引咎辞职挂冠去

    “召张亮前来。”

    皇帝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对于老兄弟们的背叛,皇帝是最恼怒的,这不仅仅是愤怒,更多的还是遗憾。

    从长白山下的章丘小城,一路过来,十来年了,众多兄弟相扶,他罗成才走到今天。而这一路上,也不知道倒下了多少兄弟。

    多少人都没有见到今天的胜利,无法享受到开国后的荣耀。王君廓、张亮这些人是幸运的,他们追随罗成很早,可却一直活到了如今,个个功成名就。皇帝也从不曾亏待过他们半点,哪个不是公侯紫金,哪个不是实封诸侯。

    偏偏却还是反,为何?

    李宪忙叉手回话,“圣人请息怒,张亮早有反心二意,若是这般去召,只怕会狗急跳墙,不若由奴婢率皇城司去拿人,不但把张亮捉拿,还要把他的义子义孙一网打尽。”

    一说到张亮的五百义子三千义孙,罗成就更心痛。

    若无反心二意,暗里私养这么多的假子义孙做什么?尤其是这些人基本都是在皇帝身边的禁军和内军之中,几千人啊,真要是一起突然做反,那真是防不胜防。

    罗成点头。

    “急诏王铁汉率羽林军前来温泉宫护驾,除羽林军外,任何兵马不得靠近。还有,秘密查下羽林军,可有张亮的义子义儿,若有,先拿下。”

    罗成终究也是马上打天下的皇帝,真遇大事,却也没有心慌。现在不管张亮是不是真有反心,还是只是想要网罗羽翼自立山头营私,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能受到这个威胁。

    危险的苗头得第一时间掐掉,要控制住局势。

    “是朕失察了,之前就没有发现张亮这小子,居然如此,哎!”

    “奴婢李宪愧对圣人之托,没能及时发现张亮之阴谋二心。”

    罗成伸手拍了拍李宪背部。

    “这不是你的错,你能在组建皇城司仅仅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识破张亮的二心,非常难得。”

    罗成想想,把腰间的那把玉具尚方剑摘下递到李宪之手,“朕赐你尚方剑,若是张亮等敢抗捕,许你先斩后奏,格杀勿论。”

    “朕再调千牛卫府的兵马助你行动。”

    “奴婢谢陛下。”

    李宪激动的无以言表,做为一个阉人,他们与外臣相比,那是有着天然的不同。李宪也从不把自己当成是臣子,而是牢记自己只是皇帝的奴婢,是天子私人。皇帝的权威,不容半点亵渎,谁敢谋乱,那谁就是他们这些没卵子的天然敌人。

    罗成随后又派中官急诏院府宰辅以及兰台御史,还有枢密院使、兵部尚书等前来。

    “朝廷早有明诏禁令,张亮还阴养如此众多假子假孙,意欲何为?正是欲反也!”

    侯莫陈一听皇帝通报情况,立即就怒道。

    其它宰辅们也很气愤,对这种反骨仔都言该杀。

    倒是魏征还稍为张亮说了句话,“亮反形未具,罪不当死。”

    “魏征你何意?难道要等张亮率这几千假子义孙,来个宫门之变,让他学那宇文化及之辈,那个时候才算反?”侯莫陈本身是鲜卑人,脾气暴,虽说现在是宰相,但宰相眼里更容不得反贼。

    杜淹则有些惶恐。

    他是御史台的长官御史大夫,虽说之前退出政事堂,不再任宰相,可是御史台现的职责也是很明确的,是兼隋朝谒者、御史、司隶三台为一体,掌握着朝廷弹劾监督大权的,他们的监督权与锦衣卫和皇城司不同,那是有风闻奏事之权,本身就是要让他们专门盯着官员的。

    现在张亮事情捅出来,这么严重,他这个御史大夫之前却一无所知,那就是严重的失察。

    “臣杜淹执掌兰台,掌握监督百官之职,却未尽职责,有此失察,请陛下治渎职之罪,臣自请辞职、归家待罪。”

    在先前御史大夫退出政事堂后,朝廷有了一条新制度,那就是若当朝的府院宰辅被御史台参奏,那么必须得停职待罪,暂交出职权,等候处置。

    虽然在当时讨论这一条的时候,还有大臣提出,要按汉以来的天人感应法,即如果天下出现大的灾祸,那么当政的宰执当得有人引咎请辞。

    不过后来这一条,被皇帝亲自除去了。因为皇帝根本不信这一套,真有天灾,虽也会有官员处置不当的问题,但主要还是在于灾,尤其是朝中的宰相,地方大灾,他们能有多大的直接干系?

    但是对于宰辅被御史台弹劾后,停职或辞职这一点,罗成却还是表示了支持的。如果宰相被御史台弹劾,这必然说明情况比较严重,不可能是无风起浪。如果宰相被弹劾,还呆在相位上,既不利于调查,也是对御史台工作的不支持。

    御史大夫不是宰相,杜淹也没被人弹劾,但出了这么天大的案子,他无疑是有失职之罪的,说轻了是失察,说重就是渎职。

    他只能自己引咎辞职,回家待罪。

    宰相遇弹劾而停职或辞职,其实更接近于后世一些国家里的内阁不受信任案。

    “也好,杜卿便先停职在家反省,等待处置结果。”罗成也很不客气的把杜淹的职停了。“御史台就交由礼部侍郎张仪臣接任御史大夫,以封德彝为御史中丞。”

    杜淹摘下自己的进贤冠,脱下自己的紫袍玉带麒麟符,一一交还皇帝。

    内侍取来白袍衫黑幞头交给杜淹,让他换上。

    “罪臣杜淹告退,吾皇万岁。”

    李宪带着皇城司数十位小队长‘档头’,统领着上千的‘番子’,在千牛卫十几位带千牛刀的御前侍卫护卫下,很快就直接包围了张亮的营帐。

    营外的锦衣卫见皇城司这般兴师动众过来,于是也全都持刀对抗。

    “请尚方剑!”

    李宪身披铁甲,骑着一匹青海骏马,越众而出。拱手向北,然后请出了皇帝所赐尚方剑,又宣读圣旨。

    “张亮图谋不轨,暗中谋反,奉圣旨捉拿反贼张亮,锦衣卫之人,休要阻拦办案,否则视为同党!”

    尚方剑一出,圣旨一宣。

    一众锦衣卫也懵了,张亮是锦衣卫都督没错,可他们更忠于皇帝啊。

    锦衣卫们面面相觑,然后纷纷收起刀,让开了一条路。

第1048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李宪派人团团围住了张亮的营帐。

    骊山下的大营,许多随驾官吏将士皆驻于此,看到这大阵仗,无不惊讶观望。

    “张亮,你反迹已露,出来吧!”

    张亮阴沉着脸掀开帐帘走出,看到外面这阵仗。

    “李宪,你个阉人,于圣人面前构陷我!”

    李宪向北拱手,“某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来构陷你?法者天下之平,与公共之。公自不谨,与凶人往还,陷入于法,今将奈何?”

    “某奉圣旨,前来捉你去面圣。”

    张亮哈哈大笑。

    “阉人,奴贼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张亮,你本起于草莽贫家,早年幸运追随陛下,也立下过些许微末之功,陛下念旧情,授你郡公之爵,对你更是多加赏赐。你如今家有良田共六千五百亩,有宅第别墅庄园十余座,虽然第一批实封贵族中没有你名字,但等第二批实封之时,定有你名。可是你却暗暗谋乱,你对的起陛下吗?”

    “我没有!”张亮大喊道。

    “张亮,你骗的了别人,又岂骗的了我们皇城司?你家中不但有六千五百亩地,数十别野庄园,各地钱庄以及庄中暗藏金银钱帛有一百多万贯,你这些钱财自何而来?”

    “我家有多少钱,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这些都是你的义子慎几亲自告诉我的,慎几是谁你总当知道吧?”

    “不可能!”

    张亮怒吼,慎几这个名字对他而言是个禁忌。张亮出身微末,后来追随罗成屡立功劳,也成为大秦新贵,可骨子里张亮很自卑。

    后来他攀附上了赵郡李氏的女儿,那李氏本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五姓女本多是家教极严的,但名门大族也总会出几个叛逆之人。李氏便是个叛逆,她先前夫家本是河北一地方上有名的士族子弟,虽不如李氏,但也是名门高族。

    可李氏却还嫌弃丈夫不是五姓,对丈夫十分瞧不起,暗暗里与自己的小叔子私通,结果活活气死了丈夫,后来那小叔子也死在她的石榴裙下。李氏死了丈夫又没了情人,干脆便又带着自己的嫁妆回了李家。

    李家虽不满这个女儿,可也顾忌脸面,家丑不好外扬。

    恰恰张亮有次见到这个李氏,为这李氏的风情美艳所迷,而李氏又年轻放浪,张亮这样强壮的朝中新贵,自然也成了她的猎物,两人很快勾搭起来。

    这李氏也是厉害,没多久她就说自己怀有身孕,非逼着张亮休了发妻然后娶她。张亮一来畏惧李氏名门,二来也是嫌弃糟糠之妻出身贫民小户,既长的难看又没有半点见识,黄脸婆子一个,于是很快就把妻子休了,娶了这李氏。

    但成亲之后,李氏却假装摔倒,说是流产。

    张亮婚后也发觉这个李氏不是省油的灯,甚至婚后还与那些纨绔少年们眉来眼去的,喜欢招惹俊俏郎君。

    后来李氏甚至公然与一个叫慎几的歌手通奸,甚至带回家。

    张亮发觉之后也吵过骂过甚至打过,结果那李氏十分了得,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硬生生是降住了张亮。张亮无奈,只好把这个叫慎几的收做义子,使的他更方便出入张府。

    张亮对李氏与慎几之事,也就当做没看见,把头埋进地里,做起了缩头绿毛乌龟。

    这个慎几极有手段,年轻俊俏,尤其是歌唱的好,本只是个青楼的龟奴,结果有副好嗓子,又长的俊长的白,不知迷倒多少女人。他跟李氏勾在一起后,李氏对他百般宠爱信任,甚至后来把张亮有多少钱财,存在哪里,都告诉了他。

    不过这个慎几也是愚蠢,本来张亮已经忍着他,可他却还想要把张亮的钱财卷走,一走了之。他并不是真的喜欢李氏那个放浪妇人,并不想天天陪着她,只想卷走钱财,可李氏也是个精明的。

    事情败露,李氏便要痛下杀手,把他打死了填井里。

    被关在柴房里的时候,慎几凭自己的俊俏和花言巧语,哄得送饭的丫环给他放了,他逃出张府,结果却被皇城司安排在外面盯着张府的番子发现,于是把他带到皇城司。

    一番审讯,这人就什么都招了。不但把他跟李氏私通的事招了,还招了张亮的那百万贯的家财,以及张亮招揽术士巫师,暗收假子等事,包括张亮曾经跟术士说的那些大逆不道之言。

    皇城司番子一听,马上就全报告给李宪了。

    李宪这阉人也狠,立即就开始调查取证,有了线索,很多东西查起来就简单的多。

    在控制住了数个关键的张亮假子以及术士,并取得了招供证据之后,李宪马上就报告给了皇帝,然后有了眼前这一幕。

    “张亮,还要到皇帝面前去亲自解释吧!”

    张亮听到李宪当众把一切都抖露了出来,也知道自己这一次难逃一死。

    “我张亮多收几个假子又如何?我是弄了些钱财,那又如何?我为皇帝出生入死,难道这些也过份了吗?”

    张亮的那百万多贯的财产,都是他先前掌握暗卫之时,以罗成所给的活动经费,各种以暗卫之名义建立的种种掩护产业,其中既有青楼客栈货栈茶楼酒肆这些,也有一些走私的商队等等。

    这些产业,都是为掩护暗卫工作而建的,本钱是罗成给的,人也多是罗成拔给他的,但后来张亮却觉得这些都是他一手经营起来的,所以他开始暗里侵吞部份收益。

    到后来,越拿越多,其实很多钱财他拿到手,又没什么用处,但他就是喜欢这些钱财在自己手里的那种感觉。

    尤其是后来每次把大笔钱财交给李氏的时候,总能换来这个高傲的五姓女对他难得的称赞,甚至有时换来她最投入的侍候,他享受这种感觉,尤其是看着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五姓女,在他底下的那种神情,他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当然,这里面也有他对皇帝的不满,他自认为自己功绩高,可王君廓早就封国公成凌烟阁功臣,后来王君廓谋反被贬往朝鲜后,他以为自己能接手亲军府,结果皇帝却挑了李君羡而不是他,而且他的爵位也止步于郡公而不前。

    更别说,这几年他的实职不得重用,一直难有大进展,于是他的这份不满越加放大,然后就更加的贪财敛聚。甚至还暗里招募术士,蓄养假子,但若说张亮要反,其实也过了。

    张亮从不曾想过要反,他也知道自己的本事,他就是享受这种感觉,财富、权势、地位的感觉。

    假子们崇拜他,术士们吹捧他,李氏的欢笑让他忘了一切。

    “我张亮,这一辈子没白活,当过郡公,拥有过百万家财,还干过高贵五姓女的婊子,值了,谁也别想审判我!”

    说完,张亮刀一横,自刎而死。

    “我没想过要造陛下的反,从没想过真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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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大猛士介绍:
我表哥秦叔宝,我弟罗士信。
本是乡间一少年,终成隋唐大猛士——白虎罗成。
读者交流群:六五六一一八四八八隋唐大猛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唐大猛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唐大猛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