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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隋唐大猛士txt下载     隋唐大猛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49章 秦皇杀妖坑术士

    “陛下,张亮羞见陛下,自刎而死!”

    李宪有些不安的向皇帝回报,这次皇城司的案子办的非常漂亮,可是最后收官之时,却失手了,张亮居然自刎,这无疑就是虎头蛇尾。

    不过好在这个案子是铁案,人证物证等如山。张宪呈上奏折,里面有张亮谋反案的详细情况,并附有关键证言。

    皇帝看过,长叹一声。

    “张亮啊张亮,草根出身又如何?英雄不论出身,他是草根,可也一样逆袭成为开国郡公,他还这么年轻,朕刚将锦衣卫这个重要差事交给他,难道将来不能得封一个国公吗?就算是画像列入凌烟阁,也未必没可能,可他就为了一个五姓女破鞋,把自己毁了,如此卑微,值得吗?不值得。”

    罗成很气,既气张亮的愚蠢,又恨铁不成钢。

    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可张亮堂堂开国郡公,却连一只破鞋的关都没过去。

    沉默良久。

    “张亮的假子和假孙们可都已经控制住?还有,他招揽的那些术士巫师门客幕僚,也都控制了吗?”

    “骊山张亮的假子假孙,全都已经控制住,另外还有部份在长安、洛阳等地,也已经发下密令,让派马传递到两京,立即捕拿控制。”

    “李氏呢?”

    “李氏在长安,计划晚些时候回洛阳。”

    “将此蛇蝎淫荡妇人擒拿,审讯,然后送往安西充军。”皇帝恨声道。

    李宪惊讶,女子充军,一般就是指为营妓,这可会是生不如死的处置。尤其是发往边疆之地充军的。

    “陛下,李氏是赵郡李氏女,也是翰林院大学士李守素的族侄女。”

    赵郡李是关东士族五姓七家之一,赵郡李在士族中的地位是很高的,是天下一顶一的士族名门。

    哪怕皇帝先前推出了大秦氏族志,强行把新贵推上前,把旧贵族旧士族按到底下,但他们依然是很高傲的。

    哪怕是魏征、房玄龄等这些宰相,一样都争着与五姓联姻,为自己的儿子求定五姓之女。

    甚至房玄龄这样的当朝宰相,本身也算是士族出身,可给自己的嫡长子求娶五姓女,结果还得出赔门财,以陪偿门第落差给五姓带来的损失。

    当然,本身罗成后宫也有五姓女,崔氏郑氏两妃是他早年就纳了的,更别说登基后宫里又添了好几位王卢李崔等。

    张亮续弦妻李氏是赵郡李守素的族侄女,关系还是比较亲的。

    “怎么,难道朕还要给李守素留脸面?他堂堂翰林院大学士,朝廷的执政大臣,结果却连家族的一个女人都管不好,他还如何替朕执政朝廷,打理江山?外面满口仁义道德,为人师表,可族中男女,却全是男盗女娼,不孝不悌。”

    皇帝对那些名门士族向来有成见,而且也不喜这些能威胁到皇族的士族门阀。

    现在因李氏**,毁了他一员大将,皇帝很气愤。

    “召李守素前来!”

    “朕要听听李守素如何解释!”

    李守素闻诏而来。

    先前重臣议论张亮谋反,他就知道这个案子听怕会牵连到他,可没想到,皇帝的暴风雨来的如此猛烈。

    一入殿,结果皇帝直接就把李宪呈上的那本折子扔到了他面前。

    “自己读,好好读!”

    李守素手颤抖着打开,一字一句读过,结果越读越心惊。

    “臣有罪。”

    “你有罪?你有何罪?”

    “臣治家无方,管教不力。”

    “哼,你还知道你治家无方管教不力了?李氏是你侄女,他的曾祖父是你祖父,说来你们的关系还是很亲的。可这个李氏还未出阁之时,就胡作非为,曾未婚而孕,可你们李家最后却隐瞒下此事,悄悄为她打胎流产,最后将她嫁出。”

    “可李氏嫁出后,却与小叔子私通,你们李家知道后,不但不教训李氏,还以家族势力压迫其夫家不敢言,不敢告,硬生生的吞下这桩丑事。”

    “但后来李氏还是毫不悔改,你们李氏也毫无惩治此女之意,只是一味纵容偏袒”

    “李守素,你身为朕的执政,翰林院大学士,可你称职吗?德行配吗?”

    李守素羞愧万分。

    名门子弟中,也有守身自好的,李守素就还是个很自律自好的人,但家里出了李氏那种败坏家风的人,他也确实没有尽到职责。

    “朕已下旨,着捉拿李氏审问,然后发配安西焉耆充军。”

    “陛下!”李守素一听侄女要送去安西做营妓,先想到的还是会让李家颜面尽失,还想要求皇帝网开一面,结果只是惹的皇帝更加恼怒。

    “李守素,你已经不再适合担任大学士了。”

    李守素怔住,呆滞。

    半天,才缓缓点头。

    “臣李守素请辞!”

    “准!”

    当天,郦山御营传出两件惊人大事,一是锦衣卫都督张亮谋反事泄,拒捕自刎而死。另一件事便是张亮续弦妻子的族叔大学士李守素,引咎请辞,皇帝准许。

    皇帝很快任命了太子詹事李纲加观文殿大学士之衔,入翰林院,加平章事拜宰相。

    而独臂将军贾润蒲接替了张亮,成为了新任的锦衣卫都督指挥使。

    当天,还有一个消息被封锁,秘而不发。

    数千锦衣卫以及三衙军校,被捕,他们被秘密审讯,然后被发配往朝鲜、安西、云南、安南等几道边地长流屯田,并被宣布到死不得返回中原。

    他们的军人身份与荣耀功勋,皆被剥夺,而他们下半生都只能在边荒之地,独自沉沦。

    皇帝还颁下圣旨,诏禁儒家中讲阴阳灾异的学说,并禁止这派中的儒家术士,同时民间占卜星相的那些人,也被列为禁止。

    以后胆敢有人占卜星相,传播阴阳灾异之论者,皆罪之,长流边地,终生不得回。

    同时皇帝再次颁下诏令,重申禁止军中同袍认义儿行为,违者开除军籍驱除出伍,军官若敢以军士收为义子者,皆夺职除爵,流放四边。

    那个叫慎几的歌手,虽然检举有功,可皇帝依然直接给他定了个斩立决之刑。

    在皇帝车驾离开骊山的那个中午,年轻俊俏的小白脸哥手慎几,在骊山脚下被砍了脑袋,而那个淫荡的李氏,则在长安城中被京兆府的不良人捕拿下狱。京兆府的不良人奉令冲入张亮的郡公府中,闯入李氏的房中时,这个**妇人,却正与一个年轻的俊俏和尚偷情。

    不良人闯入时,他们衣衫不整,正行不堪入目苛且之事。

    李氏见有人闯人,居然还恬不知耻的放浪而笑,根本没有半点惊慌之态,更没有半点要披衣摭挡之意。

    只是她没料到的是,这次他的郡公丈夫、大学士叔父也都保不住她了。

第1050章 鸟尽弓藏诛功臣

    张亮自刎于骊山之下。

    观文殿大学士李守素被罢相逐出朝堂。

    皇城司从张亮名下抄没出百万贯家财,近万亩田地,宅院别墅庄园数十,而其五百义子三千假孙也尽被褫夺官职兵衔,除去兵籍,迁往安西、广南长流屯田,终身不得再录用,且终身不得回中原,其田地财产了尽没入官。

    赵郡李氏也因此案,受到严重牵连,李守素罢相,且被皇帝一道诏令贬往海南岛为郡司马。赵郡李氏子弟在朝为官者,也许多人受牵连,连其尚在内衙以及国子监读书或为侍卫之子弟,也被逐出。

    “朕很迷惘。”

    夜深人静,骊山温泉宫中的汤池中,温泉水依然温热而舒适,雾气氲氤,可皇帝泡在池子中却很困扰。

    “你说朕对王君廓、刘武周、张亮、辅公等也不薄,他们跟随朕多年,也算是出生入死。他们早年也都是出身草莽,王君廓以前是个孤儿,早年曾做过马贼。刘武周家虽富,但也仅是个小地主豪强,张亮以前家贫,年轻时更只是个无赖子。辅公更是朕看着长大的,以前给我家隔壁的王伯当家放羊,因为偷羊给杜伏威吃,自己差点命都没了。”

    他们跟随着罗成,出生入死,东征西讨,军功一点点挣下,官职一点点提升,人生因此改变。

    到他们造反的时候,哪个不是爵为公侯,哪个不是家财万贯?

    其实就以他们正常的赏赐俸禄等,是不可能积攒到这么多家当的,可皇帝虽清楚,但也对这些功臣兄弟们很优待,有的时候也并不会深究。

    例如张亮以前拿着他给的经费暗里经商搞走私这些,本是为罗成办事,可他暗里会偷偷截留部份收益,皇帝也只当不知,毕竟水至清无鱼。

    辅公在江南之时,打仗缴获之后,会给自己多分一点战利品,罗成也没说过什么。甚至辅公往往攻城之后,要趁机置办一些产业,对那些旧官员旧豪强们,搞点半强半买的事情,只要不太过份,罗成也就当没看到。

    皇帝对这些老兄弟是很照顾的,事实上他对所有的兄弟们,都很照顾,皇帝全力拉着他们,成为了新兴贵族阶层。

    他们哪个手里不是掌握着大量的土地,哪个新贵这几年不是到处招揽旧贵族们的管事仆人,接受许多商人投附,哪个新贵家里没有点其它的商业买卖呢。除了自己经商,他们还与许多商人们合作,但这种合作有时也只是名义入伙,然后就能分到干股,提供自己地位上的保护,坐享大把的分红。

    “你说,为何他们还不满足呢?”

    罗成有些想不通,他又不是那种过河拆桥鸟尽弓藏的皇帝,既不杀功臣,又不苛刻。甚至如今还开始实封贵族们,虽说都只是分在最边疆之地,可那终究是一块实实在在的封地啊,可以说,从晋以后,哪朝哪代,还有这样的封爵制度了呢?

    都是慢慢的只有爵禄而已,连封户都逐渐只成了一个数字,诸侯们既没有真正的封地,也没有封民,封号上的地名,也仅仅只是寄禄之名而已。

    可大秦天子却是实实在在的拿出土地来分封,甚至是给他们世代传袭的,哪怕是要推恩分封,那也还是诸侯们的子孙们分封传承啊。

    汤室里,内侍都在门外。

    汤池中,只有皇后陪着皇帝。

    为皇帝揉捏着肩膀的单氏只是静静的听着,并不回话,虽然前段时间皇帝病重时,她曾垂帘听政,可她对于朝政并不是很感兴趣。

    她所看重的,也只是丈夫的关爱和儿女们的成长。

    “彬彬,你说,这是为什么?”罗成转身,握住她的手问。

    “陛下,臣妾也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想来,也许是变化太快,富贵也来的轻松,再也许是与他们期望不合吧。”

    “富贵太快,期望不合?”听起来似乎很矛盾的一句话,可想想又好像很有道理,王君廓等谋反之人,以前确实身份卑微,如今短短十余年间,就封为公侯,他们每个人又那么年轻,本身都是跟着罗成一起征战打天下,最后又是成功造了隋朝反才有今天这一切的。

    或许他们觉得,造反似乎并不难。又或者觉得,皇帝给他们的,还远远不够。

    “心态没有摆正啊。”

    王君廓、刘武周、辅公、张亮,这些都曾是自己的铁杆心腹,如今却一个接一个的造反。更别说,如窦轨、长孙安业、李孝常等人的谋反了。

    窦轨等人谋反,罗成不觉得稀奇,也不畏惧担忧,他们本来就不是罗成这个集团的核心。可是王君廓、张亮等人的谋反,才让罗成睡不着。

    打天下时,他们与自己是铁板一块,他们凝聚成的剑,所向无敌,攻无不破。可如今坐天下才几年,自己这个核心,却已经开始有分崩的可能,这可是罗成统治的根基啊。

    “陛下,臣妾以为,其实陛下不是对这些功臣们不好,而是待他们太好了。臣妾也知道陛下念旧情,可有的时候,得讲规矩。”

    “臣妾近年也开始读书,学了不少道理。曾经,子路问孔子道,‘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以何事为先?”孔子答道,“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无规矩,不成方圆,功臣们有功自当赏,但有罪也当罚,如王君廓谋反,陛下却以其旧日功臣而不诛,这就是开了个极不好的头。”

    单彬彬想了想又道,“臣妾以为陛下对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们已经好的有些过了,如今天下旧贵族旧士族已经被清洗打压的差不多了,朝中新贵们已经十分强大,可以说朝野上下,皆是这些陛下的老兄弟们,尽是军功新贵,这其实已经是另一个关陇贵族了。”

    “陛下如今还春秋鼎盛,可已经有王君廓、张亮、辅公等功臣做乱谋反,试问,若是陛下百年之后,由嘉文来继承大秦基业,他还能驾驭的了这些军功贵族集团们吗?”

    皇帝大惊,沉默不言。

    大秦朝廷真的要为军功新贵们垄断吗?

第1051章 科举取士求国贤

    十月洛阳。

    丰收过后的洛阳城,一片繁忙热闹。

    战争对于中原的百姓,感觉已经远去。各地的官府,正在忙着秋粮的入仓。百姓们把地里收下的粮食,交完地税粮后,剩下的便也卖给了上门收粮的官仓,没有打白条,不用自己费力运到郡县去,上面直接过来收购,称量过后,直接如数发放钱帛。

    钱都是开元通宝,没有旧钱,绢帛也都是质量很好的,没有那种劣绢土帛,甚至连一点火耗都没算到百姓头上。

    百姓们卖粮热情很高涨,除了留下家里的种粮和口粮,其余的便都排队卖了去。大家的粮食也很干净,晒的干,吹的净,没有什么土灰碎叶。

    各乡的亭长们亲自下乡,带着联防队员们维持秩序。

    粮食一村村收过去,收完后,官仓会直接雇佣当地百姓,再把粮运到乡里,在那里再统一运到县里,一部份粮食归入县里的社仓以及县官仓后,其余的再转运往郡中,那里有更大的义仓以及官仓还有大转运仓。

    这个时候,也是郡兵乡勇们出去的时候,道路上,乡村里,城池中,到处都是值岗巡逻的郡兵乡勇,这种时节,谁要是不开眼想要拦路打劫或者是偷盗,那绝对是难逃法网。一经抓捕,必定判长流边地屯田。

    洛阳城,紫微宫。

    皇帝自从长安回宫之后,一直在酝酿着一件大事,频频召见朝中重臣元老宰辅们,日夜都在商议着这一件大事。

    亿岁殿中。

    府院宰辅,以及三省六九寺五监一台一院,只要是五品以上实职官员,今天都听诏前来议事。

    “只要是自认为有应举的能力,任何人都可以怀牒自投,向所在地的郡县官府报考,无须像两汉一样经过地方官察举,也不必和魏晋以来那样经九品中正评定。”

    殿上,皇帝提道。

    门下侍郎陈叔达立即出言反对。

    “臣反对开放给任何人,还是应当加以限制,科举当只让士人参与。”

    军功起家的中书侍郎侯莫陈马上反对,“陛下要兴科举,是要为国取士,难道陈侍郎以为只有士人才有资格?”

    皇帝从长安回到洛阳后,所酝酿的大事,便是要开科举考试,以科举考试来录取士人。但皇帝的科举考试与隋朝时的又不一样,隋朝时是不定期举行科举考试,虽说科目多,但是录取数量却极少,隋朝的科举,其实对于国家取士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几年取那么一二十人,对朝廷能有何影响?

    罗成决定开科举考试,根本原因还是感受到了现在朝堂上的力量已经有些偏。虽然他成功的利用自己的军功集团们,把旧士族旧贵族们给打压下去了。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军功贵族们一家独大,朝野上下遍是他们,这已经是一种危险的苗头。

    为了能够平稳,皇帝决定引入科举制度,但又不是隋朝的科举,而是要能带来真正改变的科举。

    三两年录那么一二十个士子有何用,要录就一年录他三五百甚至是上千,这才能由下而下全方面的改变,为大秦创造一个新的官僚阶层,以此来平稳军功贵族集团们。

    只不过当皇帝提出这一想法后,这事情就变的不简单起来。

    这几乎牵扯到了方方面面的利益。

    尤其是对于军功贵族们,他们身为贵族,享受有许多特权,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门荫权,他们的子弟是可以凭他们的官爵,直接出仕的。虽然说也有一些限制,比如官员的品级、爵位等,还有这些贵族子弟也得先从国子监读书,然后到十七八岁后,国子监毕业再选入内衙亲军中,按各自父祖兄等的品阶,或进入亲卫府或进入勋卫府或进入翊卫府等。

    进入亲军后,虽也直接就有品阶,亲卫一般直授七品,勋卫八品,翊卫九品,但也得在亲军中熬上多年资历,表现好,才能经过铨选授放外职,这才算是真正的进入仕途。

    可不管怎么说,对于贵族们来说,这种门荫制度都是对他们极为有利的,除非子弟愚痴,否则哪怕平庸普通,这样熬资历,都也能熬出来的。

    西魏以来的关陇集团为何厉害?正是因为这个制度,这些关陇贵族们,自己为贵族,将来又把爵位传袭给子孙,同时,又可能通过门荫制度,让家族子弟都能入仕。这样就保证了,家族世世传承爵位,代代入朝为官。

    这就是垄断政治,让当年的关东士族们都羡慕万分的。

    而如今皇帝要全面推行科举制度,意思是以后要通过考试来取士,选拔国家官员,这岂不就是在动贵族们的奶酪?

    国家的官职就这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若是让科举出身的人占了,那贵族们能占的坑就少了。

    而不仅是贵族们反对,那些士族官员也一样反对,官员们反对的理由其实也差不多,因为按原有制度,五品以上官员子弟也是有门荫权的。

    而士族呢,他们就算不是贵族不是官员,但他们掌握学术之权,朝廷再怎么样,也终究得用到他们这些读书人来治理天下。

    正是因此,一个科举考试的提议,其实已经触动的是整个贵族官僚阶层,再加上士族集团的利益。

    本来说,士族是科举考试的受益者,但他们也跟着反对,缘由就是皇帝决定士族考试不论出身,不管你是士族还是寒门,只要有才学都可能参加考试,考过了都可能录取。

    士族不肯干了,以前不管哪朝哪代,寒门就是寒门,是始终被士族压制着的,学术一直就是垄断在士族手里,谁当皇帝,你都得用他们士族治理天下。

    但现在皇帝要开科举,不论出身,这意味着,过去被他们死死压制着的寒门,可能要跳起来了,他们不但是只能当当低层小吏或做做抄书人,或给士族当门客当幕僚当管事了,他们也能成为国家官员。

    一颗石子,打破了一塘死水。

    一个科举制度,朝廷已经讨论了两个多月,还没出结果。

第1052章 秀才举人争进士

    “士农工商,科举考试当是士人的考试!”门下侍郎陈叔达依然坚持,陈家过去是帝王家,如今也是士族名门,这位宰相自然在殿上极力为士族代言。

    侯莫陈这位出身于关陇贵族的鲜卑族宰相,则认为只要是良籍之人,都可以参加考试。良籍对应的便是贱籍奴,贱籍为从事娼优行业者,还有比如东南沿海一带的户,这些人以船为家,从事渔业、采珠、水运等,历朝历代,这群人都被官府歧视,禁止登陆,也不允许他们在陆上建房买屋,一辈子只能呆在水上船上。

    虽然不知道为何而来这种歧视传统,但千百年来这群户确实就这样存在着。

    而奴籍与贱籍不同,奴籍专指奴隶。

    不论奴籍还是贱籍,都不在士农工商四民之列。

    在过去有的朝代,商人中也有商籍,这种商籍并不是指所有经商之人,而是专门在市场经营的那些,比如掌柜、伙计等,而商铺商行的东家,自然是不算商人的。有的朝代,在商经营者必须列入商籍,也算是贱籍一种。

    不过大秦兴工商,不管是市场里经营的掌柜、伙计还是商铺的东家,都并不列籍。就连大秦的三衙军士,也没有独立的军籍,都是民籍。

    大秦没有专门的士籍农籍工籍商籍,不会有军户匠户商户之分,只要不是奴籍贱籍那都是良籍。

    皇帝咳嗽一声。

    “凡良籍之民,又何来士农工商之分?朕曾为铁匠,难道说按陈侍郎之言,要划入匠户?不得为官,不得入仕?”

    陈叔达只得无奈道,“臣绝无此意。”

    罗成继续道,“朕在前朝之时,也能入仕为官,那为何本朝却还要倒退?”

    不过陈叔达却还是很坚持的认为,商人很特殊,就算不抑制工商,可也不能让商人参与科举,进入仕途,成为朝廷官府的官员。他的理由是无奸不商,而商人经商有钱,若是让他们入仕,难免不会资本与官场挂钩。

    其它几位宰相也支持这个理由。

    虽然罗成认为这个理由其实并不成立,皆因为论有钱,这年代哪个商人比的上那些贵族和大士族,这些人既有影响力又有资本,才是真正的有钱人。

    很明显,这些人只是不想让这些商人来抢夺他们的利益而已。

    以前商人虽有钱,但商人没地位,于是只能依附于那些贵族官员或士族,于是贵族官僚士族轻松的维持着自己的利益同时,还能轻松的从商人那里夺取很大一部份好处。

    如果让商人可能入仕为官,那么他们以后为何还要依附他们,为何还要在朝中找代言人和靠山呢?

    “我大秦只有良籍贱籍奴籍之分,有良贱不婚之律令,但绝无军户匠户商户农户士户官户之分,凡我大秦之良籍百姓,只要身家清白,皆可参加科举。”皇帝跟大臣们力争。

    今天又是一场艰苦的争论。

    争论到黄昏之时,这场争论才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皇帝并没有争赢,但大臣们也向皇帝退让了一些,最后关于科举的考试参与资格,划出了详细规定。

    第一条,女人不得参与科举考试。

    第二条,僧道、藩人不能参与科举。

    第三条,犯罪之人不能参与科举,且同居大功以上亲有犯罪者,也不能参与科举。

    其四,丁忧守孝者不得参与科举。

    第五,非良籍子弟不得参与科举。

    第六,本人及同居大功以上亲,自执工商、家专其业,皆不得参与科举。

    最后一条,皇帝开始不同意,而众臣则坚持。最后相互妥协了点,大臣们原本认为家中三代有专执工商业的,就不能参与科举考试。但后来改成本人或父祖兄弟自执工商、家专其业者不得参与科举。

    这里只限父祖和兄弟,相当于是同居的一家人,然后点明是家专其业,就是专业干这个的,如果是种地的农民平时做点小商小贩之类的,并不算,你得是家专其业,才算。

    本来大臣们还提出,倡、优、皂、卒、丐都不入参加科举。倡优,便是从事青楼以及表演这行来的人家子弟,而皂卒,则是胥吏和士兵。

    罗成最后只同意是倡优不入科举,但皂与卒,只要不有违反其它禁止参加科举的条例,那还是一样可以参与的。

    总的来说,女人、僧道倡优、罪犯、贱籍奴籍的,正在守丧的这几类不能参与,其它的都是没问题的。

    “科举每年一科,所有国子监、郡学、县学之学生,皆可直接报名参加,是为生员。而非官学之学生,则先到郡县官学参加一场考试,由郡县考核通过后,既为乡贡,由郡县提名参与考试。”

    “所有生员、乡贡,各按其籍贯,每年春,在本县参加县试,县试通过者,授为童生。然后童生在郡中参与郡试,郡试通过者,授为秀才。待秋后,秀才前往本道首城朝廷考试,通过者则为举人。”

    “第二年春,举人在京参加由礼部主持的考试,通过者便是进士。进士还要参加金殿考试,由皇帝亲自主持,最后给进士排定名次。”

    皇帝在终于定出了参选资格条件后,马上把考试的方式也趁机宣布。

    “取得生员者,来年便无需再参加县试。取得秀才者,来年也无须再参与郡试,有秀才之功名者,可参与郡中的吏员考试,量才录用,授其吏职。而考入举人者,也可参与吏部的考试,选中者,可授予亭长、县录事、县曹佐等吏职。”

    “礼部试中进士者,经吏部培训考试合格后,侯选官职,按缺授给县主簿、县尉、县丞等职,或进入中央诸省部或郡县诸曹为官,授八九品官阶。”

    皇帝一口气把一套考试以及授官的制度都宣布了,弄的众大臣们极为突然。

    “陛下,一年一考,会不会太过频繁了。”

    “陛下,这科举设立县试、郡试、道试、礼部试、殿试,是否过多过繁?”

    更有人指出,仅通过郡试,成为秀才便能参加吏部考试为吏,这太过儿戏。而让通过了道试的举人当官,更是没有先例。

    “我大秦本就是走的一条没有先例的道路,我们只能自己摸索着向前,这制度好与坏,还需要实践检验,先试行个几年,不就知道好与坏了吗?诸位大臣与其在这里百般反对,为反对而反对,还不如回家让你们的子弟好好读书,以你们的条件,你们的子弟若参加科举,那绝对应当是占据更有利的位置的,难道还怕争不过寒门士子?争不过农夫府兵子弟?”

    这话一出,大臣们也不好说了。

    “陛下,请问这一层层的考试,要考什么内容呢?各地道郡县又各录取多少人呢?”杜如晦提问,他这问的倒还是比较直指关键的。

第1053章 落魄书生马宾王

    武水县开国伯、内衙左亲卫府中郎将常何下朝后,骑马返回宅中,进门之后一直愁眉苦脸的。

    换下朝服,常何一身圆领袍衫加一条革带配个幞头,倒也轻松许多。

    走进书房,让书童磨好墨铺好纸,可拿起笔结果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来,最后叹声气,“陛下这不是为难我等粗人吗?我个大老粗,认识的字也没多少个,这关于科举考试之事,又能献出什么言来。”

    “常威啊,你可知道科举考试要怎么考?”

    书童常威倒是跟随常何好几年的人,当下笑道,“阿郎问我这个,还不如问前院的车夫来福呢,他都说不定比我知道的多。”

    “来福狗日的能知道个屁,他就懂个车知个马,你好歹也是个书童啊。”

    “那阿郎还是个中郎将呢。”

    常何气极,“算了,你个狗日的也是就挂名书童而已,不比我认识的字多。”

    “阿郎,咱们府中马先生认识的字多啊,据说以前还当过聊城县学助教呢,阿郎何不问问马先生呢。”

    常何听后一拍大腿,“对啊,老子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于是常何丢下笔,起身去西院找马先生。

    这位马先生说来也是个神奇之人,他本是河北清河茌平县人,年幼之时成为了孤儿,家境贫寒,因贫困失意放浪不羁不为州里尊敬,但极难得的是,虽自幼为孤家,家贫。可马先生居然能够旁听成才,尤其精通《诗》《传》,不过为人比较吊儿郎当。

    后来到隔壁的武阳郡聊城县,应聘做了助教,可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份工作,他却不太当回事,整天都饮酒,不认真讲授,被上官多次斥责之后,他干脆就愤然离职,然后在山东河南一带游荡,结果又被当地一个县令侮辱,一气之下他便跑去洛阳,偏巧皇帝车驾前往长安。

    于是他便也西游长安,可等到了长安,已经盘缠用尽,只能寄住在长安外新丰的旅店之中,旅店见他没钱结账,于是对这位落魄书生也不愿意招待。

    这天店家又催他结账,马周感叹,于是要了一斗八升酒,跟店家打赌,若能饮下,便要店家免他旅费。

    这引得众人围观,恰好当时中郎将常何路过,他见常何真的饮下了这一斗八升,也是十分惊奇。

    打听他身份,发现他原是自己封地武水县旁边县出来的寒门士子,于是便请他到自己府中做门客,平时帮他教教孩子,代为处理下书信等。

    常何找到马先生时,这位正在悠闲的看着报纸,两条腿架在案上,而常何的儿子则在抄百家姓。

    罗单秦李、阎崔郑王。

    “马先生!”

    常何笑着打招呼,马周见东主来了,便也收起两条腿。

    “东家散衙了。”

    “马先生在我这里可还呆的惯,这些小兔崽子定很顽劣,还请先生多用心,不听话不肯好好读书,就拿鞭子抽他们。”

    “几位公子读书还是很用心的。”马周只能如此道,将门之子都是喜欢舞刀弄枪的,对于读书确实既没天赋也没心。

    常何于是拉着马周到另一边客厅,让人泡上极好的龙井绿茶。

    “这茶是今春陛下赏赐的,明前龙井,就赏赐了一斤,外面可是有价无市呢,有人都喊到百贯求一斤了。不过我是老粗,不太懂茶。”

    马周笑笑,天子好炒制的茶,喜泡茶冲饮,于是近年来贵族士人争相效仿,过去传统的煎茶倒是不流行了。

    “阿郎也高看我了,马周只好喝酒,对于酒倒是略懂一些的,至于这茶,还真不讲究。”

    “哈哈哈,马先生向来是如此洒脱率性,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虽是诗书人,但对胃口,可有些读书人,那个矫情造作的,我就非常讨厌。”

    “阿郎今日连这御赐的龙井都拿出来了,定是有事要与马周说吧,阿郎不如直言!”

    “呵呵,什么都瞒不过马先生啊,是有点事要麻烦马先生,是关于读书人的事情。近日陛下一直在与院府宰辅们商议要重开科举之事,但是陛下又不欲简单的效仿隋朝的科举,而是要加大科举取士的力度”

    常何当下便把朝廷关于科举的一些计划说了出来,比如说一年一科,还有只要是良籍之人都可以怀牒自投,各级官学的生员,还有民间读书人也可以去官府报名参加考核,通过后就能取得乡贡身份。

    再有大秦科举要经过县、郡、道、礼部、殿试等五道考试,通过者分别为童生、秀才、举人、进士等。

    “殿试不淘汰,只定名次,经皇帝主持,亲自审卷评定名将,列为三甲。一甲只取三人,头名为状元郎,次名为榜眼郎,第三名为探花郎。一甲赐进士及第。”

    “二甲赐进士出身。”

    “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皇帝还将主持新科进士的探花宴,并金殿题名,传胪唱诵,传胪后,一甲三人插花披红,状元用金质银簪花,诸进士用彩花,由鼓乐仪仗拥簇出朝门,跨马游街,备伞盖仪送回会馆住所。其余二甲,三甲由东华,西华门出宫。

    马周越听眼睛睁的越大。

    “这是真的?”

    “这些都是陛下亲自所说,能不是真的吗?陛下对科举非常重视,说只要考过郡试,成为秀才,便有可为吏之资格。若通过道试,取得举人之身,便可任乡亭长、县录事、县曹佐等上吏之职,若过礼部试,便有资格授任县簿县丞县尉、或是中央省部或地方道郡诸曹职。”

    “这可真是鲤鱼跃龙门啊。”马周激动的道。

    当年他为县助教时不愿意讲授上课,皆因当时县学之中所收录学生,尽是官员或者是地方豪强子弟,没有几个肯真心读书的,学生都不肯读,他们的家长也不重视,那他还教个什么劲呢。

    但做为读书人,马周还是很有抱负的,希望自己的才能有朝一日能得到宰辅赏识,或帝王垂青,也能一展所长。

    “不知阿郎找我,要马周做什么呢?”

    “是这样的,现在朝中还在争论的是这科举考试,究竟该考些什么,比如要设多少科,是如皇帝所说只设进士科,还是要加上算科律法科书科还有医科等等,这各级考试,又该考什么内容,每级要录选多少人,这些还在争论不下呢,有些人说要考文学诗赋,有些人说要考经书,陛下因此让朝中官员都写下建言上奏,各抒已见,你说我这个大老粗哪里懂得这些东西啊,所以啊,我想请马先生你帮我写一下,你是读书人,这些你肯定更懂。”

    马周毫不客气的点头,“好,我来写!”

第1054章 白衣暮登天子堂

    宫中。

    罗成闭目躺在榻上,听着长孙氏为他念读百官的科举建言奏折。

    两名宫人在为皇帝揉捏按摩,长孙的声音轻柔而又有节奏,咬字清晰,听的很舒服。多数官员的奏章都没有什么内容,言之无物。

    这多是那些武将们的折子,好多公侯武将,却是字都不识几个的。当然也有出身不错的武将,可对于科举提出的建议,却完全跑偏。

    而那些文官们,有些倒是洋洋洒洒说了好大一篇章,可许多内容都不符合皇帝的意思。

    科举科举,目的是为国取士,而考试不过是一个手段,筛选符合朝廷所需要的一把筛子而已。

    从某些角度来说,就如历史上一些有名的人物说的一样,科举考试本身并不重要,管你是考什么,目的都是要先把那些读书人纳入到这个制度中来,让他们来考试。

    然后再从中拔出那些尖尖来。

    厉害聪明的人,不论何种考试制度,他们总是还能拔尖儿的。

    如果一个读书人,连考都不愿考,或者说连某一种考试方法都过不去,那说明他们还不够优秀。

    虽说这种言论罗成并不完全赞同,但是也有一定道理的。

    这也是为何到了明清之时,八股文章发展到了极致,专走那种刁钻之路的原因,皆因为当时全天下的读书人都已经纳入到了这个体系之中,朝廷需要的是从千千万万读书人中,挑那些人尖子。

    因此不需要挑什么诗词歌赋做的好的,或是什么策论能言的,只是从四书五经里挑词断章的让他们写,目的其实还就是为了加强难度,以最快的挑出尖尖来。

    这种看似不合理的制度,又有其实用之处。

    不过罗成依然是那个反对这一套的。

    当然,他更反对隋朝时的科举考试办法,隋朝时的科举,有常科和特科两种,其中常科又分为秀才、明经、进士、明法、明书、明算等六大科。

    秀才科是最难考的科,往往数年才开一科,一科只录一二人。因为太难考,所有秀才科对罗成来说,没什么实际意义。

    隋朝科举,比较考的多的还是明经科和进士科。

    明经科主要就是以儒家经学为考试内容,考一些墨经贴题等,说白了就是只考指定的几本经书,如孝经易经等,然后考填空题、默写题等,还有就是经义,阅读理解题。

    总的来说,士族出身的读书人非常喜欢考明经科,因为经学传家,他们家族对于这些儒家经书既有传承,而且都有各自渊源的经学讲读,这算是家学,天然优势。

    而普通学子更愿意考进士科,因为他们好多人没有条件通读多经,哪怕明经科还考虑指定一到两经为自己的专长,只考这两经,但对好多人来说,这时代读书成本高,一套经书那也是他们拥有不起的,只能通过借阅抄写等方式来学习。可进士科不同,进士科主要是时务策五道,文章词华的优劣来做为考试的标记。

    相对来说,明经科更需要的是底蕴,考起来反而容易的多,对经书的死记硬背都足够了。而进士科更务实,更讲究文才文笔,对经书的掌握反而不那么高,那些天赋高但条件差的读书人,往往可能在进士科大显身手。

    不过相对来说,明经还是简单的多,因此隋朝科举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考明经,三十岁考中都算老了,而五十岁考中了进士,已经算是年轻,足以说明明经和进士科的区别。

    至于说明法明书明算这三科,其实就是考书法、律法、算术的专业才能,一般录取后都是为吏。

    罗成这次还是打算创新,不再沿隋朝老路走。

    隋朝的六科,并不是年年考,经常中断。罗成则准备一年一科,只考进士科,取消明经明法明书明算和秀才科,但同时,又设立分级考试制度,不是直接来京城考试,通过层层考试,把尖尖儿送到洛阳来。

    现在关键的还是考试内容。

    许多士族出身的官员,坚持认为当考明经,以经书为主,甚至他们还提出了以三礼三传连同《易》《书》《诗》为九经,列为科举考试书目。三礼为周礼、仪礼和礼记,而三传则是左传、公羊传和谷梁传。

    对于只考九经,罗成当然不同意。

    只考九经,那将来岂不跟八股一样,只考出来一堆只钻研九经,只会死记硬背的书呆子?

    “陛下,这道奏章内容倒是新奇。”

    长孙氏拿起一本奏章,翻开一看,不由眼前一亮,连续为皇帝读了好几天奏章,读的奏章都有上千本,长孙对于科举考试之事,现在也是十分了解了。

    “哦,能让观音婢说好的,看来真是有些内容的,是哪位宰辅之言?”

    长孙氏捂嘴轻笑,“陛下这次可是说错了呢,这是一位武将的本子,左亲卫中郎将、武水县开国伯常何的奏章,这字还写的很好呢。”

    一听常何的名字,罗成立即笑道,“常何不过是个老粗,字都不识一箩筐,那几个字写的更是和狗爬一样,这定是他府中哪个幕僚门客代笔的,先念来听听。”

    常何的奏章确实是马周所写,马周对于皇帝要开科举,先是拍了一通马屁,大为称赞,对于皇帝已经决定的科举规模、参与科举者的身份条件标准等都很赞叹。

    他接着提出,大秦的科举考试当把过去明经进士明法明算明书的考试内容都包容进去,同时还要以礼部官员铨选的身言书判四个条件纳入进来,结合一起,形成大秦科举的进士科考试。

    罗成一听,不由的惊讶。

    “果然不一样啊,听了这么多奏章,还真就这一条说的很有建设性。将过去明经明法明算明书和进士科都结合一起,再结合身言书判四条,嗯,有见识。”

    过去明经考的是经义,明法考的主要是律令策等,明书又称明字科,主要是考文字兼书法,明算则是考数学。

    在过去重治术轻技术重道轻器的时代,除了明经和进士科,明法明算明书都是不受重视的科目,只为选拔专门的吏员而已。

    一直属于末科。

    马周认为,大秦科举应当既要考明经,也要考时务策论,还得考书、算、法的能力,同时,还得把吏部官员铨选的身言书判也列为考核标准。

    “身言书判是选拔官员的四个标准条件,一是身,身体相貌要丰满高大。二是言,即言谈要雄辩有理。三是书,书体法式要刚劲美观。四是判,判案文辞要优美通畅。”

    用马周的话来说,科举毕竟是为国选官,因此就得按考核官员的标准来。要是长的太丑陋或残疾,当然不能授官,这有损朝廷和官府的形像威严。而要是话都说不清,这还如何当官?要是字都写不好,更休提其它。

    而判也是极为关键,取一些郡县或大理寺的真实案件,尤其是疑难案件,课其断决,而观其能否,这就要求考生必须通晓事理,谙熟法律,如此才能明辩是非,秉公判断。同时,还得有好的判辞,得优美通畅,言约旨远、对仗工整。

    说到底,马周认为大秦科举选出来的进士,就得个个是既要长的五官端正,一表人才,又得口齿伶俐,雄辩滔滔,还得写的一笔龙飞凤舞的好字,还要懂律法会算数,最后还要通晓人情事故。

    这不仅仅是能熟习圣人经书,而是得各方面都很优秀。

    皇帝听了,忍不住睁眼坐起。

    “马上召常何入宫,朕倒要听听,是谁在为他出谋划策,献如此良言。如此有才之人,给常何这个大老粗当门客幕僚,实在是太屈才了,如此才能,就算现在授一官职,也不为过。”

    “陛下也是此意吗?”长孙笑问。

    “不完全符合我心中科举制度设想,但在众臣的这些建议之中,这已经是难得的上佳,言之有物,而且确实不错。再增加一些,便能使用了。”

    “陛下,天已不早,不如明日再召常中郎将不迟。”

    “无妨,朕今天就想见。来人,去常何府中宣旨,让常何来见朕,记得把那位替他捉刀代笔的人也一起带来。”

    内侍急急出宫。

    暮色黄昏,闭门鼓已经在敲响。

    一队内侍的到来,还是让常何有些忐忑,暗想难道马周那道奏章写了什么犯讳之语?

    “陛下召常中郎将急速入宫面圣,还有把为中郎将代写奏章的那位也一起带去,陛下也要见他。”

    常何不安的问,“敢问为何如此急切召见?”

    “放心吧,陛下心情很好,还夸赞常中郎将,说你眼光了得,居然请了位如此了得的门客幕僚呢,陛下看了你那幕僚代写的奏章,很高兴呢。”

    听到这,常何提起的一颗心才放松下来,不过也还是惊叹,皇帝真是圣明了得,居然一眼就能看出奏章是由他人代写。

    “请天使稍等,我这就去叫马先生。”

    马周听闻天子相召,很淡定,掸了掸衣袖,“走吧。”

    “你难道不害怕?”

    “能得见天子,这是吾梦寐以求的机会,为何要害怕?吾求之不得也!”

第1055章 铤而走险只为利

    亿岁殿。

    皇帝派人催促了四次,马周才终于前来。

    因为是白身面圣圣,因此马周入宫后还被内侍带去沐浴更衣,特赐了一件白袍。

    “草民以为,陛下当严明赏罚、倡行节俭、与民休息、约束诸侯、选拔良吏,如此则天下大安,国祚绵长。”

    罗成见到马周后,发现这位放荡不羁的才子倒是气度不凡,面对着马上打下江山的战神天子,马周也很镇定。奏对之时,不急不缓,十分有条理,而且每一条都确实很有见地。

    “从前开皇盛世之时,国家遭遇灾荒,可一匹绢才值一斗米,而天下安居乐业。百姓知道皇帝十分关心爱怜他们,因此人人自安,不曾有怨言。而到大业初年,连年丰收,一匹绢却值数石粟,百姓都认为皇帝不关心爱怜他们,都有怨言。”

    “本朝立国虽未久,然则如今斗米不过二三十文钱,匹绢却直千钱,能值五石米以上,加之盐法专税,盐价极高,百姓已经颇有些议论。臣以为,这多是因为如今朝廷新办之事,有许多并不是当前首务之急,有不少是目前无关紧要之事的缘故。”

    “自古以来,国家的兴亡不能取决于积蓄了多少,只决定于百姓生活是苦还是乐。就拿近代之事便可证明,隋朝之时,两代天子不过三十余年,可积蓄极多,隋朝贮粮的洛口仓,当时积粮数千万石,可中原却有无数百姓饥饿而死,最后洛口仓却被李密所据,成为其反隋割据的粮草来源,其它各地的粮仓府库,也多为那些反王所据有,直到如今大秦立国数年,当年隋朝的许多府库都还没有用尽。”

    “大隋从民间百姓手里取走的大量粮食布帛,结果却为王世充、李密、李渊等利用,积聚起大量人马。”

    罗成问,“难道国家不应当征收税赋储藏积蓄吗?”

    “陛下,贮积本来是国家的正常事务,但不能因而国富而民穷,应当使百姓有余力然后征收储藏,怎么能使百姓劳苦而强制征收,结果百姓受饥,征收来的钱粮最后却全被贼寇所用呢?这样的储藏是没有好处的,节俭让百姓休养生息,这才是应当做的,不能国富民穷,而应当藏富于民,国方安稳。”

    “陛下自登基以来,虽也修改税赋律法制度,给百姓授田均地,减轻民众负担,但这几年朝廷做的事情太多,太急。天下未安,朝廷用兵却无时无刻,没有片刻停止,臣听说朝廷为了征战,府库已经用尽,不得以发行债券,借债五千万贯,五年借债利息都得几百万贯,这是把以后几年的朝廷收入提前透支,这是寅吃卯粮,万一将来有水旱蝗灾,或是什么疫病瘟情,又或敌人侵犯,不法之人趁机作乱,就会出现不可预测之情况。”

    做为一个白身,初次面圣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罗成觉得马周已经显现出宰相之才了。

    “马周,你说的这些都很有道理,朝堂上诸公也都有如此见识,今年河陇战事结束后,朝廷已经要全面与民休息,朕如今也欲广选才干之士,马周,朕便授你为御史台巡察御史如何?”

    巡察御史只是正八品下,品级低,甚至无出入朝堂正门的资格,只能由侧门进出,非奏事不得至殿廷。但对内外官吏皆有监察权,权限甚广,可以令百官忌惮。

    大秦的御史台改隋制的三台为一台,但御史台内又下设台院、殿院、察院三院,实则就是把隋朝的司隶、御史、谒者三台变成了御史台三院。

    皇帝直接授马周正八品下的巡察御史,看似品级低下,可这却是个极清要之职。

    谁知,马周却直接拒绝了。

    “臣不欲幸进,陛下有意推行科举取士,臣自以为可以参加科举而中取,走正途出身。”

    “哈哈哈,你这个自信倒不是错,也罢,朕便赐你银符白袍,可受诏入宫奏对。朕希望明年金殿殿试之时,能够看到你。”

    马周谢恩。

    待命人送马周出宫后,罗成坐在殿中沉思良久。

    连马周这样的书生,都知道现在大秦做了许多并不是很当务之急的事,看出大秦行事太过急切,已经导致有些不稳了。

    用兵频繁,盐价居高,这都是百姓不太满意的地方。

    还有就是他们认为宗室和诸侯们权力过大,刚才马周甚至认为完全没有必要实封诸侯,更没有必要在中原还没稳定的时候,就急着去开疆拓土。

    虽然这几年,朝廷打下了许多新的疆土,可这些新疆土上哪怕移去了许多中原的罪犯、贫民、奴隶等,但要稳固还需要很长时间。

    而现在,朝廷恰恰是最需要休息生息的时候。

    百姓厌恶战争,经历隋乱后,他们更迫切的期待能够早点过上几天太平日子。

    对外战争不断,虽然一直是胜仗,但开销也大,甚至战马牲畜以及将士们伤亡也大。

    就拿上次的河陇战争,伤亡将士两万余,死亡军马驮马等十余万匹,朝廷为此耗光国库,还得借贷五千万贯来善后。

    开皇中,盐每斗十钱,不及米价。

    大秦开国,朝廷每斗盐加价百钱,同时因为实行民产官收商运商卖,盐民产盐,卖给朝廷是一斗十钱,除去人工等成本,盐民还有不错的收益。朝廷收到盐,直接加价一百,一斗一百一卖给商人,商人得运输得售卖,于是这个盐价最后还得加,到百姓手里,已经有一百二三十甚至更高。

    此后用兵频繁,朝廷对于盐税的倚仗更高,于是盐价不断走高,从一开始每斗加价一百,到后来加价二百,再到如今加价三百。

    百姓买盐,往往要一斗三百四五十文。

    这其实便是变相的寓税于盐,是变相的人丁税,但现在问题是两税改革后,两税大大降低,朝廷税赋减少,全靠工商市舶专卖等税收,尤其是盐税,已经成为了朝廷第一大收入来源。

    盐价哪怕降低个一两成,朝廷这边马上就要出现财政缺口。

    但高盐价又导致了百姓开始不满,同时也催生出了一大群铤而走险的私盐贩,哪怕朝廷再三宣告,贩卖私盐一斤一两都要论罪,而朝廷的惩罚极重,一经抓获私盐贩,都是直接发配边疆流放垦田,永不得回中原。

    但十文本钱不到的盐,到百姓手里就要三百多文钱,这里面是几十倍的利润,依然还是有大量的人冒险犯禁。

    其实有不少官员提出,盐税降低,贩私盐的利润变少后,私盐贩子自然也会少。

    可朝廷却无法降低盐税。

    “连马周这样的民间书生都能看出来的问题,可满朝公卿却无人能够解决啊!”罗成叹惜。

第1056章 王朝周期二百年

    秋风徐徐。

    皇帝今天换上了白色儒衫,带着许和尚一起去少林寺,陪同只带了数十侍卫,另外羽林骑远远的跟在十里之外。

    “陛下今天怎么有心情去嵩山啊?”许和尚疑惑问。

    “出来了,就叫我五郎。”

    “是,五郎。”

    “其实就是想出来走走看看,这几年,我一直在忙,忙的脚不着地,自认为做了许多应当做的事,可马周却告诉我,朕做的许多事情都不是现在当做的事,还说其实有些事情已经惹的大家不快了,我就想着出来看看,看看下面真实的情况。”

    佛道改革也是皇帝做的比较急的一件事,他如今想来看看,少林寺变的如何了,是否有所改变,而当地的百姓又是如何看待的。

    从洛阳到嵩山,官道很宽阔也很平坦,罗成一路骑马,很细心的观察着这条路,有的时候,看一个地方的发展和治理,仅看路就能看的出来。

    这条路是几年前拓宽过的,但过了几年,路面还是很平整,路边的沟渠也都看的出有定时维修。

    “五郎,路上灰尘大,要不换马车吧?”

    “不用,一点灰尘算什么。”罗成不以为意,这年头就算再好的路,可灰尘总是难免的,尤其是天晴许久后,路面起灰,有点风一吹,人便一身是土,故有风尘仆仆一说。

    而如果遇到雨季,路面可能就会泥泞不堪。

    若是路没及时的维修,则就会出现坑洼,有的路面翻浆时甚至能没过小腿。但这条路,一路走来,看到的却是没有坑洼,还能明显看到不少地方有新填的石子砂子,这些明显就是后来填的坑。

    路边的田地,没有出现荒芜。

    哪怕是秋收之后,可也能看的出来,那些地里留下的麦茬。

    甚至有的地里,已经种下了冬小麦,能看出一层绿色。

    还有种萝卜的种油菜的。

    “这地种的勤,地力跟的上吗?”罗成问。

    “五郎,这里毕竟是洛阳周边,京畿附近。因此这里的田地水利设施更好,而且这里的农产品也不愁销和运输,故大家都会尽量利用土地,至于地力,百姓也会堆肥沤肥。”

    “仅仅是咱们洛阳城里的太仆寺,一年光卖马粪就有几十万贯钱呢,这笔钱都入了太仆寺的小金库里,所有诸寺监就他们最有钱。”跟随罗成身边的一位管家装束的,则是皇城司提督李宪。

    太仆寺管天下马,而洛阳做为京城,拥有大量的马,还有许多马场,故此这些马粪就成了他们的一大额外收入。

    朝廷这几年也很重视农业技术,比如说曲辕犁、沤肥法等也渐渐普及,洛阳周边的田地,已经很少有轮耕休耕的田了,一般一年都是两季,或是间种搭配,尽量提高产量。

    不过这年头没有化肥,要提高地力,于是只能靠比较原始的办法,比如粪肥就是最有效的一种办法,还有如草木灰啊,塘泥啊等等,也很有肥。

    正因此,太仆寺的马粪卖给洛阳周边的粪商或百姓,一年也能卖个几十万贯钱。

    而洛阳城里甚至还出现了许多家专门的粪行粪商,他们划片经营,分区承包,主动修建和承包街道坊区里的公共厕所,还出钱雇人每天清早去收夜香倒马桶,免费为洛阳居然掏茅坑。

    而干这行,还得向朝廷交税,但依然很多人想抢着干,于是只能承包,并且是每两三年就要竞争一次的。

    当然,无利不起早,没有利益的买卖不会有人做。

    被称为夜香的行业,利润却不低。

    百姓对于肥需要很高,肥能增加粮食产量,不用休耕轮作,因此肥就意味着粮食意味着钱。

    那些粪收把收集来的粪肥,会运到城外的肥料加工厂,经过发酵、晒干,再混合入草木灰、黄泥等等,最后制成一袋一袋的干散肥料,这种肥料易于运输和施肥,不会烧根之类的,直接就能用,效果还极强。

    百姓们也会算账,虽然买肥要钱,但施过肥的地增收的产量却远比投入更高,因此大家都乐于买肥,自己平时也想办法沤肥堆肥,不够就再买。

    因为粪肥需求大,洛阳甚至是一粪难求。

    现在洛阳城门口,甚至有专门的人免费给那些入城的牛马等坐骑挽马发放粪兜子,以收集畜粪。

    连菜市场里的那些什么鱼内脏牲畜内脏等垃圾,都有人收集,然后拿回去煮,再加入许多作料,最后加工成肥料。

    此外,菜籽油饼渣,豆油饼渣,这些榨汁后剩下的渣饼,也成了制肥的好材料。

    罗成仔细观察,发现就连这乡野官道上,每隔一段路,都会有一个公厕,完全免费,甚至还会提供厕筹。

    这都是百姓为取粪而主动修建的,但就连这公厕也不是想修就得修,因为这官道有专人管理,要修公厕,首先得相距多远才能修一个,其次,得按统一标准修,不能随便搭个棚就行。

    “五郎你可能不知道,现在那些夜香行的啊,为了能够得到百姓支持,好来年再竞争承包权,每旬都会去掏一次茅厕呢,而且绝对干净,甚至每次都还要带上些瓜果蔬菜之类的送给住户呢。”

    罗成笑笑,“这是好事啊,百姓得了便利,免的自己动手清理,还不方便,而那些夜香行的则得了他们想要的夜香,双赢双利嘛。”

    罗成中途还特意找了个公厕去上,发现果然还挺干净。

    “看来百姓也开始在向着精耕细作方向努力了,这是好事啊。”罗成大为感叹,洛阳这样的地方,就算是朝廷再三出台各种限兼并等政策,可终究还是地少人多。

    “如今洛阳及附近的百姓,普通一户人家也就是三四十亩地,府兵家庭则地要多些。”

    三四十亩地,若按传统的耕种方式,是只能勉强养家糊口的,皆因传统方式,只是广种薄收,粗放式耕种,看天吃饭。

    但现在,百姓开始深耕细作,一来是有了牛马可深翻深耕,二来是有了肥田法,再加上洛阳这边的田地水利设施要好些,因此产量得以大大提高。

    原本一亩地也就是一石左右产量,现在一亩地能产两石左右,甚至还能再间种一季其它的,比如粟或者是大豆又或者是萝卜等等,实际收成又提高不少。

    总的来看,现在投入大点,花的精力更多些,但一亩地却差不多有过去两亩甚至是三亩的收益。

    不过罗成听到普通百姓,一户也就是三四十亩地的时候,还是比较复杂的。

    历史上有个王朝周期说,说一个王朝也就是二三百年,就会有一个周期性,旧王朝崩溃新王朝诞生。

    这个周期性倒不是什么天命、运数,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二三百年之后,王朝人口大增,而土地却兼并严重,土地最终成了最大的根本矛盾,朝廷无力解决,于是当遇到点天灾或大的战事,因此就会彻底崩溃灭亡,然后直至新的王朝诞生,开始新一轮的土地分配调整,然后再能延续二三百年。

    “一户三四十亩地,还是少了一些,不过如果能够把洛阳这里的精耕法推广出去,倒是能大大降低一些土地的矛盾。”

第1057章 半亿人口九亿田

    土地既是百姓的命根,也是王朝的命根。

    百姓没有土地,在古典农业社会,就会很艰难。而对于王朝来说,若是控制不住土地,就免不了这二三百年一个周期轮换的命运。

    想历史上被称为穿越者的王莽,也曾经面临着这样严峻的问题。

    西汉末年,经历二百多年历史的中原王朝,面临的形势极为严峻,土地兼并严重,绝大多数的土地都落入到了贵族豪强官员们手里,许许多多百姓沦为了失地农民,甚至最后只能成为别人的奴隶。

    曾经被西汉上下都视为圣人的王莽,在全国人民的拥挤下成为了新朝皇帝。王莽很有才能,可面对着西汉留下的那破烂家当,也是一愁莫展。

    他与其它开国皇帝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他是接受禅让的,而他受禅时,当时举国上下,尤其是那些贵族士人官员们,几乎是完全赞同的。这就意味着,王莽其实全盘继承了西汉的这些上层阶级,天下真的只是换了一个皇帝而已,一切都没有变。

    王莽想改革,可却无处下手,从哪下手,都要触动那些旧利益集团的利益。最后,他只能托古改制。

    可王莽本来是那些利益群体推出来的新代表,结果他却要反这些利益群体,要搞田地国有化,要搞禁止奴婢化,这谁能肯呢?

    最后王莽只能又另想了一个办法,就是对外战争,积极开拓,试图在动不了既有利益集团盘子里的肉的情况下,去抢羌人的,去抢匈奴人的。

    于是便有了西海郡,西海郡表面上是因为王莽说天下有东海南海北海郡,唯独少个西海郡,于是要青海的羌人献地,新设个西海郡。

    但本质还是中原土地矛盾无法解决,于是想办法对外开拓。

    王莽在位不过十几年,对外用兵不断,不是他好战,而是希望能够对外争夺土地,以殖民安置中原那些无地的农民,缓和一些社会的矛盾。

    奈何,王莽各种改制,到处折腾,结果一事无成,最终既把旧利益群体惹怒了,也把百姓折腾烦了,于是大家一起把他又掀下去了。

    相比王莽,罗成的处境要好一些。

    他是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天下,他从边地一偏将,到最终基本上平定天下,全是一路打过来的。

    因此罗成当初不论是干关陇旧贵族们,还是打压关东士族们,都是毫无畏惧,也无人能反抗的了,就因为皇帝的力量来源于他的军事集团,而那群人与旧贵族旧士族们,基本上没多大干系。

    但还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皇帝的面前。

    人均占有耕地数实在太低。

    现在大秦基本上统一天下,连江南三藩也是自称臣藩。

    现在大秦朝廷民部里的最新普查数据,是大秦拥有九百多万顷土地,九亿多亩地,人口则是八百多万户,拥有五千万出头的人口。

    大秦推行两税制后,基本没什么不课户,官员贵族也一样要按亩征两税,唯有府兵可免除两税。

    大秦通过战争,灭亡了数国,夺取了大量的户籍人口和土地,并通过放免汉人奴隶,移民边关的策略,把隋朝时的大量不在户籍里的奴隶,都转变为了朝廷的户籍人口。

    同时对佛道的控制改革,也从中转化出了大量的出家僧道以及佛寺道观的净人奴隶。

    国家人口增多这是好事,意味着国家实力的增强,可从另一方面来考虑,又不一样了。

    国家总共才九亿多亩地,人口却已经达五千多万。若是以平均计,每口能占田十八亩,看似不少。

    但实际上,官府、官员、贵族、地主们占据了大量的田地,而且府兵们所授田地也远远高于普通百姓。

    因此绝大多数百姓,其实是达不到这个十八亩的平均的。

    更别说,地有好有坏,边疆的地可能数亩当不了中原一亩肥沃和产量,就算同是中原的地,也有水浇地、坡地、旱地、山地等之分。

    这还没算上秦朝的一亩地,面积远比后世的一亩地要小不少,只有五百来平。

    仅从这里其实就可以看出,西魏以来的均田制,其实有很多漏洞。均田制一丁授田百亩,甚至牛和奴婢都能授田,但那仅是在战乱频繁之时,有大量的无主土地和新夺取土地可以拿来授田。

    但是在现在,土地都有主人。

    简单的算一下,地就这么几亿亩,人却有五千多万口。

    哪怕只以户来算,一户平均也才百亩地,但诸侯们一人就能拥有数万亩地,占人口极少数的贵族官员们,却占有了很大一部份的田地。

    中原百姓能分到三四十亩土地一户,都很不错了,还得包括桑田、林地这些。

    罗成为何要设立禁军,不全搞府兵?

    就是因为府兵对田地的需求是极大的,每场战斗过后,朝廷都得拿出许多田地来赏赐他们的军功,但国家统一之后,田地都是固化的,朝廷很难源源不断的变出田地来。

    历史上唐朝府兵为什么到开元时就崩溃了?

    还是因为玄宗朝时边疆四处开战,战事不断,但朝廷已经无土地可赏府兵了,于是没有人愿意再去当府兵,府兵打不了胜仗,自然府兵制崩溃,于是改设立募兵制,并且为了适应边疆的战争需要,开始设立节度使,征召长征健儿,让他们带家眷过去屯田长驻。

    这种新的制度虽然改变了府兵制崩溃后无兵可用的局面,可随之而起的却是节度使重兵在外,开始威胁到中原朝廷,守外虚内,最终导致了安史之乱。

    从罗成了解的历史角度来说,要解决这个根本矛盾,只有两种方法。一是继续限田,同时加大对外征战的力度,夺取更多的土地然后殖民。

    其二,就是大力发展工商和手工制造业,发展对外贸易,让更多的失地农民进城,转而成为手工制造业的工人,不再依附于土地,而是成为产业工人。这其实在晚明之时,已经出现了。

    不对就稳定性而言,无疑还是第一种更高一些,但也更艰难些。

第1058章 诱斩藩酋开疆土

    缓缓登上山门。

    “嵩山似乎更安静了许多。”罗成笑着道。

    来到山门迎接的护国法师道信方丈倒是表现的很平静,“山林之中,恢复些本来安静也挺好。”

    一起上山的时候,罗成也顺便打量着如今的山寺,确实少了许多以前的喧嚣,山上不再留宿香客,也不再有素席出售待客,更不再接待女香客。

    进得寺中,罗成先到大殿佛前上了一柱香。

    没有什么大把的金银赏赐,什么香油蜡烛这些,皇帝只给寺里带来了几箱经书。既有佛经,也有经史子集,然后就是些纸墨笔砚。

    寺中还有一百僧人。

    道信虽有了一个护国法师的头衔,但这寺中也并没有因此就尽是公卿王侯前来,或许是因为皇帝对佛道的态度,因此也没有多少人愿意过份亲近山门。

    “寺中的一千亩地,种的过来吗?”

    道信便道,这一千亩地他们种了麦粟还种了菜又种了些果树桑树,“我带着徒弟们一起轮班耕种,寺里还养了牛帮忙耕地。”

    现在寺里僧人们每天早起先念经礼佛,早餐之后,便一起下山到寺田里去干活,翻地锄草施肥浇水。中午饭后,休息一会,下午继续念经抄经诵经等,到半午后,则再到地里去干会活。

    他们甚至开始自己养蚕织布,种麻沤麻。

    “难怪我看法师你们好像都黑了一点呢。”罗成笑着道。

    不过道信和尚倒觉得眼下这种状态挺好,每天现在只有少量的信众前来,因此只要轮流派些弟子值守接待就好。

    他们自耕自种,自给自足。

    不再拥有万亩寺田,也不再有质库放贷,不再有大量的寺庙净人奴隶佃户们,他们的生活简单了许多。

    诵经礼佛、耕作劳动。

    寺里留下的这一百僧众,都是很虔诚的,大家对眼下的这种苦行僧般的日子,也没有什么意见。

    “如今的我们,少了许多外界的干扰,也少了许多俗世的浮躁,要感谢陛下。”

    “若天下僧众都如法师你这般想,就好了。”罗成感叹着道,并不是所有的僧人都能这般超然洒脱的,先前各地的佛道改革,还是引起了不少的阻挠。甚至还有不少暗里生事,煽动群众的。

    好在罗成没有给他们半点机会。

    中午,寺中招待皇帝,道信发话,并没有特别做什么素席,而是跟着寺中和尚们吃一样的午餐。

    寺田里产的粟谷,自己脱壳煮的小米粥,然后配上寺里种的萝卜,还有一些小咸菜,每人还有两个馒头,一个杂面的一个白面的。

    ”招待不周!”道信双手合十。

    “已经很丰盛了,一般百姓之家,也未必能有这么好呢。”罗成又道,“法师你们自己耕种,自给自足,很了不得了。不过出家之人,又要耕作又要修行,还是得注意补充下营养的。”

    皇帝与寺中僧人们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饭,然后皇帝与寺中方丈等大和尚聊了一会经义,听道信讲禅法讲悟性佛性。

    罗成没在寺中多呆,去山下寺田里转了一圈,看了看和尚们种的地,发现他们种的麦子很不错,那边的萝卜地里更是绿油油一片。

    菜畦很干净,没有什么杂草,看的出来是用过心的。

    “陛下,剑南道苏定方都督奏捷,收复汶山、同昌二郡,细封部族长细封犀被俘后归附,其子细封步赖请为前锋,领契必何力与执思失力二位将军攻打党项拓跋部,三战三捷,党项拓跋部死伤战士三千余众,其首领拓跋豹率部从向北至积石堡下请降。”

    “王玄策校尉诱斩拓跋豹父子,然后围其部众,尽皆迫降之,得口三万余,马万匹,牛羊牲畜十余万,党项第一大部族,拥有万骑的拓跋部,亡!”

    罗成听到这个消息,微微皱了下眉头。

    “拓跋部既然率部众到积石山下请降,王玄策为何还要诱杀拓跋豹父子呢?不过杀就杀了,传旨给王玄策,朕赐他加阶三级,职升一级,另赐马十匹,党项奴二十个。”

    “传旨苏定方,拓跋部之地,由大秦军控制,不要交给细封部。拓拔部的地盘,朕稍后要封给苏定方和王玄策等一众诸侯为封地。”

    “诏细封犀入朝为官,加细封步赖游击将军阶。”

    皇帝对于拓跋部的处置,依然苛刻。对于被王玄策俘虏的这几万人口,他没打算给他们再划块地盘让他们放牧,而是直接下旨,将他们全都贬为奴隶。

    其中部份就做为此次作战将士们的赏赐,兑现军功,其余的则送入中原,安排到各个官府作坊里做奴隶。

    党项部的地盘,不适合农耕,但也可以拿来分封诸侯,诸侯也可以在那里发展畜牧养殖,一样能成为朝廷的屏藩。

    积石堡下,拓跋豹父子七人的首级被高高的悬挂着,寒风吹拂之下已经变形,难以辩认。

    细封步赖打量着那一排头颅,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这可是曾经让他们细封部族都得小心防备的拓跋部啊,如今族长父子几个,却全都成了这陀烂肉臭骨。

    “拓跋部三万余口,尽皆为奴?”

    细封步赖有些小心的问积石堡兵马使王玄策问道,这个年轻人是真狠啊,一言不和就把来投的拓跋父子砍了,还派兵把拓跋部三万余口骗到一个山谷里,然后从外面围住,迫使他们投降。

    如今,却全要将他们贬为俘虏。

    王玄策身着明光铠甲,手按着环首刀,哼了一声。

    “拓跋豹父子以为我大秦好欺焉?想来攻就来攻,想来投就来投?他当初敢来犯,就得想好后果。”

    细封步赖不敢再多说什么。

    良久,他才又道,“按当初我细封部与苏都督的约定,攻破拓跋部后,土地牲畜归我细封部,人口归朝廷,不知”

    他的话还没说完,结果就被王玄策瞪了一眼。

    “这或许是苏都督与你们的约定,但不是与我的约定,某是青海道河源郡积石堡镇守兵马使,只听冯孝慈都督的指挥,不用听剑南道苏都督的调令。拓跋豹父子是被我擒斩,其部众也是被我所俘,其地盘自然也理应归属我的占领,你细封部若是敢趁机侵占,休怪我王玄策不客气!”

    细封步赖站在那里,尴尬无比。

    他想据理力争,可看着那一排首级,又说不出话来。

    但心里又极不甘心就这样算了,于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怎么,不服?”

    细封步赖咬牙,“不敢。”

    “我不管你是不敢还是什么,话我已经说清楚了,若是你敢有半点越界,便是我积石堡军的敌人,到时休怪我等秦刀无情!”

    细封步赖憋了一肚子火,却无处可发,脸都憋紫胀了。

第1059章 丝路重开公主至

    赤色的骑兵在山谷之间奔驰。

    大河之畔,一个个部落,要么臣服,要么远避,或者龟缩于那碉堡山城之中。

    一条条河畔,驿站兵堡正在修成。

    一座座山岭之上,烽墩望台也建起并飘扬着红旗。

    开元五年。

    元月。

    洛阳。

    春寒料峭。

    午后,金色阳光温暖着洛阳城,随着一阵阵的铃声,一支巨大的队伍来到了洛阳城外。

    赶着牦牛、骆驼,骑着马匹的队伍,远远看着洛阳城的巍峨,不住的感叹赞扬,虽然,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中原的大都城了。

    在金城时,他们惊叹过,到了长安时,他们更惊叹。

    过潼关时,他们赞叹关城雄伟,经黄河时,他们称赞大河涛涛,进入中原,又称赞这边的沃野千里,但看到洛阳城时,依然还是忍不住惊叹。

    洛阳比起长安等关中之城,尤其的宏大和热闹。

    “洛阳守门的秦军,铠甲真鲜亮,个个好威武!”

    “这些是秦人的禁军呢。”

    刘仁轨哈哈笑着对那些议论不已的吐蕃人道,“其实你们看到的这些守门将士,他们是内衙的人,隶属于监门卫府,专责守门城门宫门的。”

    监门卫府的人远远看到他们过来,并没有过来招呼,另一边自有一队士兵过来,这些人装束却又有些不一样。总的来说,三衙的士兵都是赤色军袍,但不同的衙门镶的边颜色不同。

    而各衙内不同的军卫府,其下的士兵军袍上又有不同的图案或是标记。

    再加上军士们肩上的铜章,胸口的身份牌,可以很快的判断他们的身份,不过对于吐蕃人来说,这就显得有些复杂了,他们更习惯的是打不同的旗号绘不同的图甚至是骑不同颜色的马。

    一员肩膀上顶着都头标识的军官上来。

    刘仁轨策马上前,行过军礼。

    “羽林郎刘仁轨。”

    那名都头连忙回礼,“右骁卫旅骑尉都头赵盛拜见刘羽林郎。”

    “这是吐蕃使团,送吐蕃公主来洛阳侍奉天皇,随团的还有他们进贡给圣人的黄金和牦牛、山羊绵羊,以及一些卫藏土产。”

    都头赵盛呵呵笑道,“怪不得说老远就闻到一大股腥膻味呢,原来是吐蕃使团到了,请到这边登记一下。”

    “这一路我也闻够这味了,总算是回到洛阳了,可算能交差了。”刘仁轨哈哈笑着。

    那边监门卫府的军校们则远远打量着,“最近可真是热闹,这是第几支使团了,加上那些商队,今年来洛阳的藩人可真多啊。”

    “昨儿个有从遥远拂林(东罗马)来的商队,再前些天,还有自波斯来的,都是要来赶咱们今年洛阳的上元灯节呢。要知道,今年陛下有令,自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金吾不禁,期间不但三市昼夜经营,甚至各里坊也不限制,待坊之上都可以张灯结彩,摆摊交易呢。”

    去年大秦虽然打了一场艰难的战争,但结果是大秦赢了。

    在西面,西突厥的射匮兵败,逃往千泉之后,再被铁勒军与莫贺咄军击败,被迫继续西迁,西突厥之地,莫贺咄成为大汗。

    不过莫贺咄实力不济,当了大汗后依然对大秦是十分恭敬,不敢有半分狂傲。原本臣属于西突厥的西域诸国,现在都成了大秦的诸羁縻郡,连西突厥的十部,现在也都由朝廷在其地各设郡县,授封侯伯爵位。

    莫贺咄的可汗,其实已经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空有其名了。

    秋,大将军王嗣业以及大将军秦琼等诸功臣猛将分封伊丽,使得现在西域的形势就越发的变的复杂起来。

    大秦东有伊吾、高昌、焉耆三郡,西有伊丽三十六诸侯封国。

    再加上西域原二十七国以及西突厥受封的十三郡,整个西域天山南北,直到葱岭东西,虽说大秦朝廷的安西道只管三郡,但实际上现在各方都以大秦马首是瞻。

    西域局势还有一个巨大的变化,那就是过去隋乱时,西突厥控制丝绸之路,一度堵住了泰西商人与中原的往来,但现在,这条丝路终于又通了。

    丝绸北路、丝路中路、丝路南路。

    既有从且末通往象雄,然后直抵天竺诸国、联通波斯萨珊的商路,也有直接越过葱岭经过吐火罗往波斯之路,也有往康居或碎叶一直向西,直抵泰西的商路。

    西域再无阻拦,丝绸之路重新申通。

    大秦的使者宣告四方,于是河中的粟特人,泰西的拂林和波斯人等,都纷纷有商队赶来中原,都想要再次购买到中原生产的美丽丝绸和瓷器等商品,并且出售他们的香料、金银珍珠等。

    西域丝绸之路的重新打能,带来的是无数的西域商人,有那些碧眼睛卷胡子的粟特商人,有那些高鼻梁的波斯商人,还有那些金发的拂林商人,以及许多美丽的胡姬。

    而现在,吐蕃人也来了。

    不过守门的监门卫府士兵们,明显不太喜欢这些穿着脏皮袍子的吐蕃人,他们看起来比西域胡商们差远了。

    不过当刘仁轨把一份单子递到他们那登记时,那位监门卫府的校尉却是吃了一惊。

    吐蕃使者送来了赞普的亲女儿赛玛噶公主,这倒没什么,南蛮小国的公主而已,不值几个钱。

    如今大秦周边诸藩,都争着要送公主来洛阳呢,似乎谁家公主没能进入紫微宫,就会在诸藩中丢脸没面子一样。

    以前诸藩都是比谁能求娶到中原公主,但现在大秦不下嫁公主和亲,于是这些人只能争着比谁能把自己的公主嫁到秦国皇宫了。

    契丹、西突厥、铁勒、奚等诸国都先后送了公主进宫,但是如吐蕃这么大方的还真是少见。

    居然黄金五千两,白银一万两,另有牦牛一万头,山羊绵羊等共计五万只,另外吐蕃人还把流落到吐蕃的汉人百姓一万余人,送还大秦。

    “这赔嫁可真够丰厚的啊。”校尉惊叹着道。

    刘仁轨笑笑,“什么陪嫁啊,这是吐蕃赞普对先前进入吐谷浑,围攻大非岭,冒犯我大秦的赔礼道歉,连那公主都是,可不是什么陪嫁。”

    “全是赔礼?”

    “也不全是,后面还带了上千驼的货物,都是这些吐蕃使者夹带的商货,要带到洛阳来私售交易的,那个他们有清单,自会交与你们登记的。”刘仁轨笑笑。

    校尉呵呵一笑,“想不到这些高原上的蛮子使臣也挺聪明的嘛,过来送嫁公主,还知道顺便做点生意,咱们洛阳城啊,那是丝绸之路的东方起点,南市里更是国际大交易市场,天下各地,各式商品无所不用,吐蕃人算是想对了。”

    “我这里对他们夹带什么的管不着,但就有一点,入城得把所带之武器全都暂留在我处,登记后交由我们代为保管,等他们出城之时,再交还。”

    洛阳城虽说上元节金吾不禁,但这些藩人使团和胡商商队,还是得提防着一二的。

    朝廷欢迎他们过来,愿意与他们交易,但身为守城门的监门卫府校尉,他得尽好自己的职守。

    “这个是自然的,我去跟他们说下。”刘仁轨笑着扭头,回到队伍前,跟吐蕃使团的首领噶尔东赞细说了一通,噶尔东赞只是点头,很快,他下令解下武器,交到城门那的校尉处。

    “我吐蕃使团护送公主到来,为何不见秦家天子派人来迎?”

    噶尔东赞一直没有见到有秦朝官员来城门迎接,眉头不由的微皱起来。

    刘仁轨呵呵一笑,“如今是正月,八方万国的藩使前来朝贺拜天子,更有一些藩国国王亲来呢,陛下和朝廷哪能一一都派人迎接,要是都迎接,这一天什么事也不用做,大臣们就光站在城门口相迎了。”

    噶尔东赞脸色有些难看,可又不好发作,只得不吭声。

    “走吧,登记后好,我送你们到鸿胪寺去,他们会为你们准备好休息之处。你们今年是头年来,所有也没有个使馆,你们这次来,有空可以在长安城南寻一处宅院,做为你们吐蕃使馆,现在城南那片,已经有了上百个藩国使馆了,他们还多有派人常驻洛阳,以方便与我大秦联系呢。”

    听到这里,噶尔东赞又是暗暗惊叹又是羡慕秦国的强大,居然有上百藩国已经在洛阳城建立了使馆,并派人常驻了,看来他们吐蕃这次也得买一座宅院做使馆并安排人常驻才好。

    吐蕃使团在城门口检查登记过后,开始入城,吐蕃带来的万头牦牛和五万头羊,其实大多都直接在青海和陇右由地方接收安置了,他们这次只带了黄金白银和公主来,当然,也有贵族们夹带的私货。

    武器交给了城门守卫保管后入城,远处,城门处的街铺,立即有武侯向上传递消息:吐蕃使团已入京。

    洛阳城每个街、坊拐角之处,都设有街铺,驻有武侯,大的街铺驻武侯三百,小的十人,整个洛阳城有数百座街铺,有数千武侯负责街面的治安,他们是洛阳城中的一双双眼睛,有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

    而在这些街铺武侯之外,洛阳城中还有大小望楼百余座,用以监视全城,一有点风吹草动,他们就能立即发现,并迅速以旗令鼓声传向洛阳府衙和金吾卫等衙门。

    除了城门的监门卫,街铺的武侯,和望楼里的士卒,巡街的金吾卫外,洛阳城里还有许许多多不起眼的不良人捕役或暗桩,他们是当地游侠儿地痞等出身的底层人物,被朝廷衙门收编后,成为最底层的协警,这些入不得台面的不良人,却往往能够熟练的掌握各个街坊的详细情报,为官府办案提供充足线索。

    吐蕃使团进入洛阳开始,已经有十几个衙门的人,开始盯着他们。

第1060章 八方朝贡开贸易

    宣政殿。

    “陛下,吐蕃使团午间已抵达洛阳,一行被鸿胪寺安排在西城。”

    皇帝罗成听了却头也没抬,依然看着面前的一份拂林国与波斯国商团的货物单。

    “这些吐蕃人,这一路上倒是真能走,一走就是几个月时间,早不到晚不到,偏偏赶在正月初二这天就到了洛阳城,你说,他们这难道不是故意卡着点?”

    提督皇城司李宪道,“按正常行程,他们早在年前就该到洛阳了,可却在长安等地耽误许久,确实是故意延误正旦大朝会。”

    正旦大朝会,是大秦朝的大礼仪典礼,这一天各地朝集使拜驾天子,同时四方使节,各地诸侯也要一起朝贺。

    但偏偏吐蕃的使者错过了正旦大朝会,你说错过了,可他们初二就到了洛阳,偏偏就错过了那一天时间。

    那边给大秦皇帝写降表,自称藩属,愿称臣大秦,可另一边又故意卡着点不参加正旦大朝会,吐蕃人这种行为,让罗成都不知道要如何评价了。

    “到底吐蕃人还是不太服气的,他们没有真正败在我秦军之手,故此虽然撤回高原,和亲公主,但依然认为上次并不是输在我们手里。”皇帝捋着短须道。

    “圣人,可是吐蕃这次却真的送来了一万头牦牛五万只羊以及黄金五千两白银一万两啊,更别说那位赛玛噶公主,那确实是吐蕃赞普所生,还是嫡长女。”

    五千两黄金一万两白银,这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更别说还是一万头牦牛和五万只羊,这些加起来,总得值二十多万贯了。

    对于个人来说,这确实是很大笔钱,但对于皇帝罗成来说,对于大秦朝廷来说,这却又不值一提了。

    大秦的北衙禁军,一个士兵一年的供养开支起码五十贯,五千士兵一年的供养开支就超过吐蕃人送来的这笔钱财牲畜之和了。

    “陛下,吐蕃可不能和咱们大秦相比,大秦如今户口八百余万户,人口超过五千万,但吐蕃人口不过百万,兵员也只六万啊。二十万贯的钱财,摊到百万人口上,一人也得摊个二百钱呢。这不比大秦五千万人口一摊,才四个钱。

    “哈哈,这么一说,倒也是。”

    罗成略一思索,“内侍省派人过去,准备一下迎接吐蕃公主入宫之事吧,他们那边有什么要求们,也可以尽量满足。”

    皇帝对于吐蕃使团夹带的那些货物反而比较在意,“派人跟吐蕃使团好好聊聊,他们带来的货物我们可以全部吃下。”

    不论是西域来的商团,还是吐蕃来的使团,又或者是新罗百济东瀛几国来的使团,还是草原上诸部的使团。

    一般诸部使团都会携带不少商货过来,打着朝贡名义,把这些土产进贡给朝廷。当然,华夏传统,不可能占这些臣属邦国的便宜,因此便会回赐。

    其实这就是一种变相的贸易,但是不直说贸易,而是说朝贡回赐,总的来说,华夏的回赐总会比藩属带来的东西价值更高一些。

    但并不意味着中原就吃亏了,因为藩邦带来的东西大多算是特产,这些商品被朝廷垄断,然后再放到市场上出售交易,其实有个价格差,转手就能再赚一笔。

    因此这个朝贡贸易体系,是藩属国喜欢,朝廷也喜欢,是朝廷垄断的一种国际货物的贸易。

    当然,各藩国除了国家带来的货物外,还会有使团大臣们,夹带一批货物过来,这些货物就是属于藩国官员或商人们私有的,跟着使团一路过来,能够在手续上方便许多,甚至有的时候能够省掉通关之税等。

    对于这些货物,朝廷一般也会吃下大部份,然后特意留一些到市场上,也给国内商人们漏点,让他们也沾点利益。

    不管是朝贡也好,还是夹带也好,总之这都算是国际贸易,再加上诸商队商团的前来,使得现在大秦在隋乱以来,终于又开始有了国际贸易。

    对于这国际贸易罗成很看重,这个时代,越是长距离的贸易,便越能交易一些中原没有的货物,这也意味着这些货物的稀有和值钱。

    就比如西域商人带来的香料,还有吐蕃人这次带来的霜糖,这些都是现在大秦国内还没有的东西。

    香料甚至是价比黄金,而天竺产的霜糖也是极贵,这种东西的交易,带来的利润很大。

    若是朝廷掌握这些商货的交易,那就能直接赚一笔,不垄断这些商货交易,从中抽税,也一样能收到不少税。

    唐朝时,有一位宰相元载就囤积了几百石的香料,当时可是广为传播。

    说白了,国际贸易不仅仅能刺激国内的瓷器、丝绸等商品出口赚取金银换取香料、霜糖,也能为朝廷增加税收。而出口行业的增长,必然也会带动国内从事这些行来的发展,这正是所谓的无农不稳无商不活。

    皇帝现在指定洛阳三市中的西市,做为国际贸易的专门市场,不管是海东的新罗百济还是东瀛,又或者是草原的奚契室韦铁勒,还是西域的诸国,甚至是泰西的波斯、拂林,又或者是林邑、吐蕃等南蛮,各国的商货都统一到西市交易。

    “广州、交趾等东南港口的海上丝路航线,还没有成熟,待海上丝路成熟,到时直接联通天竺、波斯,那个时候,就能带来更大的贸易量。”

    贸易最直接的好处还是钱,能够为朝廷增加收入,既有贸易的收入,也有市舶的收入,甚至还有外贸易行业发展后带来的工商税收入。

    办什么事情都需要钱,朝廷现在就是缺钱,若是贸易这块的收入能大大提升上来,那么罗成就能够在现在极高的盐税上削降一点下来,让百姓不再对盐价那么不满。

    吐蕃人这次带来的货物中,最多的就是天竺产的霜糖,这玩意其实就是甘蔗产的白糖。此时的中原还没有白糖提炼脱色技术,产出的糖颜色较黑较黄。其实天竺人产的霜糖也不够白,而是带黄颜色的砂糖,但依然受到中原贵族官员富人们的追逐。

    罗成记得甘蔗提炼红糖、再脱色提炼白糖好像也不是很难,他隐约记得可以用黄土水还是什么的进行过滤脱色好像,罗成觉得自己有空可以好好琢磨一下,然后把这个思路交给内侍省的人研究一下,若是研究出来了方子,到时皇家完全可以建立霜糖工坊,那时就可以自产霜糖抢夺本土市场,甚至反过来销到天竺和波斯去。

    “传旨太府寺贸易司,这次诸藩国商团到来,他们一定要做好接待工作,告诉他们,贸易是长远买卖,别只顾着赚钱做成了一锤子买卖,要细水长流,吸引更多的胡商前来贸易。”

第1061章 烧尾宴席惊吐蕃

    吐蕃使团下榻之处。

    宅门关起,与繁华的洛阳街坊便隔绝开来。

    前厅内,赛玛噶公主坐到榻上,她摘下了自己的毡帽,露出乌黑的发辫,辫上缠着各种宝石数十颗,五彩缤纷,犹如天上的星星。

    噶尔东赞等吐蕃使团们也各自在前厅坐下,吐蕃武士则把守宅门,巡守宅墙。

    他们三三两两的交谈着,都在称赞洛阳的繁华和美丽,相比起来,他们的都城匹播城跟这一比,连一个坊市的热闹都比不上。

    赛玛噶公主坐在那里,自有随行的吐蕃女婢为她献上酥油茶和糌粑。

    “不要酥油茶和青稞糌粑,这里是中土洛阳,以后我要使用汉人的礼仪,适应他们的生活习惯,东赞,洛阳人平时吃什么?”

    噶尔东赞虽然已经是第二次来中原,可上次来中原结果着实不好,在长安出使,最后却被扔到终南山烧薪烧炭当了一段时间的烧炭奴,当奴隶的那段日子吃的可没有讲究,每天能有点稀饭和杂粮窝头吃就不错了。

    “公主,要不我找人打听一下。”

    “去吧。”

    这座府中是鸿胪寺安排的,自有厨子奴仆等一干人等,东赞到后厨询问了一番,便也大致了解了一些,回来报道,“中土贵人们吃的样式很多,十分丰富,早上有喝小米粥的,也有吃蒸饼的,还有吃胡麻煎饼的,又有包子馒头花卷馄饨饺子糯米饭豆浆油条馍馍等”

    公主听了大为惊讶,“这些是什么?”

    “这些只是各种早点,中土贵人们的午餐和晚餐更加丰盛,据说上月有位大臣拜相,他摆烧尾宴宴请皇帝,请了洛阳城中最好的酒楼的厨子,做了一百零八道菜,极尽奢华,而且开席之前,还有一道看菜,以果蔬等雕刻而成,足足雕刻了一百零八位仙女,个个仿如真人,栩栩如生呢。”

    公主听完,无法想像那样的宴席是怎么样的。

    “烧尾宴是什么宴,为何宴请皇帝?”

    “据说中原贵人们地位骤然高升,犹如老虎变人,尾巴尚在,因此要烧掉尾巴,因此官员晋升,便摆烧尾宴,以庆贺更新升迁,同时感谢皇帝,并宴请同僚。”

    “不过据说因为烧尾宴太过奢侈排场,官员们攀比成风,烧尾宴菜式越来越多,越来越耗费,于是皇帝已经下诏,禁止这等奢华的烧尾宴,规定官员升迁若摆宴,只准请三五桌亲朋好友,菜式也不得超过八个。”

    “中原皇帝连这个也要管吗?”公主意外。

    “公主若想吃,我倒可以去找个厨子来做一席烧尾宴。”东赞自己倒也想见识一下。

    公主没有拒绝。

    噶尔东赞直接去找了鸿胪寺的官员,那边听了这要求,倒也没拒绝,指点他找了为好几位官员办过烧尾宴的那家酒楼。

    到了北市那家酒楼,对方一听这要求,说很简单,要上门现做还是直接这边做好了送席都可以,就是价格不太便宜。

    酒楼甚至有好几种烧尾宴的套餐,最低一档是五十八道菜的,最高一道是一百零八道菜的,任挑选,都是有冷盘有烧烤,还有热炒,此外汤羹、甜品、面点也是一应俱全的。

    “招待多少客人?”掌柜问。

    “就我家主子想要尝尝。”

    “这样啊,那你们找对地方了,我建议你们可以先挑这个五十八道菜的,人少菜太多就吃不完了。下次人多,可以再挑其它的。”

    “五十八道菜的是哪些菜?”

    “放心,保证丰富,色香味都是一绝,我简单报一下吧,冷盘有吴兴连带”

    “这是个什么菜?”

    “就是生鱼片做成的凉菜,鱼片加冰雕,摆成一个九天仙女模样。”

    噶尔东赞连连摇头,“我们吐蕃悉勃野王室不吃鱼。”

    吐蕃王室起家于雅砻河谷,最早称为牦牛部,后来统一六牦牛部,不断向山南扩张,最终统一山南,然后征夺卫藏地区,他们的传统,认为湖是神圣而又纯净的,而湖中的鱼,那是有灵之物,不能吃。

    虽然王室也其它部族联姻,也经常会娶到依然吃鱼的部落,但他们王室是坚决不吃的。

    “这样啊,那你们可就错过一道好菜了,我们的热炒也相当有名,如逡巡酱,烧烤有金铃炙、光明虾炙等,还有比如我们店里名为贵妃红的点心,是精制的加味红酥点心,这道点心可是宫里的李贵妃亲自研究出来,做给圣人吃的。还有甜雪,用蜜糖煎太例面。白龙,是鳜鱼丝,哦,你们不吃鱼,这个可以换。还有雪婴儿,用青蛙肉裹豆粉下火锅。御黄王母饭,是用肉和鸡蛋等做成盖浇饭”

    “此外,还有巨胜奴、婆罗门轻高面、汉宫棋、长生粥、单笼金乳酥、曼陀样玩意儿饼、通花软牛肠、白龙曜、羊皮花丝、仙人脔、小天酥、箸头春、过门香”

    噶尔东赞以前跟流落到吐蕃的汉人学过汉话,也学过汉字,搜罗过一些汉家典籍,可书里也不曾有过这样的美食描绘啊。

    掌柜的一边报菜名,一边简单的描述下菜式,噶尔东赞听着听着,嘴角居然流下了口水。等他回过神来,口水都滴到了衣襟之上,不由的十分尴尬。

    “好,就要这个五十八份菜式的,不过所有的鱼的菜式,要换成其它的。更换的菜式,也得是如那些菜式那般精美。”

    “放心,我们店的手艺,那是整个洛阳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多少王公贵族们都来我们店订餐请厨呢。要上门现做,还是这里做好送过去?”

    “过去现做方便吗?”

    “方便,当然方便,就是我们得派人过去,得加钱。”

    噶尔东赞想想,“钱不是问题。”

    掌柜的笑的很灿烂,他们这里手艺好,收费自然也高,一般就算两三人来吃饭,随便点几个小菜,一顿也得两三贯钱,而如这位吐蕃人这样点上一桌烧尾宴,那可就不是一贯两贯了,都是一二百贯起。

    再加上上门现做,价格还高。

    “小老看客官也是我大唐的藩属国使臣,这又是大过年的,小老也就给你们一个优惠,五十八道菜的烧尾宴套餐,上门现做,食材餐具等全包,承惠五百八十贯,你看是付现钱,还是去金银铺兑现,还是到银行钱庄去开票啊?”

    噶尔东赞本来手已经摸到钱袋子里去,准备取一块银子付钱,结果一听要五百八十贯,手不由的僵住,就算他用金子结账,也得四斤多黄金啊。

    想问一句为何这般贵,可看着这掌柜的都身着绸缎一脸微笑的样子,噶尔东赞话又说不出口了。

    “到了那边,我拿黄金结账可否?”

    掌柜的一听用黄金结账,当下满脸笑意,“当然可以,我这边到时会请一个钱庄的人过来查验黄金成色,一定按今日水牌最高价算,若是你们用的是我大秦的金龙币,就更省事了。”

    “是我们吐蕃的金锭。”

    “也没事,我们请金铺的人过来查看成色,不会额外收费的。客官你们只订一桌吗,你们使团其它人呢?”

    噶尔想了想,总不能就公主一人吃烧尾宴,其它人光看着吧,可再订又太贵,“我那边不有三百人,但不要烧尾宴,简单的弄几桌菜可否?”

    掌柜的呵呵笑道,“当然是可以的,这样,一贯一人的标准,我给你们赶做出来然后送去,每人份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如何?”

    “可以,不要鱼。”

    “得呐,那到时一起过去结帐?”

    “嗯。”

    一顿饭,吃了八百八十贯,噶尔东赞觉得大秦很不友好。

第1062章 身穿汉裙心在蕃

    洛阳第一大酒楼的办事效率是极快的,这边下了单,那边马上就派出了几名大厨带着数十人的伙计团队随东赞过去。

    东赞进来禀报公主。

    公主已经换上了一套衣服,连发式也换了。她换上了一套唐装,黄罗银泥裙、五晕罗银泥衫子、单丝罗红地银泥帔子。

    上着衫,下着裙,手挽帔子,再加上换上了坠马髻式的发髻。

    公主的脸上也洗去了染面的赭色,甚至细看还能看到修了眉,脸上涂了脂肪,涂了口红。

    噶尔东赞几乎认不出来了,眼前的哪还是那位能骑马射箭矫健的塞玛噶公主啊,这活脱脱的就是一位中土贵族女子。

    “这是大秦天子刚派内侍送来的汉衣,还送来了首饰以及胭脂等,又有宫人为我更衣换妆,我很喜欢。”

    东赞突然有种心动的感觉。

    “公主真美丽。”

    “东赞,你去办的事情如何了?”

    “我找了洛阳北市里最好的酒楼,订了一席五十八菜的烧尾宴,另外也给使团的人都订了一份餐,就是价格贵了些,一份五十八菜的烧尾宴就要五百八十贯,另外使团的午餐,也是一贯一人份。”

    公主听到倒没有怎么在意。

    “我们自吐蕃来,不能让中土人小瞧了,从我这拿一百二十两黄金给那店家,多出的算是打赏,勿必尽心费力做好些。”

    总共八百八十贯的菜钱,只需一百一十两黄金即可,但公主多给十两,出手八十贯做打赏,确实够豪爽。

    东赞去引那店家伙计过来,掌柜的并没亲至,只是派了一名伙计前来,另请了一家大钱庄的一名伙计过来查验黄金,同时派了几个护卫来押送黄金。

    黄金取出来,那金店伙计看了一眼,“这些金子质地有些杂,形制也不一,我得花些时间验一下,请稍等。”

    黄金不是流通货币,大秦也禁止金、银、铜流出境内,但不禁金银铜等流入,不过一般情况下,是要求胡商藩使先到金店或钱庄去兑换成大秦的货币,比如金龙币银虎币和开元铜钱,或是绢帛。

    当然,商家也是比较为顾客在想的,因此酒楼直接自己去请了钱庄伙计过来查验。

    金锭不比金币,大秦的金币是由朝廷铸造发行,规定的成色规定的面额,有防仿的浮雕设计,且能防刮销,只要金币没有损坏,都是直接按面值交易,而如果有损坏,只能称重,但称重计算,却要价值低于面额不少。

    不过胡人们带来的金银,不管是波斯金币也好,罗马金币也罢,都是不太规则的金币,因此不能以面额计算,只能称重,同时还得查看他们的成色,得按相应的成色来计价。

    钱庄伙计有一套专门的工具,通过针扎、剪取、融化等一些手段,来检验这些黄金成色,一会后,他给出了自己的结果。

    这称重一百二十两的黄金,只能折一百零五个金龙币。大秦的金龙币每个面值一两,但含金量其实只有百分之八十八。

    “这批金子杂质有些多,不够纯。”伙计道。

    这下东赞不免又尴尬了,刚才还说多出来十两做打赏,现在结果还差五两。

    还得补五两多。

    东赞尴尬道,“我补上十两。”差的也就再要六两不到就能补上了。

    公主道,“东赞,再拿二十两,多的依然算是打赏,我赛玛噶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酒店伙计一下子笑了,二十两吐蕃金子,按刚才的成色,能换十七个半金龙呢。

    “多谢公主殿下赏赐赐!”

    金店伙计很认真的把补上的二十两又验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点头。酒楼伙计便跟他写了一张字据,这一百四十两黄金,先由金店收走,然后金店再兑付给酒楼一百二十五个半金龙。

    这也是得遵守朝廷的行业管理制度,商家不得使用非金龙银虎以外的金银做为直接交易货币,违者得重处,所以他们得先找有兑换资质的金铺过来,由他们先代收,然后再兑换成金银币或是钱帛给酒楼。

    当然,金银铺也不会白跑这一趟,到时那一百二十五个半的金龙,他们也还是要抽佣拿手续费的。

    金店伙计把金子带走,酒楼伙计则开始让厨子团队开始入厨房做菜。

    “东赞,刚才皇帝的内侍送东西来,说待过完上元节,便迎我入宫。”

    东赞点头,“上元节过后,我们也要回吐蕃了,以后公主就要独自留在汉宫了。”

    “公主,象雄的使团比我们早到,听说他们已经跟秦人达成了约定,自青海湖到且末,然后入象雄,前往天竺和波斯的商路,全面开放。这些该死的象雄人,李迷夏真是个怂货。”

    公主却只是摇了摇头,她手里拿着一面铜镜,照看着镜中那个有些陌生的自己。

    “不要管象雄了,现在秦人在西山用兵,党项拓拔部数万人口已经尽被秦人掳为奴隶,其地也被秦皇授为功臣封地,如今党项八部,已经有细封部带头下的三部归附了秦人,还有四部未归附,但他们也绝对抵抗不了秦军的。”

    “东赞,你回去后定要告诉我父亲,秦人的意图很明显,要把诸羌部全都扫平,把秦疆推到大雪山下,不再给我们吐蕃征服诸羌,收其部众夺其土地的机会了。告诉我父亲,吐蕃不能明着得罪秦人,不能跟他们再起冲突,不能与他们打仗,但是我们也不能任由秦人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蚕食掉诸羌,得派人去联络诸羌,让他们联合起来对抗秦人。”

    “我们吐蕃都不敢与秦人硬拼,诸羌能行吗?”

    “筑堡守碉,据守险要,不要跟他们主动打会战决战,就守着那些高山险谷,据守碉堡,伺机袭扰他们的粮道补给,则秦人难以迅速平灭诸羌,只要他们不能速战速决,诸羌就有机会。”

    这位公主一路而来,对于秦人的了解越来越深,也渐知晓了秦军的作战模式。秦人擅打大战硬战,正面对战,会战决战,凭着兵多将广,装备精良,几乎难有他们的敌手。

    但这样的厉害的中原军队,也曾经在辽东的关外吃过许多败仗,损兵折将无数,而让他们这般吃亏的高句丽人,正是凭着关外遥远,秦人补给不便,然后以据守山城,打防御反击战。

    公主认为,吐蕃现在不能正面直接与秦军开战,但也不能放弃诸羌,吐谷浑已经放弃了,若是诸羌再放弃,那秦人就真的直接上了高原,到时吐蕃随时有灭国之危。

    得想办法抚持诸羌顶住秦人的进攻,保住诸羌,吐蕃也才有了缓冲区。

    “汉人有个词叫唇亡齿寒,绝不能放弃诸羌,切记。”

第1063章 不良脊烂熊出没

    洛阳,南城。

    宁民坊。

    此坊是新改名为凯旋门的原洛阳正南门定鼎门街西第一坊,东隔凯旋门街与明教坊相邻,西隔凯旋门街西第二街与从政坊相邻,北隔建春门街与宽政坊相邻,南临郭城南墙,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坊内西面隔着从政坊就是洛阳三市之一的西市,坊内还有水渠通过,可行运船。

    宁民坊内原建有兴龙寺,占地很广,不过在皇帝佛道改革后,洛阳城中所有的佛寺道观都尽迁出城,兴龙寺也就废弃。

    不过与其它城中寺观多改为官署仓库不同,兴龙寺却一直是一处闲人不得靠近的地方,显得十分的神秘。

    一般人都不知道这处废寺是作什么的。

    只知道这里常年有兵士把守,远远的就不能靠近。

    甚至在洛阳城的舆图之上,都没有标记。

    这里,便是大秦重要的情报特务衙门,皇城司。

    皇城司自设立起,便没在皇城中办公,皇城里也有皇城司的司衙,但那里却不是真正的皇城司办案之地,那里不过是皇城司提督日常坐班之地,真正的司衙,其实是隐藏在这座废弃的兴龙寺中。

    这里靠近城南正门,又近西市,往来方便,地方也宽广,因此由皇帝钦点做了皇城司的办案之地。

    “熊已出动。”

    在皇城司提督李宪的面前,站着一位脸上带疤的汉子,他身穿皂衣,叉手行礼。

    “吐蕃使团刚一入京,熊就出动了,看来情报无误。”

    “提督,吐蕃下榻之处,有三百吐蕃武士护卫,这些吐蕃使者虽没有了武器,可力量也不弱,象雄人想要袭击吐蕃使馆,只怕不易。”

    “象雄使团入洛阳时,都经过了登记,他们的随身武器也全都暂时上缴,不过象雄王也不蠢,他们要动手,还敢在洛阳城动手,就是有全盘的计划。他们不会公然的以使团护卫去袭击吐蕃使团。”

    “赵千,你查到了多少?”

    被点名的那名带疤汉子是河南县不良帅,统领着洛阳城西半城的不良人。听着好像很高大上,不过却是上不得台面的不入流顶层番役,这些人隶属在县尉和法曹之下,相比起普通的衙役,不良人多是本地出身,而且还是有过劣迹的一些原地痞混混无赖等,朝廷招这些人到衙门下办事,主要是看中他们熟悉街面,了解当地的情况,因此配合办案能提供很大便利。

    但朝廷虽用这些人,却又对他们很看不起,甚至朝廷不禁胥吏参加科举,不禁胥吏点选府兵,可却偏偏禁不良人参加科举点选府兵。

    说到底,不良人永远只是一些编外的帮闲,连捕快都算不上,也没有什么大的前途。

    当然,能成为公家人,还是多少会有一些权力,以及一些灰色收入的。

    不良帅便是管理这些不良人的,相当于协警队长,但又有些不同。

    洛阳城与长安城一样,一城两县,长安城是长安和万年县,而洛阳城则是洛阳和河南两县。

    做为管理数十万人的两县衙,不比寻常郡县城池,确实情况复杂,因此特有不良人队伍,协助官府办差。

    而洛阳做为京城,又不仅仅是有两县衙,洛阳和河南县上面还有个洛阳府衙,洛阳府衙之外,又还有锦衣卫、皇城司以及金吾卫、御史巡院等各个衙门,都有职责参与管理。

    而做为奔走在第一线,对街面情况了解,甚至超过街铺武侯、巡街金吾卫、守门监门卫的不良人,自然也就得听命于各方。

    皇城司召河南县不良帅赵千前来问话,他就马上得跑过来,交待给他什么任务,他也不敢有半点推脱。

    “从年前到现在,进入洛阳的象雄商队有十几支,除此外,入城这么多胡人商队中,肯定也有象雄人。不过要想一一查清楚,只怕不容易。”

    李宪冷哼一声,“你还漏说了一点,除了象雄使团中的象雄人,以及其它胡人商队中的象雄人外,还会有象雄人假冒其它胡人身份进入洛阳,他们可以伪装成粟特商人,也可以伪装成高昌商人,还可以伪装成吐蕃商人,都有可能。”

    “提督高明。”赵千赶紧拍了记马屁。

    一名档头道,“提督,象雄人欲向吐蕃使团动手,究竟意欲何为?难道象雄王李迷夏欲劫夺吐蕃公主?如果是这样,那他为何不在半路劫持,非要等吐蕃公主入了洛阳才动手呢?”

    “也许,象雄王只是因吐蕃王把他的未婚妻吐蕃公主改送到大秦,于是暗中生怒,欲杀死公主?”

    李宪捏着没有半点胡须的光溜溜下巴。

    “不管象雄人意图何在,但现在他们的举动却很明显,他们已经盯上了吐蕃人临时下榻之所,肯定是冲着吐蕃公主去的。吐蕃公主如今已入长安,陛下将在上元节后派人迎公主入宫,若是让象雄人劫了公主或杀了公主,那都会是一件大事,到时我大秦与吐蕃的关系可能要出问题,甚至有损我大秦天皇颜面。”

    李宪可不管吐蕃赞普曾经把赛玛噶公主许给了象雄王李迷夏,总之现在吐蕃公主已经被吐蕃赞普送入洛阳和亲,这位公主是吐蕃与大秦宗属关系的见证,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

    “要不干脆全城搜捕捉拿象雄人!”

    “愚蠢,象雄王李迷夏刚向我大秦朝贡,愿为藩属,已达成了青海经象雄抵天竺波斯的丝路协定,陛下很看重此事,如果我们现在就到处捉象雄人,这如何向陛下交待?”

    李宪知道,现在锦衣卫肯定也在查这个案子,甚至金吾卫、洛阳府等也在开始侦察此案。

    上次李宪检举锦衣卫都督张***的张亮自尽,李守素罢相,可以说让皇城司名声大噪,但与此同时,皇城司跟锦衣卫的关系也就彻底的僵了。

    如今锦衣卫由贾润蒲接掌,虽然这位皇帝的老伙计上任之初就主动的来皇城司拜访过他,但他很清楚,以后锦衣卫与皇城司的关系都不可能会好了,必将水火不容。

    这次案子,若是皇城司没办好,让锦衣卫办好了,估计够他们笑话了。

    “盯着吐蕃使馆,最好是想办法安插点人进去,我要随时掌握吐蕃公主的形踪动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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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大猛士介绍:
我表哥秦叔宝,我弟罗士信。
本是乡间一少年,终成隋唐大猛士——白虎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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