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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兮     冠上珠华txt下载     冠上珠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四章·出城

    不管苏邀有多不愿意相信,但是苏嵘真的是又紧跟着好几天都没有消息。

    她一开始还只是去求助了唐源,等到后来,自己也真的跟着后怕起来,好像已经预料到了不好的事发生,她这个人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总是能够非常冷静,但是那真的只针对不甚重视的人,轮到了苏嵘头上,她终于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紧跟着又去找了宋翔宇。

    宋翔宇是一如既往的好说话的,二话不说就让她放心,会派人去帮她找。

    苏邀哪里能放心,心神不宁的回了府,才下马车,就听见苏杏仪说苏老太太发起了高热,汪悦榕也晕过去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苏邀握了握苏杏仪的手,知道眼前这个时候说其他虚的都没用,便十分严肃的喊了一声姐姐,见苏杏仪怔怔得看着自己,苏邀加重了语气:“大姐,你一定要撑住。大哥到底是不是出了事,现在还是两说,可若是咱们家里先不知所谓的自己乱了起来,那才是笑话了!大哥是朝廷命官,而且是功勋侯爵,他不会轻易出事的!若是出事,也一定会有個交代,现在当务之急,是一定要稳住家里!”

    苏杏仪之前被苏老太太和汪悦榕的事弄的慌了手脚,现在听见苏邀如此郑重的说话,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忙哆嗦着嘴唇应了一声是。

    苏邀便先去看了苏老太太。

    人老了,原本身体就差,尤其是苏老太太平素很是心思重,这一病便有些沉重,幸亏及时的去请了申大夫来,申大夫看了一会儿,开了服药,只说好好的养着,不要受刺激便是了。

    苏邀送了申大夫出去,回来叮嘱苏禾她们几个好好的伺候苏老太太,这才去了汪悦榕那里。

    此时汪悦榕那里的气氛却有些怪异,素萍轻手轻脚的从屋子里出来,见到苏邀过来,先惊喜的喊了一声三小姐,而后才又急忙闭了嘴,轻声道:“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只是......”

    她咳嗽了一声,似乎是有些尴尬。

    苏邀皱了皱眉:“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现在也不是遮着藏着的时候。”

    素萍却实在有些为难,挠了挠头,半响才道:“也不是存心不跟您说,就是汪嬷嬷说,夫人怕是,怕是会有喜讯......”

    苏邀怔住,慢慢反应过来了素萍的意思。

    汪嬷嬷的意思是,汪悦榕可能怀有身孕了吗?

    但是.....但是现在苏嵘满打满算回来也才二十多天啊!

    不过她到底是重生了一世的人,很快就明白了汪嬷嬷的担心,小夫妻相处了这么久,说不定是真的快有动静了呢。

    她点了点头,见素萍说起这个话题显然难堪又有些害怕,便也没有多说,只是冷了脸说:“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的在前面顶着!你们只需照顾好夫人就是了,其余的事情,自然有我们来操心!”

    虽然她是冷着脸说这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说话,素萍顿时觉得有了几分底气,连带着紧张的心思也被冲淡了不少。

    警醒了院子里的下人,苏邀轻手轻脚的进了门,便见汪悦榕正躺在床上,汪嬷嬷在小凳子上坐着。

    见了苏邀进来,汪嬷嬷急忙站了起来,神情有些复杂。

    苏邀却视而不见,径直道:“嬷嬷不必说那么多了,我哥哥不会有事,家里也是太久没经过事了,不过一丁点大的事,怎么就弄的这么严重?您是嫂嫂跟前的老人儿了,我不说别的,只想让您好好照顾着嫂嫂,大哥的事,我们会去找的。”

    汪嬷嬷还有满腹的猜测,但是都被苏邀堵住了。

    只能闷闷的应是。

    苏邀坐在汪悦榕床头看了她一会儿,方才起身出门。

    才出门,便听说汪家来人了,苏邀也正迎面碰上了汪大太太。

    汪大太太的眼眶还有些泛红,捡到了苏邀便有些憋不住了,哽咽着问她:“县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说失踪就失踪了呢?!”

    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她家女儿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啊?眼看着都已经否极泰来了,谁不说上汪悦榕一句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但是眼下苏嵘就消失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苏邀很能体会汪家人的心情,轻声细语的安慰了她几句,又直言不讳的说:“嫂子已经晕过去了,人云亦云的人太多,有些事情三人成虎,或许本来没什么事儿的,被那些人一传,就变成了不得的大事,您是经过事情的人,眼下这个时候,咱们还是镇定些罢,省的让嫂子不安。”

    苏邀说话有理有据,汪大太太也只能含着泪点头,一面免不了就抱怨:“我家当家的也是,遇上这事儿,我们都急的了不得,他倒是好,竟然还有心思去衙门!”

    汪大老爷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分明以前他是非常疼爱女儿的,但是最近,汪大太太再是迟钝都察觉出了汪大老爷对女婿的事情太过平静了些。

    之前苏嵘封侯这么大的喜事,他也不见有多高兴,前天苏嵘失踪的消息传回府里,他也训斥家里的下人胡说八道。

    老太太问他是不是要帮着去找找,汪大老爷也没有什么表示。

    汪大太太现在心里对他简直是一肚子的怨气。

    苏邀倒是没有太放在心里,毕竟对于朝廷命官来说,这其实本来可能也不算什么大事,何况汪大老爷还是礼部侍郎,日理万机。

    她笑着道:“亲家老爷事忙,再说,男人们想必都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正说着,外面便有人来回话,说是唐家派人来了。

    唐源那边难道有消息了?

    苏邀立即便对汪大太太抱歉的颔首:“亲家太太,失礼了,您先去看看嫂嫂,我晚些再来陪您说话。”

    汪大太太素来知道苏邀跟普通的女孩子不同的,闻言也知道苏邀肯定是有要紧事,急忙道:“您忙您的就是,不必管我,快去吧。”

十五章·痛苦

    苏邀很快便到了前厅,一眼看见唐青枫,心里松了口气,急忙喊了一声唐大哥。

    唐青枫跟她在云南相处时间不短,唐青枫跟苏嵘也是平辈论交,跟苏嵘关系不错,冲着她点点头便道:“坐吧,我来是跟你说一声,德胜门那边有守城的官兵说他们见到了侯爷出城。”

    原来真的是出城去了。

    苏邀皱着眉头,难道苏嵘真是去办差事了吗?

    可是没有理由啊,除非是做锦衣卫了,但是便算是锦衣卫,要出门总归也是会交代一声的,苏嵘.....

    见她皱着眉头,唐青枫安慰她:“你也不必太紧张,我看不会是什么大事,官兵说当时他出城的时候走的非常急,城门有人拦住他想要搜查,他亮了身份便走了。可见他是好好的。”

    不是受人挟持,也不是出了什么事进了牢里。

    应当就是苏嵘有急事要办罢了。

    苏邀心里的担忧减轻了一些,可是心里的疑问却更深。

    不过好歹能确定苏嵘在出城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了,苏邀挑了挑眉,调整了情绪郑重的谢过了唐青枫。

    唐青枫便笑了:“这就太过见外了,咱们两家是什么交情?不过是顺手的事罢了,好了,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先回去了,你别太担心了。”

    苏邀笑着答应,想了想,让人去前面跟苏三老爷说了一声,苏三老爷急忙过来亲自送了唐青枫出去。

    苏邀便先转身去苏老太太房里,坐在苏老太太床沿握着她的手,轻声在她耳边说了苏嵘的消息。

    苏老太太虽然是在病中,但是苏邀说的话她仿佛也听进去了,眼角流下眼泪来。

    苏邀又去了汪悦榕的院子。

    汪悦榕已经醒了,汪大太太正在跟她埋怨起汪大老爷:“简直是越老越糊涂了!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了,我跟他说了多少遍,他就是一根筋!说什么肯定不会有事,光天化日之下,谁敢对刚立下战功的侯爵如何如何,我看他就是怕带累了他自己清流的名声!一天到晚的,脑筋越发的固执了,从女婿回来之后,他便有意的远着这边......”

    汪大太太心里早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了,趁机便全都跟女儿说出来。

    之前她还不想说,怕女儿女婿心里会有疙瘩。

    但是现在,她着实是有些忍不住了。

    汪悦榕哭笑不得:“娘说到哪里去了?爹就是那个性子,什么时候他都是这个脾气,这么多年,您不是早就习惯了么?没什么,我心里明白的。”

    汪大太太就叹了口气:“也幸亏你是個心里明白的,别跟他一般计较,他就是那个性子,老古董了。”

    苏邀在门外听了,咳嗽了一声,听见里面声音停下来,才进去,给汪大太太请了安,便把唐青枫送来的消息告诉了汪悦榕。

    汪悦榕果然如释重负。

    不管怎么说,她怕的是毫无消息。

    现在有人看到了苏嵘出城,那应当便是没什么大事,按照苏嵘的行事作风,可能真是有什么要紧差事出城去了。

    她松了口气,脸色也好看了许多:“真是.....对不住啊幺幺,我竟然还不如你沉着,一出事就乱了手脚了,反而成了你的拖累。”

    苏邀笑了起来:“嫂嫂怎么这么说?您是哥哥心尖尖上的宝贝,他自然也是你的了,我知道你们夫妻情深的。”

    见她们姑嫂相处十分和谐,汪大太太心里高兴,不管怎么说,嫁过来苏家,一是苏嵘好,二来苏老太太苏杏仪也好的很,连苏邀也是跟汪悦榕亲姐妹似地,实在是打着灯笼难寻的人家了。

    汪大太太停手苏嵘没事,便也不再多留了,说要回家去告诉老太太一声,好叫老太太放心,便径直走了。

    回到家,汪大太太果然是先跟汪老太太说苏嵘出城的事儿,请她放心。

    汪老太太一直悬着一颗心,听说没事了,便双手合十的念了声佛:“真是菩萨保佑,险些便吓死人了。”

    说了会儿话,汪大太太回房去,正好看见汪大老爷竟然也进来了,便冷哼了一声:“这个时候回来干什么?老爷可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自己女婿的死活,怎么放在心里?”

    汪大老爷不理会她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沉声道:“越发的莫名其妙了!”

    说完便二话不说的出门去前院了。

    汪大太太咬了咬唇,眼里都要冒火,伸手猛地打了几下扇子,不解的看着他的背影。

    汪大老爷去了书房,才推开书房的门就先道:“出来吧!”

    常先生很快就从屏风后头出来了,见到汪大老爷便笑了笑:“大老爷,咱们一切进展如此顺利,您怎么看起来还不大高兴?”

    汪大老爷眯了眯眼睛:“我如何高兴的起来?你用我的名义给他发帖,骗他出城去,到底想干什么?”

    之前让他给贺二爷的又是些什么东西?

    他实在是想破了头都想不明白常先生到底是在策划什么,只觉得这个局好像是越铺越大了。

    常先生非常应对自如,哈哈大笑了两句:“没什么,反正都导向现在了,跟你说也就说了吧。让你给贺二爷的,是当年先皇后死前的一封信,年头是有些久了,不过还是有用处的。至于苏嵘,当然是用您的名义跟他说,您知道当年是谁在背后出卖了苏大老爷了。”

    汪大老爷的眼皮猛地抽搐了几下,极力的控制着情绪,冷冷的道:“然后呢?!”

    总不能就是这样就算了吧?

    常先生狡黠的眯起眼睛:“接下来的事,就不是你能管的了。贺二爷本来便跟您走得近,现在他得到了这封信,他又是个孝子,自然是会交给贺太太的.....贺太太好似出城去祈福了呢。”

    要让贺太太出城,又不是什么难事。

    汪大老爷明白了什么,他紧紧攥着拳头,但是神情却有些颓然的坐在了书案后头,闭了闭眼睛。

    算了,如此也好。

    这件事总要有个了断的,他真是太厌恶这种被人捏住把柄的感觉了。

十六章·想通

    汪大太太最近这些天心情一直都很不好,倒不是因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她是弄不明白汪大老爷究竟是怎么了,分明没什么事,但是汪大老爷对苏家的态度就是万分疏离,之前苏家设宴请他们过去,汪大老爷去了以后也是非常敷衍便回来了。

    他表现的太过明显,以至于汪老太太都看出了不对,私底下问她知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汪大老爷跟变了个人似地。

    作为女婿,苏嵘着实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对汪家上下都非常好,汪家年轻些的子侄,也都愿意跟苏嵘来往,分明这么好的关系,汪大老爷却就是能拧着来。从前儿子道学是道学了些,但是也没有这样不着调啊!

    汪老太太真是愁死了。

    汪大太太心里哪怕已经对汪大老爷同样满腹怨气,面上却还是得帮他说话:“老爷自来就是这么个性子,想必是担心别人说咱们家里攀高枝儿了,他本来就这样,从前有人说他一句是攀附权贵,便不肯跟苏大老爷来往了。后来还是苏家没落了,他才又跟苏家好了起来,还接济苏家,为苏家办事,甚至把咱们纷纷也许配给了苏桉。”

    这样的人,想必天生就是这样的人。

    说起这,汪大太太心里又不那么生气了,丈夫虽然性子略微有些清高,但是心肠却是很好的。

    她怎么糊涂了?怎么说现在苏嵘也是他的嫡亲的女婿,他怎么可能是真的待苏嵘冷漠?只不过是为了避嫌罢了。

    听见汪大太太这么说,汪老太太也认为是这么个理由,不由得便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这个性子竟然还是不改!当真是个榆木脑袋!”

    汪大老爷不知道现在家里的女人们是这么理解他的做法的,他自从跟常先生摊牌之后,便一直提心吊胆的观察着常先生的一举一动。

    心里知道不该跟常先生同流合污,也知道最好的办法其实是跟苏嵘坦白,不管怎么样,苏嵘再恨他,但是为了汪悦榕,也不会真的要汪家满门的性命。但是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在这种大事上。

    他已经是侍郎了,前程一片光明,孙永宁非常喜欢他,也暗示过等到他退了,便会推荐他上位。

    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常先生那里仿佛是不知道汪大老爷的纠结,他照旧是每天准时的来书房,装作是跟他议事给他出主意的样子,然后等到时间了便再回去。

    汪大老爷头痛病犯了,正克制不住想要翻脸,常先生却失踪了。

    他上午的时候跟他说要出门去吃青云楼的烧鸡,然后就没有再回来。

    汪大老爷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有事耽搁了,毕竟常先生办事,也经常是在外面留宿的。

    但是,常先生却一连四五天都没有回来!

    汪大老爷顿时意识到,常先生他们的计划只怕是要实施了。

    他一颗心提在半空,嘴唇都干裂起皮,心中的焦虑到达了极点,可是就算如此,也不能如何,他只能安心的等外面的消息。

    这下子,他忽然关心起苏嵘来了。

    还亲自去问了汪大太太一回。

    汪大太太原本都已经将这件事压在心里了,算是认命了,已经决定接受丈夫跟女婿不亲近这件事,谁知道就在这节骨眼,汪大老爷却又变了,不由得便揶揄了他几句:“哟,老爷可真是,之前我追着您要跟您说女婿的事儿,您都不肯理会我,怎么现在却又主动要打听了?”

    还不是嘴硬心软?

    汪大老爷面上有些挂不住,不耐烦的催促:“行了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到底是怎么样了?苏家那边有没有消息传过来?苏嵘回来了吗?”

    苏嵘是被常先生用他的名义骗出去的,也不知道常先生到底要干什么.....

    汪大太太没好气的摇头:“没有!我才派人过去问了,女婿还没回家呢,您要是还有什么想问的,不如自己过去问罢了!”

    她才不信汪大老爷会去。

    谁知道,汪大老爷第二天竟然真的去苏家了。

    汪大太太一开始不知道,等到听说汪大老爷让人备轿去了苏家,还有些新奇的跟汪老太太说了。

    汪老太太也笑了:“这也是好事啊!他自己能想通,可比什么都好,总比跟个倔驴似地好。”

    汪大老爷过去一趟,这样两家的面上才能过得去,汪悦榕在婆家也才更好做人啊,想必汪大老爷也是知道这一点的,这让汪老太太心里的不安少了些,她之前一直都觉得事情不大对劲的。

    苏家上下秩序井然,并没有因为苏嵘连着好些天没有回来便乱了套,汪大老爷过去的时候,正好碰见要出门的苏三老爷,不由得彼此打了个招呼。

    苏三老爷请了他进去坐,又急忙让人上茶。

    汪大老爷品着茶,略有些局促的问:“家里上下都还好么?我这一项也有事,诸事缠身,因此都没来得及过来。”

    苏三老爷倒是没有多想,听见汪大老爷问,便也如实的说:“都跟从前一样的,没什么事儿。嵘哥儿既然出城去了,肯定是有事要办的,没事儿,我们都知道你忙。”

    汪大老爷默了默,见苏三老爷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有些坐立难安。

    苏三老爷也看出些端倪来,以为他是要见汪悦榕,便让人去里面通报了。

    不一会儿,汪悦榕果然出来了。

    还是跟苏邀一起。

    见到父亲过来,汪悦榕高兴的了不得,急忙问他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吃饭了没有,又急忙让人去准备点心。

    汪大老爷看着这样的女儿,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整理了一会儿情绪才勉强笑了笑:“你别忙活了,吃过了,我过来就是问问嵘哥儿的事,先前你母亲说的那么吓人,说是什么走丢了,我又忙着衙门的事儿一时无法脱身,所以竟然没过来看看,眼下得了空,就过来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十七章·异常

    说起这个,汪悦榕的脸色就有些委屈。

    她尽量平复了情绪才说:“已经有人送信回来了,说是没事儿,去办差了。父亲您也不必为我担心,我知道您忙的。”

    父女俩说了一会儿家长里短的话,汪大老爷见什么都问不出来,只好怏怏的起身告辞。

    临走之前,庆坤忽然小跑着进来,几乎是上接不接下气的进来就冲着汪悦榕和苏邀磕了个头,大声道:“夫人,姑娘,咱们侯爷出事了!”

    汪大老爷的眉心顿时一跳。

    汪悦榕也是面色泛白,嘴唇抖了抖,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还是汪大老爷厉声问:“说清楚些,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庆坤已经是哭出来了:“说是,说是我们贺二爷,贺二爷买凶杀了我们侯爷!”

    ......

    汪悦榕脸上血色尽失,紧紧握着拳,手指甲一下子便扎进了掌心,但是掌心都已经被掐烂了她也没有痛觉,反而挣扎着问:“你胡说什么?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若是这么说,那人呢?尸体呢?还有可报官了!?”

    第一次听见苏嵘失踪的时候,汪悦榕晕了过去。

    但是现在听见这样的消息,她还是扛住可,并且思路如此清晰。

    苏邀有些感叹。

    汪大老爷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因为太过震惊,他还晃了晃险些没有站稳,但是他还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非常紧急的追问:“那现在呢?你们夫人问话,你快些回答!”

    庆坤哭丧着脸,整個人都懵了,哭着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好多官府的人去了,我.....去了我们苏家在城外的别庄!我,我也是因为最近一直都在找我们侯爷,所以才会想着去别院问问情形的,谁知道我出城,就听说苏家别庄上出了大事,好多办差的人过去,都还有锦衣卫......”

    他说的颠三倒四的,但是越是如此,大家心里反而越是清楚,他说的肯定是真的。

    说起这个,汪悦榕的脸色就有些委屈。

    她尽量平复了情绪才说:“已经有人送信回来了,说是没事儿,去办差了。父亲您也不必为我担心,我知道您忙的。”

    父女俩说了一会儿家长里短的话,汪大老爷见什么都问不出来,只好怏怏的起身告辞。

    临走之前,庆坤忽然小跑着进来,几乎是上接不接下气的进来就冲着汪悦榕和苏邀磕了个头,大声道:“夫人,姑娘,咱们侯爷出事了!”

    汪大老爷的眉心顿时一跳。

    汪悦榕也是面色泛白,嘴唇抖了抖,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还是汪大老爷厉声问:“说清楚些,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庆坤已经是哭出来了:“说是,说是我们贺二爷,贺二爷买凶杀了我们侯爷!”

    ......

    汪悦榕脸上血色尽失,紧紧握着拳,手指甲一下子便扎进了掌心,但是掌心都已经被掐烂了她也没有痛觉,反而挣扎着问:“你胡说什么?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若是这么说,那人呢?尸体呢?还有可报官了!?”

    第一次听见苏嵘失踪的时候,汪悦榕晕了过去。

    但是现在听见这样的消息,她还是扛住可,并且思路如此清晰。

    苏邀有些感叹。

    汪大老爷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因为太过震惊,他还晃了晃险些没有站稳,但是他还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非常紧急的追问:“那现在呢?你们夫人问话,你快些回答!”

    庆坤哭丧着脸,整个人都懵了,哭着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好多官府的人去了,我.....去了我们苏家在城外的别庄!我,我也是因为最近一直都在找我们侯爷,所以才会想着去别院问问情形的,谁知道莪出城,就听说苏家别庄上出了大事,好多办差的人过去,都还有锦衣卫......”

    他说的颠三倒四的,但是越是如此,大家心里反而越是清楚,他说的肯定是真的。

    说起这个,汪悦榕的脸色就有些委屈。

    她尽量平复了情绪才说:“已经有人送信回来了,说是没事儿,去办差了。父亲您也不必为我担心,我知道您忙的。”

    父女俩说了一会儿家长里短的话,汪大老爷见什么都问不出来,只好怏怏的起身告辞。

    临走之前,庆坤忽然小跑着进来,几乎是上接不接下气的进来就冲着汪悦榕和苏邀磕了个头,大声道:“夫人,姑娘,咱们侯爷出事了!”

    汪大老爷的眉心顿时一跳。

    汪悦榕也是面色泛白,嘴唇抖了抖,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还是汪大老爷厉声问:“说清楚些,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庆坤已经是哭出来了:“说是,说是我们贺二爷,贺二爷买凶杀了我们侯爷!”

    ......

    汪悦榕脸上血色尽失,紧紧握着拳,手指甲一下子便扎进了掌心,但是掌心都已经被掐烂了她也没有痛觉,反而挣扎着问:“你胡说什么?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若是这么说,那人呢?尸体呢?还有可报官了!?”

    第一次听见苏嵘失踪的时候,汪悦榕晕了过去。

    但是现在听见这样的消息,她还是扛住可,并且思路如此清晰。

    苏邀有些感叹。

    汪大老爷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因为太过震惊,他还晃了晃险些没有站稳,但是他还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非常紧急的追问:“那现在呢?你们夫人问话,你快些回答!”

    庆坤哭丧着脸,整个人都懵了,哭着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好多官府的人去了,我.....去了我们苏家在城外的别庄!我,我也是因为最近一直都在找我们侯爷,所以才会想着去别院问问情形的,谁知道我出城,就听说苏家别庄上出了大事,好多办差的人过去,都还有锦衣卫......”

    他说的颠三倒四的,但是越是如此,大家心里反而越是清楚,他说的肯定是真的。庆坤哭丧着脸,整个人都懵了,哭着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好多官府的人去了,我.....去了我们苏家在城外的别庄!我,我也是因为最近一直都在找我们侯爷,所以才会想着去别院问问情形的,谁知道我出城,就听说苏家别庄上出了大事,好多办差的人过去,都还有锦衣卫......”

    他说的颠三倒四的,但是越是如此,大家心里反而越是清楚,他说的肯定是真的。

十八章·无耻

    汪大老爷被锦衣卫的陈东拉着出来的时候,面色一派平静。

    或许是因为最近这些天做的噩梦太多,提心吊胆的日子他其实已经过许多年了,真正等到事情尘埃落定的这一天,他的反应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激动,见到了苏嵘,他甚至还能平静的站住脚对着苏嵘道:“这件事不关纷纷的事,你不要因我而怪责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苏嵘只觉得有一股邪火在心里蹭蹭的往上冒,他冷眼看着汪大老爷,几乎是怒极反笑:“真是可笑,你为什么做坏事的时候不考虑一下你的女儿,不考虑一下你害了她丈夫,她以后怎么立足?”

    汪大老爷的神情还是很平静,对待苏嵘的刁难和讥讽,也能平常应对,他平静的说:“若是我成功了,那你就死了。你死了,苏家没有能支撑起门楣的人,我自然便能做主,让她回来改嫁。”

    他无耻得这样理直气壮,苏嵘反而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只是觉得可笑和可怕。

    眼前这个看上去忠厚老实,刚正不阿的中年人,是他的岳父,这些年,也一直以一副慈爱的长辈的身份在他们面前出现。

    可是原来他其实一直包藏祸心。

    苏嵘闭了闭眼睛。

    苏邀知道他现在心绪不平,便干脆的站了出来,轻声道:“亲家老爷,您表现的如此平静,不过是因为觉得我们出于好心,不会对纷纷姐姐怎么样,但是,你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呢?”

    汪大老爷闻言不屑的笑了笑。

    这点识人之明,他还是有的。

    苏邀也笑了,笑的非常的讥讽。

    她冷冷的垂下了眼:“你无非是仗着我们心软,但是,事关家族前程,事关我哥哥性命,你凭什么认定我们会心软?何况,你要害的还不只是我们一家,还有我外祖母家!你可真是够阴狠的,一下子对自己的妹夫和女婿下手,你可想过,若是事情真的成功了,这两家都完了?!”

    说什么汪悦榕可以改嫁。

    那贺二奶奶呢?

    贺二奶奶有儿有女,何况贺仙衣怎么办?贺成璧又怎么办?

    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的人,竟然还能够如此大言不惭的要求对方原谅,可真是太没有天理了。

    汪大老爷皱了皱眉,他从汪悦榕和汪大太太嘴里听见的,一直都是苏家的人对汪悦榕如何如何的好,而且他也是真的看到过苏嵘和苏邀在别庄是怎么维护汪悦榕的,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觉得,苏家的人本来就不会为难汪悦榕,他说这话,也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再顺带原谅一下汪家其他人,不要牵连汪家罢了。

    他没有料到苏邀竟然会这样说话。

    他有些不高兴的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们是真的把她当成亲人。”

    苏嵘青筋都凸起来,觉得汪大老爷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他都不知道汪大老爷怎么说得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苏邀拉住了苏嵘,嗤笑了一声毫不留情:“亲家老爷这话说的,我们都要以为是我们设局陷害汪家,所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宽宏大量的要原谅我们了。你一个做错了事的人,一个把纷纷姐姐置于这样境地的人,有什么资格来指责受害者不够仁慈博爱,

    竟然不原谅你女儿?”

    苏邀说话向来是不会故作婉转的,尤其是汪大老爷还如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副他们理所当然也本该原谅的嘴脸。

    她冷冷的看着汪大老爷,懒得再跟他废话扯皮,直截了当的道:“我劝您收一收那些心思,您别妄想我们会自动自发的放过汪家了,便是纷纷姐姐,感情归感情,可是事关我哥哥的性命,我祖母和我也绝对不会允许哥哥心软!你若是想要我们放过汪家,那你就拿出该有的姿态来,你可以跪下求我们原谅,也可以把幕后主使和那些相关的人供出来戴罪立功,就是别以为你什么都不做,我们就会犯贱的轻放此事!”

    分明是这么热的天气,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汪大老爷就是忽然觉得手脚发凉,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汪大老爷的确是被苏邀的态度弄的有些措手不及,他原本以为苏邀最起码是不会拿汪悦榕怎么样的,而只要他们不休了汪悦榕,那么就自然不好动汪家的人。

    可苏邀的态度如此冷淡。

    他审视的盯着苏邀,在确定苏邀到底是真的如此斩钉截铁,还是只是在试探他。

    可惜苏邀简直是深不可测,面上任何的表情都看不出。

    他拿不准苏邀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嘴唇动了动,抿唇说:“我没什么可说的。”

    “哦。”苏邀冷冷的牵了牵嘴角:“那真是太可惜了,我们竟然还跟你说了这么半天的废话。汪大老爷,你很冷静,我希望当你的家小都因为你的冷静而被抄家流放的时候,你还是能够如此的冷静。我听说,你的长孙才满月吧?这么小的小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牢狱之灾?”

    或许是因为苏邀实在太过冷漠,这份冷漠还有苏邀平时的名声,对待敌人的狠心绝情,到底是让汪大老爷有些吃不准,他迟疑着说:“你们若是真的如此,纷纷也活不长的。”

    真是可笑。

    苏邀真是为汪悦榕掬一把同情泪,原本以为汪大老爷是个多有良心的人,但是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无情又冷血的渣男罢了,他甚至还用自己女儿来做自己的挡箭牌。

    苏嵘的脸色也瞬间难看起来:“你少拿这些威胁我们,你自己是亲爹尚且如此冷心绝情,又凭什么要求我们原谅?!我原谅?那我父母在天有灵,就绝不会原谅我!”

    这话汪大老爷是信的,他亲眼看到当初苏大老爷下葬的时候苏嵘的表现。

    他嘴唇动了动,终究叹了口气:“我......我还知道几个跟当年贺家苏家的事有关的将领名单,我全都给你们,你们.....你们放过汪家。”

十九章·图谋

    汪大老爷肯配合,陈东便笑的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也幸亏您想得通,这样才对么,若不是您答应的快,锦衣卫的镇抚司,也不是人人都能囫囵出来的,您说是不是?”

    这种只会耍嘴皮子,等到关键时刻便软成一滩的文官,陈东早已经见了无数,别看现在汪大老爷表现得如此镇定自若,可是一旦进了锦衣卫的暗室,只怕马上就要哭着喊着求饶,到时候,什么体面不体面的,他们哪里还顾得上?

    汪大老爷无话可说,他对于苏嵘跟苏邀或许还有些作为长辈的那种无形的自信,但是对于陈东,他却的确是没有半点的底气了,他知道,陈东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实实在在的威胁他,如果他不老老实实的配合,那么镇抚司的十八班刑罚,每一样都可能会用在他的身上。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他现在心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以至于面皮抖了抖,才拂袖进了里面去。

    苏嵘站在原地,久久的没有动弹。

    苏邀看出来,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大哥,我刚才说那些话,不是真的有心要那样对嫂嫂。”

    汪大老爷是可恶,但是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们心里都知道,汪悦榕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也不可能知道汪大老爷的所作所为,所以她之前说的那样冷硬,也不过是在攻破汪大老爷的心理防线而已。

    苏嵘面色有些复杂,但是对着苏邀的时候,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有些低沉的说:“我知道,你.....你做的对,汪大老爷脸皮比城墙还厚,如果我们不强硬一些,他会非常乐意拿1我们当猴耍,跟我们兜圈子。而我们是兜不起这个圈子的。”

    见他到这个时候仍旧能非常理智的分析问题,苏邀松了口气,心里萦绕的不安也减轻了些,轻声跟他说:“大哥,我们现在别无选择。”

    汪悦榕的确是无辜,但是也不能因为她无辜,就坐视汪大老爷胡作非为。

    苏嵘嗯了一声,打起精神来:“先去看看贺二爷。”

    苏邀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等到去了隔壁的宅子见到了坐在那里呆若木鸡的贺二爷,就轻声喊了一声舅舅。

    贺二爷急急忙忙的抬起头来,一眼看见苏邀,眼睛亮了亮,随即又做了个苦笑低下头去,耷拉着头没有什么精神的应了一句:“你都知道了?”

    他又察觉自己是问错了,苏邀当然是知道了,若是不知道,怎么可能会让苏嵘假意上当,去了约定好的地方,却又带上了大批的人马?把他的计划都给打乱了?

    贺二爷嘴里有些苦涩,对这个外甥女,他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可是唯独对她生不出什么埋怨的心思来。

    苏邀坐在他对面:“汪大老爷是怎么跟您说的?您为什么会听他的话,去请人杀了我哥哥啊?”

    贺二爷嘴唇动了动,下意识看了苏嵘一眼,苏嵘面无表情,好像这一切都跟他无关。

    苏邀咳嗽了一声,见贺二爷正面色奇怪的盯着苏嵘,就又正色喊了一声二舅。

    贺二爷尝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很疲倦的样子:“我姐夫跟我说,当年.....当年伯爷的死,是跟圣上有关,还有皇后娘娘.....都是因为圣上薄情寡义,才会被逼的郁郁而终的。他说,

    苏嵘在调查此事,并且已经有了证据,还打算将证据告诉母亲,让母亲去跟圣上闹.....我就慌了......”

    也不只是汪大老爷一个人这么说。

    贺二爷见了好几个高官,他们都隐约透露出点意思来。

    贺二爷因此才信了,而且也的确是慌了。

    一大家子的性命呢,眼看着家里越来越好,贺二爷真是怕极了,尤其是听说贺太太出城去祈福,苏嵘竟然还打算趁机把真相证据送到贺太太手里,他当场便决定了用汪大老爷给的东西。

    倒不是真的想毒死或是杀死苏嵘。

    但是人总是自私的。

    贺二爷想到苏嵘自己功成名就,荣耀加身,却要把这抄家灭族的事儿交给贺太太去干,要害死贺家,便觉得忍无可忍。

    既如此,他便狠了狠心。

    可是谁知道,苏嵘出现是出现了,但是根本没有喝那个茶水,也没有踏进埋伏好的陷阱,反而把那些杀手都一锅端了。

    苏邀一直紧盯着他,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深深地叹了口气:“舅舅,您就这么儿戏,便要去杀亲戚家的孩子?您有没有去调查过?有没有试探过哥哥的想法?又知不知道那些杀手都是什么人?”

    贺二爷作为当官的人,当然调查过了,他睁大了眼睛:“就连杀手,那也是我去查过了的,知道他们都是朝廷通缉的钦犯,才敢用他们!”

    除非他们是不要命了,否则的话,怎么可能敢落在官府手里,就算是落在官府手里,也不会供出他来多一份罪状。

    苏邀又好气又好笑:“舅舅说这些话,简直跟小孩子一样。钦犯怎么就那么巧,能被你撞见,还被你雇佣来杀人?他们跟你提了什么条件,你答应了多少,有没有他们的把柄在手里?”

    贺二爷一时说不出话了,这些他的确是没有什么准备。

    他轻声说:“姐夫说,这些他会搞定的.....”

    苏邀不再说话了,轻声把汪大老爷得知了苏嵘出事的消息便去找常先生的事说了。

    贺二爷到此时其实已经不那么震惊了,他只是有些不能理解,汪大老爷为什么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来设计他去杀苏嵘。

    这有什么好处?!

    苏嵘可是他的嫡亲女婿啊!

    如果苏嵘真是打算拉着大家一起陪葬,自己独善其身享受荣华富贵,那做这些事他都能理解,可是现在证明,苏嵘根本就不知道当年的那些事,更不知道所谓的真相,这一切都是汪大老爷自己说的。

    那汪大老爷到底图什么?

    他不明白,便也这么问了。

    苏邀也扯了扯嘴角:“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也想等一个结果,看看他到底图什么。”

二十章·承受

    能够让一部侍郎动心,甘心情愿的帮他们这么大个忙,还是陷害的自己的女婿,如果说只是财帛上的利诱,苏邀不信能够吸引汪大老爷。

    毕竟做官做到了这个份上,只要不是傻子,那以后想要钱,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多的是人捧着银子来求着你花,求着你用。

    既然不是银子,那必然是有其他的。

    若是说威胁,也不像,毕竟什么能够威胁的了王大老爷呢?

    苏邀想到这里,又心中一凛,有些恍然。

    如果非得说是被什么影响了,那也只能是......

    苏邀想的一时有些入神。

    还是贺二爷胆战心惊的在边上问苏邀,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形,苏邀才反应过来,把现在常先生跟汪大老爷都被抓了的事情告诉了贺二爷。

    贺二爷怔怔的,似乎还没有能从被自己亲姐夫算计的事情当中回过神来。

    他也的确是不能够理解,为什么汪大老爷要这样做。

    该问的都已经问了,苏邀轻声跟贺二爷道:“您回去吧,暂时没您的事了。”

    贺二爷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本来按理来说,这种事被抓到了,事情应当是很严重的。别的不说,毕竟还牵扯到了皇室的秘密,可如今事情被揭发出来,反而好似是救了他一般。

    他现在是无事一身轻,只是有些犹豫:“那这次的事?”

    苏邀笑了笑:“您可以如实回答外祖母,到时候我也会亲去跟她老人家解释。”

    苏邀这么说,贺二爷心里更加确定苏邀是知道汪大老爷的阴谋的,想到苏邀毕竟是帮自己,免得自己铸成大错,便感激的冲着她点了点头:“谢谢了,幺幺。”

    贺家的事情,苏邀怎么能不管?她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冲着贺二爷笑着点了点头。

    目送着贺二爷走了,她才跟苏嵘对视了一眼:“汪大老爷的事,只怕很快就会传开,是遮掩不住的。你看.......”

    怎么对待汪家的人,现在的确是成了难题。

    苏嵘同样是皱着眉头沉下了心。

    陈东这里一时半会儿是肯定出不了结果,苏邀跟苏嵘两人只能先回家去。

    才回到家,家里上下就都得知了消息,苏老太太都不顾自己病倒,一直到了二门处等着,等到见到了苏嵘,顿时跟个孩子似地嚎啕大哭。

    老小孩老小孩,人越是老,有时候反倒是越是像是小孩子。

    苏老太太强撑着过了大半辈子,如今终于撑不住了。

    苏嵘心酸又愧疚,急忙上前跪倒在苏老太太跟前,结结实实的行了个跪拜大礼。

    苏老太太哭的泪眼朦胧的,却还是上前一把搀扶住他:“快起来!快起来!跪天跪地跪祖宗,你如今也是个侯爷了,怎么还动不动就跪!”

    “跪您是理所应当的!”苏嵘说的斩钉截铁,扶着苏老太太回了房,又温言说了许多安慰的话,哄着苏老太太喝了药,才出门来。

    苏杏仪跟汪悦榕都担心的等着,见了他不约而同的上来问他最近这阵子是去做什么了,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半点消息。

    苏嵘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对苏杏仪道:“大姐,幺幺会跟您说的,我有些事想跟纷纷说,便先回去了。”

    他这么一说,苏杏仪立即便应是,她也知道最近这些天汪悦榕承担了多大压力,想着苏嵘大约也是有心里话要跟她说,自己不好打扰,忙催促道:“行行行,你去吧,快去。”

    汪悦榕一时有些怔忡,她有满肚子的疑惑要问,但是等到回了房,苏嵘却忽然跟她说:“纷纷,我有一桩非常要紧的事跟你说,你听了也别太.....”

    没等汪悦榕反应,苏嵘一口气将今天的事情说了,沉声道:“我知道你或许有些不能接受,可是.....他真的是想杀了我。”

    汪悦榕一时傻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样荒唐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说自己的父亲竟然想杀了自己的丈夫?

    这怎么可能?!

    简直是太荒谬了。

    可是她同时心里却又有个可怕的念头-----苏嵘说的是真的,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

    何况这种事又怎么可能拿来胡说?

    越是如此,她心里就越发的崩溃。

    她紧紧攥住了苏嵘的手,不可置信的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嵘有些不忍心,但是这种事正如苏邀所说,是瞒不过去的,既然瞒不过去,倒不如坦然面对,他压低声音把那些事又说了一遍,沉声说:“事情就是如此,他打算用贺二爷杀掉我,而到时候,自然不可能真的是如同他承诺贺二爷的那样,贺二爷可以全身而退。他早就准备好了,正暗算利用贺二爷,把所有罪名都推到贺二爷身上,借口说我知道当年胡皇后身死的真相,贺家想要行刺圣上,所以要先杀了我。”

    汪悦榕哪怕平时也算是非常的灵机应变,到了这个时候也都懵了。

    她原本觉得苏嵘的话已经够离谱了,可是等到听到现在,才真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好半天,她才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在房里响起来。

    好像是她的声音,又好像不是她的,声音都在飘。

    “为什么?”

    做事总要有个理由吧?

    汪大老爷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苏嵘见她整个人都已经快要站不住,面色惨白,急忙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坐下,语气不大好的说:“到底是为什么,我也想知道。而且我只是计划中的一环,他们只是想要我的命,我死了之后,自然会有人发现贺二爷杀了我,想要掩盖贺家准备行刺的真相,也会有人在贺家搜出弓箭,贺太太必然会求见圣上陈情......到时候......”

    这些都是抓到汪大老爷之前便从常先生身边一个亲信嘴里问出来的。

    苏嵘同样是心里发凉。

    汪悦榕已经不知道哭了,真正出大事的时候,人原来是这样的状态,根本哭不出也没有办法做出反应,她觉得此时脑子乱作一团,跟一团浆糊似的,连思索都变得非常的困难。

二十一·抄捡

    到这个时候,汪悦榕自己也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幻想,她掩面坐在凳子上半天,都没有半点动静。

    苏嵘也不打断她。

    屋外伺候的丫头仆妇此时都已经觉察出不对,听见里面传来汪悦榕断断续续的哭声,都不由得惊疑不定-----自从嫁过来之后,汪悦榕可从来没有在苏嵘在的时候哭过!难道两口子吵架了不成?

    可是眼下这节骨眼,老太太又病着,家里好像又出了什么大事,他们也不敢去多嘴,都只能尽力维持镇定的在廊下候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猛地被打开,汪悦榕紧跟着便咬着唇目光似乎要吃人的走了出来。

    素萍吓了一跳,急忙上去:“夫人,您这是要什么?”

    汪悦榕却不答她,只是吩咐汪嬷嬷:“让人备马车,我要回家。”

    她此刻说的家,当然是汪家。

    女子出嫁之后,若是要回娘家,一般都是让人提前回娘家说一声,娘家再派车来接,这方才是体面。这种贸贸然回娘家的行为,可是非常不妥并且没有脸面的。

    听见汪悦榕这么说,汪嬷嬷脸色都变了,急忙走上前压低声音:“我的姑娘!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您跟侯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可千万别闹成这样!”

    汪悦榕此时哪里还能顾及脸面和名声,拔高了声音又扬声道:“快些,我要回去!”

    汪嬷嬷迟疑着没动。

    苏嵘却已经走了出来,对着汪嬷嬷说:“夫人要去,就去备车吧,我也一同去。”

    苏嵘肯跟着,这还好些。

    汪嬷嬷担心不已的看了汪悦榕一眼,却见她神飞天外,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不由得更加惊惧,急忙去让人备车了。

    一路上也没找到什么说话的机会,汪悦榕坐在马车上只是沉默,苏嵘又在边上,汪嬷嬷又不好问的太多,急得要死,等到终于到了汪家,才跳下马车搀扶了汪悦榕一把,正想问些什么,忽然就住了嘴-----汪家外头竟然围着不少锦衣卫,此时已经根本不许人进出了。

    这个发现让汪嬷嬷的心都一下缩紧了,想到今天汪悦榕跟苏嵘的争执,更是觉得心慌,不由得紧张的喊了一声夫人。

    汪悦榕眼圈完全红了。

    若是说之前她还抱着一丝幻想,那么如今就连这一丝一毫的幻想也丝毫都不剩了,什么都不剩了,看到这些锦衣卫,她就明白,是真的,苏嵘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是真的有些撑不住了,整個人猛地朝着后头倒去。

    汪嬷嬷吓得魂飞魄丧,幸亏苏嵘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她,沉声说:“我去跟锦衣卫说说,我们先进去看看。”

    现在汪家必定是要被抄捡的,可到底怎么抄,这里头的说法可多了去了,苏嵘如果能过问一句,汪家的老弱妇孺都能好过许多。

    汪悦榕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紧张的点了点头。

    苏嵘过去跟那些锦衣卫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没过一会儿,便走了过来,轻声说:“走吧,允许咱们进去一炷香的时间,你进去看看祖母和母亲吧。”

    他这个时候还肯称呼王老太太和汪大太太祖母母亲,汪悦榕心情有些复杂,但是还是抓紧时间进去了。

    汪家乱作一团,素来都十分的井然有序的书香之家如今已经完全没有了章法,许多小丫头在花园里和夹道中乱窜,还有一些小厮竟然进了内院。

    苏嵘看的皱眉。

    汪悦榕不管不顾的直奔汪老太太的院子。

    汪家的人原本都已经六神无主,见了汪悦榕回来,简直跟见了天神也差不多,急忙迎了她进去:“姑奶奶可算是回来了,锦衣卫忽然上门,老爷也不在家,二老爷三老爷在外任职,五老爷又还没下衙,家中竟然连个主心骨也没有,大少爷他还因为跟锦衣卫争执,被打伤了.......”

    汪悦榕越听就越是后怕,咬着唇一言不发的掀开帘子,一眼便见到汪大太太正扶着形容枯槁的汪老太太坐起来。

    变故总是能在一瞬间打倒人的。

    汪老太太如今整个人都已经是强弩之末,见到了汪悦榕跟苏嵘,眼里才总算是迸出了一点儿光亮来,急急地喊了一声纷纷,便朝着汪悦榕招手。

    汪大太太也是哽咽着问:“你怎么回来了?这个时候......”

    可也就是这个时候回来,才能给人一点儿安慰。

    汪悦榕说不出话,家里这个情形,让她根本无法再问出想问的问题。

    还是汪老太太看出些端倪来,当机立断的看向了沉默的苏嵘:“嵘哥儿,你过来。”

    苏嵘依言走到汪老太太跟前。

    汪老太太叹息了一声:“别瞒着我这个老婆子了,说说吧,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自从成婚以来,汪老太太的确是把苏嵘当成自家的子侄一样对待,苏嵘尊重她,看了汪悦榕一眼,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了。

    屋子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汪大太太整个人都惊了,想要挣扎着争辩,但是想到汪大老爷最近的异常,想到汪大老爷信任的那个常先生,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反而止不住的开始发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现在这么说,那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想得清楚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汪大老爷之前不跟苏家亲近,苏家那么光彩,他却也表现的那么冷漠,是因为他根本不希望苏家变好。

    她跌坐在椅子上,此时也顾不得规矩了,整个人都怔怔的。

    汪老太太同样是不可置信,但是她却非常理智,锦衣卫登门,听说从书房里弄走了一大批箱子,还有账册,看着便不可能是小事。

    老大竟然做出这样骇人听闻的事。

    她根本无法控制心中的惊恐,老人家到了这个时候,根本无法顾闯祸的老大,而是想到了其他根本不知情的儿孙们,别的不说,老二老三远在外地,老五又是个最乐天的,根本藏不住事,这些事就不能跟他们有关,但是现在,汪大老爷却要害死他们了!

二十二·追寻

    汪老太太心疼的是分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就被牵扯了的几个儿子。

    还有长孙,长孙自来是非常聪慧懂事的,而且还刚生了个儿子才满月......

    这些人,这些人也都是汪家的人!

    汪老太太忍不住骂了一声:“真是混账,混账啊!”

    汪大太太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丈夫自然要紧,但是人到了这个年纪了,丈夫不丈夫的,再重要也抵不过自己的子女,尤其是她还有好几个子女。大儿子二儿子,还有嫁出去的大女儿,现在在身边的小女儿,还有她刚出世,甚至才满月的小孙子。

    她一下子咬着嘴唇,唇上渗出了血珠也毫无所觉,哭出声来。

    苏嵘看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汪悦榕自然是跟着嚎啕大哭的。

    可是汪老太太反倒是没哭,等到汪大太太哭了一阵子了,她才低声呵斥:“好了!别哭了!都是有儿有女做奶奶的人了,遇见事儿便要能立得起来!”

    汪大太太哽咽着应是。

    汪老太太便看向苏嵘,郑重地下地朝着苏嵘竟然要跪下去。

    苏嵘手忙脚乱的扶着她不许她跪:“祖母,您折煞我了。”

    汪老太太扯了扯嘴角:“好孩子,你既然还肯叫我一声祖母,祖母便放心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次的事,是老大对不住你,对不住苏家,我们无话可说,也没什么好帮他求情的。但是,我们可以告诉你,我们当真是一无所知。若有一句假话,叫我老婆子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汪老太太把话说的这样重,屋子里的其余女眷都哭的更加大声。

    汪悦榕更是靠在汪大太太身上。

    汪老太太赌咒发誓说完这句,便殷切的看着苏嵘,轻声道:“孩子,那个畜生做下这样的事,我不敢指望你能原谅他,他该如何,那是他自己的事,只是这些无辜的人......算我求你,能不能不要牵扯他们?”

    其实诗经发展到这个份上,汪老太太也心知肚明,不是苏嵘放过不放过的问题了,但是有苏嵘一个保证,她心里还是能更放心些。

    苏嵘深深地看着汪老太太,却并没有立即给什么承诺,只是想了想,才道:“祖母,我相信事情跟你们无关,可是现在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已经不是我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朝廷能不能信的问题。不过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在里面插手,并且尽量护住汪家老弱妇孺。”

    他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汪老太太有些失望,但是她心里也清楚的很,能给这个承诺,就已经是苏嵘人好,做人大度了。

    便也沉重的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也好.....”

    苏嵘要回去了,临走之前特意走到汪悦榕身边:“纷纷,你是想留下,还是跟我回去?”

    汪大太太急忙推了推女儿。

    现在这个时候,留下来做什么?锦衣卫那么多,之前若不是苏嵘来了,只怕是那些锦衣卫没有那么好说话的,怎么都得趁机在家里搜刮些东西,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

    难得苏嵘不连带着也迁怒起汪家,能这样便非常好了,他开口问汪悦榕是不是要回去,说明还是对汪悦榕有感情,既如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汪家的将来还不知道是如何,怎么能放过这个就在眼前的机会?

    她见汪悦榕不动,顿时有些急了:“你说话呀!”

    汪悦榕抿了抿唇,闭起眼睛背对着苏嵘,半响才道:“我留下来陪我祖母和娘。”

    苏嵘沉默片刻,轻声道:“好!”

    便跟汪老太太和汪大太太告辞。

    他一走,汪大太太便马上恨铁不成钢的拧了汪悦榕一把,含着泪抱怨:“你这孩子是怎么了?现在留在这里,是好玩的么?!你留下来陪着我们一道受苦么!?”

    汪老太太长长地叹了口气。

    汪悦榕同样是眼圈红红的,这个时候,她是真的没有心情再解释什么,便只是轻声说:“母亲,我没有法子,我能回去吗?我回去了又能如何呢?父亲做下这件事的那一天开始,就知道我是绝对在苏家待不住了。”

    她心里不是没有怨恨,家里的日子过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做这样的事?

    汪大太太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可心里总是抱着侥幸,现在听见汪悦榕这么说,顿时又忍不住哭着喊了一声我的儿,抱着汪悦榕哭成一团。

    汪老太太由着她们哭了一会儿,才打起精神来:“行了,别哭了,若是老大真的做下了那些事,要哭的日子只怕还在后头,现在先把家里的事处置好吧。”

    那么多孩子呢。

    汪家也没分家,二老爷三老爷虽然外任去了,却也还有几个孩子在家里,四老爷也是一样的,五老爷便更是全家都在京城了。

    想到五老爷,汪老太太心里略微有了点底气-----汪五老爷的妻子,是如今的广平侯宋翔宇的女儿,宋家不可能丢下她不管的,好歹老五一家应当是能够得以保全的。

    说起宋家,宋翔宇在知道锦衣卫查抄汪家的时候也是有些吃惊,但是他很快便知道了原因,得知是因为汪大老爷设计贺家苏家自相残杀,又有些感慨:“原来是他啊!”

    之前老刘师傅在云南的时候,就提醒她们,说是京城还有他们的人,并且埋伏的很深,至少是从几十年前便开始跟东南那边合作了。

    现在想想,那个人很可能便是汪大老爷。

    两家毕竟是姻亲......

    这么一想,宋翔宇又很快便明白过来为什么是汪大老爷了,是啊,同时跟宋家贺家和苏家三家成了姻亲关系......

    他一时不由得背后冷汗都出来了,马上寻了个由头去找了萧恒。

    萧恒此时正在忙着先太子的祭祀准备,自从父母亲恢复了名分以后,这还是头一次名正言顺的祭祀,他格外的上心,等到听说了宋翔宇的猜测,他便往身后的座椅上一靠,冷笑道:“爹,这件事,就是我跟苏嵘和苏邀做的,我们也是如此想。”

二十三·设局

    苏邀一直都派人跟着贺二爷,贺二爷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阮小九的耳目,再加上后来经过了贺姨母的提醒之后,苏邀便更是上心,干脆直接就把孙兴他们几个也一起派去了,自然而然的,贺二爷的那些举动也瞒不过苏邀。

    当知道贺二爷频频外出应酬,对象几乎都是汪大老爷之后,苏邀便开始察觉不对了。

    虽然说他们两个是舅兄的关系,可是以前却远没有如此亲近,何况,贺二爷还忽然劝说贺太太出城去祈福,说什么是做了个梦,梦见了过世了的父亲骂他没有良心,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查不出害死他的人是谁。

    贺太太本来就有心病,一听之下,也没有了平时的理智,决定出城。

    她这边一有动静,贺姨母就派人来通知苏邀了。

    再然后,就是苏嵘收到了一封信,信是以汪大老爷的名义写的,汪大老爷在信中说,知道从前的许多事,要跟苏嵘说,其实苏大老爷的死还另有真相。

    这么多的事凑在一起,说巧合,那也太巧了。

    苏邀便跟苏嵘两人商议了一番,决定不管这封信到底是不是汪大老爷写的,先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相信了信里的内容。

    后来苏嵘‘失踪’苏家老太太和汪悦榕都先后病倒,就连汪大太太和汪老太太也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和担忧,唯独汪大老爷不为所动,甚至可以称得上态度冷漠,苏邀便已经心中有了猜测。

    后来汪大老爷那天来家里,面对庆坤的禀报,那神情还有那表现,苏邀都已经不需要他接下来再做什么,便能确定他肯定是跟此事脱不了关系了。

    之后他们再跟着汪大老爷,确定汪大老爷去了常先生的老窝,就更不必说了。

    萧恒把事情原委跟宋翔宇都说了一遍,沉着脸说:“其实那信里的内容,或许不是假的。如果他真的能做出这种事的话,那跟贺家苏家还有宋家结亲,只怕都是别有用心。

    宋翔宇沉默下来。

    而不必再等他们过多的揣测,很快便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常先生竟然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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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锦衣卫那里,他竟然有机会自尽,这一点让萧恒愈发的烦躁。

    他从出生起,就伴随着这些阴谋算计,胆战心惊的求生,这些人当真是以为他好欺负,巴不得再炮制一次先太子的事。

    可他绝不会让他们如愿。

    萧恒在得到元丰帝准许的前提下亲自去了镇抚司见汪大老爷。

    汪大老爷什么都不肯说,他之前分明是跟苏嵘做了交易,打算用汪家的安全来跟苏嵘做交易,他再吐露实情的,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改了主意,打定了主意不开口。

    陈东对他用了几次刑,汪大老爷竟然都扛下来了。

    看着伤势不轻的汪大老爷,萧恒坐在他对面毫无表情的说:“看来现在锦衣卫真是温和的多了,也无用的多了,以至于都没有好好的招待好你。你这么硬骨头,不知道你刚满月的孙子是不是也这么硬骨头?”

    汪大老爷有些激动,拖着几乎半残的身体朝着萧恒用力的嘶吼:“你别动他们!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什么都没做过!”

    “那些株连九族的人,他们的很多亲人也什么事都没做过,结果不照样要牵连族人?”萧恒心中毫无波澜:“我不知道他们用什么威胁你封嘴,但是现在,我这里没有任何线索继续下去,我的心情便很不好。而这些事,事关当年我父亲和苏大老爷死亡的真相,我已经为此杀了很多人了,这个你应该知道的。别以为你跟宋家贺家和苏家都是姻亲,就能让我放过他们!你若是不说真话,汪家也不是没有全家下狱的罪名!”

    汪大老爷书房里搜出了不少信件,其中当然没有什么太秘密的事,但是收受贿赂这些事,汪大老爷做的也是很顺手的,根本不如他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公正无私。

    足够让汪家也都去牢里走一遭了。

    汪大老爷顿觉口干舌燥,他对着苏嵘是没有怕惧的,毕竟是做过自己女婿的人,平时左一口岳父又一口岳父的喊着,很难在他跟前有什么威严,但是萧恒不同。

    萧恒的威压让汪大老爷不敢触其锋芒。

    他哀求的看着萧恒:“他们.....他们会杀了我的家人的.....我若是今天供出来,明天他们就会知道消息,

    不....甚至不用明天.....”

    萧恒便扯了扯嘴角:“那也就是说,锦衣卫里也有他们的人。”

    他忽然不说话了,指着边上一直奋笔疾书记录口供的书吏:“你出去。”

    书吏怔了怔,但是还是毫不迟疑的起身应了一声是。

    萧恒便看着汪大老爷:“说吧。”

    汪大老爷还没说话,门忽然被敲响了,锦衣卫镇府陆青走了进来,满脸含笑的朝着萧恒行了个礼:“原来是殿下亲临,真是让镇抚司蓬荜生辉。也不知道殿下要审案,我还以为是陈书吏做错了什么事,特意来看看有什么事。”

    萧恒饶有兴致的看了陆青一眼:“原来是如此,我还以为陆镇府心里担心我对钦犯用刑,所以这么着急忙慌的赶过来。”

    他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自己腰间的玉佩,忽然出声喊了一声:“陆镇府?”

    陆青急忙应是。

    萧恒便又扬声:“陈东!”

    陈东没过一会儿便从外面进来,严肃的应了一声是。

    萧恒嗯了一声,指了指陆镇府:“上回云南卫所积弊之事,我带回来的犯人和卷宗,你带着陆镇府去理一理,我记得其中有个姓陆的,好像是陆镇府的亲弟?请他可要好好的看看,到底事情是不是跟陆家有关。”

    陆青的脸色变了变,知道萧恒是在支开他。

    但是萧恒的理由找的如此合情合理,他根本无法拒绝,只能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个事其实也不急,若是舍弟真的如此大逆不道,那我们陆家是绝不姑息的!”

    萧恒皱了皱眉:“本宫说,让你去查!”

二十四·妥协

    萧恒摆明了是在压他,可是陆青完全没有办法。

    若是以前,还能挑拨挑拨萧恒僭越,毕竟萧恒是储君的身份,直接插手锦衣卫的事本身便带着十分浓重的揽权的嫌疑。

    可如今,元丰帝对萧恒的新任到达了顶峰,他对萧恒几乎是到了溺爱的程度,朝中之前还有声音支持五皇子的,可是等到萧恒立功回来,这些声音如今也彻底消失了,可以说,萧恒完全可以这样命令他。

    而陈东已经朝着陆青拱了拱手:“镇府,既然是殿下吩咐,您何必要忤逆殿下的吩咐呢?”

    好么,连忤逆这样的词都用上了,陆青不甘的拂袖出去。

    萧恒便平静的看着汪大老爷:“看见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到底是要顽抗到底,看看那些人到底能不能手眼通天的保住你,还是信我。”

    汪大老爷闭了闭眼睛,很快做出了决定。

    他脸上和眼角都有伤痕,此时头发黏在上面,让他又痒又痛,但是现在他也顾不上,沉默了片刻,才说:“其实当初,程定安他们所说的.....那个之前提着酒去找苏大老爷的人,是我。”

    仿佛是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弥漫开了,萧恒静了静,示意汪大老爷接着说。

    汪大老爷的语气十分的苦涩:“我跟苏大老爷是同窗,他少年的时候,其实文采非常好,可是因为老伯爷从军,打定了主意要儿子子承父业的,便早早的带着他上战场杀敌。他对我一直很好,在书院的时候,便跟我关系很好,很关照我,那个时候,我不过是个穷书生,但是他也没有看不起我.....”

    这是一段少年时期的友情。

    “后来,他跟着老伯爷去了蓟州,六年后才回来。那时候,我们彼此都已经成亲生子了。我也考中了进士,并且选上了庶吉士,留在翰林院做个编修,三年清苦,我没有丰厚的家底,又得罪了上峰,因此险些被派到偏远地区去当个知县......”汪大老爷现在说起当年的事,还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他郁郁寡欢,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和家里说。

    去找苏大老爷,那时候苏大老爷的大儿子,也就是如今的苏嵘,正过十岁生辰。

    伯府世子过十岁生辰,权贵云集,冠盖如云。

    他挤在其中,连坐的位子都不知道该坐在哪里。

    自卑,不甘,愤恨。

    他心里有非常非常多的情绪,每一样都压得他喘不过气,他那天就一直呆呆地在那里坐着,坐到很晚。

    一直等到散了宴,苏大老爷亲自过来找他,请他留在家里留宿,他那时候脑子乱作一团,也就真的在苏家留宿了。

    次日一早,他换了苏大老爷让人送来的衣裳,才发现那里面夹着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一千两,对于当时的汪家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一笔银子。

    苏大老爷原来早看出他不高兴,以为他是缺银子,用这样的方式来接济他。

    他浑浑噩噩的,出了苏家,拿着银子想去找座师找关系,谁知道座师却看着这一千两银票哂笑:“你得罪的可是陶家,知道陶家是什么人家吗?人家祖上是陶朱公,虽然说他们也是旁支中的旁支了,可是银子却最是多的。区区一千两,便是请他们吃顿饭,也是不够的啊!”

    吃饭?吃饭竟然一顿银子能吃掉一千两?!

    那是汪大老爷无法想象的事。

    他更加彷徨了。

    与此同时又忍不住生出一个可耻的念头。

    苏家是伯爵,他们什么没有?!苏大老爷要帮他,却只肯给他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而已,连权贵们吃顿饭都不够!

    他心里知道不该这样想,也不能这样想,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到又是另一回事,心里的那个缺口越来越大,他开始跟苏大老爷疏远,不想再跟苏大老爷一起喝酒论事。

    因为有人在此时帮了他。

    是陶家的姻亲徐家。

    也就是后来的成国公徐永鸿帮了他,他感激涕零,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徐永鸿便神秘的笑了笑:“你怎么会一无所有呢?你分明拥有一样绝世宝贝啊!”

    他茫然惶恐。

    后来才知道,那样宝贝,就是苏大老爷的信任。

    他成功的设计了苏大老爷,苏大老爷对他是全然相信的。

    那天他去找了苏大老爷,提醒苏大老爷猎场出了事,苏大老爷带兵进了猎场,坐实了他被太子调动想要刺杀圣上的罪名。

    汪大老爷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颤抖。

    有些事当时做了就做了,但是后面回想起来,良心不是没有感觉。

    萧恒却对他这副痛心疾首的表现不太相信,他讥诮的笑了笑:“可你说着知道错了,结果却也没做什么知道错了的事,把妹妹嫁给贺二爷,是因为想监视贺家的情况吧?贺家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好最早知道。或者说,贺大老爷的死,当初山东的时候泄露消息,也有你的份?还有,你让你五弟娶了我们侯府的大小姐,也是为了查探我的身世,对不对?”

    说什么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但是该做的错事可是一样都没少做。

    汪大老爷沉默下来,片刻后才抿了抿唇:“有些事做错了,就没法回头了。”

    那些人拿着他的把柄不断的要挟他,他们给他人脉,帮他往上爬,又给他造势,让他成为一个清正廉明的好官,一面威逼一面利诱,汪大老爷真的很难拔出脚来。

    萧恒从来不信这些屁话,做错了事如果知道忏悔,就不会继续做错了。

    何况汪大老爷还是实实在在的在最后了还想杀了苏嵘,推出贺二爷顶罪。

    杀人家全家的时候,汪大老爷是一点儿也没有犹豫迟疑啊。

    他嗯了一声,心中毫无波动的道:“好了,继续说吧,那些人到底是谁,除了成国公徐永鸿,还有的那些人,是谁?”

    哦,陆青也得算一个。

    看他刚才那火烧屁股的样子,分明就是做贼心虚到了极点。

二十五·稀客

    汪大老爷进了镇抚司的前几天,都还算得上是风平浪静,也没见锦衣卫四处抓人,这其中的缘故,别人不知道,但是有些人心里可太清楚了。

    内务省最近事情繁忙,先是庆贺元丰帝的万寿,过不多久就是跟礼部一道要准备大胜的庆典,紧跟着就又是先太子的死祭,简直是忙的脚打后脑勺。也是因为如此,作为内务省掌事的胡恩佑猛地灌了几口酒,便直接将杯子给扔了,骂了一句:“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你们宝鼎楼现在是谁一顿像样的饭菜都准备不出来了吗?!”

    桌上有蟹黄豆腐、狮子头、白玉蹄花和一整头烤乳猪,此时正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胡恩佑却一脸厌恶,猛地将桌子给掀翻了:“吃他娘的屁!老子辛辛苦苦这么多天,就给这玩意儿糊弄我?老子拿来漱口都觉得清淡了!”

    他在里面又是骂又是打的,外面刚准备进门的人听见了动静,顿时皱眉:“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回事?!”

    一面严肃的进了门,看着胡恩佑沉声冷哼:“消停些吧,嫌死的不够快还是怎么的?!”

    胡恩佑老神在在的呵了一声,指着正跪在地上收拾那一地狼藉的几个小二:“看见没,就给老子吃这个残羹冷炙,当老子是要饭的呢?!”

    这些分明都是非常正常的菜色,在胡恩佑这样的人眼里,却只是要饭的吃的。

    来人面色有些复杂:“你可真变了。”

    胡恩佑抬头冷眼瞧着他:“行了行了啊老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阴阳怪气。怎么了,老子想吃顿好的,怎么了?”

    袁佩往前走了几步坐在凳子上,等到底下的人收拾干净了,才沉声说:“再做一桌上来,要点心要茶要好的,要能让胡大人满意的。”

    胡恩佑嗤笑了一声:“这还差不多!老子要吃南京送过来的鲜鱼,要吃苏州陈家的酒酿鸭子,还有他们家的玫瑰酒酿!”

    小二们面面相觑,掌柜的也擦着汗看着袁佩。

    袁佩只是微笑:“有什么做什么,做好的,去吧。”

    掌柜的这才松了口气,不敢再得罪这些祖宗,急忙下去了。

    “你拿这些人撒气做什么?”袁佩端起酒杯喝了口酒,啧了一声:“有本事,有能耐,找为难你的那个去啊。”

    胡恩佑顿时跟被踩了尾巴似地,阴狠的望着他:“你少找老子晦气,老子还没找你算账呢!汪家那个蠢货现在进了锦衣卫,若是供出了我,你可别想老子心甘情愿的帮你背锅!”

    他说着,无所忌惮的扯了扯嘴角:“别人我反正不知道,但是你这个大将军,到时候可就做到头了啊!”

    袁佩是三大营总提督,人称袁都督,当年跟徐永鸿可是一起在北边杀的瓦剌人屁滚尿流的人才。

    不过在胡恩佑眼里,眼前的人再有什么功勋也没用,都被银子给染得黑了。

    袁佩仍旧面色不变,仿佛胡恩佑说的不是他一般,只是淡淡的说:“真可惜,看来事情是不成啦。原本计划的好好的,这一次只要派出去的那些人真的杀了苏嵘,原本所有事就都水到渠成了的。”

    胡恩佑面色更加的差:“真是废物,办件事都办不成,还被人抓住了!当年你怎么就看上了这个废物?!”

    袁佩皱了皱眉,他脾气再好,听见胡恩佑这样左一句右一句的骂人的话,也有些受不了了:“你可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惹人厌,就是你这张嘴太毒了!”

    这是真的生气了,胡恩佑虽然混不吝,但是却是个知道看人脸色的,便哼哼了两句住了嘴,到底没有再骂人了,只是没好气的问:“那现在呢,现在怎么着啊?总不能就这么等着吧,陆青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送出来?”

    好处就是,锦衣卫的镇府陆青也是他们的同伙,只要陆青不想大家跟着一起完蛋,那总归还是要帮帮忙的。

    如果顺利的话,汪大老爷今天也该跟常先生一样自尽了。

    袁佩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等他来了就知道了。”

    没过一会儿,外面开始重新上菜,先是点心,点心便有二三十样----奶油松仁卷儿、雪泥山药糕、珍珠桂圆炖官燕还有雪梨蛋奶羹和桃花杏仁酪,一样样的看着便十分的舒服。

    胡恩佑总算是满意些了:“这才像是人吃的东西!”

    拿了一盏红枣血燕吃了几口,又催促上菜。

    须臾,底下端上了酸笋鸡皮汤、肉末烧饼、这些民间菜色,再然后,便开始上那些新鲜稀罕的东西----官船运来的新鲜的南京的鲜鱼,是用清蒸的,别的调料丝毫不敢放,就怕让这味儿串了。

    有了这些菜,胡恩佑的脸色又好看了些,但是又开始烦躁起来:“怎么这个陆青这么晚了还不来?真是个磨蹭的性子,急死人,他平时难道上他老婆的床也是这么磨磨蹭蹭的?!”

    袁佩盯着他看了一眼:“你知道什么老婆?”

    一个太监而已,说出这些话怎么好意思的?

    胡恩佑顿时没了胃口,扔了手里的东西朝着他冷笑:“你会不会说话?!”

    两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门正好在这个时候敲响了。

    在边上服侍的心腹松了口气:“陆大人来了!”

    陆青是这三人里脾气最好的,平时这两人不对付,也是陆青在居中劝解。

    他来了,这两人就不怕会打起来了。

    胡恩佑听说是陆青来了,也不准备跟袁佩一般见识了,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便转开了脸。

    也就是这时,门开了,心腹却迟迟没有出声。

    胡恩佑有些不耐烦“做什么呢?装神弄鬼的,人呢?”

    他说着话,忽然听见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哟,吃着呢?看来我们是来的不巧了?”

    胡恩佑浑身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一下子便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他自然听出了这声音,最近这些天没少在他耳边响起的声音----萧恒怎么来了?!

二十六·频发

    胡恩佑这个人,是从扫地的小火者一点一点往上爬,好不容易才爬到了内务府大铛的位子。

    他或许是小时候吃够了苦头,对待那些底层的小火者和小宫女们,不仅没有怜悯,反而有一种变态的折磨欲,听说在他手底下办事折损的小太监,没有二三十,至少也有十几个了。

    萧恒见此人第一面就不喜欢他。

    那时候萧恒还是宋恒,在锦衣卫做指挥使,胡恩佑就找过他不少麻烦,他们锦衣卫要进宫轮值,别的人带的队总是不会有差错,可他带的队,却总有人收到错误的讯息,导致去错了宫殿。

    宋恒曾经有一个非常看重的手下,折在了胡恩佑手里。

    也正是因为如此,胡恩佑在萧恒身世曝光以后,便愈发的焦躁不安,他平时尽量的减低自己的存在感,背地里跟东南那边联系的越发的频繁,频频的送出跟萧恒有关的情报,就连这次宫中花宴,他都是提前有布置的。

    现在见到萧恒,他无异于跟见了鬼一样,整个人的脸都是白的。

    萧恒可不管他的脸色如何,他大马金刀的往前走了一步,看着没有说话的袁佩:“袁大将军也如此清闲,竟然有空这个时候出来小酌?”

    袁佩倒是还镇定的很,萧恒会来,可能是跟踪了他,不过那又如何?

    就算是他跟胡恩佑在一起有些犯忌讳,但是收受贿赂又不是什么死罪,哪怕是萧恒,也奈何不了他。

    他矜持的笑了笑:“殿下才清闲,既然这么巧一起碰见了,殿下请坐下来一道用饭吧?”

    胡恩佑的脸色青白交加,他总觉得萧恒过来没有好事。

    果然,萧恒笑了,面上的神情淡淡的:“不是巧,是我本来就是来找你们的。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我刚才从哪里过来的?”

    如果说之前还不知道,那么现在萧恒问出了这句话,袁佩跟胡恩佑只要不傻,如今也都知道了。

    袁佩还好,虽然同样面色十分难看,但是却还稳得住,胡恩佑却不同,他气得要死,想要骂几句陆青没用,但是却又怕是萧恒诈他们,其实只是骗他们的,一时就有些迟疑犹豫。

    不过他们很快就知道萧恒说的不是假的了,因为就在萧恒说完话之后,陈东领着锦衣卫鱼贯而入,冲着他们二人笑了笑:“胡公公,袁大将军,不好意思了,我们陆镇府今天意图谋害罪犯前礼部侍郎,如今已经被抓。汪大人供认,你们都是同党,曾经一起接收前朝欲孽的贿赂,图谋不轨!如今,还要请二位回锦衣卫一同协助调查。”

    说的好听些是协助调查,其实就是基本定罪了。

    胡恩佑想过最坏的结果,但是也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他吞了口口水,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萧恒却已经歪了歪头看着他:“胡公公还记得佘春吗?”

    佘春,那个因为胡恩佑刻意传出消息而走错了宫殿,被扔进了慎刑司,最后死在了慎刑司的锦衣卫经历。

    胡恩佑风光得意的时候其实很少想起来,但是现在萧恒一提,他立即就想起了那个世袭锦衣卫,十分憨厚的佘春。

    他死的时候十八岁。

    胡恩佑当时就对宋恒的眼神记忆深刻,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里,毕竟太监跟锦衣卫,真说不清谁更高贵得势一些。

    可现在.....

    他猛地扑上前跪在了萧恒跟前:“殿下,都是咱家的错,咱家罪该万死,咱家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语无伦次,可见是真的怕了。

    可萧恒懒得看,根本听也不想听。

    他今天亲自过来,无非是想亲眼看看胡恩佑如今的模样,现在见到了,其他的也就没有了什么意义,他冷眼看了胡恩佑一眼,转头就走。

    胡恩佑还要往前扑,被陈东毫不留情一脚踢开了,陈东当年跟佘春最好,两个人可以说是宋恒的左膀右臂,佘春死的时候,他几天都没睡着,一睁眼就觉得是佘春回来了。

    现在看到胡恩佑这副样子,他只觉得解气,一脚踹飞了他,沉声道?:“你竟然敢对殿下不敬?”

    胡恩佑只看得见萧恒一片衣角,顿时垂头丧气。

    袁大将军就体面的多了,锦衣卫要上来抓他,他自己理了理衣衫:“不必了,我跟你们走。”

    陈东也没因此高看他一眼,讥讽的笑了笑,便将两人都带走了。

    镇抚司最近出奇的忙。

    继查抄了汪家之后,锦衣卫雷厉风行,紧跟着便又查抄了内务府掌事太监胡恩佑在宫外的几座宅邸,还有三大营提督袁大将军的府邸。

    萧恒回京之后,原本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锦衣卫已经许久没有闹的风声鹤唳了,眼下锦衣卫忽然如此,不由得让许多人背后发毛。

    但是锦衣卫根本不受影响,陈东在某天审完案子之后,郑重地带上了几份卷宗,求见萧恒。

    萧恒却并没有先看,他带着陈东直接去面圣了。

    看完了所有的卷宗,元丰帝勃然大怒,下令要把袁家灭三族,女眷全部没入教坊司,未成年男丁一律流放,其他的成年男丁则全部处死。

    元丰帝多年没有发这么大的脾气了,可这不过是个开始,紧跟着,锦衣卫便开始四处抓人,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不少家族倾覆。

    汪家虽然一直被围着,但是该听的消息却还是都能听得见-----这也多亏了苏嵘。

    知道外面的情形,就连汪老太太也从一开始的自信转变成了惊惧。

    外面这么多户人家,都是比汪家还风光过的,家里的姻亲也不是没有勋贵高官,但是人家照样说是灭族就灭族了。

    她开始害怕,越是怕就越是容易生病,终于有一天坚持不住病倒了。

    汪大太太又要担心外面的形势,又要照顾病人,也有些力不从心。

    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刚满月的孙子也病了。

    乳娘或许是因为前途未卜,所以伺候的也不精心了,孩子一开始只是呕吐,后来便开始高烧不止。

二十七·后悔

    就算是分外冷静能扛事的汪大太太,到这个时候也终于扛不住了,在照顾了孩子几天之后,她也跟着病倒了。

    汪家上下死气沉沉。

    到了这个时候,苏嵘越发的成了救命稻草。

    汪大太太甚至在汪悦榕过来照顾的时候要强撑着爬起来跪在汪悦榕的面前。

    汪悦榕痛苦不已。

    她同样是快撑不下去了:“为什么总让我回去?!母亲,娘!您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您看看我们家把苏家害的成了什么样?!当初是父亲利用了苏大老爷的信任,为了自己往上爬,陷害了苏家,害的苏大老爷死了,苏嵘也废了腿,若不是......”

    她说起这个,汪大太太又忍不住拽着她的手哭着道:“是,都是你爹混账,可是,可是他的腿,也是你舅舅治好了的啊?!”

    不管怎么说,人总是自私的,到了这个境地,汪大太太是真的很难去考虑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事。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你清高,你心里过意不去,可是你想想家里的人吧!你祖母这么老的人了,还有你嫂嫂,你刚出生才满月的侄儿,纷纷,不是我不顾廉耻,是这个时候,我们真的顾不上廉耻了,你明白吗?!”

    汪悦榕抿唇不说话,等到出门的时候,看到站在院子里的苏嵘,不由得怔了怔。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等到真的确定是苏嵘,才问:“你怎么来了?”

    也是,现在汪家这种情况,还有什么规矩,还有什么体面?

    苏嵘能来,都是给汪家面子,外面锦衣卫不会拦他,里面这些管事们自然也跟看到了天神一样。

    苏嵘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来了一会儿了,走走吗?”

    汪悦榕沉默了半响,终于还是跟在苏嵘身后,出了院子。

    原本汪家的梅园是十分漂亮的,还有种满了栀子花的卷棚,但是现在,谁也没有心情去看了,汪悦榕陪着苏嵘走了一段路,轻声说:“你可以不用来的。”

    苏嵘没有说话,领头走在前面,过了一会儿,才问:“怎么,你是要跟我和离吗?”

    这句话问出来,汪悦榕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她眼里含着眼泪。

    心里知道这都是应该的,正常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委屈。

    只是从前委屈了,可以拉着苏嵘,现在却不能如此做了。

    她仰着头,将眼泪逼回去,尽量平静的说:“你想要和离也是常理,我......我没有意见。”

    苏嵘就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她:“纷纷,你真的这么想吗?”

    汪悦榕有些不明白,同时也有些崩溃:“不然我还能如何?我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家里.....我难道还能说不吗?”

    “为什么不能?”苏嵘看着她:“我娶你的时候便曾经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照顾你一生一世。何况,我也曾说过,这辈子,我的妻子只能有你一个人。”

    他越是说这些,汪悦榕心里越是崩溃难受:“可是我父亲陷害了你父亲和你,害得你十几年被人嘲笑,被未婚妻背叛,如果不是幺幺回来,你说不定一辈子就那样在轮椅上了,你真的甘心吗?!想到这些的时候,不会心里觉得刺痛,面对我难堪吗!?苏嵘,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也知道你重情重义,我更知道,你不会迁怒我。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再跟以前一样心安理得的跟你生活在一起......”

    她想一想就觉得那样的日子非常的难熬。

    苏嵘沉默下来,认真的看着汪悦榕:“你怪我吗?”

    汪悦榕惨白着脸摇头:“不怪,如果换做是我,我一定做的比你要狠心百倍,真的。所以我非常非常的愧疚,只要想到是因为我的缘故,你和幺幺才不能对我的家人下手,反而还要维护他们,我就觉得自己真是太可恶了。但是.....但是我父亲总归是我父亲,你明白吗苏嵘?他该死,是真的该死,朝廷判他死罪,是铁板钉钉的事儿,我也毫无怨言,但是......”

    但是,他们真的就是彼此的杀父仇人了。

    这样的两个人,要在一起过一辈子,岂不是太可笑了吗?

    苏嵘盯着她看了一眼,见她情绪越发的激动,半响才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早来跟你说这些。纷纷,不管你信不信,我和祖母,大姐和幺幺,都没有怪你。我们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贺二奶奶?”

    汪悦榕怔了怔,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苏嵘便轻声说:“你看贺二奶奶,情形跟你差不多,不仅贺二奶奶,还有我大姐,她的情形同样跟你差不多......难道她们也要和离吗?”

    汪悦榕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她怔住了。

    苏嵘便挑了挑眉尽量轻松的看着她:“我知道你现在一时半会儿或许无法想通,这也是人之常情。你放心,我不会逼着你做决定,但是,我也不会和离的,我等你可以放过你自己。”

    他说完,便去跟汪大太太说了会儿话。

    他对于汪大太太来说,简直是灵丹妙药,当得知苏嵘绝没有跟汪悦榕和离的意思,她顿时一身都轻松了:“这孩子就是一头倔驴,我是真的拿她没办法,不瞒你说,我当然有私心,她若是真的跟你和离了,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便是我们汪家,也要更加凄惨。我的确是巴不得你不和离,可你真的说了,我又觉得,有些对不住你。阿嵘,你真是太好了,好的过了头......”

    世上这种人,能有多少啊?

    苏嵘倒是并没有觉得这私心如何了,毕竟人都会有私心,何况汪大太太的私心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子女着想。

    他嗯了一声,安慰了汪大太太几句,便告辞了。

    汪大太太好了许多,挣扎着下地去汪老太太那里,跟汪老太太也说了苏嵘来过的事儿。

    汪老太太听完,心病好了一大半:“老大做的这些孽,全都报应在了儿女身上,不知道他可曾后悔过。”

二十八·异心

    汪大老爷后不后悔是不知道,但是如今在东南,人人都开始慌了起来。

    世家豪族尤其更甚。

    因为长期做的都是海上的生意,而朝廷是禁止海上贸易的,之前更是有片甲不下海的说法,世家豪族们却不肯就此收手,想也知道,他们如今拥有的荣华富贵,全是从海上得来,谁会轻易把这样的生意放弃掉?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异常的团结,互相通气,朝廷那边的政策,他们永远是知道的最快的,在京城也有自己专门的打听消息的渠道。

    一次次的送回来的全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就算是再好的耐心,大家心里也都逐渐开始不安了。

    而这个时候,更让他们不安的事情发生了。

    京城传来消息,汪大老爷入狱,紧跟着锦衣卫查抄袁佩和胡恩佑两家,而后,紧跟着的,便是查抄了陶家。

    这几人,都是他们东南一系在朝廷的耳目,现在朝廷这番动作,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他们是不是有了其他的念头。

    大家都坐不住,东南加上江浙和广东,一共有九个大世家,这九大世家瓜分海上贸易的成果,其他离得远的不说,离得近的这些,诸如邱家和魏家,都开始给族长实施压力,让他们去问问迟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京城经营的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如此损失惨重。

    损失了这么多高官,他们损失的可不只是这些年投入其中的银钱和人力物力,更重要的是,他们失去了消息来源。

    从今以后,他们的消息,可就不知道要慢上多少了。

    邱大爷跟魏三爷两个人也为此焦头烂额,他们之前都在忙着萧源交代下来的事儿,根本不知道京城已经发生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等他们没有办法找到了萧源的时候。

    萧源却根本不当回事,反而还只是冷淡的笑了笑,反问他们:“怎么,牵连你们了吗?死了你们的人吗?”

    魏三爷更没什么耐心,直截了当的说:“这跟死了自己人有什么区别?经营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这么多人,现在好了,全军覆没了!”

    接二连三的失败,不得不让人怀疑起萧源的部署能力和全局眼光。

    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之间的许顺和徐永鸿,那是文官和勋贵之中的翘楚,费了多少精力才把他们拉上船啊?可是结果呢?全都倒了。

    现在的情形是,萧恒那边蒸蒸日上,风光无限。

    可他们这里却是出师不利,一再铩羽。

    这换做谁也受不了。

    邱大爷就比魏三爷会说话,他咳嗽了一声:“他也是着急,大家也都着急。毕竟.....您也别怪大家心里没谱儿,汪家和袁家都掌握着咱们不少事儿呢,他们现在全都倒了,就算是还有人留在京城可以遮掩些,也遮掩不了全部。接下来,朝廷只怕就会对我们下手了。”

    如果不对他们下手,岂不是证明朝廷自己无用吗?

    萧源仍旧不紧不慢的玩着自己的一只通体起了荧光的扳指,啧了一声:“行了,说点儿有用的吧,我上次让你们办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在他眼里,到底什么是有用的?魏三爷忍不住有些着急,动了动嘴唇就想劝他也要顾顾大家的利益,但是话到了嘴边,看到了他的眼神,又不由得面色发白的住了嘴。

    萧源杀人如麻,手段酷烈,就算是比起锦衣卫的那帮人来说,手段也只有更厉害的,其实大家都有些怕他的。

    邱大爷见情形,急忙就在边上缓和气氛:“是是是,殿下吩咐我们的事儿,我们不敢耽误,早已经派人跟王二愣子那边告密了,若是沈海他的亲人收敛些还罢了,偏偏经过了沈海那个女儿的事情之后,沈海就派人想办法把许多亲戚都接走了,如今剩下的,都是沈海的原配所出的几个子女。他们都是仗着沈海给的银子颇做了些恶事,当然了,这其实都不怎么要紧,也牵连不了多少人,但是,要命的是,他们现在也想跟着他们的父亲下海去了......”

    这自然是萧源吩咐了邱大爷和魏三爷办事儿取得的效果。

    萧源心知肚明,懒懒的道:“那还等什么?王二愣子这么能忍?”

    王二愣子当然不能忍,他之所以被人叫做王二愣子,就是因为他的性格又臭又硬,立志要当清官,从来不肯屈服于权贵。

    其实浙江那帮官员不是不知道沈海的家人在舟山,但是并没有人去动他们,当然不是因为朝廷不想动他们,浙江的官员也特别的蠢,只是因为他们都想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罢了。

    毕竟抗倭的确是任重道远,但是海盗却要看看能不能招揽,再另外想别的法子慢慢收服。

    最关键的,是动了他们,很可能惹怒沈海,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问题是,他们虽然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王二愣子却不知道,王二愣子只知道沈海坏事做绝,不少出海的普通人都死在他手里,也是沈海屡屡贩卖军火给那些该死的东瀛倭寇,才会导致无数大周百姓丧命。

    王二愣子嫉恶如仇,对于这些海盗的亲人便更是没有任何的好脸色,何况这些人竟然还敢在舟山放印子钱,放印子钱不算,人家还不起,他们竟然敢抓着人家的女儿抵债,活生生的把一家人给逼死了。

    王二愣子二话不说,他表示愤怒的方式也特别的直截了当,他派人把沈海的长子抓了,并且利用自己巡按御史的权力,先斩后奏,把人给砍了。

    事情传到海上,沈海大怒。

    他或许不是个好人,却绝对是个好父亲。

    先失去了心爱的小女儿,现在又失去了长子,沈海对朝廷此举愤怒至极。

    而他表示愤怒的方法,也十分的直接了当-----他在背后怂恿倭寇大举进犯,倭寇在松山大批登陆,杀害百姓三千余,掳走人口一万余,震惊朝野。

    浙江总督恨不得生吃了王二愣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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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上珠华介绍:
分明是真千金却死的落魄的苏邀重生了。
上辈子她忍气吞声,再重来她手狠心黑。
谁也别想吸着她的血还嫌腥膻了。
重来一次,她要做那天上月,冠上珠,光芒万丈。
某人跟在她身后一面替她挖坑,一面苦心孤诣的劝她:
不用这么费力的,瞧见我头上的冠冕了吗?
你就是上面最华丽的那颗。冠上珠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冠上珠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冠上珠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