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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来不及先生     汉室风云录txt下载     汉室风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章 一叶扁舟

    济水之上多了几只渔船,条条道路通财路,船只向着济水对岸驶去,行至水中央,唯独一叶扁舟向西而去。

    楚军阵营,瞭望台上楚兵向下传言,“有船只向这厢靠来。”

    自两翼不断从弧形中央传报而去。

    中军大帐内,项梁与诸将正在商议破秦大计,范增主张明着操练,暗中挑选熟悉水性之精兵潜游过去。

    船只固然能渡兵,但必然会让秦军有所防备,若秘密潜水过去,只需一两千精兵便可给敌方致命一击。

    两千精兵能起何作用,秦军警卫军定是精挑细选,且数量不在少数,潜水过去不过羊入虎口,这是大司马曹咎的意见。

    兵不在多而在精,兵不在少而看如何用,在秦军最为松懈之时渡江而战,秦军定会为发现楚军欲偷袭而沾沾自喜,待到注意力吸引在济水之上,那两千精兵换上秦兵服装,突袭秦军粮草囤积地,焚烧粮草。

    一可令秦军生疑,二可令秦军诸将生嫌,最为最要的是可以令秦军大乱,再次征调粮草终究需要时间。

    两人争论不休一时间难以抉择,忽闻帐外哨兵急报,“有船只靠近。”

    这船只定然不是征调船只,楚民援助的可能性极小,因为项梁已然征调船只完毕,就待时机成熟打过济水去。

    项梁道,“可有特异之处?”

    哨兵回报,“有一叶扁舟向西而去。”

    船只驶来,断不会讲和,秦与楚已势同水火,为何而来,定有细作。

    恒楚道,“定是来探楚军为何一日迟迟不进攻,吾驾船将那人捉来。”

    项梁点点头,又摇摇头,点头同意是细作,摇头自然不同意他冒险去追那人,这险不是恒楚之性命之忧,乃是担心打扫惊蛇。

    项梁道,“将计就计,让细作帮助吾军实现初步计划。”

    众船而来,独一叶扁舟向西而去,聪明人想想有问题,平庸之人亦能猜到对方又在用调虎离山。

    曹咎和范增的意见不仅让诸将议论纷纷,亦让项梁陷入抉择的思虑当中,项梁走出大帐,在诸将的护卫下来到江边。

    江边有一位年轻人抱着一把长剑,时而默默望着济水,望向济水对岸的秦军,时而在地上写写画画,画了抹,抹了画,偶尔有士兵过来与其聊上几句,有的露出赞赏的表情,有的露出讥笑的神情。

    忽然项梁眼睛一亮,眼中的疑云荡然无存,有了决定,不是要立刻发动进攻,而是要决定听听士兵们的意见。

    项梁走向这位少年,这位年轻人认得项梁,见项梁由诸将簇拥着向自己走来,他没有一丝的慌张。

    项梁看在眼里不禁暗暗称奇,大多士兵见主帅前来多是紧张不已,甚至口齿不清,言语会吞吞吐吐,在这位少年眼中他没有看到,只是觉得面熟似乎在哪见过这双明亮而又坚毅的眼睛。

    项梁开口道,“吾欲遣精通水性之两千精兵偷袭秦营,汝以为如何?”

    这抱着一把长剑的少年正是韩信,韩信见项梁向无名之辈问计,心中激动,“以卵击石,但胜算很大。”

    项梁笑了,“何意?”

    韩信道,“看将军如何做?”

    恒楚见一小小士兵在上将军面前故弄玄虚欲训斥一顿,项梁举手制止。

    项梁觉得眼前的士兵很有意思,道,“愿闻其详。”

    韩信眼中掠过一丝失落,原以为项梁认出自己方才闻计,不过是在向士兵问计,倒是像不耻下问。

    失落归失落,若能借此立下一功倒不至于一直被埋没。

    韩信道,“秦军势大,仅两千水兵定心生恐,虽两千精兵犹如两百,若大军在江边调集船只做欲渡江而战之况,那两千水兵可变两万奇兵。”

    项梁露出满意的神色,眼中透着一丝欣赏,“继续。”

    韩信接着道,“这两千水兵若有一猛将带领,换上秦兵甲胄,拔换秦军旗帜,焚烧秦军粮草,混入秦军之中可令秦军恐慌,吾军迅速渡江,可胜!”

    项梁道,“善。”

    这一番言论倒是和范增有些相像,更加确定项梁要采用一步险棋,问题是这位大将选谁,项梁犯难。

    此行九死一生,若折损一员大将得不偿失,但此行必须有大将,否则两千水兵如无主之兵一盘散沙,更会缺少一股冲劲。

    冷兵器时代,作战靠的就是勇猛和计谋,计谋再完全若无猛将执行,便是纸上谈兵。

    诸将皆知此行凶险,无人敢自荐,项梁到了指定的时刻,忽闻恒楚自荐道,“恒楚愿往。”

    闻言项梁喜,项梁又愁,喜的是恒楚前往此计定成,愁的是九死一生,恒楚能否安然回来,恒楚不只是一员大将,和他项梁更是生死之交,和项羽更是能聊的来,一段时间他将恒楚看做家人。

    大司马曹咎道,“咎愿驾战船为先锋,吸引秦军注意。”

    项梁亦知正面吸引秦军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要确实能吸引住秦军,免不了一场大战。

    项梁默默思索,一个是救命恩人,一个是生死之交,这场战斗必须胜,他项梁没得选。

    项梁看向曹咎道,“章邯军不善水战,曹公可挑谙熟水性壮士组建五千水军,务必在济水之上用弓弩攻之,不可登岸而战。”

    言毕,项梁又看向恒楚,“此行凶险,焚烧粮草后立刻潜藏起来,不可与秦军纠缠。”

    恒楚、曹咎皆领命道,“诺!”

    项梁在吴中曾训练过水军,因此军中兵多水路皆通,曹咎亲自挑选五千水兵,登船向济水南岸驶去。

    一叶扁舟在战船前方飘然驶去,船帆上的旗帜迎风飘扬,呼呼作响,上书“曹”字。

    早有秦兵报之章邯,章邯闻言诧异,曹字帅旗竟然在一叶扁舟上,这一叶扁舟后的战船皆是高大坚固,上有弓弩,主将不在战船上,反而在一只小船上,秦郡守笑了,但马上捂住嘴,在大将面前他不敢笑,脸上却洋溢着一丝丝讥笑。

    章邯看向郡守,郡守忍的很辛苦,努力的憋着,满脸通红。

    章邯道,“郡守有话不妨直言。”

    这句话算是给了郡守解脱,终于大口大口的喘气,道,“吾观楚贼曹将乃不通水战,吾引本部五千人马,三艘战船定将其擒之。”

    自信,章邯喜欢自信的秦将,但自信不是自恋,叮嘱道,“不可轻敌。吾章邯不善水战,可调八千人马,公自行调配,首战全仰仗郡守矣。”

第一百八十一章 勇需谋助

    章邯调遣十名五大夫之将助郡守,郡守将本部人马与章邯增兵合在一起。

    弓箭手、步兵都比原先多,郡守顿觉此次出征是很有面的一场战争,为稳固自己郡守地位,此战必须要赢,还要赢的漂亮。

    亲征是必须的,甚至亲自试试弓弩亦是必要的。

    郡守裨将道,“郡守不必亲自出征,末将领军即可,只要帅旗不变,郡守可安然。”

    郡守笑道,“吾若不登那场,汝以为吾能安坐定陶城中。”

    裨将眸子暗淡下来,“自然是不能的。”

    郡守道,“既然不能,何必藏在旗帜后,若是上将军怪罪,军法处置,吾这郡守在军法面前与秦兵无二。”

    裨将心里清楚,眼睛竟有些湿润,郡守待他不错,从一个奴隶一路提拔为裨将,他真的很感激。

    感激之情很高,高到可以为之舍命,裨将道,“若如此,郡守恐中郡监借刀杀人之计。”

    郡守笑道,“无需担心,虽是借刀杀人,此刀未必是楚贼,吾亦非刀下之人。”

    郡守是自信的,作为东郡一把手,却偏爱都兵书,操练水军,濮阳以北的河水他没少去。

    此番出征在他看来不过是一次济水演练而已。

    定陶初战在即,秦军和楚军皆在苦思冥想,皆想以最少的兵力获得最大的战利品。

    恒楚已然挑选二千精兵完毕,欲焚烧秦军粮仓,从清晨至夜幕降临,繁星点点,映照济水之上如闪动的银子,令人心动。

    一日内精挑细选的两千精兵已有一半安然潜水过去,此去甚为危险,项梁与恒楚有了下面一段对话。

    项梁道,“此去危险,当心。”

    恒楚笑道,“无险怎能四两拨千斤。”

    项梁又道,“恒楚将如何做?”

    恒楚道,“顺者过,逆者杀。”

    和秦兵交手不止一次,得秦兵甲胄易如反掌,可绕过层层防护,直捣粮仓,焚烧后又能安然无恙的退回,这就不是勇所能做到。

    项梁道,“若如十足把握,此计废弃也罢。”

    此言领恒楚脸色一阵变换,眉头反复舒紧几次,表示恒楚在做思考,却并未思考如何谋划,而是思考如何作答。

    是否成功,靠近敌营才能有应对之策,否则便是空想,恒楚思考许久才摇头道,“大将军不可,恒楚自有办法。”

    自有办法,项梁等了片刻却是这四个字,他不是很满意,项梁是个做事喜欢细细谋划之人,若无把握绝不轻易去做,摇摇头,“再议吧,吾恒楚不通水性,去不得。”

    恒楚清楚再议二字的含义,他没有继续争辩和献策,争辩无用,因为他恒楚内心的确没有绝妙的焚粮计划。

    本是繁星点点,却秋风乍起,一场秋雨毫无征兆的洒将下来,漆黑如墨的夜晚唯有几处篝火有些温度,济水之上的寒气逼近大营,楚兵裹紧甲胄。

    雨夜,江边有两人无法无眠,恒楚身披蓑衣边走边思考如何才能渡过济水不被注意,又当如何才能混入秦粮草重地焚烧后装作无辜。

    低头思考往往难以觉察周围,风声、水声还有厮喊声,全在恒楚的思虑中慢慢消失。

    秋雨依旧淅淅沥沥,抬头恒楚看到前方有微弱的火光,靠近后见到那时黄色军营前的篝火,在秋雨中慢慢熄灭。

    恒楚注意到一个青年,因为其他楚兵皆入眠,唯有他没有入睡,秋雨中恒楚并无法看清这个青年脸庞,在秋雨中朦朦胧胧。

    这青年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说是蓑衣斗笠不过是他自己用野草编织而成,他的目光坚毅如狼一样,不过恒楚没有机会看到。

    恒楚此刻已卸甲,身穿布衣身披蓑衣,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将军。

    恒楚开口道,“秋夜寒凉,为何不眠?”

    这青年没有立刻回答,像是被打断思索一样,身体微微一颤,回道,“汝是将军?”

    恒楚摇摇头。

    青年又道,“裨将?”

    恒楚又摇摇头。

    青年道,“千夫长?”

    恒楚直接道,“百夫长。”

    恒楚没有直接说自己是小兵,这太假,一个小兵在军营里乱走这绝对是要食军棍的。

    恒楚想了想便说自己为百夫长。

    青年楞了半晌,道,“秦军兵力越聚越多,楚军危,故而难免。”

    恒楚来了兴趣,“何以见得楚军危矣。”

    青年道,“定陶守将善水战,秦军主将章邯更是善夜战,吾军虽起于吴越之地,然并没有独自发展水军。”

    恒楚觉得这个小兵有点见识,不凡。

    恒楚直接开门见山,“武信君欲调一员虎将前往突袭粮仓,汝以为如何?”

    青年身子微微一动,像是有所触动,道,“章邯为将智勇双全,然过于自信,若卸甲换以布衣,驾一叶扁舟,秦将皆以为细作,但章邯未必信……”

    按照这青年的意思要扮做渔民过济水,一是吸引注意可掩护水兵潜游,二是可给秦军错觉,将更加注意船只的动向。

    恒楚和这青年聊的很愉快,愈聊愈加明朗,这更加坚定恒楚只身过济水的决心。

    中军大帐油脂灯依旧闪烁,项梁安坐依旧在研读兵书,忽然站外传来泥泞的脚步声。

    耳聪目明的项梁立刻放下兵书,“何人在外?”

    其实项梁明着在看兵书,实则在思考恒楚之事,曹咎已引战船驶向南方,按照船行速度当已至济水中央,若秦军发现,此刻应该交上手,可依旧没有回报,不免担心,对于恒楚之事更是担心。

    项梁在恒楚出发前聊了几句,见恒楚并没有一套思虑成熟的打法,又是深入虎穴且不通水性,他与恒楚多年的交情渐渐占据上风,故取消了恒楚过济水焚烧秦军粮草的作战计划。

    故帐外响起一点声响,项梁立刻放下兵书。

    帐外回报道,“武信君,恒楚将军渡江而去。”

    项梁忽的站起,“胡闹!”

    恒楚私自离营算是违反军法,若过济水无战功,恐到时不知将如何服众,项梁帐下豪杰众多,除去因才使用军法严明尤其重要。

    如何服众不是项梁最为担心,怕的是恒楚无命回。

    项梁道,“左右,传吾军令,命诸军吏即刻至大帐商议兵事。”

    济水之上几艘战船停在中央,灯火通明,那一叶扁舟上本空无一人,不知何时已多出二人,一将,一兵。

    那将铠甲披风,凝望前方秦军军营。

第一百八十二章 勇者无畏

    一叶扁舟随波翻动,看起来似乎有翻船的危险,这船上两人竟然仍能稳稳的,一立,一坐于船头。

    那兵看似是兵,却仅仅手持一把长矛,连甲胄亦未上身,但看他下盘竟然稳如泰山,即便船下破涛再翻滚,船像是粘在破涛上,这也是那将能稳稳安坐在船头原因之一。

    那兵道,“有渔船驶来,是否要擒来。”

    这将正是奉命靠近南岸秦营的曹咎,顺着他的目光,可以看到有一渔船向着西南方向驶去。

    此渔船的确可疑,楚秦两军即将交战,济水之上无论渔船还是商船皆踪影全无,唯恐避之不及,此刻来往船不免有刺探、使者等嫌疑。

    曹咎将视线收回,依旧看向对方连绵不绝的篝火和营帐,淡淡道,“继续再前进一箭之地。”

    那兵诧异,“将军,不能靠近,若再靠近恐遭强弓射击。”

    曹咎眼睛里不再是黑白分明,而是有火光,那火光是南岸秦军军营中的篝火,这篝火慢慢变成点燃他血液的火折子。

    曹咎曾为大秦狱掾,虽是一个小吏但好歹是脱离乡野、奴隶之身份,可他对大秦有没多少好感,每天面对被抓进来的少年、父老,听着他们的委屈、愤怒、恐慌。

    这是一种折磨,狱掾之职没有让其拥有惩奸除恶的快感,而是见了太多不公,当他听闻项梁被通缉,他立刻伸出援手,能减少一些冤案自然是功德。

    波涛之声仿佛是过去许多年听惯之音,微恐之音,曹咎毫无犹豫道,“继续前进。”

    前进有危险,但前进是曹咎的职责,是他作为先锋水军之将必须要面对的,大司马这个名号,他不愿有辱其名,前进是必须的……

    济水南岸之秦军此刻正在紧锣密鼓的登上战船,一场小股的试水即将发生,没有人注意到在定陶以西,济水之岸有一人悄悄登上岸来。

    这人登上岸向石路走去。

    石路对面是一片密林,林中寒光闪闪,那是刀剑,林中乌光闪闪,那是秦兵甲胄。

    秋雨之下,没有灯光,夜色发蓝,这些身穿秦甲胄之兵眼睛突然变大,看到有人登岸,像是饿狼看着猎物。

    这些秦兵忽然冲出,刚登上岸之人瞳孔紧缩,右手手腕一抖,一杆丈六长矛噌的一声斩断青草,插入大地,左手已然抽出长刀。

    这人居然一手持长矛,腰间又配着一把刀。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冲出的秦兵没有似乎杀气,没有丝毫要砍下这人的脑袋获公爵,大喊,“恒楚将军。”

    为首的那人没有一丝杀意反而是一丝喜庆,恒楚此刻微微一愣,但依旧没有解除戒备,对手能认出他是恒楚,不代表不会害他,秋雨之夜一切均是朦朦胧胧,他不可能记得每个楚兵模样,自然不会知道眼前秦兵是真是假。

    这些看起来凶悍的秦兵忽然袒露右臂,露出楚军标志,恒楚大喜,原本他登岸还需秘密寻找这些潜游过来的楚兵,不料在此相遇。

    兵遇将,鱼入水,两千精通水路两战的精兵很快找到了主心骨,恒楚快速的换上秦兵甲胄,慢慢向秦兵大营潜行而去。

    两千人终究不是一个小数,若是两千骑兵杀奔而来,一座小城皆有可能投降,如此多数量想掩盖必然不易,恒楚很大胆,大胆的决定要引十位死士将粮仓守卫一一干掉。

    秋雨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却有起风,风雨交加,秦军粮仓在定陶东的一个小土丘,建有营寨,由秦军重兵把守,两千人想杀进去难,但十几人溜进去却有可能。

    定陶北有济水,西、南有山,东有林,有路地方常建有城池,无路地方虽能至目的地却破费周章。

    恒楚要争取时间,便命向导吏寻找前往秦军粮草之道,自然是非常道。

    粮草之地没有瞭望台,因为他们觉得没有人会来这里劫粮,更不会想到仅仅是十几人会混迹至此。

    营寨前的确是有重兵把守,但秋雨入夜,轮番盯哨之秦兵少了很多,有人言秋雨之夜道路泥泞,即便是秦兵自己亦不会选择在此时来运粮。

    绝无可能会有人来,他们很自信,或许是秋雨之夜太凉,醒着的秦兵们皆在篝火旁取暖。

    只有两三人手持长戈来回巡视,他们在小土丘上自信可以看清下方一切,但眼睛唯独没在未常出入之地停留。

    寻常小道颇为泥泞,来往将士皆从此路而来,或骑战马或步行。

    其余道路无人去走,这是他们的行军多年的经验。

    野林中有十几位蓑衣在慢慢前进,后面稀稀拉拉又跟着十几人,如此两千人隔着很远的距离,亦林中割树皮为号,缓慢的向粮仓处靠近。

    如同经常可食饱之人不会在意粮食是否放置妥当一样,粮仓中的粮草竟然有些因连日秋雨而发霉。

    恒楚走在最前面,在靠近营寨时,手默默握紧长刀,身子贴着营寨向营门走去。

    寒光一闪,借着夜空中跳动的篝火,可以看到一名巡逻秦兵缓慢倒下,被拖入林中的逆流之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几个巡逻秦兵皆倒在泥水之中,在篝火旁取暖的人并未发现有人已经侵入粮仓。

    恒楚与这十人皆带着引火之物,入秦营后没有急着点火,而是靠近粮仓位置时才将引火之物取出,正欲点火焚烧时,忽闻有脚步声向这里走来。

    恒楚听声音少数有五六人前来,恒楚之手迅速按在刀柄上,其余十位壮士皆已缓缓的拔刀。

    恒楚之手忽闻从刀柄上移开,从身后一位壮士上接过长戈,直接迎上去,道,“此处吾在巡视,汝等可去他处。”

    恒楚身上是秦兵甲胄,其生的威猛,看上去像是一名百夫长,故未多想转身真的离开。

    险之又险,但恒楚手心不觉已渗汗珠,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

    这十名壮士这才将刀入鞘。

    秋雨似乎是下够了,或许是在可怜雨中之人竟然慢慢变小,最后停了,只是还是有风,呼呼作响。

    雨水停,火突起,顺着风势熊熊燃烧起来。

    本在篝火旁取暖的秦兵,见状慌了神,有的奔着告知,有的抄起长戈向囤积粮仓处奔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支骑兵

    秦兵奔过去在火光之中见到十几人正向寨外走去,营寨已烧出一个缺口,大喊,“不去灭火,何往?”

    恒楚转身见秦兵在源源不断向这边奔来,此刻仅有十几人,若是再多几个就较为麻烦。

    恒楚正正甲胄,向他们走来,这些秦兵似乎像是抓到几个逃兵,脸上竟洋溢着喜色,或许在想着如何讨赏,或者如何做一回将军训斥小兵,“快随吾等灭火,若是被千夫长看到,尔等小命难保。”

    这几名秦兵似乎满意自己的表现。

    恒楚慢慢靠近,像是犯错的孩子,在距离仅有十几步时,他脚下发力,扬手拔出长刀,身子竟然直接滑了过去。

    这一幕令奔来的秦兵震惊,脸上的震惊之色未来得及变成恐惧,因为他的头颅已经被恒楚砍下。

    恒楚顺势来了个扫堂腿,将其余几名打到,恒楚身后那十名壮士自然不会浪费每一个可以寻获的机会,奔上去挥刀砍向他们。

    恒楚以为已经结束战斗,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不久必然可以将整个粮仓点燃,那么这个巨大的火信号便会成为楚军大举进攻的时机。

    可是秦兵越积越多,就在恒楚解决这十几名时,百名秦兵已向这里奔来,见这十几名秦兵却将刀砍向同伴,起初是疑惑,接着是愤怒,他们很快明白眼前这几名不是叛徒便是逃兵,因为以大秦律,服兵役误期皆斩,如今做逃兵可想而知,故而这些逃兵为离开将刀砍向同伴。

    猜测之下,唯独没有猜到那是楚兵所扮。恒楚回望见秦兵开始如潮水般向这涌来,一声颇有力度的声音在十几人中间响起,“撤!”

    恒楚在想十几人的奔逃不会引起秦兵的追击,他们当致力于救助粮仓,灭火才对。

    千夫长见粮草于秋雨之后被焚,十几名秦兵逃遁,立刻明白怎么回事,大喊,“一队救火,二队随吾追击。”

    粮仓被烧,在千夫长这里太过震撼,不仅是降职责罚的问题,关乎小命,还会连累家人,最为关键的就是此粮仓被焚必定牵动着楚军的下一步。

    抓住这些放火者是他们唯一可以存活的理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千夫长引兵纵马去追,双腿怎么能跑得过四只腿,幸好秋雨过后道路泥泞,马跑起来并不快。

    恒楚将内劲用在双腿上,他没有加快向前奔跑的速度,反而猛然驻足,着实令人震惊,硬生生将身子定住,然后又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转弯。

    千夫长纵马正在追,不料恒楚忽然驻足,倒是将马匹惊着,恒楚没有闪躲,双眼圆睁,青筋暴凸,反而向着马匹腾空而去。

    恒楚如箭一般撞向马匹。

    所有人皆震惊,没有人会怀疑结果,那便是恒楚被马匹撞飞,甚至被马蹄踏死。

    可接下来的一幕,所有人皆震惊,只见马匹居然被恒楚用肩膀直接顶着马颈,双蹄已经立起。

    这本不该发生,却继续在发生,恒楚双腿落地,踏出一个小深坑,双腿如重石一样落在泥泞的道路上。

    双手发力,大喝一声,那千夫长连人带马一起被掀飞。

    千夫长从马背上跌落,这批马失去重心后直接向下砸落,正好砸中那秦兵千夫长,当场死亡。

    一切来得很突然,这不该发生,一人惊人将马匹连人一同掀飞,这是多大的立起,一时间后面追击的秦兵,竟然无人敢在上前。

    直到恒楚转身离去,后面有一声怒喊,这些秦兵才继续追上去。

    两旁鲜花经过雨水洗涤后变得更艳,有几朵火红的花就像是黑夜里的火焰,忽然这几匹追兵纵马奔至这里,一道道绊马绳突然从泥泞中跳起。

    马匹嘶鸣,人仰马翻,后面的追兵来不及停下,如千韧上石块不断向下滚落。

    “杀!”

    一阵厮杀声从林中两旁冲出,滚落在地,乱作一团的秦追兵内心生出一股恶寒,皆拼命的从泥泞中爬起,欲逃命,被冲上来的刀断了最后一口气。

    喊声如雷,此起彼伏,如果有人静静的听,可以觉察出这喊杀声有些怪异,喊杀声似乎一直保持着一定距离,距离真正的厮杀现场有半箭之地,位置一直没动。

    可追击的上百秦兵却乱了套。

    鲜血,泥水,刀光混杂在一起,马鸣、恐惧声、砍杀声混杂在一起。

    追兵既然毫无反抗力量,被斩杀殆尽。

    恒楚此时站在一棵花朵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慢慢的喊杀声消失,这些冲杀的士兵皆身穿秦军军服,这亦是追兵感到震恐的地方。

    追兵消失,这些兵慢慢聚在一起,为首的那位向恒楚道,“将军,缴获马匹二十只,兵器百件。”

    恒楚道,“马匹留下,兵器丢弃。”

    有了马匹,战斗力则截然不同,骑兵冲杀起来威势更猛,恒楚眼睛里充满了坚毅,挑选几十名善骑者,道,“回兵杀入秦营,造成秦营混乱,不可恋战,否则杀无赦!”

    这几十名楚兵皆领命,一身的斗意开始自铠甲上弥散。

    恒楚又对未选中的楚兵道,“有追兵者伏击,无追兵继续潜伏,鸣金时各自隐入丛林内。”

    诺!

    恒楚引骑兵冲入秦营,三进三出,造成粮仓救援混乱。

    粮仓被烧,早有快马箭一样奔向章邯大营。

    章邯大营迟迟没有动静,这是因为快马报信者皆被恒楚埋伏的弓箭手射杀。

    直到粮仓越烧越旺,整个粮仓营寨仿佛一个巨大的火球,这才引起章邯中军大营的注意。

    章邯大怒,“何故迟迟不来报?”

    大营中掌管粮草的厩将吓得直哆嗦,两腿发软,这个罪过足以被斩十几次。

    章邯怒气未消,帐外有飞马来报,言郡守引战船与曹咎过招,竟然被射杀于济水之上,初战不利。

    闻言,章邯仅仅眉头微皱,似乎对东郡郡守被斩毫无触动,自语道,“楚贼势焰如此高涨,定是一员虎将在督战。”

    章邯问道,“再探,摸清楚贼之将为何人?”

    那探兵领命,未作停留便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粮草被烧,济水初战不利,章邯脸色平静,不知是强制压抑,还是早有预料,他感觉项梁这个对手有意思,眼眸子情不自禁的发亮,默默走到定陶的地图前。

第一百八十四章 翘首以盼

    秋雨过后,居然是皓月当空,一夜扁舟急速的向几只战船飘然而来,那战船前方书写“曹”字。

    静静的月夜之下水波荡漾,几句争吵声不断的从战船内传来。

    “大司马不可再向前。”

    “将军,吾军弓箭手射杀秦军将领首级,定会反扑,不如先下手为强。”

    “秦军在增调船只,趁此机会当长驱直入,否则错失良机。”

    曹咎本是一个主见不定之人,此刻诸军吏互相争吵,竟然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这一叶扁舟轻飘飘的停在战船的帅旗前,朗声道,“武信君有令!”

    战船中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这叶扁舟上站着一位传令小吏,但见其姿容一副很是高傲的样子,似乎在想船中之人传达,他接下来的话可代表的是武信君,是目前楚国最有权力的男子。

    直到济水之上只能听到水流之声,这传令小吏才朗声道,“武信君传令,秦军粮仓已被焚烧,楚军即刻发起攻击,命大司马曹咎为先锋,率先登岸。”

    念毕,曹咎向那传令小吏微微一躬身,“有劳回禀,曹咎定火速登岸。”

    这传令小吏没有看曹咎一眼,便挥挥手令船夫划走而走,只留下一句话,“曹将军之言,小吏定会当面回禀。”

    曹咎身边的护卫愤怒,“一个小小的传令小吏竟如此无礼,当斩!”

    曹咎用训斥的眼光看了这护卫一眼,方才气呼呼的看向明月。

    楚军中军大帐内,项梁已经身披铠甲,动员将领道,“众将听令,大军即刻开拔!”

    接下来的动员多是项梁鼓励的言辞,不过这鼓励比较怪异而已,诸如暴秦无道夺吾之身,诛之,暴秦严酷夺吾之食,反取之,秦夺吾衣,当收其衣物。

    总之,秦之军吏身上一切该归于民的,绝不饶恕。

    大军开拔一切都很顺利,无人溺水,更无逆风阻力,甚至不用众人划桨便乘风而来,但在即将登岸时发生了争执。

    诸军吏出现了两派,宋义为代表的主张项梁当留在济水之上,此处即安全又可作为水上总军帐,统领三军最为妥当,进可攻,退可遁。

    范增则连连摇头,常言道水火无情,这济水之上看似安全,若秦军组一支水军用火攻偷袭,危矣,当登岸寻高处筑起中军大帐。

    精良的水军即可阻击水上逃跑的秦军,又可威慑秦之援兵,宋义坚持认为在济水之上建立指挥大帐。

    范增骂道,“孺子,不足与谋。”

    项梁思虑再三道,“秦军不足惧,吾当亲上岸督战,定可一举再破秦军。”

    宋义第一次尝到被项梁否决的问道,便不悦的看了一眼范增,觉得范增虽为谋士,但不免有点自傲。

    项梁看着宋义和范增却突然做出一个奇怪的决定,“范卿回营镇守,宋公随吾登岸。”

    宋义和范增两人皆诧异,这是什么意思?项梁的举动常常这样不合常理又在情理之中,不知是不是楚军独自战败章邯,心里起了变化,宋义内心默默琢磨着。

    项梁听取范增的意见,却让范增回营镇守。

    项梁欲登岸督战,秦军粮草被烧却没有遭到致命的打击,秦军的反抗力量依旧很强。

    看着秦军的阵型,变换有序的攻守之道,暗暗赞叹章邯不愧是大秦的一员战将。

    当章邯得知粮仓被烧只是震怒,并没有秦兵将乱的担心,定陶是个大粮仓,自己带来的拿点粮草烧就烧了,定陶城内粮草多得是,除非楚贼将定陶城攻下。

    章邯很自信,欲灭吾章邯除非打垮他的精锐,断了他的粮道。

    虽是如此粮仓被焚还是造成不小的冲击,尤其是恒楚率领轻骑不断的骚扰。

    东郡郡守自被曹咎军射杀在济水之上,秦军在势焰上弱了些,虽然依旧是擂鼓震动,船只不断变换阵型,但就是未曾展开反击。

    秦军船只不断在济水上变换阵型,不过是想阻止项梁上岸。

    项梁要做的事没有撤回的,除非他自己决定改变,在他的一声令下。

    战船上的弓弩齐发,嗖嗖的箭矢如满天的蝗虫一样要将瞬间将秦军淹没。

    木屑横飞,船沉人没,痛苦的中箭声,巨石轰砸船只声在济水之上荡漾,久久没有弥散。

    秦军反击的力量很弱,仅仅令楚军沉下两艘战船便被楚军打的全部沉下济水。

    看得出来,秦军没打算将主力调到济水之上和项梁决一死战,济水之上的战船不过是为延缓项梁的登岸时间。

    宋义望见岸上秦军变换阵势,颇为着急,知道济水之上的秦军是在为大军争取时间,便谏道,“不可给秦军摆兵布阵的时间。”

    项梁亦发现这一点,便摆土黄的令旗,小的战船缓缓移开,一艘最为高大的战船出现。

    这艘战船是楚军中最为高大,看起来亦最为坚固,上面有一巨大的弩,看样子射程极远。

    随着土黄色的令旗再次摆动,这架最大的弩被装上巨大的石块,伴随着一阵风虎啸袭向对岸秦军。

    秦军本在摆兵布阵,忽见一块陨石自天而降。

    轰!

    定陶城皆感到震动,仿佛一场小地震。

    在这架巨大弓弩的掩护下,大军开始靠岸,楚军登岸如饿虎扑食一般涌向秦军。

    秦军阵型溃散,章邯见状不妙,心中在默默等待,他鼓励将士们坚持阵型,秦援兵即将到来。

    这番言语的确是起到一定作用,溃散的秦军自发的慢慢恢复队形,可依旧难以抵挡突如其来的状况。

    突发状况自然是拜恒楚所赐,他引几十名骑士冲杀终于惹怒秦军,秦军一将引二千马弓手追击恒楚。

    恒楚将秦军引入伏击点,秦军遭到伏击,任何人皆能料到秦军将面临溃散,面临败逃。

    挑选的近两千楚兵从两旁杀出后,秦军居然没有溃散,而是马踏楚兵,左右冲杀。

    这是一场惨烈的厮杀,又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厮杀,却充满血腥与变数,骑兵冲杀步军本如砍瓜歇菜一般容易,但这些楚兵各个骁勇,持兵器与之死战。

    或腾空将骑兵砍下,或猛扑马匹,砍向马腿。

    秦马弓手一时间失去优势,但楚兵伤亡惨重,恒楚见此急命撤退。

    秦马弓手伤亡过半,二千楚兵却仅仅只剩五百。

    恒楚引军撤退,秦马弓手岂愿放过,引军继续追击。

第一百八十五章 再败秦军

    双腿自然跑不过四蹄,大路平坦有时候却是致命的,如今恒楚望着近在咫尺的丛林,恨不能楚兵每人脚下能生风。

    恒楚大喝一声,拨马与秦兵交战,为楚兵争取时间进入野林,一旦入林,骑兵便无法发挥作用。

    一杆银枪与丈六长矛交锋。

    银枪似蛇,每刺皆是要害,长矛如电,点到必亡。

    正是章邯部下别将司马枿持枪来追击恒楚。

    两人交手便知短时间皆难胜对方,秦骑兵不知恒楚威猛持长戈来助战,皆被长矛点到落马。

    战不几个回合再次引军败退,边战边退,终究是寡不敌众,被司马枿引马弓手团团围住。

    恒楚见被围,内心有些慌乱,好在马弓手已将箭射完,弃弓用戈。

    恒楚抬头看了看皓月,那月光似乎能给他能量一样,单手将长矛向后划出一个弧度,矛尖指地,做出欲冲杀的模样。

    忽闻马蹄声响起,且越来越近,恒楚疑惑,自己未曾催动马匹,拿来的马蹄声。

    野林内率先冲出一将,或许马匹来的太疾,携带一阵风将草叶卷起。

    只见这将眉宇间有鹰气,双目如电,身形壮硕,舞动一裂石锤直接冲杀而来。

    司马枿震惊,这将身后竟然冲出两三千马步军,反而欲将他围住。

    中计!这是司马枿的第一反应,他觉得自己中恒楚之计,看似要生擒恒楚,却有可能反被擒。

    在司马枿脑海里涌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撤兵,只是那将来的太快,伴随着破空之声那裂石锤已砸向一名秦骑士,当场头盔碎裂,摔下马去。

    电光火石之间,这将已经砸下十几名秦骑士,冲上来的马步军即将围拢而上,司马枿反应过来,岂能容对方将自己围困,暴喝一声,持枪刺下一名兵士,一个字自腹腔沿着喉咙发出,“撤!”

    一杆长枪被司马枿舞动起来如银狐一样灵动飘逸,趁未合围之前冲了出去,引秦兵向济水南岸而去。

    恒楚见秦军已然离去,警惕声依旧没有放松,拱手道,“敢问壮士大名?”

    那将亦拱手回礼,“朐县伊芦钟离昧。”

    接着钟离昧又道,“敢问可是恒楚将军?”

    恒楚惊喜,对方既然认得自己,相识之人非敌即友,既然不是敌人自然是盟友,道,“壮士认得吾?”

    钟离昧道,“吾闻武信君招募壮士共诛暴秦,钟离昧特来相投,不曾想在此得遇将军。”

    恒楚下马与钟离昧相谈,竟然一见如故,颇为投缘,便在此时忽闻战鼓隆隆雷鸣,恒楚闻擂鼓间歇知乃楚军已然发起进攻。

    恒楚道,“离昧贤弟,灭秦建功的机会来了,武信君已发起总攻。”

    钟离昧喜道,“钟离昧愿听从将军调遣,共诛暴秦。”

    恒楚得钟离昧一员猛将且有两三千马步军,立刻与钟离昧引军从秦军后方突袭。

    章邯将全部精力皆放在与项梁对决上,在未开战前,还特地派遣细作详细打听项梁军中状况,确定定陶地界无内应,这才摆出一副要与项梁正面对决的架势。

    一支马步军的突袭让章邯后悔,后悔自己存有侥幸心理,按照兵法而言,摆兵布阵自然是讲究攻守兼备,而且章邯打仗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情报工作特别重视,这亦是他将知己知彼的充分演绎。

    基于准确详细的情报,章邯做出的每一个计划,每一步调兵遣将皆重重打在敌人的心脏之上,而且效果显著,自出函谷关不断验证着他的兵法心得。

    今夜章邯充分信任情报,方才做出月夜下的布阵。

    章邯第一次对情况所有慎重,实则不是情报不准确,只是他绝对料不到钟离昧的出现。

    一个不在侦查范围内的人,任秦兵如何侦查,结果已经注定。

    在这一夜章邯再次总结他的作战计划,快速的进行调整。

    恒楚与钟离昧的突袭,令秦军后方大乱,前面项梁督战楚兵作战又非常勇猛,章邯果断作出决定向西撤离定陶。

    钟离昧舞动裂石锤如入无人之境,左突右冲竟然打的秦军溃不成形,章邯命别将司马欣用弓箭手方才阻止钟离昧的个人表演。

    就是司马欣调动弓箭手的变换,恒楚引二千骑兵冲进秦军大营,连砍几位执旗将,将要杀到中军大帐这才被司马枿阻止。

    恒楚与曹咎在秦军中军大帐外相遇,回合后声威大振,回军再攻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前的“章”字帅旗迎风招展,大司马曹咎道,“夺旗者重赏。”

    重赏之下,楚军与秦军有些主客移位,楚军如虎狼之师打的秦军节节败退,司马枿舍弃大营,向西败逃。

    恒楚、曹咎引军冲入中军大帐才发现章邯不在此地,探马来报章邯已引军向济水西撤离。

    这是一场大胜利,项梁很高兴,缴获辎重颇多,项梁看着满地的旗帜,还有破败的战车,还有来不及拔走的军营,真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胜利。

    定陶秦营的中军大帐更换了旗帜,土黄色楚字旗帜猎猎招展。

    帐中项梁正在为诸将士记录功劳,脸上洋溢着笑容,若是在东阿第一次打败章邯是存有侥幸的,那么这次大败章邯便是他项家军的实力所致,是他项梁指挥得当。

    再一次打败章邯项梁脸上的笑容是灿烂的,自信的,绝不是第一次打败章邯所能比拟的,最为让项梁开心的是钟离昧的加入。

    恒楚喜道,“恭喜武信君又得一员虎将。”

    项梁连日来的紧张作战,此刻终于发出爽朗的笑声,“龙且、黥布、恒楚、季布,今日又增侠士钟离昧,吾楚军五虎大将齐矣。”

    诸军吏皆看的出来,项梁是真的高兴,项梁道,“传吾军令,济水北岸的留守之军全部移师南岸。”

    恒楚、曹咎、宋义脸上神色不一,但皆难掩喜色,打胜仗自然是有奖励。

    项梁之令隔着济水轻飘飘传去,便有一叶扁舟轻飘飘快速而来,这便是项梁特地派人将谋士范增火速接来。

    章邯虽然被打败,但实力尚存,且听闻秦二世已派增兵南下,接下来与秦定有一场恶战。

    项梁的心思便是乘胜赶紧召集诸军吏、谋士商议灭章邯进而西进咸阳的策略。

第一百八十六章 项梁之心

    秦营内已完全换成楚军旗帜,中军大帐亦被重建,黄色青铜顶的大帐被五千铁甲骑士环形护卫。

    秦军撤离时未曾拔除的营帐被楚军全部接纳,数十万楚军在济水南岸密密麻麻排列开来。

    中军大帐内,项梁安坐长案之前,其余诸军吏皆分列两旁,曹咎、钟离昧为一列,恒楚、范增为一列。

    项梁脸上依旧洋溢着胜利的笑容,“吾欲乘胜追击章邯,欲一举灭之,诸公以为如何?”

    言毕,账内响起轻视之声,恒楚道,“诸侯皆惧章邯军,先败于东阿,后败于定陶,吾看秦军并非虎狼之师,应是羊群之师才对。”

    恒楚此言立刻引来帐内一片笑声,蔑视之笑,轻松愉悦之笑,之前闻章邯军而色变的状态彻底改变。

    范增自进帐后便低头默默盘算着什么,好像在盘算着下一步如何将章邯军一网打尽。

    宋义见满幕府皆是轻视之笑,内心顿生担忧之心欲开口劝谏,忽闻帐外一阵马匹嘶鸣之声,有探马高声道,“报,前方战报。”

    项梁正在与诸将商议此刻被打断,皆屏息静听,听的不是帐外的战报,而是项梁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

    只见项梁没有不悦,今晚心情却是不错,“进帐报来。”

    那探兵进帐报曰:“刘、项二位将军在雍丘大捷,斩杀三军郡守李由!”

    整个楚营本已充满喜悦,连战连胜,按此进行下去击杀章邯,西进咸阳指日可待,那个时候整个天下将归于楚,秦之帝业将由项梁代替。

    若是此战彻底奠定项梁和秦军的信心,那么此捷报则将这个信心再提一个台阶,项梁更加开心,眉开眼笑,“今夜不谈军事,传吾军令全军上下为胜利庆祝,食饱饮足,明日再定灭章邯军大计。”

    侄儿项羽与沛公刘季联手大破秦军,还斩杀丞相李斯之子李由,这个战绩让项梁更加确定灭秦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甚至不用太久,他默默计算日子在秦二世二年便可将秦二世从咸阳赶出来。

    操练擂鼓声变换成庆祝之乐,兵卒脸上畏秦之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过度自信,甚至自负。

    整个楚营除兵卒不能饮酒,诸将皆烂醉如泥,兵卒虽不能饮酒却暴食,打着饱嗝入眠。

    第二日,天水连接之处,一轮红日从济水之上涌出,整个济水在晕染之下颇为壮丽。楚营之地皆阵阵呼噜声,直至日上三竿兵卒才打起精神起身。

    兵卒不再操练,诸将接着饮酒食肉。

    整个军吏,五大夫以上级别的将领和谋士皆呼呼大睡,唯有几人早早起身洗漱,其中一个便是宋义。

    胜利之下必有美酒,亦有美色,宋义和范增皆难免被缠绕,范增以年迈委婉拒绝饮酒,远离美色,宋义却免不了饮了几卮,但好在年轻力壮,醒酒较快。

    宋义走在楚营,见兵卒们不再操练,往日即便没有战事,依旧能听到号角,即是没有将领组织操练,亦能看到兵士们自行演练。

    或三五成群,或二三对决,或练习跳远,或练习投石,总之没有将领的日常操练亦能看到楚兵们自行锻炼。

    体能游戏必不可少,如今连胜之下没有了往日的生龙活虎。

    范增年迈,深秋入眠后至今未起,不知是受寒还是什么原因,服侍范增的贴身侍卫亦没叫醒范增。

    这侍卫心痛范增为楚兵的胜利呕心沥血,此刻是该休息一下,没有人去打扰,没人打扰范老先生主要还是项梁下令,范增谋士为二次大战胜利奉献智慧,精神消耗不少,需好生休息。

    项梁的意思很简单,但听着理解起来却千差万别,项梁不过是想范增好生休息,养足精神为一举灭掉章邯献计,不是日上三竿还不叫醒。

    说也奇怪,往日范增皆鸡鸣之时便能看到他在军营中穿梭的身影,此刻依旧不见足迹。

    楚卒多懈怠,这一幕倒是先让宋义看到,宋义心道,“这次老匹夫不能再与吾挣功矣。”

    宋义忽然感慨,身体是一切的根本,即使有管仲、姜尚之才华,无健康体魄支撑亦会付诸东流。

    打定主意,宋义立刻前往项梁大帐,脑海里在思考如何进账进谏,守卫见宋义来却道,“宋士,武信君已在前帐等候。”

    宋义微微一愣,没想到项梁这么早便起身,整理衣冠便大步进入。

    项梁见宋义见帐满脸笑容道,“宋公,坐,有何高见不妨先告知于吾。”

    宋义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项梁道,“此刻无他人在旁,宋公直言无妨。”

    宋义眼眸一转,便向项梁进谏,“武信君,臣闻战胜而将骄卒惰者败。今士卒稍有怠惰,而秦军则一天天增加,臣着实为君担心。”

    项梁昨夜很开心,一夜醒来早有快马报知,秦援兵沿济水已至,此刻章邯军威复振,士气甚至比战败前还要高涨。

    这个消息在项梁看来无足轻重,先前秦军就不断增兵于章邯,齐国又不发兵,他项梁依旧可以打败章邯。

    在定陶,秦军有成武军、定陶军呼应,一样战败章邯,项梁只得出一个结论,便是章邯可战败,并不是如诸侯所言如此可怕。

    项梁内心有些不悦,心想吾项梁起兵为啥,起初是为父亲复仇,此刻连败秦军,复仇已经不再是他起兵的原由,如自己侄子所言他要灭秦取而代之,重新过上贵族的日子,而不是隐姓埋名的流浪之日。

    楚军打胜,庆祝一番不过吧,宋义老是抓住不放,言将骄卒惰者败,似乎他项梁一直愁眉苦脸,小心翼翼才是好将军,自然不悦。

    秦军日益增多,项梁不是不知,他心中已有打算,准备遣使者乘青铜轺车再次使齐,若齐楚联合,驻守长城的援兵即便全部南下,有何惧哉!

    项梁依旧微笑看着宋义,眼睛忽然一亮,道,“吾欲请齐出兵,共击章邯,公可愿出使于齐?”

    闻言,宋义内心咯噔一下,这是给自己找麻烦,“吾本真心劝谏望能博得重用,不料竟然被调往出使于齐。”

    宋义内心长叹一声,“也罢,此去反而能保命。”

第一百八十七章 计划虽好

    济水以西,水波荡漾,拍打着岸边,拍打的频率和强度比寻常强,只因济水之上有秦兵源源不断的由船只在运送上岸。

    秦兵数量越积越多,章邯的心头亦是越来越阴沉,他不断的被楚军击败,一次在东阿,一次在濮阳以东,这次在定陶,好像运气用完了一样。

    新聚集的秦兵,章邯仅仅让他们食过午饭便开始集中训练,主要是熟悉章邯作战规则,看得懂旗帜的变换,听得懂牛皮鼓的暗语。

    章邯看着这些新聚集的秦兵,彪悍异常,皆是从北方驻守长城抽调过来的,虽说会有水土不服,从船只上下来便是吐啊吐的,不过章邯不能给他们吐习惯的时间。

    虽说是水土不服,但亦是一个不服的时间,擅长陆战的北方战士,若是习惯南方的气候恐怕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是绝不可能。

    这是一个常识,可常识往往是致命的,章邯便将这个消息散布在军中,他看到军中有暗藏的间谍,或穿着秦兵的服装,或做着秦兵的生意。

    如今大秦不是天下唯一的主宰,这些善于伪装和刺探消息的人不再单一为某个机构工作,只要给足足够的利益,他们愿意为任何诸侯服务,自然不包括仇恨大秦的人。

    定陶城以北,济水南岸,秋天的阳光又暖有舒服,项梁没有待在营帐内,他骑着一匹骏马在军中巡视。

    随着项梁的巡视,楚兵这才渐渐从梦中惊醒,他心头忍不住一个寒颤,若是此刻秦兵来攻那当真是危险的,想着不觉脊背发寒,下不为例,他项梁绝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即便要庆祝亦需一个度,最为要紧的是庆祝不一定要饮酒,可以增加娱乐活动,可以给士兵们发些奖赏。

    项梁巡视,楚兵便开始了操练,看着沿济水排列的战车,看着一排排的强弩,听着厮杀的训练声,项梁慢慢出现一个错觉,在夹道中骑马缓缓而过仿佛是在咸阳城检阅楚兵,又仿佛两旁是迎接楚军的国民。

    回到营帐听到左右报密探归来时才回过味来,这些密探或打扮成商人,或打扮成慰劳兵卒的黔首,项梁这次派出去的密探采取了多向打听,确保信息的准确性。

    两军作战谁都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知彼向来是个需要付出代价的。

    单一的间谍很可能被反间谍,反而会成为全军覆没的导火索,任何一个将军绝不敢冒此风险。

    密探带回来的消息是秦兵在训练从北方南调之秦兵,严厉的章邯竟然下令三日熟悉南方地形和气候,熟悉他章邯的作战规则,只给他们三日的时间从北方之兵变成南方雄狮。

    听闻项梁一直缠绕的阴霾的心头渐渐散去,脸上再次浮现笑容,训练北方之兵熟悉南方作战之法,那可是秦始皇花费巨资亦短时间完成的事情。

    南征百越便是因北方之兵不熟悉南方且水土不服,付出极大的代价,按照项梁的推断没有十天半月章邯不会发兵反攻楚兵。

    项梁甚为开心,立刻召集诸将商议。

    范增、钟离昧、曹咎等聚在帐前,项梁扫视一眼,见宋义不在,再亦不用听其唠叨,瞬间感觉心里敞亮许多。

    项梁道,“秦兵虽日益增多,然多为北方之兵,熟悉南方尚需时日,趁秦兵训练之时,三日后楚军一鼓作气,彻底打垮章邯如何?”

    此言落点,寂静的大帐内范增首先发言,“即是如此,何不今夜发动突袭,兵贵神速。”

    项梁不是没曾想过,然终究担心秦兵得到补充,势大,他要等宋义出使齐国的消息,料定三日之内必有回馈,内心期望与齐一同灭章邯。

    项梁道,“秦兵日益增多,恐楚军独立难支,若三日后能取得与齐联合,胜算岂不更大。”

    曹咎赞成道,“据探,秦兵此次多出一倍,楚军兵力已经不及秦军,若调羽将军、刘邦回军援助,两军夹击方能取胜。”

    项梁如有所思的点点头,项梁新得钟离昧不知心腹,未曾向其问计,钟离昧原本发亮的眼神渐渐落寞。

    项梁道,“三日之内密切注意秦军动向,待三日后无论齐是否发兵,楚军晨曦发起进攻。”

    项梁非常期待的宋义使齐,却未按他的所想进行,幽暗漫长的峡谷内一条道路崎岖蔓延,险峻的高山早早将夕阳挡在山外,在昏暗的道路上两辆轺车相遇,一个书写“楚宋”,一个书写“齐显”。

    正是出使齐国的宋义在途中偶遇齐国使者高陵君显。

    齐国见楚军不断打败章邯,似乎有灭章邯而西进咸阳的架势,恐日后项梁对齐用兵,因当日不派兵援助楚军而遭到楚军重击,这才派遣使者高陵君显出使楚国。

    宋义道,“公将见武信君乎?”

    高陵君显答曰:“然。”

    宋义叹道,“臣断论武信君必败,公若徐行即能免死,疾行恐将遭祸。”

    宋义话落,高陵君显脸上的笑容僵住,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齐王给他的任务是及早出使楚国,向项梁言明他欲发兵助楚,愿武信君原谅先前未能发兵相助,皆因齐国内乱。

    项梁若是此战未败,又大胜,那么他高陵君显定会被治罪,甚至被处死,若是真的如宋义所言,武信君败于章邯,那么他入营,一是恐被秦兵趁乱杀死,二是项梁战败定会迁怒于他,左右皆没有好结果。

    高陵君显思来想去,便道,“多谢公告知,来日定会报答。”

    高陵君显想的结果是他如宋义之言,徐行,若项梁败,他直接去找楚怀王,先在楚怀王那里获得庇护,若是项梁胜,即是晚到亦无碍矣。

    高陵君显又对宋义道,“齐相仰慕宋义高才,此去定会多留公几日,公可游览齐地风光,不枉此行啊。”

    闻听此言,宋义内心则道,“老狐狸,怕一人承担后果,这是要拉上吾。”

    若是宋义滞留齐地未按时归楚,那么即便项梁战败,迁怒的人定是宋义,不会是他高陵君显。

    两国使者在此夹道相逢,却各怀心思,不过皆为自己性命、仕途谋划而已。宋义对项梁不听自己进谏,心有不悦,但还没到另投他处的地步,毕竟天下群雄并起,当属楚最强。

第一百八十八章 衔枚夜袭

    章邯秦兵日益,项梁并没感到恐惧,反而在他的脑海内不断细化他的策略。

    魏豹算是楚国一员大将,可从临济出兵攻秦,如今项羽、刘季在攻打外黄,那么必然亦能分秦一部分兵力,他楚军从正面与秦较量,只好坚持到齐兵至,齐出奇兵,那么章邯定插翅难逃,无力回天。

    各方兵力在项梁的脑海内不断盘算着,刘季、魏豹、项羽的确是他项梁麾下各路别将,皆听其指挥,一旦每个环节都能环环相扣,那么章邯必是囊中之物。

    绵延几箭之地的楚营之西则是秦营,此刻的秦营中号角呜呜响起,操练再次启动。

    别将司马欣问过章邯这北方之兵为何要如此训练,应当趁北方之兵还留有北方野性,当一鼓作气打过去,若是等到真的适应南方,恐将措施良机。

    章邯回答其实很有意思,他如此不断的训练长城之兵不是为了能尽快投入战斗,而是在给楚军一个错觉。

    章邯道,“吾在等时间,等落日没入济水,等夜幕降临。”

    司马欣不太明了,“上将军莫非是要训练他们成夜袭兵?”

    章邯道,“若如臂驱使,唯他从骊山带出来的刑徒,一路随他打到今日,没有秦兵比他们更合适,但他们的数量已经急剧下将,可却有着巨大的潜力。”

    司马枿对章邯的话一知半解,面对如此庞大数量的秦兵如何有效的指挥,发挥他们最大的杀伤力,他亦不知如何做。

    外面的衣服再好,终究还是自己贴身的好,这秦兵当中定是随章邯立过功的,可章邯此话何解,难道他要,忽然他瞳孔放大,“上将军莫非要夜袭楚军。”

    章邯微笑着点点头,章邯点头,司马枿却不断的摇头,“不可,不可,楚军士气高昂,又新胜,吾军能战的不足六成。”

    章邯很自信,“六成足矣。”

    章邯让两位将军不断的训练新兵,居然不是急着用,而是告诉项梁他短时间不会发起进攻。

    夜幕降临,秦新兵依旧在操练,体能的消耗似乎到了极限,心中多有怨言,这些新兵在长城待惯之后,便是看惯了落日,饮惯了北风,习惯与匈奴在流动作战,此刻来到章邯军营却是不断的操练,士兵们私下开始埋怨。

    可是这些怨言在章邯亲自巡视下被几个动作击的粉碎,亲自为士兵发饭,虽然时间很短,但却让远道而来的秦兵有了家的感觉,亲自为士卒检查伤痛,亲自上药,等等动作在这位威名赫赫的将领身上发生,而且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理所当然,如果不是那一身的戎装,绝对想不到他就是那个令天下诸侯闻风丧当的章邯。

    落日像害羞的姑娘一样躲进了大山,夜幕降临,繁星点点,秋天的躁气随着入夜慢慢消失,静悄悄的,章邯忽然一道军令下来。

    所有演练完的新兵交由司马欣去监视魏豹的一举一动,这个曾经被自己杀兄的魏豹定是恨透他章邯。

    黑夜中,章邯似乎像是换了一个人,白日那种儒雅之态,对将士的嘘寒问暖,对将士的关爱,到了夜里变成了狼,狼群中的狼王,他眼眸子虽然没有发绿光,但是却有着摄人心魄的寒光。

    司马欣引着这些秦兵默默监视临济城的动向,章邯和司马枿则引着骁勇善战的精锐马步军悄悄向定陶进发。

    章邯一路无话,眼神刚毅,沿途的灯火反而成了他思考的障碍,他不喜欢光,不喜欢夜里的光,为此他专门捡难走的路,没有光的路,越是寂静,甚是有着豺狼虎豹的嚎叫声,他反而感到很舒服。

    为了防止兵马发出声响而惊动林中的野兽,更是怕惊动散布在大道两旁村落里的密探,章邯命士卒和马匹皆衔枚而行。

    整个的秦兵和马匹,居然在黑夜里像一群狼一样,默默前行而悄无声息,这是很可怕的,可怕到周围的野兽见到皆远远避开。

    这是五万马步军,三万骑兵在前,要几万人不发出声音,难以想象,但是狼一样的章邯却做到了。

    出发之前,章邯只宣布了四条铁律,一出声者斩,二扰民者斩,三擅自离队者斩,不听指挥者斩。

    四条简单的铁律像是封闭秦兵口鼻的棉帛,像是狼的铁律,起初他们行军的速度很快,是不是有秦兵故意发出狼吼之声,途中但凡出声者皆被斩,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出声便是斩。

    慢慢的整个五万秦兵像是一条踏雪无痕的夜狼,越是靠近楚营越是无声无息,而且越走越慢。

    到了深夜,繁星点点,章邯依稀可以看见楚营的篝火在跳动。

    项梁的中军营帐比之前大了许多,用的是坚硬的耐水之木支撑,帐篷乃是牛皮,由于秋雨微寒,里面升起炉火,有一个带雕花的中鼎此刻里面放满火炭。

    火炭之上还有一口小鼎,鼎内是温热的羊肉汤。

    此刻帐内烛光依然闪烁,牛油灯被拨动几下变的更加明亮,这牛油灯再次被点亮,全因一个人的执意闯帐。

    此人须发皆白,但精神健硕,两眼有神,正是范增,范增对面的项梁此刻有着哭笑不得。

    两人默默对持站着,过了片刻项梁道,“范公,汝之梦可信否?”

    范增正色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臣梦有大火起于账内,恐今夜有敌来袭。”

    项梁内心寻思,怎么吾连打胜仗这些谋臣没有一个为吾开心,反而各个哭丧着脸,好像他不应该打胜仗,应该打败仗,为何皆是如此模样,吾项梁打了胜仗,不过是开心庆祝一日而已。

    有喜不表现,有怒不发,这还是人类吗!

    项梁笑道,“范公多虑矣,章邯忙着训练新兵,今夜怎么可能突袭。”

    范增摇摇头,接着道,“臣素爱观天象,见将星暗淡,恐有一难,望武信君慎重。”

    项梁见范增一脸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眼神里透露的担心是无法掩饰的,更没有刻意掩饰,范增亦不擅长掩饰,这的确是一位忠臣。

    项梁不愿寒其心,道,“范公所虑甚是,梁命六千铁甲骑士轮番休息,始终保持三千骑士守夜。”

第一百八十九章 此心慌慌

    范增很想让整个楚军皆苏醒过来,提防着随时可能从黑夜里冲出来的“狼”。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终究是以梦在推断,即便论天象,又有几人肯信,毕竟没有密探斥候报来秦军动向,反而言秦军一边操练,一边分兵监视临济动向。

    今夜注定是无眠的,雍丘城威严的矗立在黑夜中,城墙上依旧存留着白日大战的痕迹,城前更有坑坑洼洼的小坑,亦有残破的战车,还有未曾打扫的旗帜碎片。

    城墙上的火把并没有熄灭,雍丘城像是不肯入眠的雄狮,努力的睁着眼睛。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身穿软甲的黑衣骑士快速向城门奔来,黑衣人从背后圆筒内取出银制令箭,高高举起,守门之将皆此,即刻命人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黑衣骑士没有停下,从监门人身前一闪而逝,直接冲向一处宅院,虽然不够雄伟,但是建造的还算壮丽。

    是一座五开间的三进宅院,后面还有一个小型的园林,门前站着持刀侍卫。

    黑衣骑士冲至门前,紧急勒马,马如人立,昂首嘶鸣,翻身下马。

    侍卫见到黑衣人,立刻躬身道,“项将军、沛公有令,樊裨将可直接入议事厅,无需禀报。”

    这位黑衣人正是从外黄火速赶往雍丘的樊哙,前军副将,他大步走入议事厅,见烛光闪烁,刘季和项羽皆没有入睡,此刻两人正相对而坐,其余诸军吏皆依次而坐。

    项羽见到樊哙忙问,“战况如何?”

    刘季则拿起一樽米酒递给樊哙,“饮下润润嗓再言。”

    樊哙接过,呵呵直笑,“哈哈,饮酒终于由卮换成樽!”

    言毕,樊哙一饮而尽,朗声道,“这外黄实在难打,吾军伤亡惨重,外黄守将坚守不出,陈留军又趁夜偷袭,故而食了亏。”

    闻言刘季沉思不语,项羽一列的龙且勃然大怒,“陈留秦军敢偷袭吾军,竟不知李由下场乎!”

    项羽与刘季相视一眼,眼神交流,似乎达成一直,项羽道,“外黄难打,不如弃外黄攻陈留,诸公以为如何?”

    龙且第一个赞成,黥布主动请缨,“布愿为先锋,不信那陈留军比李由军要强盛许多?”

    项羽看向刘季道,“沛公以为如何?”

    樊哙已经将详细的作战状况告知刘季,刘季不是一个只知道打打杀杀之人,游侠之神一直在他脑海里成长,融于他的血液,故而刘季首先想到的是陈留城父老子弟与外黄有何不同。

    人人皆渴望安定富足的生活,显然外黄的父老子弟过的还不错,刘季派卢绾秘密打探过外黄令在城内的威望,张耳曾经做过外黄县令,虽然当时属魏国,虽然张耳是个名士,但当时外黄父老子弟并不感激魏国。

    魏国归属秦后,对魏地治理没那么严酷,反而新任外黄令发展农耕,鼓励商贸,反而生活还不错,此是秦军立足外黄原因之一,最为关键的是外黄守将乃王贲率军灭魏时的部将,善战。

    刘季道,“久攻不下,有损锐气,可攻陈留,开大梁门户。”

    项羽点头,“诸将今夜好生休息,养精蓄锐,明日晨曦,吾与沛公亲率大军突袭陈留。”

    为让秦军觉察不出楚军的动向调整,依旧围困外黄。

    夜静悄悄,外黄楚军亦是静悄悄,静的可以听见木柴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外黄城守军亦是静悄悄,静的只有风声,听不见任何呼噜声。

    或许是夜太静,项羽无法入眠,感觉心突突的跳,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起身来到窗前。

    这里是项羽和刘季在雍丘挑选的幕府,在这里指挥东北方向的楚军,战将季布、曹参皆在前方。

    幕府布置很简洁,没有任何纱帐窗幔,行军打仗,项羽不喜欢太华贵的装饰,他喜欢虞姬对长期住所的布置,但对于临时的幕府不喜布置,认为这一刻在此下一刻就不知在何方。

    虞姬亦深深明白项羽的喜好,大战斩杀李由之后项羽便将虞姬带在身边,虽然惹来军中非议,但项羽依旧秉承自己的风格。

    不是项羽非要妻妾服侍,而是唯有这样项羽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久而久之军中将领对项羽待家眷一事便不再那么在意。

    此刻虞姬起身见项羽站在窗前,两眼愣愣的看着前方的黑夜。

    虞姬道,“羽君,何故无眠?”

    项羽感觉心跳加速,感觉将有大事发生,“心神不宁,恐有不利楚军之事发生。”

    虞姬宽慰道,“羽郡败李由,武信君败章邯,上天护佑楚军,羽君无需过虑。”

    ……

    项羽的心灵感应,范增最为明确,他的梦,他的夜观天象,但不知如何与项梁言,故而只能退而求其次,与项梁达成一致,命六千铁甲骑士轮番守夜。

    范增认为只要有三铁铁甲骑士护卫,即便有秦军突袭,亦能力挽狂澜,给楚军争取苏醒的时间。

    项梁对范增道,“有铁甲骑士护卫,范公可高枕无忧,连日劳累,需多多休息。”

    范增躬身施礼,退出帐外,但见繁星点点,一个明亮的星忽明忽暗,范增喃喃自语道,“但愿是吾范增多虑。”

    范增的担心起到了些许的作用,此刻距离楚营很近的章邯已经命令大军停下,他默默的看着前方,眼睛中的杀气慢慢内敛。

    章邯命斥候前去侦查,得知有三千铁甲骑士密切注视着周围的动静,这与他探查的不同,与他接下来的预判有出入。

    深夜奔袭却发现与先前有出入,换做寻常将领恐乱了分寸,但章邯却异常的冷静。

    虽有三千铁甲骑士巡守,但依旧有致命的缺点硬是被章邯敏锐的神经捕捉到。

    斥候查到有三千铁甲,但是章邯却注意到这三千铁甲骑士是轮番守夜,即实则六千铁甲骑士负责,但却轮番守夜,中间有一炷香的间隙。

    异常冷静的章邯眉头舒展,别说一炷香,即便是一盏茶的空隙,亦是他突袭的良机。

    章邯轻轻对司马枿摆摆手,司马枿会意轻轻向章邯挪动而来。

    章邯压低声音,“骑兵轮换之时,即刻发动突袭!”

    司马枿眼神冷厉,重重的点点头,作为突袭先锋,秦军反败为胜的一刻在此一举。

第一百九十章 大破项梁

    黑夜令人沉静,黑夜令人恐惧,黑夜总是和不幸联系在一起,但这个黑夜对于一个黑衣甲胄之人却是不同的。

    这黑衣人顶盔贯甲,眼眸深邃,像是黑夜的星星一样闪闪发亮,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耳朵灵敏的动了动,前方果然传来鸣金之声。

    此人正是章邯,他识得此声正是那六千铁甲骑士换班之际,这是最后的一个突袭机会,若是错过便是天亮。

    这批铁甲骑士若是顶上守夜,那便是天亮。

    章邯黑夜里的狼一样嗅到了猎物的气味,仿佛品尝到猎物入口滋味,他从怀里掏出一面令旗,那旗很小,却是黄金打造,在黑夜中闪闪发光,黑色的旗帜白色的字,上书“令”。

    章邯在黑夜中舞动这面旗帜之令,犹如一道划过夜空的流星。

    靠近楚营一箭之地是乃是荒草和灌木,虽是灌木却依旧能将人淹没其中,荒草随风摆动,一支支箭羽在荒草中闪亮。

    司马枿见章邯令旗摆动,立刻向前挥手,“放箭!”

    仅仅两个字却打破了这个寂静夜空,近万只箭羽像雨水一样扎进楚营之中。

    下马卸甲的三千骑士听到嗖嗖的破空之声。

    这声音太多熟悉,但凡上过战场的对此声音再熟悉不过,正是箭矢破空之声,这些楚兵本能的看向天空。

    只见密密麻麻的箭矢向楚营下方射来,黑色发亮的箭头犹如雨点,像是秋雨再次来临。

    三千骑士回过神来,多半来不及大喊便能箭雨击中,慌乱,不是逃命的慌乱,亦不是四下奔逃的慌乱,而是慌忙再次贯甲顶盔,手脚快的以此抵挡箭雨,护住要害,手脚慢的直接射死当场。

    三千骑士本是一手拿剑,一手持盾,是轻装的冲击兵,机动性强,即便有秦军大举进攻,他们亦能以最快的速度冲散秦军,挫伤秦军的攻击进程。

    可是现在这些甲士却是放下兵器准备入眠,有的更是卸甲,此刻像是砧板上的肉一样。

    黑色的箭雨之后,接着便是漫天火花,又是一波火攻,箭矢上燃烧的小簇之火瞬间变成了火球。

    军帐之上像是晕染了一朵朵火花,美丽而伤人。

    章邯看着这一切,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他在临济城下,用同样的方式,依旧是衔枚夜袭,便是那一次让他杀了田横,再次威震诸侯。

    这一次章邯知晓,项梁不是田横,亦不是陈胜,这是一个智勇双全之人,且是出身将门之家,夜袭不一定成功,但至少会给项梁一个沉重打击。

    章邯与项梁的秦楚大战,随着箭雨降临楚营拉开序幕。

    刚刚躺下的项梁听闻帐外大乱,急忙起身出帐,见楚营火光四起,知晓秦军居然真的来夜袭,范增的话居然应验。

    项梁见秦军夜袭并没慌张,而是从容的穿上战甲,紧急招来恒楚、钟离昧商议应对突袭。

    项梁果断的指挥恒楚先组织那六千铁甲骑士抗击秦军,恒楚实则早有心里准备,毕竟秦军夜袭不是第一次,与秦军交战亦不是第一次夜战。

    项梁道,“勿慌,与秦军交战数次,楚军多次胜利,战章邯又连胜,此次不过是一次突袭而已。”

    恒楚清楚,突袭而来必然是未带粮草,若能拖住秦军,秦军必然溃散,项梁紧急情况之下便将青铜虎符交予恒楚,“给吾狠狠的教训秦军!”

    恒楚接过兵符,果断转身,一句应诺之音未落地,人已在帐外十步之远。

    钟离昧临时被项梁委任副将,与恒楚共击秦军。

    章邯率秦军如狼捕羊一样,弓箭之后便是轻骑兵的冲杀,马匹和骑士皆上了甲胄,马蹄上套着铁甲,不惧尖石和荆棘,马头上套着连接马缰的牛皮面具,大大减弱弓箭的杀伤力。

    骑士的兵器也由长戈换成五尺的长剑,冲杀起来伤害力极大。

    被偷袭的楚兵依旧还在梦乡,却永远再也醒不过来。

    惊醒后的楚兵见军帐被点燃,未穿甲胄便冲出营帐,以为这样可以躲过一劫,却迎面遇上章邯的骑兵,鲜有活下来。

    三万精锐轻骑兵,且跟随章邯各地征战,砍杀楚兵如砍瓜歇菜。

    恒楚、钟离昧引八千精锐铁骑奋起反击,如逆流中的尖石一样将章邯的三万轻骑兵分割成两部分。

    司马枿的马弓手射万弓箭,依旧弃弓用剑,此刻迎面奔来一猛将,正是钟离昧引三千铁骑奔杀而来。

    两军交战,喊杀阵阵,钟离昧与司马枿交战在一起。

    裂石锤与破虏枪交锋,两马交合,叮叮当当。

    真所谓一将勇,千军不怂,勇猛的钟离昧阻挡住司马枿的冲杀,一时间难以继续向中军大帐冲杀。

    中军大帐内的项梁急切的来回踱步,快马飞驰来报,“恒楚将军已分割秦军,秦军攻势放缓。”

    项梁道,“继续探。”

    此快马离去,另一快马来报,“钟离昧副将与秦将司马枿酣战,拖住秦军。”

    项梁的脸色才稍稍有了血色,先前非常苍白。

    可好景不长,不一会快马来报言恒楚被章邯引军围住,不论生死,誓要灭掉恒楚。

    项梁眉毛动了动,他清楚八千骑兵阻挡三万精锐秦军实属不易,但好在给了他项梁喘息的机会,道,“取吾战甲来,支援恒楚将军。”

    军帐内同样一直焦急的范增则道,“武信君,不可,三军主帅岂能涉嫌,若有闪失,三军危矣。”

    可是项梁顾不得那么多,他必须要救恒楚,这是他的亲密战友,从会稽郡起义便跟着他,交情深厚,不能眼见恒楚被章邯包围,而无动于衷。

    范增依旧在进谏,“恒楚将军虽然被围,但拖住了章邯军冲杀,武信君当趁机组织散乱的楚军进行反击。”

    集合散乱的楚兵少说需要几盏茶的功夫,便是这短暂的时间,颇有威望的项梁若是振臂一呼,那么快速组织起来反抗是大有可能的。

    可是若这样,恒楚必然战败被杀,如何选择项梁陷入最后的抉择当中。

    这段时间看似很漫长,实则不过是刹那,项梁决定援助恒楚,“与吾救助恒楚将军。”

    范增闻言,内心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他知晓项梁的秉性,若让其舍弃恒楚实在难以做到。

第一百九十一章 项梁之择

    钟离昧虽拖住司马枿的进攻,但依旧很艰难,章邯分其一万骑兵袭击楚兵,章邯则计划集中兵力去攻打项梁所在的中军大帐,因此一万对三千,打的非常惨烈。

    钟离昧的裂石锤上已经染满了鲜血,由于兵力悬殊过大,钟离昧不敢与司马枿恋战,斗了十几回合见在伯仲之间,便弃司马枿打杀秦兵,左冲右突,倒是令司马枿非常头疼。

    章邯引军则是一路打杀,势不可挡,一直距中军大帐两箭之地时他遇到了恒楚强烈的反击。

    章邯二万轻骑兵外加二万步军,恒楚的五千铁骑,实在是有点捉襟见肘。

    定当一时可以,但很难长久,更别言大败章邯。

    眼见楚兵溃败,但夜里的章邯依旧异常冷静,让丝毫没有任何即将要胜的骄傲情绪出现,依旧是如狼一般的在思考。

    章邯很清楚此行要的是什么,四万马步军要的是围剿项梁,灭掉贼首,如果让楚兵缓过劲来,十数万的楚兵绝对可以将章邯掩埋掉。

    为此章邯冷静的做出决定,四万马步军再次分兵,用一万骑兵外加一万步军围困恒楚,自己亲率两万直取中军大营。

    项梁顶盔贯甲,提一杆通体银白色的长枪,跨上战马,大喊,“楚地兄弟们,随吾诛杀秦贼。”

    原本还在逃散的楚兵见武信君亲自上马来杀秦兵,而且勇猛异常,一杆银枪如电蛇一般在秦兵中穿梭。

    这些楚兵颇受鼓舞,亦知若再逃反而显得不够血性,最为关键的是事后退兵的下场可想而知,主帅拼杀,自己逃奔,那么多半会被斩杀。

    逃是死,拼未必死,等死有上将军陪着,何惧。

    这是范增在临危之际鼓舞逃散楚兵的话,此言果然有效,溃散的楚兵渐渐向项梁汇聚。

    数十万楚兵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夜袭中,死伤逃散过半,项梁最后能组织起来的仅仅有四万左右兵马,加上恒楚率领的八千精锐,与章邯此刻的兵力差不多。

    可是在兵种上却是有着很大的区别,项梁的四万军多是步兵和战车兵,论冲杀威力自然比不过章邯,好在人数上众多,算是暂时稳住军心。

    项梁引军在援助恒楚前,再次派遣快马去齐国催援,其实在项梁与章邯在定陶第一次大战前便已经派出使者,只是齐国丞相田横就是迟迟不肯发兵,还在纠结楚国收留田假。

    定陶初次大败章邯后,项梁又派遣宋义前往,但宋义前往未走多少路程,此刻紧急自然不能指望宋义自己在途中加快行程,故而派遣金令使者火速前往临淄。

    章邯见项梁引军来救助恒楚,眼神反而发票,仿佛终于看到猎物一样兴奋。

    章邯没有令那两万马步军继续死死围困恒楚,而恒楚亦实在勇猛,几次险些突围,有一次突围后又被秦军以兵力优势活活给摁了回去。

    两万马步军亦被恒楚杀掉两三千,章邯不仅感叹,“真乃勇将。”

    章邯命那两万马步军稍稍将围困圈的一方变弱,项梁军顺利打通围困圈,恒楚见项梁来援助,大喜,更加勇猛的向外冲。

    恒楚再次见到项梁,两眼忍不住流泪,他知晓项梁亲率大军来援,定是以他为重,他心里亦想过,若他拖住秦军,项梁趁机组织散兵反击,从侧翼迂回攻击章邯,一切未可知。

    作为楚军虎将,恒楚清楚自己的使命,项梁来救助他的几率不大,毕竟武信君作为楚军的顶梁柱,乃至楚国的核心人物,是不太可能为了他而涉险。

    可结果是项梁偏偏涉了险,章邯见项梁撕开豁口,救助恒楚,他令另外两万马步军向项梁围拢而来。

    从兵力上而言,围者兵力要数倍于地方才行,可是章邯偏偏敢冒这个险,夜袭楚营,楚兵军心涣散,败逃者居多,章邯断定项梁此刻无法知晓他的兵力。

    故而章邯便将项梁围困在一片芦草丛生,灌木林立的地方,章邯眼睛里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意。

    章邯即刻派遣快马,命司马欣引长城秦兵来援。

    项梁在等齐兵,章邯在等司马欣的兵力援助,司马欣距离章邯很近,一两个时辰便能到,甚至可以更快。

    可是齐兵何时能到,项梁内心没底,即便他在这里坚持十天十夜,能否有诸侯援兵,他不知晓。

    齐国、赵国、燕国似乎都很畏惧秦,见楚和秦大战于东阿,大战于定陶,就是不来援助,项梁更加不明白的是他明明来助田横,可是田横被救后没有与项梁一起向西击秦,反而自己引军回齐。

    若是回齐有十万火急之事处理,那么现在已经平定内乱,为何还迟迟不派兵,当真是应了古人那句话,各自只顾门前雪。

    况且齐国距离定陶较远,故项梁没有完全依赖齐兵,在派出金令使者的同时又派遣一快马飞驰奔往外黄,去调回项羽、刘邦。

    此时的项羽、刘邦弃外黄而去攻打陈留,距离项梁这里依然有着一定的距离。

    黄色的令旗在使者身后飘动,西域两马在胯下飞驰,马蹄声渐行渐弱。

    项梁被围困后不久,司马欣引长城援兵而来,将项梁彻底的团团围住。

    章邯得到兵力的补充,原本一直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像看着待宰的猎物一样看向芦草中的项梁军。

    楚营已经变成一片火海,唯有这里还是一片漆黑,项梁看着身后的楚营,内心一阵阵的后悔,后悔没有听取诸将的意见,严加防范。

    身后的楚营一片火海,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若是章邯此刻采取火攻,将这片灌木焚烧,他项梁当真是插翅难飞。

    项梁死即死矣,但身边这些猛将不能死,他一人死若楚军还在,楚将还在,那么他相信侄子项羽定会为己报仇。

    项梁想到这里便下了命令,“恒楚、钟离昧听令!”

    恒楚、钟离昧脸上皆是血汗,身上的战衣已经染成红色,拱手道,“末将听令。”

    项梁道,“汝二人引五千精锐骑兵突围,火速前往外黄,命项羽、刘邦回军救援。”

    恒楚、钟离昧闻言,微微发愣,这不像是突围搬救兵,搬救兵不应是将精锐全部带走,他们皆觉察到异常。

第一百九十二章 项梁之心

    定陶夜晚很美,济水很静,满天繁星映照在济水之上,银波荡漾,像是散落在人间的碎银一般,令人心动。

    济水南岸的草木五颜六色,这是初秋的季节,野花争相斗艳,良辰美景此刻却无人欣赏。

    项梁站在简陋的军帐前看着满天的繁星,在这前一刻他还大发雷霆,“尔等要违抗军令马?”

    项梁发觉自己被章邯围困,若无援兵很难脱困,自己死不足惜,种子不能灭,需楚国反秦留下种子,项梁决定让恒楚、钟离昧引五千精锐突围,名义是去找项羽、刘季回军救援,实则是投奔项羽、刘季。

    项梁很清楚,章邯围困之后必然会采取火攻,若是全军覆没对楚国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甚是对整个天下的反秦诸侯亦是一个重大打击,为此他要做最后的打算,让楚国的精锐留下,只要这些精兵还在,加上刘季、项羽、吕臣等兵,那么楚国依旧是强大的。

    项梁的猜测是对的,因为章邯和项梁是很相似的人,皆是将门之后,皆熟读兵法,皆是先前连续打胜仗,打到后来有些飘飘然。

    战周文,灭陈胜,逼杀魏王咎等等一切显得那么的顺利,又是那么的顺利成章,章邯一度认为楚地不足为虑,可是等到遇到项梁,被项梁一败东阿,二败定陶,章邯才深刻体会到兵法圣贤所言,骄兵必败的道理。

    骄兵必败虽浅显易懂却难以入心。

    章邯毫不犹豫决定采取火攻,在章邯分布下去任务,备好引火之物后却遇到楚军的殊死搏斗。

    项梁自然不愿被烧死,故而提前发起突围,项梁亲自持长枪,纵马与秦军交战,开始突击的非常猛烈。

    司马欣与项梁交战,十几回合败下阵来,险些丧命于项梁枪下,若不是司马枿纵马及时援助,两位大将战项梁,那么司马欣今夜将命丧济水南岸。

    项梁冲击太过猛烈,章邯不得不亲自持戟上阵与项梁大战。

    秦军的全部注意力被吸引在项梁身上,章邯骁勇,与其大战五十回合不分胜负,项梁每次冲杀皆会斩杀一将。

    章邯以此判断项梁想突围,想引军逃遁,章邯岂能给他机会,趁着与项梁大战时机,引火之物便已准备完毕。

    章邯抽身离开战场,遥望项梁,内心感叹,“不愧是楚国名将之后,不仅武艺超群,更懂兵法,此人不除的确是大秦的一个隐患。”

    章邯挥挥手,“放火!”

    与此同时有快马来报章邯,“上将军,有一支楚军突围向西而去。”

    闻言,章邯心惊,瞬间明白一切,原来项梁一次又一次冲杀,一次比一次猛烈,一切皆是为了声东击西,瞒天过海。

    居然以三军主帅之身吸引他章邯,让楚军精锐逃遁,章邯佩服,由衷的敬佩项梁,这是他万万没想到,还真的以为项梁想突围而去。

    不过此时章邯并不担心有一支楚军逃遁而去,他在意的是项梁,只要灭掉项梁,那么楚地便不足为虑。

    楚王是项梁所立,楚国三军主帅是项梁,若是将项梁杀死,或者俘虏,那么楚国三军必然群龙无首而一盘散沙,甚至出现楚国争权夺利的一幕,而彻底变得削弱,这一点章邯太清楚了,他身在秦廷,深深体会到权利的内斗远比打败仗要严重的多。

    所以章邯关注的是项梁,便道,“传吾军令,命东郡郡监截杀楚军。”

    那快马探兵领命飞驰而去!

    东郡郡监依旧在睡梦中,被吵醒后他非常的不悦,大半夜不睡觉,打扰他折腾姬妾。

    可是看到那使者,他震撼了,竟然是金令使者,这可是能代表二世皇帝旨意的使者,立刻觉察到严重性。

    金令使者道,“有一支楚军向西逃遁,上将军命东郡郡监火速截杀。”

    东郡郡监颤颤巍巍的结果令箭,待到使者离开后,他长舒一口气,立刻大喊,“诸将火速集合,快!”

    东郡郡监见左右有些发愣,火了,“愣着干什么,要吾砍汝的脑袋吗?”

    那左右这才意识到东郡郡监发怒,后果满严重的,立刻硬着头皮去挨个叫门,虽然会遭遇白眼,但必须要做。

    东郡郡监直接让诸将在宫门集合,火速追击,途中诸将商议如何截杀这支楚军,擒住战将立下大功。

    东郡郡监轻蔑道,“残兵逃命而已,如丧家之犬,何惧之有?此去定能将贼子一举歼灭。”

    当章邯在定陶战败向西逃走后,东郡郡监很恐惧,一度很害怕项梁会攻定陶,那么他必然无路可逃,亦黑怕章邯怪罪,怪他没有及时楚兵援助,其实他心里明白自己这点兵,而且还没有勇猛的战将,上去亦是羊入虎口。

    可是章邯败走后,项梁居然一直没动静,从没言要攻击定陶,或许打败章邯后,东郡郡监猜测项梁或许目标向西转移,要西进咸阳入关。

    即便大秦被灭,到时他亦能想法设法获得楚国的重用,不过是换一个服侍对象而已。

    不过东郡郡监着实担心自己的前程,若是章邯反击过来打败项梁,那么他毫无寸功如何保住自己的地位,便是在这种思虑中他听到章邯反击的消息。

    这个时候他后悔,喜欢有机会可以立点寸功,东郡郡监甚至有种错觉,上天总是让他如愿以偿,居然真的给了他立功的机会。

    东郡郡监自认是打不过项梁,可是现在项梁被章邯围困,依旧是没牙的老虎,这些逃走的羊群不就是他立功的天赐之物吗?

    为了追击自己的战利品,东郡郡监特地挑选良马供诸将追击,故而二盏茶的功夫,他们就追上恒楚和钟离昧。

    东郡郡监很高兴似乎看到升爵的那一幕,劝恒楚和钟离昧投降,“降者活命,不然尔等看不见明日的阳光。”

    钟离昧本在纵马向前,他想快点见到项梁所言的项羽、刘季,渴望项梁能够坚持住,他不想才遇到明主,遇到一个知遇之人就这么天人永隔。

    突然斜前方杀出一军,为首的见到他开口便是诸多的投降之词,先是威胁不降如何,后是言降者不仅可以保住性命,还可以留的富贵。

    叽叽歪歪道了许多,起初钟离昧有些发懵,但见到秦之旗帜,他立刻反应过来,纵马持裂石锤冲了上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 将星陨落

    两军相遇,至少要知己知彼方可用兵,夹道相逢总要问个姓名再行厮杀吧?两军对垒,总有一个摆兵布阵吧?

    可这一切皆没有,东郡郡监不太明白,令他更加不明白的眼前这是什么人,思维还算正常吗?

    他东郡郡监好歹率领着一支秦军,且马弓手就在两侧随时可以将箭雨向对方身上射去。

    可是眼前这一将实在太过勇猛,不仅单骑单人,还单锤的直接砸了过来。

    那马奔跑如箭,刹那间居然窜出一丈之远,原本还在一丈之外,此刻却战马前蹄腾空如人立,昂首嘶鸣,东郡郡监震惊,接着便看到那大锤砸将下来。

    东郡郡监还在思考如何劝降对方,免动刀兵,他不喜欢见到血,可是却看到了自己的血。

    接着便是一股撕裂的痛,再接着便没了知觉,因为他已经从战马上跌落。

    此时的钟离昧是刚从秦军包围圈内冲出,故而浑身是血,瞬间又砸杀东郡郡监,两边的弓箭手当场愣在原地。

    眼神的战将已经超出他们能理解的范围,此刻恒楚同样是浑身是血的引军向愣神的秦军喊杀过去。

    恒楚、钟离昧战斗的血液依旧在燃烧,依旧在品味冲出重围的那股狠劲,他们皆知道自己的主帅项梁要被困死在章邯的大军之下。

    愤怒,愧疚,不安,自责等复杂的情绪皆化成了此刻他们手中的力量和兵器。

    完全不顾前方的弓弩齐发后,他们身中几箭,只是本能的先前冲,那种只有向前冲才能活下来的求胜本能在每个楚兵的血液里燃烧。

    这种感觉就是他们从数万秦军里死里逃生拼杀出来的,余味犹存,此刻再次被点燃。

    东郡郡监带来的秦兵还未经历过惨烈的大战,一时间吓得魂飞天外,四散奔逃,东郡郡监带来的两位裨将亦被恒楚的长矛,连续刺下战马,秦军一哄而散。

    看着被冲散的秦军,丢盔弃甲狼狈逃窜,恒楚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变成了哭,哭着哭着,他擦了一眼眼泪,转身对钟离昧道,“公去报羽将军,吾欲回救武信君。”

    钟离昧闻言沉默片刻,道,“吾得遇武信君时日尚短,但吾之忠心不比将军少,武信君命令吾等重围,是要保住精锐,若将军回军援救,岂不辜负武信君。”

    恒楚其实很清楚,可是他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

    济水南岸,定陶以北的丛林内,黑色的旌旗,黑色的甲士在缓慢向前移动,长长的戈、矛像林中的狼群在围困一只猛虎。

    单只相斗,猛虎最厉害,面对狼群亦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不然虎被累的抽筋。

    银色的长枪上血液如红色的小蛇在蔓延,枪尖上的血珠滴答滴,滴入草丛上,已然分不清是此枪主人之血,还是这些黑色甲士之血。

    此枪的主人是一个中年人,顶盔贯甲,胯下战马亦是铁甲、牛皮面具,正是全副武装的项梁,在他的前方不远处躺着一个个黑色甲士。

    站着的黑色甲士越走越慢,手中的长戈向前送,脚下不肯多走一步,似乎前方有巨大的危险。

    项梁与身边的战将皆是全副武装,各个身上染满鲜血,项梁环视周围,颇为感慨,他真的很想再见侄儿项羽一面。

    自会稽起义,至今整整一年,大小战役已经不知经历多少次,从没经历过大败,亦从没杀的如此痛快。

    原以为可以带着侄儿杀进咸阳,不仅为自己父亲项燕报仇,更是去看看秦始皇当年居住过的地方到底什么样子,可是今生他无法看到,在心底默默祝愿,祝愿自己的侄儿可以杀进咸阳。

    摧毁这残暴的酷秦,还楚国一个享乐盛世,亦还天下一个安平之年,项梁心中有诸多的抱负,他心中有一个理想王国,甚至他还没细细谋划出来它的蓝图,却不得不停笔。

    愿侄儿项羽能读懂他的理想,继续执笔画出他心中的蓝图,建立一个项氏王国。

    长枪再次舞动,项梁用尽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又杀进秦军,砍杀一番。

    黑色秦军中有一大将立于帅旗之前,额头上不断渗出汗珠,正是与项梁曾大战几十回合,难分胜负的章邯。

    章邯默默叹道,“既生邯何生梁。”

    如果真的要他章邯和项梁正面对决,调兵遣将,左右冲杀,使用计谋,谁胜谁败不可知,几成胜算亦未可知。

    章邯很敬佩自己的对手,项梁,这是一只猛虎,败在了群狼之下,不然若让猛虎脱困,他日再遇到,狼群未必能如今夜顺利,可能反成对方食物。

    章邯走到战车前,抄起锤子擂起战鼓,秦军变换队形,后方的弓弩手走上前去,持长戈的甲士后退。

    章邯继续擂鼓,弓弩手箭矢齐发,黑亮的箭雨疾射项梁军。

    项梁与身边的战将、甲士皆筋疲力尽,望着满天繁星般的箭雨,项梁脸上异常平静,嘴角反而泛起一抹笑容。

    宁可战死,绝不投降,亦不做俘虏,生当为人杰,死亦为英雄,这是项梁此刻的念头。

    箭头射入项梁的身体,他感觉凉凉的,并没有疼痛,像是淋了一场雨,只是这雨越来越凉,最后让他失去知觉……

    雍丘城内,忽然下起一场秋雨,凉凉的,随风潜入夜,多数人已经入眠,但亦有少数不仅听见,亦看到这场秋雨。

    秋雨最能惹人思,站在窗前的项羽忽闻胸口一闷,眼前一黑,差点跌倒。

    一直陪伴在旁的虞姬急忙上前去扶,其实以她的力量扶不住项羽,项羽在第一时间稳住了身心。

    项羽眼前一亮,这是一场好雨,皆说雨夜不易行军,粮草辎重难以运行,可是项羽觉得这即是兵家大忌,亦是兵家奇计,只带三日口粮,趁夜袭击,陈留定能拿下。

    项羽这般想,亦这般做,他立刻召集本部诸将商议趁雨夜奇袭陈留,知会刘季,让其引大军随后赶到,他项羽今夜做一回先锋。

    如此这般想的不知是项羽一人,刘季同样的无眠,同样的在欣赏这场秋雨,只是这场秋雨让他想起了娇妻,想起了吕雉,不知道孩子们有没有加衣,有没有加被。

第一百九十四章 饮一口酒

    疾风秋雨,青石路上泛起无数的水花,雨声渐渐被马蹄声掩盖,一支身披蓑衣的军队冲出雍丘城门。

    这支黄色旗帜的军队,身上皆披着简陋的蓑衣,为首的两位大将皆铁甲银盔,身披红色战袍,其中一位年轻的将军目光如炬,在黑夜中居然能目视前方。

    这支劲旅冲出吊桥后向着雍丘城西的营寨奔去。

    另一为首的大将则显得年长许多,如果不是这一首铁甲,寻常人见到定心生同情,如此深夜冒着风雨前进,实在是劳苦。

    这位年长的大将不是别人,正是刘季,雍丘城突然下雨一场秋雨,这唤醒了无眠之人,其中一个便是刘季。

    曾经的刘季游历天下多年,每次逢雨他都会向着丰邑的方向望去,身在异乡为异客,他本是好男儿虽志在四方,但心中有情。

    只是今夜刘季不眠的原因不只是思念家乡,而多了一种感慨,不知不觉离开芒砀山已一年有余,他忽然想起吕雉,想起孩子,想去吕雉做的野菜汤,想起在泗水亭食过的荷叶鸡,想起沛县的酒肆,想起曹氏。

    总之这一夜秋雨令其想起诸多人来,刘季忽然想打过这一仗后,他打算回趟丰邑,将刘太公、吕雉等人接到更大的城市中居住。

    刘季无眠,便叫上樊哙、卢绾、夏侯婴三人身披蓑衣在城中寻酒饮,正好看到几只战马快速奔向项羽的幕府。

    打探才知项羽打算趁着秋雨打向陈留,刘季等人亦徒步向那里走去……

    陈留在雍丘的西北,外黄的西南,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一条河流从陈留以北缓缓流过,汇入大梁。

    本就烟雾浩淼的河流,此刻又恰逢秋雨,让整个陈留城蒙上一层仙雾般的神秘。今夜不眠的不仅仅是项羽、刘季。

    陈留令居然亦破天荒的没有入眠,按照一贯的行为,按照他一向的作息,此刻他或搂着姬妾入眠,或在折腾的不亦乐乎,可是今夜他居然站在窗前发起呆来。

    陈留令在默默思考,如此突如其来的秋雨会不会让河水上涨,淹没乡邑。

    怕河水淹没乡邑,主要是他在城外,乡邑之内有一间商房,那里不仅有绫罗绸缎,更是一个隐秘的赌坊,最后令其担心的是赌坊下面是他的金库。

    陈留令曾经想过现在天下大乱,秦令不可久做,指不定会被哪个下属给砍掉脑袋,或起义,或相应诸侯,故而他早早就给自己默默积攒财富,他想等到积累一定程度后,便辞官不做,做个逍遥的富贾。

    至于达到什么程度,他脸上便洋溢着笑容,只要够他这辈子挥霍的,够养几房小妾的,能雇上千个家奴便足以,只是这一等就是一年。

    自陈胜起义,他就开始积累,到现在他还在计算着每一笔的开销,计算着赌坊下的金银是不是足够……

    陈留城外西南五箭之地有一村落,这个村落稍与寻常村落不同的是青石铺路,街上店铺林立,四周建有供人休憩的亭子,这里不仅风景优美,更像是一个繁华小镇。

    只是这个繁华被其周围的茅草屋所掩盖,繁华之地不过一箭之地,如果不深入乡邑核心,很难发现在萧条的内部居然隐藏着一个繁花似锦之地。

    青石砖上依旧在泛起水花,街上的星星点点的亮着烛光,这条小街的东边尽头迎来几匹战马。

    战马上的人皆身穿蓑衣,头戴斗笠,有一长者虽身穿布衣,却难掩不怒自威之势,身后跟着的几人各个目光如炬,体态魁伟却身手矫健。

    转眼间便见长者后那几人跳下马,将马匹拴在一家酒肆的老槐树上。

    长者率先踏入酒肆,酒肆里的酒厮早迎上来,“几位客主,里面请。”

    正在埋头盘算的中年人抬起头来,眼光扫过这几位客人,而后继续埋头盘算。

    来酒肆的长者正是口干舌燥的刘季,他灵敏的鼻子早就闻到一股酒香,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只是眼睛却不自主的看向那位中年人。

    这中年人身材修长,温文尔雅中透着一股贵气,身长的黑色长袍光滑如镜,不自觉的远离长案,像是怕沾染一些灰尘是的,其实已经打扫的一尘不染。

    刘季觉得此人比较奇怪,之所欲刘季带着樊哙、卢绾、夏侯婴会来这里,一是饮酒暖身,二是想趁机打探一下陈留的只言片语,对这个陈留不甚了解,即便攻城亦不知从何下手。

    刘季几人刚落座,一壶温好的酒飘着酒香便被端了上来,还有几个小菜。

    刘季拿过酒壶,倒了一陶碗酒,热气腾腾,忽然,刘季鼻子动了一下,再次打一个喷嚏,他向樊哙、夏侯婴、卢绾做了一个手势。

    原本要大口饮酒的樊哙,忽然变成小口小口的抿酒。

    刘季亦饮了几口,只是每次饮酒之后皆用衣袖遮挡,一陶碗下去,刘季便醉倒在长案上。

    此时正在盘算的中年人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对着酒厮道,“把身上金银全部取出,人按原样处理。”

    那酒厮阴阴的笑道,“诺!”

    话音未落,这酒厮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明晃晃,泛着寒光,这酒厮大踏步走过去,一点不怕吵醒刘季等人。

    酒厮边走边自言道,“这次下的足,即便死不会有痛苦。”

    酒肆走到樊哙身边,伸手要去翻找金钱,却见樊哙忽然腾空而去,一拳砸在酒厮的鼻子上。

    只听咔嚓一声,似乎鼻梁被打断,鲜血从鼻子里流出,痛的酒厮滚地哀嚎,此时仔细一看才知樊哙所坐之处,地上有酒渍,饮的酒竟一点点吐了出来。

    那黑袍中年人见酒厮一拳被打倒,他慌忙起身要走,早被一个人影挡住去路,真是夏侯婴,此刻夏侯婴手中拿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东西横在那中年人身前。

    夏侯婴用手捋掉黑布,露出一根四棱锏,只见他手腕一斗,锏便砸向那中年人,中年人闷哼一声直接倒地,只觉喉咙处一甜,血从嘴角流出。

    中年人眼露震惊,看着走向来的刘季,颤颤巍巍道,“大侠饶命,吾等亦是奉命行事。”

    刘季感觉很郁闷,他不过是想饮几口酒而已,居然遇到一家黑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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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汉数百年,除那些耳熟能详的人物,还有多少英雄故事淹没在历史长卷里,让我们一起挖掘出来,来不及先生感谢每个打开这本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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