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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来不及先生     汉室风云录txt下载     汉室风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章 喜得灌婴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如出浴的女子羞的满脸通红。红光之下只见一条河水金波粼粼,自西北向东南流去,绕过睢阳城南继续向东流,横穿整个砀郡。

    红日唤醒沉睡的砀郡,睢阳城的清晨分外壮美,尤其是睢阳城南的那条河流,两岸景色怡人,灌木丛生,秋叶红黄绿交替,令人不仅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一匹战马沿着河流急速向西奔驰,这匹战马上是一名身穿黄色战服、顶盔贯甲的战士,身后背着一个圆形竹筒,马不停蹄的奔驰。

    睢阳城西则有一片是旌旗招展,一顶顶军帐成椭圆形排列在河流前方,簇拥着中央的那顶大帐,帐前随风飘着一面旗帜,上书“刘”字,正是沛公的军帐。

    一长者撩开帐幔,走出一位长者只见他须发皆黑,走路生风,一袭深衣,身穿软甲,腰悬一把三尺长剑,名曰赤霄,肩披红色长袍,身后跟着几位大将。

    这长者走到一匹骏马前,纵身跃上马背,“入城饮酒兮。”

    此人正是引兵驻扎在砀郡的刘季,此刻刚刚安顿下来,刘季嘴开始馋酒,自与项羽合兵作战,虽斩杀三川郡李由但随后却接连受挫,攻外黄拔不动,略陈留秦军坚守不下,直到与项羽商引兵东归,相约在砀郡与彭城的项羽成掎角之势。这么商议的结果是在项梁军破后若章邯趁胜南下,当时的楚都盱台就危矣,如此做可防卫楚国国都沦陷。

    只是事情的发展超出刘季和项羽的想象,章邯并没有乘胜追击,楚国的正面压力顿时缓解,此为一。

    其二怀王直接从盱台迁至彭城,这亦给楚国的形式带来的不小的影响,刘季寻思章邯不乘胜南下,有个事实他不得不承认,他刘季包括项羽根本入不了章邯的法眼,甚至觉得楚王不过是个摆设,是个名词,和魏王魏咎一个级别,亦是一样的命运。

    章邯没有继续拔掉楚国,而是渡河北上,刘季寻思这赵国应当和楚国实力相差不大,章邯根本会陷入其中短时间难以拔出。

    至少暂时不用再开战,至于楚王接下来的行动会对他刘季带来什么影响,刘季现在不想琢磨,打了很多场仗,此刻刘季只想饮酒放松一下。

    人在放松的情景下常常会有奇迹和灵感发生,刘季亦相信此刻去饮酒定能让他对接下来的路线更加清晰。

    从一无所有的芒砀山逃犯到如今的一方将领,刘季很满意,他此刻只想让手下的弟兄以及他所敬爱的楚地子民皆能过上没有苦秦压制的日子。

    不知为何,刘季总是有一股子乐观劲,他相信日子会越来越好,无论有什么样的绝境皆能走过。

    刘季引着一支轻骑出寨门,向睢阳城奔去。

    刘季、卢绾、樊哙、夏侯婴四人一进城,便直奔酒肆,刘季勒住马头,刚在一家酒肆停住,他眉头便簇拥在一起。

    这家酒肆内传出嚣张的训斥声,“当真以为楚国有王,尔等就能蔑视大秦律法?”

    “小老只是一个卖酒的,望大人放吾一马。”

    “还要吾再言一遍吗?交出赵贼,否则收拾细软滚出此店,倘若慢上一点,小心汝之脑袋。”

    酒肆内一位身穿黑色长袍之人恶狠狠的瞪着一位老者。

    食客见酒肆内起祸,纷纷自行离开,这些人似乎对此等情景见怪不怪。

    这老者无奈道,“小老真的不识什么赵贼。”

    这黑色长袍之人一副不信的样子,“休得诓骗,吾亲眼所见那赵贼进入此店,定是汝等藏匿赵贼。”

    说着这黑色长袍之人便拔出长剑砍向老者,忽然嗖的一声,黑衣长袍之人只觉手臂一痛,长剑落地。

    黑色长袍之人回身怒道,“何人偷袭?敢做不敢现身乎?”

    只见一位壮士生的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他道,“暴秦给汝多少赏金,让尔等不顾大义追杀信使?”

    类似这黑色长袍之人便是被天下侠士称为赏金猎人的一种杀手组织,他们以猎杀各诸侯国信使为职业,只要给足他们金钱,一国军队大败后短时间内休想有一点消息传出。

    这些人说白了就是靠着贩卖各种机密为生,无论是前方军情还是庙堂之上的暗流,只要给足钱财,不仅能提供消息亦能杀携带消息之人。

    黑衣长袍人见身份被戳破,大怒,便剑指那位壮士。

    为不祸及酒肆,此壮士便将此黑色长袍人引出酒肆,恰好被刘季看到,刘季直觉那壮士很面熟,便放弃饮酒,跟上那两人。

    酒肆旁有一小片密林,两人便在这里动上了手,不过令那壮士愤慨的是黑色长袍之人越打越多。

    这壮士身手矫健,剑法凌厉,出剑较疾,快如影,几乎看不到他是如何出手的,每刺出一剑,这壮士便挪动一个位置,像是在瞬移。

    只是对方越打越多,皆是黑色长袍,其中一人道,“吾观壮士乃侠行江湖之人,吾等之事还望少插手,否则对汝没有好处!”

    壮士仰天长笑,“尔等专杀密使,擅长封锁消息,赵国危机,此书信当归楚国公卿所阅。”

    黑色长袍之人见无法说动此壮士,便一哄而上要把其斩杀于此。

    壮士双拳难敌四手,一把长剑对付十几个刀锋,险象环生。

    嗖!嗖!嗖!

    就在壮士险象环生之际,破空而来的箭矢令那名壮士转危为安,转败为胜。

    这名壮士看着地上黑色长袍人的背部,一阵出神,其上插着一支箭矢。壮士忙环顾四周,见有一长者引着三位壮士从密林中拍马走出,走到壮士面前。

    那壮士见此人大喜,“沛公!”

    “灌婴弟,好久不见!”

    没错那长者正是刘季,这位一人酣战数名黑色长袍之人的壮士真是灌婴。

    原来灌婴得知刘季引军东归至砀郡,在睢阳城外驻扎,灌婴大喜,快马至军中欲投刘季却得知刘季入城,他立刻调转马头奔入睢阳城。

    寻觅多时不见刘季,忽然看见黑色长袍之人走入一家酒肆,他知那黑色长袍之人非寻常人,乃身怀绝技的杀手,专门猎杀斥候之类的间谍,得知此人正在追杀一名从赵国逃奔而来的使者。

    灌婴立刻觉得此赵国使者身上定然有着重要秘密,这才出手阻止那黑色长袍之人,不料却越打越多。

第二百一十一章 封侯拜相

    睢阳城外,绵延百箭之地上,长戈映着红日金光闪烁,满天的黄色旌旗嗦嗦作响,这是一支楚军,唯一与其他楚军不同的是,有五千精锐乃赤色旗帜,服饰皆为赤色。

    不知何时上万顶军帐成方形排列,中央依旧黄色军帐,帐内不断传出爽朗的大笑声,还有砰爵饮酒的气氛,好不热闹。

    帐外的护卫兵知道今日又是庆祝的日子,他们对自己的主帅即沛公这种军中畅饮的状况习以为常,其实他们知道这种场景并不常有,在这些士兵的记忆中只有战将或者谋士入营效力,刘季才会在军中畅饮庆祝一番。

    平时刘季饮酒常在城中,每攻克一座城池,总是要入城品尝一下那里的美酒,方不虚此行似的。

    刘季好酒,爱美,诸军吏皆知,但还有一样刘季更爱,那就是爱才,尤其是胸怀大才之人。

    帐内,刘季与诸将畅饮,刘季举起爵,道,“今日又得一战将,畅快,来再引一爵。”

    灌婴的加入令刘季很开心,令刘季更加开心的是灌婴不仅加入,还带来砀郡、东郡的地图,在这个战乱年代,有一份地图意味着什么。

    刘季很开心,开心的忘记身边还有其他将领,道,“军中还有何缺?”

    萧何道,“前军还缺一裨将。”

    刘季道,“吾任灌婴为前军裨将,诸位以为如何?”

    卢绾、樊哙、萧何、曹参、夏侯婴等皆知刘季爱才,直接任命灌婴为前军裨将,这种一入军营便有军职,除张良外无人享受此等待遇。

    故众人皆未言语,倒是灌婴开口道,“灌婴尚无寸功,臣谢过沛公厚爱,婴愿从底层干起。”

    沛公军的底层,多是涓人、舍人等,灌婴坚持以军功获将位,坚持以中涓身份从军。

    刘季便不再勉强,忽闻帐外有赵使进见,刘季命其进账,那赵使自报家门方知乃灌婴所救之人。

    灌婴在酒肆中引黑色长袍之人与之战,救了赵使,赵使本欲赶往楚国国都盱台,途中却听闻楚王已从盱台迁往彭城,便决定前往彭城。

    不过睢阳距离彭城还有一段距离,为降低风险,尽快将消息传至楚国,请救兵,便临机决断将信交予刘季军。

    刘季军毕竟名义上依旧是楚军,刘季看到赵使带来的消息,甚是震惊。

    其实赵地大乱后,张耳便派出三位使者分兵走不同的路线,分别向楚国求救,一位从东郡借路,一位从砀郡过,还有一位便是绕道陈郡。

    因张耳和楚将刘季有旧交,比较熟悉,故而将希望寄托在楚国,派出三路使者,而派去燕国、齐国的则是一路使者。

    刘季得知赵地大乱,李良反叛占据邯郸,后邯郸又被章邯夷平城郭,邯郸之民被驱赶到河内郡。

    这一招章邯的确够狠,直接来个釜底抽薪,若是不夷平城郭,邯郸城的确很容易再次成为赵国的忠心。

    李良叛赵归秦,引秦军再战陈馀,陈馀败逃向北,张耳赵歇遁走巨鹿城。

    刘季没想到赵国居然没有抵抗力,居然很快便进入岌岌可危境地,没有楚国能如此与秦军周旋。

    赵地危机,此事非同小可,刘季欲带几位战将前往彭城,向楚王禀报此事,还未动身便有楚王信使快马入营。

    楚王信使不仅带来彭城英雄汇聚的消息,还带来一份诏书,“沛公军斩杀李由,大破秦军有功,封武安侯,为砀郡长。”

    在砀郡封刘季为砀郡长,此楚王之诏不仅令诸将兴奋,更是令刘季有些受宠若惊,他不曾想从一别将居然直接封侯。

    封侯拜相,刘季是想过,但从未想到来的如此快,成为侯那么离王就近了一步。

    军中封侯比刘季还兴奋的是卢绾、樊哙、夏侯婴等战将。

    尤其是刘季的玩伴卢绾,见昔日的玩伴从沛公到别将,再到如今的封侯,一旦成为一方诸侯,那么像他卢绾这样的草民便有更大的前程。

    于兴奋中刘季跨上战马,刘季引两千轻骑向彭城奔驰而去。

    途中刘季真想大喊,他刘季成侯矣,再也不是一个小小的沛公,今非昔比,距离陈胜喊出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已经做到了第二个字。

    倒是萧何却提醒刘季勿要兴奋过头,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他已嗅到彭城不一样的煞气味道。

    距离彭城还有一箭之地时,萧何便得知此次楚王一共分封两个诸侯,一个是项羽为长安侯,另一个便是刘季为武安侯,均带一个安字。

    刘季在兴奋之余亦慢慢领悟到其中的深层含义,给两人的封号中皆有一个安字,又封吕臣为司徒,吕青为令尹,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征兆,似乎怀王在聚拢兵权为己所用。

    刘季将两千兵马驻扎在城外,仅带萧何、曹参、樊哙、卢绾、周勃、夏侯婴、灌婴等军吏入城。

    一如彭城,刘季便感到一股紧张的气息扑面而来,大街小巷皆有楚兵巡逻,街上的酒肆却异常的火红,到处便能听闻饮酒畅谈的笑声。

    淅淅沥沥的秋雨忽然随风飘散在彭城上空,变得有些阴冷,但依然挡不住酒肆里的热情和热酒之气的弥漫。

    看来真的是各路别将汇聚彭城,影响楚国乃至整个天下诸侯的大事将会从彭城发出。

    六进宅院前,甲士林立,这里曾是彭城令府邸,此刻经过简略的改造已经成为楚国新的王城,新的核心地带。

    刘季带着诸将缓缓入三进宅院,来到议事厅见诸别将以及官吏多已安坐在殿。

    刘季落座后不久便看到一个年轻人,身穿绣金黄色王袍,头戴玉冠,缓缓走向青铜王座。

    整个议事厅很安静,安静的可以听到呼吸声,或许诸军吏还沉浸在项梁战败的悲痛之中。

    每个人的脸上皆甚为严肃,不苟言笑,大殿内一时间阴沉似水,没有人愿意先开口,不知他们心中是在为武信君战死悲痛,还是在为楚军战败而感到恐惧。

    亦有可能是赵使来到彭城后带来的消息令他们本来就已经畏惧的心,此刻变成恐惧之气在体内流淌。

    过了许久,楚怀王先开口,首先是他深深的表达了对项梁战死的惋惜,对项梁战绩的肯定,对楚国奉献的肯定,接着便是命左右将两套服饰拿上殿。

    楚怀王在文臣武将面前再一次宣读了那几经修缮的诏书。

    诏书的意思没有多大变化,但是细心的人还是觉察到了诏书中隐藏的杀伐之气。

第二百一十二章 封武安侯

    殿外是清冷的雨水,淅淅沥沥,殿内是阴沉似水的气氛,只有楚怀王逐字逐句的话音落在大殿内。

    诏书的意思大致为封项羽为长安侯,号鲁公,以刘季为砀郡长,封武安侯,将砀郡兵。仅拜吕臣为司徒,以吕青为令尹。

    诏书上的意思和昨夜的几乎无变化,但若细心聆听便会发现,宣读刘季的后面加了四个字,将砀郡兵。

    武安侯、长安侯六个字还回荡在大殿内。细心的人会发现刘季和项羽的神情不太一样。

    显然他们在极力掩饰自己的心情,项羽脸色虽然镇定,但终究年轻,依然透露着一丝不悦。

    项羽内心怒意难消,同样封侯,却允许刘季将砀郡兵,而却夺了他项羽的兵权。

    一想到将兵问题,项羽更加窝火,在调项羽入城时居然偷偷派人入营骗走了他的虎符。

    楚怀王当众宣读合并吕臣、项羽军,融黑铁虎符,铸造青铜虎符,他日选出上将军由其统领三军。

    楚怀王削弱项氏权利并立刘季为砀郡长,将砀郡兵,这是无端增强刘季实力。

    此举令两人吃惊,一个自然是项羽,心里愤怒,这是要利用权衡之术来对付他们项氏。叔父项梁刚战死,这怀王便迫不及待的搞权谋,打压项氏,着实可恶。

    另一个震惊之人便是刘季,从加入项梁军开始,虽有军功,但多与项羽共建,单表其功不足以封侯,毕竟寄人篱下,粮草、兵器都是他人所供,为他人上阵杀敌也算是报恩。

    刘季虽感恩项梁,但终究难以一展自己的鸿图。

    不料峰回路转,项梁战死,这楚怀王为巩固王权,打压太过强势的项氏便选中刘季用以克制项氏。

    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中,刘季曾想着有朝一日能封侯拜相便是人生终极目标,他只是一个普通乡野之人的儿子,能封侯拜相已经是很大的奢望。

    刘季不是没想过当王,可是陈胜的结局在提醒着他,当他加入项梁夺回地盘后,他认为项梁此人仗义,而且根基深厚,将来项梁一定会称王,在其部下好好干一定可以弄个侯做做。

    可是情况却不像刘季想的那样,项梁部下有太多能征善战的猛将,亦有谋士,更有初露锋芒的项羽,他想封侯似乎有点难。

    如果在项梁部下想封侯,那么必须要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可项梁是不会给他足够的兵力和粮草支持,毕竟主力在项氏那里,现在是盟友,将来便是世移事易。

    不曾想项梁这么快战死,楚国上下的政局变得扑朔迷离,他寻思,封侯拜相之路自然亦变得亦真亦幻,可未曾想楚怀王的布局直接帮助了他。

    刘季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不管楚怀王怀着什么目的封其为侯,并允许自己将砀郡兵,这是天赐良机,断不可失。

    因此议事结束后,刘季被留了下来。

    楚怀王看着眼前的长者,非常礼遇的说道,“给武安侯赐座。”

    一个侍女抱来蒲团放在刘季面前,楚怀王熊心道,“请坐。”

    刘季很大方的落座,并无一点拘谨之意,刘季清楚既然楚怀王有求自己,他不必太过谦卑,“大王先请。”

    一直等到熊心落座,刘季这才非常恭敬的跪坐。

    别说眼前这位楚怀王才获得兵权,即便没有兵权,但楚王的名义在这,他刘季懂得该做足的礼是一定要做足的。

    虽然周礼崩塌,视周礼如腐朽,但刘季始终相信一点伸手不打笑脸人,君不杀忠心之人,只要他刘季在楚怀王面前表现忠诚,只会有好处。

    楚怀王道,“武安侯乃仁义长者,将兵砀郡,定能让砀郡成为楚国国都一道坚实的屏障,有武安侯为楚国柱石,寡人幸甚。”

    刘季听闻此言自然是再表一次忠心,楚怀王夸赞一番刘季之后便直入主题,言项梁军败导致楚国元气大伤,楚国士卒恐惧,当下不宜将全部希望寄托在项氏身上。

    言外之意就是告诉刘季,兵权不能再让项氏独掌,名为定军心,实则是分项氏权利,楚怀王欲令刘季为楚国肱股之臣。

    楚怀王的言辞,刘季进彭城前在心中便已料算过许多次,他刘季在楚怀王那里并不是因为自己为长者,不像项羽那么刚烈,亦尊重他楚王不像项氏那么无视他,为此这才重用刘季。

    这不过是楚怀王下的一步棋,但刘季懂得能不能参与这场棋局,要看他如何与楚怀王相处。

    战乱年代,大家各自所需而已,他项羽可以把熊心当成牧羊娃,可是他刘季不能。

    没有身份名望的号召力,他和项羽从一开始起步便不同,要想和这些有根基有名望之人争一份肉食,那么必须团结能团结的一切力量。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项羽无视楚怀王,便是将楚怀王推向他刘季,刘季自从收取丰邑之后,他便明白一个道理,学会借力才能让自己快速长大。

    在自己羽翼未丰满之时绝不能显露自己的喜好,于是刘季便将在砀郡获得的赵国求救信拿给楚王看。

    彭城内一处五进宅院前有一条街道,街上虽店铺林立,但却不失幽静,几位战将跟着项羽走入宅院内。

    这里的府邸是楚王赐给项羽的侯爵府,长安侯府,几位战将中龙且最为生气,“这牧羊小子实在是太可恶,当初就不该把他立为王。”

    恒楚亦怒气难消,“单独留下刘邦,命其将砀郡兵,却只给将军一个侯爵,明显这是要栽培他的亲信,想扼制吾等。”

    季布则道,“吾看那刘邦未必会成为怀王亲信。”

    几人便言便向侯爵府的书房走去。

    黥布则道,“吾现在被任命护卫王城,这是想拆散吾等,黥布不会离开诸位兄弟。”

    项羽道,“选个良日,吾亲自去拜访范先生,请其为吾等谋划。”

    这时候项羽寻思凝聚项氏阵营的人才最为关键,只要诸战将和谋士还在项氏这边,就不怕被楚怀王架空,楚王想忘恩负义,弃吾项家,绝非易事。

    项羽心道,“叔父打下的基业,绝不能让熊心夺取,绝不能!”

第二百一十三章 赵国危机

    夕阳染红了信都城,亦染红了信都的王城,说是王城不过是一个宅院,宅院前一匹战马快速奔驰而至,马匹直接累倒在宅院前。人直接从战马上摔将下来,拖着疲惫的身体奔入王城……

    张耳、陈馀、赵歇三人在兵事殿内三人面面相觑,他们面前此刻还躺着一个累倒的战士。

    陈馀开口道,“那李良乃手下败将,怎么还敢来。”

    话说那夜陈馀将李良打的大败,没有乘胜追击李良,一是恐李良在邯郸城附近设伏,二是陈馀被张耳召回信都城。

    张耳找陈馀商谈如何援助楚军,待第二日清晨张耳、陈馀一起面见赵王准备商议此事,却听闻项梁已经战败的消息,秦军已经大举渡河攻入赵地。

    李良此时又来侵犯,恐其后有秦军,命探马再探方知李良已经投降章邯,邯郸城已经不复存在。

    此消息直接令赵歇昏厥过去,邯郸城是什么地方,那里是他们赵氏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如今的王城居然被章邯夷为平地,因此按照赵王的意思要收复邯郸,与秦军作战。

    张耳觉得秦军势大,信都城恐难守,认为信都城东的巨鹿,城墙坚固,粮草充足可退入那里坚守,命使者前往燕、齐、楚请兵,待援兵至,危机可解。

    陈馀则反对,认为李良不足为虑,斩杀李良并李良军,趁章邯初入赵地,地形不熟悉,可与章邯一战。

    赵王、陈馀两人主战,张耳一人主退走,孤掌难鸣,只好同意陈馀出城与李良战。

    陈馀引军与李良正面对持,大骂李良先叛赵王武臣后叛赵国归秦,此种二姓家奴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李良大怒,持乌叉催马向前大喊,“陈馀小儿受死!”

    陈馀见已激怒李良,心下大喜,便持虎纹青铜枪,拍马如箭一般冲出阵营。

    乌叉与枪交锋,两马交合,大战十余回合,突然秋雨而至,两人视线受阻,但陈馀的枪法没有一丝的紊乱,而是越加越勇,枪法更加的凌厉。

    一点寒芒先到,出枪如猛虎下山。

    乌叉本如豹遇虎有怯,此刻秋雨突至,李良视线受阻,李良不善在雨天大战,忙抽身欲走,被陈馀赶上,一点寒芒笼罩其后心,李良大喊一声从战马上跌落,摔入泥水之中。

    陈馀见已斩杀李良便乘胜向其军掩杀而来,将李良军打的大败,陈馀大喜,欲全歼李良军,亲追不舍,追至一林间,忽然一阵箭雨从道路两旁疾射而下,陈馀大惊,急忙勒住马头,陈馀军乱,陈馀拨马回头,兵大喝制止混乱,引兵后退。

    正退间,忽然间又是战鼓大作,一秦将冲出,只见此将生的额头突出,阔面虎背,面容自带一股凶煞之气。

    这秦将冲出,亦不言语,持一柄大秦刀砍杀而来,陈馀心惊,当下不再迟疑,舞动虎纹青铜枪与之冲杀在一起。

    陈馀不敢恋战,甚至己军已乱,当突围为上,再做休整,陈馀与秦将战不十五个回合,陈馀虚晃一枪,急忙拨转马头,将一旁的秦骑兵刺落下,陈馀夺路而走。

    那秦将忽然暴喝一声,“逆贼休走,食吾涉间一刀!”

    此暴呵如雷鸣,震的林间鸟飞兽走,陈馀兵胆寒,丢盔弃甲而逃,无心再战,陈馀引兵退至一矮山上。

    秦军围困,陈馀坚守,遣几名壮士突围报之张耳、陈馀请兵。

    秦将涉间遣使劝降陈馀,“赵兵已被秦虎牙军围困,插翅难飞,降之可保爵。”

    这使者一味言秦虎牙军的厉害,言章邯大军虽威震诸侯,然这虎牙军属河北军精锐,由名将王翦之孙,王贲之子统帅。

    河北军乃当年威震漠北之军,打的匈奴闻风丧胆,此虎牙军乃河北军精锐,劝陈馀投降才是正确的选择。

    此言惹怒了陈馀,心道,“吾本无良计突围,何不借助赵兵对秦的仇恨,一举破之。”

    思虑至此,他拔出腰间长剑,怒斩来使,号召招兵,“赵军兄弟们,可曾忘记秦坑杀赵军四十万子弟,如今又来威慑赵国热血男儿,岂能向秦屈服!”

    陈馀的一番激励之辞彻底激发了赵国年轻子弟里的斗志与仇恨。

    弃长戈换用赵国长刀,在陈馀的带领下,一路喊杀而下,秦将涉间还在思考如何接纳陈馀的降军,仓促迎战。

    涉间虽猛,秦虎牙军亦是久经沙场之兵,但面对一个个眼红脖子粗的赵兵亦胆寒生怯。

    围困陈馀的乃秦军步军,长戈长茅成铜墙铁壁,但长刀锐利,赵兵为活命为复仇,生生砍断长戈、长茅,用身体为后者掩护。

    这是一个血与肉,刀与勇的惨烈之战,赵兵即便断肢依旧向秦军扑来,抱住秦兵与之同归于尽。

    夕阳下,赤色的战服,鲜红的血,一切都变的那么红。

    战场之人从不怕血,但却怕带血之人,而且还冲向自己。秦兵畏惧,第一次比见胡人还惧,秦兵溃散,陈馀引军冲出,待到涉间再次稳住军心,陈馀已经突围,并收拾散兵在一片荒草驻扎。

    恰在此时派遣出去的壮士唯有一人返回,带来的消息是不能再增兵,信都空虚,王离军驻信都北随时有再次进攻的可能,命其火速回军,与城内兵互为犄角,防王离军。

    原来王离率军至赵地,报之章邯,章邯命王离攻信都,他灭邯郸,一举将赵地平定。

    王离遣大将涉间与降将李良引军力战陈馀,以牵制赵军主力,他亲率长城守军攻信都。

    王离引军疾攻信都,张耳、赵歇亲自督战,死守不下,第一波攻城以赵军伤亡惨重结束。

    王离军多,张耳寻思独力难守,命陈馀火速回援。

    陈馀怒道,“此乃愚腐之见,不知兵事,李良叛军已溃败,此股秦军已生惧心,当一鼓作气灭之。”

    陈馀收拾散兵以及力量军决定一口气灭掉涉间虎牙军,即能威慑王离军,又能一壮赵军声势,若此时撤兵,信都赵军必恐。

    赵军校尉请示陈馀,陈馀坚定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陈馀坚持整顿军兵再战涉间军…

    信都城内,夕阳透过纱幔照在王城大殿内,张耳怒,“信都危矣,陈馀何故置大王不顾,强与秦战。”

    赵歇亦心生恐惧,初做赵王时他志向高远,欲展鸿图,可与张耳、陈馀相处,发觉无论王权含金量还是威望均不及张耳,尤其兵权还在张耳、陈馀这对忘年之交的手上。

    当秦军来犯时,赵王歇寻思,赵危则燕、齐、楚必定来援,赵可存活,乃秘传陈馀曰:“寡人慕将军之才,若灭叛贼李良,击退秦军,封将军为侯,做邯郸郡守。”

    陈馀接此秘信,仅一笑了之,便付之一炬,心道,“吾陈馀本欲灭秦建功,何须一信之承诺。”

    在陈馀的眼中,他封侯拜相是迟早的事,陈馀坚持与秦战惹怒了张耳。

第二百一十四章 走入钜鹿

    富贵总是与恐惧、思虑、贪婪、杀戮相伴,做族长没什么不好,赵歇曾一度这样想,算不上富却亦衣食无忧,当赵歇看到族人的财富被秦吸食,族人的命运被遍地四起的盗贼所侵扰。

    赵歇心在哭泣,从那一刻他便想着亦能恢复祖先的荣耀,抓住历史的机遇,他成了王,可现在他虽然贵为王却无力报民,无力让信都城免于战火。

    赵王站在城墙上,看着天际边默默无言,黑压压的旗帜如乌云般压来,那是曾经毁灭他家国的秦兵。

    城墙之下是惨烈的战场,红蓝赵旗残破不全,流血染红护城河,已逝的战士长眠于箭矢之上,赵王歇有些眩晕。

    赵王歇问张耳,“可坚守十日?”

    张耳摇头。

    赵王歇再问,“五日可否?”

    张耳叹道,“秦军灭项,士气正胜,今河北军乃长年与胡人交涉,战力强于赵,恐一日难守。”

    赵王歇震惊,才王信都便遇强秦,“相国,如之奈何?”

    张耳道,“如臣之言,弃信都入钜鹿,钜鹿城高池深,粮草足够坚守数月,待援兵至,危可自解。”

    赵王歇默然点头,如今之计只能退守钜鹿。

    夕阳缓缓坠落,夜幕降临,秋雨又突然造访,将这信都城内外完完全全洗刷一遍。

    秦将王离初攻信都遇到赵军顽强抵抗,秦兵伤亡亦不少,王离自责轻视赵军,赵国胡服骑射的遗风依然健在,戍边备胡之军遇到的像是另一个草原之兵,匈奴。

    王离不敢大意,决定整顿秦兵,寻找战机,他作为镇守北边的一方将领心想不能输于章邯,要打一个漂亮仗证明他河北军的威名。

    黑夜,万千火把如游龙一般,将秦营映照的如同白昼一般,秦斥候给王离带来了一个消息,令王离静如水的心起了一丝涟漪。

    王离对那斥候道,“传令,命涉间即刻放弃逐北,合攻信都。”

    那斥候得令,飞身上马飞驰而去。

    今夜无星辰,王离很喜欢,看着如龙的火把,仿佛看到信都城燃烧的样子。

    其实夜本身无好恶,亦无夹杂恐惧,只是人喜欢在夜里做些令人恐惧的事情。此夜张耳也很喜欢,他觉得此时有秋雨掩护,是弃城入钜鹿最佳时期。

    张耳对赵王歇道,“王离初战有斩获,定在筹备第二轮进攻,且雨夜不易进攻,此乃脱身之绝佳之时。”

    赵王歇则叹道,“赵地男儿不惧死,恐秦复如驱邯郸之民,令民无安生,寡人暂且偷生,以引秦兵无使害民。”

    张耳告诉赵王歇,轻装出城,不乘王驾,不带绫罗绸缎,不带珠宝玉器,士兵只留短兵器,诸如骑兵长剑,笨重的兵器全部舍弃。

    赵王本是节俭之人,此刻他不仅不带无用之物,还下命令给诸军吏一切轻装前行,可总是有意外发生。

    赵王新纳的姬妾,仗着赵王歇的宠爱,偏偏带了众多的珠宝、金银,她命兵卒为其抬着。

    此事被士兵告到张耳那里,张耳眉头紧皱,便亲自找那姬妾道,“赵国处在危机存亡关头,夫人要此等东西何用?难道金比命重要?”

    姬妾笑道,“相国岂能懂无米之人,吾自取金银,相国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张耳道,“夫人可知张耳刚颁布的命令?”

    此姬妾道,“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大王若非宠信于汝,汝安能富贵?妾若让大王换相并非难事!”

    张耳听得出来,这是拿赵王歇来威胁他,张耳轻笑了一声,随后脸色严肃,道,“以军法处置,斩!”

    此姬妾不相信张耳真敢斩她,依然不理会张耳,继续指挥士兵帮其抬箱子。

    忽然寒光一闪,秋雨被斩成两截,在雨水之中多了一道血柱,直冲而上。

    扑通一声,一袭白衣女子倒地,头颅与躯体分家,正是赵王姬妾,眼神中还带着对张耳的鄙意,她来不及看清杀她的人。

    “如此贱妾,安敢蔑视相国,当杀!”细看那寒光乃是一把刀,三尺长,长刀的主人刷的一下将刀收入刀鞘,这是一位少年将军,双目如电,眉如利剑,声音浑厚,张氏名黡。

    张耳叹息道,“耳以为可说服也。”

    这张黡身旁还站着一人,此人一身英气,剑眉豹眼,长面尖耳,持一杆赵地长矛,“如此危急时刻,岂能因小妾而失大局,泽愿为相国清除杂物。”

    张耳看着身旁两人将军,心里甚慰,“幸有张黡、陈泽二位将军。”

    赵王歇得知姬妾被杀,没有发怒,反而夸赞张耳,政令统一,他的眼神在掠过姬妾躯体时,仅仅有一丝不忍,不忍再看。

    在赵王的眼里,女子终究比不上自己的复国大业。

    秋雨还在下,一直下到子夜才停,信都城下大地湿漉漉的,由于道路平整,坑洼较少,地面上存的浅水犹如一面镜子,映照着一支黑色铁甲骑士,映着黑底白字的旗帜,秦,更映出一支重甲步兵,在步兵中更有三四架弓弩。

    这是数十万的黑色甲士,密密麻麻的排列在信都城下,军中的战车上站着一位青年将军,一身的银色铁甲,眼神刚毅,身披红色长袍。

    这位将军,没有动用全部兵力,仅拿出一半的兵力便将信都围住。

    正是秦将王离,初战攻城之后,细作探知张耳与赵王欲明日弃城,他便果断采取夜袭。

    初战之后往往便是休整,这种军中久而久之的规则当成了惯例,久而久之亦成了埋葬他人的麻痹点。

    大军趁夜兵临城下,王离见城上篝火燃烧,依稀还能看到人影在上面走动,王离抽出长剑,意气风发,剑指信都城,大喊,“攻城!”

    话音未落,只见那几驾弓弩已经点燃火球,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像是天外来的陨石,虎啸冲向信都城池。

    轰然之声响起,城墙随着巨大火球的轰砸,出现残缺,火光,砖石,尘土,夹杂在一起。

    令王离惊疑的是城墙上没有箭雨落下,亦没有震天的嘶喊声。

    原本还能依稀可见的守兵此时居然去的毫无踪影,秦校尉指挥弓弩手准备再来一波箭雨攻伐,王离即刻挥动长剑,制止这一举动。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座空城

    隆隆的战车在信都城下响起,战车之上乃是巨大的坚木,向着信都城门快速撞去。

    砰!

    砰!

    砰!

    没有经过几下,潮湿的大门发出刺啦的声音,最后轰然破碎。

    王离见火球攻击,城上没有箭矢滚石反击,突然心中有一个念头,一个不太好的念头,那就是张耳、赵歇可能趁夜偷偷弃城而走,留给他一座空城。

    若如此,一向以名将后裔自居的他有些自尊受挫,故而他停止弓弩攻击,转而让攻城队用坚木撞击城门,并派遣斥候火速探知赵军去向。

    城门被撞开,城上并没有箭矢阻击,王离仅引五千骑兵入城。

    城内一片漆黑,唯有五千铁骑的火把在夜空下闪烁,在跳动的火光中信都城像是一个腼腆的少年。

    空城,真的没有守将,城上篝火依旧走动的兵卒不过是假象,这些兵卒在攻城的一刻便逃之夭夭。

    王离心弦突然拨动一下,喜、怒、羞三种复杂的情绪在一瞬间袭击了王离,他自小熟读兵书,更是在父亲王贲的熏陶下,成为大秦将军,甚至一度认为在他与胡人对峙的几年里,他自觉有父亲和祖父的英姿飒爽,自认已得真传。

    兵书和实践往往是两回事,为此每次读兵书,其父会拿赵国赵括来做反面施教,因此他读的更多是其父及祖父的行军笔记。

    依靠他得来的经验,王离自认今夜定可一举破信都,擒赵王,可事与愿违,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居然被张耳这个老匹夫戏耍。

    他有一丝丝喜,喜的是张耳对他闻风丧胆,不战而逃,怒的是被戏耍,羞的是愧对自己兵书的研读。

    信都黔首助叛贼拒秦,王离已不悦,区区几万叛贼在他数十万精兵下消失无踪,这是耻辱。

    是耻辱,就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洗刷耻辱,内心方能平衡,王离轻轻的一个字喊出,“杀!”

    城西是一片茅屋与砖木屋混在的地方,信都比不上邯郸城,故而这里的房屋还是茅屋居多。

    火把点燃了茅屋,一个个巨大的篝火燃起。

    其中一个茅屋内,一对老夫妇颤颤巍巍,男人见过刀,却没有见过杀人的刀,门外有一把刀,刀上海滴着血。

    男人有些哽咽,“天下大乱,吾等乡野之民本是很苦,为何要杀吾等。”

    那刀的主人是一位秦兵,眼神冷漠,像看一个猎物一样,没有丝毫的感情,即便是大城池的国人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羊群,更何况这仅是一野人茅舍而已,“奴隶背主,必死无疑。”

    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显得很明亮,默默注视着这一切,这是一双小孩的眼睛。眼睛虽然明亮却看不清那拿刀之人的面容。

    刀光闪烁之处,一串红色连珠出现,看起来是那么的美,可是却给人深入骨髓的恐惧。

    小孩迅速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深怕喊出声来,眼泪不停的从眼角滑落。

    秦兵砍杀了这对夫妇。诸如此情景的状况在黑夜中继续蔓延。

    痛苦声,惊恐声,厮喊声,深深令王离的脑袋发胀,这是他第一次如何大规模的听到凄厉的厮喊之声。

    这种声音不同于战场上的厮杀之声,仿佛有种深入骨髓的撕裂之声侵入王离的身体,王离心生惧意。

    不知为何在燕代边境与胡人作战,他们没有怕过,是热血男儿,对得起亲人,不辜负大秦二世皇帝的嘱托,准确的说是不辜负蒙恬将军在北方开辟的疆土,这些兵卒可是曾令胡人不敢南下牧马,士不敢弯弓抱怨。

    威震匈奴啊!

    虽然蒙恬死后,这些戍边士兵散去不少,但也有二十几万,且战斗力不弱,可如今在自己手里连一个赵王都擒不住,若果二世怪罪下来,恐怕食不消。

    就是这群常与胡人交战的勇士如今却持刀砍向大秦子民,王离有亏先祖,终于忍不住大喊,“传令,停止杀戮!”

    快马在信都城的街道上飞奔,秋雨初停,街上还有许多积攒的雨水,马踏青石,雨水飞溅,“停止杀戮!”

    停止杀戮,四个字随着快马飞奔传至信都城。

    王离有一种恍惚,神情恍惚,曾几何时他作为副将随蒙恬征战胡人,只要有蒙恬大将军和三十万秦军在,匈奴便不敢南下牧马,那是何等的神气,何等的威风,何等的荣耀,可是现在他却……

    想到这里王离便心如磐石,坚持对付叛贼绝不将长矛对准平民。

    可是转念一想,王离有充满矛盾,这些人此刻是平民,他日可能就是训练有素的贼军。

    “报!”

    斥候飞马来报,打断王离的思绪,王离回过神只听斥候报道,“赵贼夜入钜鹿。”

    王离眼神忽然一凌,犹豫之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刚毅果断的神情。

    几乎同一时间,有一批战马飞驰而来,此战马膘肥体壮却已奔跑的四蹄发软,战马上是一名勇士,背后插着三面令旗。

    勇士飞身下马,“大将军令。”

    王离躬身接令,勇士从身后的圆筒内取出一帛书,交予王离。

    书令,“王离、涉间速围钜鹿,吾将筑甬道而输之粟。”

    勇士传达命令后,又飞身上马飞奔而去。

    王离道,“向导官,取地图来。”

    通过地图,王离了解到钜鹿在信都以西,背靠大湖泽,距离不远,王离立刻道,“传令三军星夜赶往钜鹿。”

    章邯大军已经从邯郸、河内抽离出来,此时正赶往钜鹿南棘原之地,有章邯大军在其后,王离心里踏实很多。

    王离料到,他此次围困钜鹿定有诸侯援军来救,若无章邯与之互为犄角,危矣。

    少顷,秦军趁夜向西而去,途经山地忽见右方有一支人马飞奔而来,火炬如龙游动,马踏声震山林。

    王离即刻派人斥候前去查探,回报言乃涉间将军率军与之会合。

    王离喜,见到涉间道,“陈馀军可曾歼灭?”

    涉间摇头,脸有愧色,“陈馀颇有将才,未能全灭,其引残兵北走,向恒山而去。”

    得知赵之大将陈馀未能击杀,其北走恒山恐会死灰复燃,然此时最为要紧的当是击杀赵王,乃对涉间道,“陈馀败走,定会搜集残兵卷土而来,防止其袭扰军后。”

第二百一十六章 败走恒山

    秋雨之后的深夜路并不好走,坑坑洼洼,泥泞难走,一位青年将军催马连续奔走,后面的马步军亦是艰难的跟随,一身红蓝相间的战服已经被泥土淹没本来的颜色。

    这位青年将军满脸疲劳之色,战袍残破不全,战甲破损,头盔已经不见踪影,挥动着拳头不断的锤砸马匹。

    战马双腿渐渐的无法抬起,它真的再难跑动,大口的喘着粗气,青年将军似乎亦是到胯下战马实在奔跑不动,便跳下战马,他回望走过之路,那里一片漆黑,他纵身一跃爬到树上,遥望远方依旧是漆黑一片。

    看样子没追来,这是青年将军此刻的想法,他长长的出一口气,摆脱追兵他总算可以蹲下来休息。

    此青年将军虽一身的甲胄却难掩其一身的儒雅气质,一双虎目不怒自威,即便在这落魄之时,虎目之中依然有星辉闪烁。

    “陈将军,兄弟们将何往?”有一将询问这位青年将领。

    此人正是率数万军队击李良、涉间军的陈馀,此刻他大败而走,途中经过信都时,士兵们想回信都,斥候探知此刻王离正率十几万围困信都,去必然全军覆没,于是果断的引残兵向北而走。

    数万军队,此刻陈馀打的只剩下近一万赵军,陈馀道,“原地结营,速拍斥候到前方查探,此乃何地?”

    少顷便有斥候回报,“禀将军,此乃恒山郡地界,前方是元氏县。”

    听闻此言,陈馀一直悬着的心才放松下来,恒山地界乃赵地,虽然是叛贼李良所攻克之地,但终究属于赵地。

    被秦军击败后,陈馀眼神中一度浮现迷茫的神色,如何才能重振赵军威风,他一直不知如何是好,当士兵们询问将奔向何地,他真的不知如何去答。

    想起恒山,陈馀眼睛发亮,迷茫神色瞬间消失无踪,陈馀道,“停止结营,稍作休息,立刻开进元氏县。”

    副将接到命令道,“诺!”

    士兵们一路奔逃却是很累,当得知可以休息,感觉疲惫湿冷的士兵们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士兵们得知可以进城休息,更加开心!

    近万赵军深夜突然出现在元氏城下,守城令吓得魂不附体,睡意全无,此时元氏乃降赵秦令镇守,得知赵将陈馀引军前来,立刻开门迎接。

    陈馀一进元氏县,浓浓的困意袭上陈馀大脑,他有些昏昏欲睡,大战一天终于可以休息。

    元氏县令邀请陈馀下榻其府,陈馀本能的拒绝,此刻的他如惊弓之鸟,不愿相信任何秦吏,毕竟这是秦令降赵,如今秦军大破赵军并围困赵王,如此战况这些秦吏会不会有心思,陈馀按不准,亦不敢存侥幸心理。

    陈馀选择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将士住在军帐内。

    虽进元氏城,但未住城内房屋,元氏县令见陈馀不愿住自己府邸,乃邀请其住进所置办的另一处三进宅院,皆被陈馀拒绝。

    军帐内的陈馀正要下榻,忽闻帐外有人来报,陈馀便正襟危坐在榻边,“进!”

    陈馀见是裨将,甚为诧异,“深夜发现秦军?”

    裨将摇头,满脸憋的通红,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县令见将军不住宅院,其亦住进军帐。”

    陈馀亦忍不住哈哈大笑,一直以来打败仗的阴霾似乎消散不少,笑道,“有此等事?”

    裨将道,“确实如此。”

    陈馀道,“真是一个老狐狸。”

    原来是陈馀坚持住军帐,并留下三千士兵守护,元氏县令遂不敢独自居住府邸,竟然搬出来,支其帐篷与陈馀并列而眠。

    这是陈馀作为大将军以来攻城略地第一次遇见此事,当下便道,“公早些休息,明日吾等撬一撬这老狐狸的嘴。”

    裨将会心笑道,“诺。”

    一轮红日从地平线挣扎而去,缓缓爬上树梢,将元氏县这座古城染上一层红润,秋雨洗刷过后古城焕然一新,如换新装的少姑。

    元氏县本属中山国,在赵国灭掉中山国后封公子元于此,故而名为元氏。这恒山郡曾属中山国,在大国燕赵夹缝中生存,其民风彪悍,颇有胡服骑射之遗风。

    元氏城外一夜之间多了数千兵马,本是人人自危之事,可是在元氏城人看来却稀松平常。

    一座城池外有兵马驻扎,那么极有可能会有战事发生,元氏人脸上居然没有丝毫慌乱和惧色,皆如寻常一样,或开店做生意,或做秋收之事。

    秋高气爽,晨曦下的元氏县西依太行山,青山绿水,景色还算不错,军帐中的士兵依旧在呼呼大睡,他们连夜奔跑,并在死亡的边缘上挣扎过,在雨水与血液的浇灌中体会心跳。

    现在的他们只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卯时一过,陈馀便被叫醒,醒来后的陈馀庆幸不是被战鼓惊醒,他满脑子还回荡中战场上的厮杀声,战鼓声。

    陈馀不是一个怕事的人,不然做监门人时不会那么冲动的要打人,陈馀如果没有建功立业之心亦不会跟着张耳那么久,他被认为是魏国的名士,是个有身份之人。

    有着一颗很傲的心,李良他不屑将其击败,秦军来战,他亦不惧,只是没想到遇到一个很难打的主,他第一次领略到长城军的厉害。

    陈馀作为将军跟随武臣攻城略地,收复赵地,倒是没有食过很大的败仗,这次陈馀深深觉得不是所有的秦军如赵地守军一样,当年秦始皇横扫天下的大军并不是赵地这些守将,那威震胡人的秦军恐怕还要较横扫六国之兵要强上一筹。

    需要人才,谋士。

    陈馀第一次觉得赵国单靠他陈馀、张耳还远远不足,这次与长城军交战他体会到作为兵法战术上的短板。

    无事谁都愿多休息片刻,这次陈馀被叫醒是因为一个不请自来的人,陈馀虽然不悦,但心中还是存有一丝希望。

    来人若能为他解局,那么不仅对他,对张耳和赵王歇亦是一个交代,醒来想到赵王、张耳被困于信都,他的心还是揪了一下。此时的陈馀还不知张耳、赵王已败走钜鹿。

    有左右报,“帐外有士子求见。”

    陈馀快速洗漱完毕,道,“有请。”

第二百一十七章 北收恒山

    报号后,片刻进来一身儒衫之人,看起来倒是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样子,偏偏士子。

    这士子自报家门,乃夏说。

    陈馀见其仪表不俗,礼遇之,请其上座,问计道,“馀欲救赵,该当如何?”

    夏说倒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将军欲救赵,先救己。”

    陈馀起身行礼道,“愿先生教馀。”

    夏说指着东北方向道,“东恒乃恒山郡战略要地,那里曾由李良占据,李良虽死,然那里并未被秦所占,且赵军不知李良反叛,将军若高举大义之旗,则必归。占据东恒后再西取井陉,向北加强曲阳,东取苦陉,便可辖恒山郡与秦军对峙。”

    陈馀听闻甚是激动,“善!先生所言甚是,馀愿尊先生为客卿,不知先生可愿助馀。”

    夏说自荐来找陈馀,自然是做好投身反秦大业中的准备,故而并未推辞,便成为陈馀的第一个谋士。

    夏说道,“愿听将军差遣。”

    陈馀便编排整顿剩余的兵马,攻击八千赵军,派三千先锋先行前往东桓,他与夏说引五千马步军超东恒而去。

    至东恒时,陈馀命令弓箭手将帛书射入城中,写道,“李良反赵,赵王命馀击杀之,此时赵国危机,愿恒山之兄弟助陈馀挽救赵国。恒山乃中山国根基,陈馀欲展现中山之遗风,苦无人相助,愿助之则开城门。”

    按照夏说之意,不仅书写大义之旗,并带兵绞杀周围的秦军散兵与盗贼,短短的半日便将东恒附近给肃清,兵颁布赵国法令,废除秦繁杂酷刑,东恒民甚悦。

    东恒城中,赵军裨将听闻李良已被赵国大将军陈馀所击杀,此人本是李良心腹,命其留守东恒,趁赵国内乱其亦自立,有谋士谏曰:“且不言东恒守兵仅万余与城外军旗鼓相当,陈馀大将乃武臣旧将,军中多有其耳目和心腹,况与张耳善,若他日张耳、赵王解困,派大军来问罪,将军作何解释?”

    裨将心志不坚,动摇,“如此降之,岂不太过愚勇?”

    谋士笑曰:“皆为赵军,何来降之,如将军归顺,陈馀必定重用之,吾观陈馀非池中之物,必不会久居人下,他日陈馀封王拜侯,将军定是出相入将,此乃一劳永逸也。”

    裨将听闻谋士之言,如醍醐灌顶,道,“若不是先生之言,吾险些误终身耳。”

    裨将便立刻开门迎接陈馀入东恒城,此谋士自然是前书讲到的夏说。

    听闻名字谐音似乎在瞎说之中成就一番,倒是一桩为后人津津乐道的故事。

    陈馀心下已经决定,若东恒不降,他便命将士强攻,经过元氏县休整和招募,加上收东恒附近的散兵,兵力已达一万五千。

    陈馀进东恒城,见其城郭规制颇为震惊,竟然远胜于信都,其巍峨壮丽之程度仅次于邯郸,缓辔前行,心中有一股情愫油然而生。

    大将军虽然威风,但终究是大将军,在丞相和赵王之下,赵王命其攻东,他便不能打西,即便要打必定胜之,方可功过相抵,丞相掌百官,随时有可能从中选出一位替代他的位置。

    陈馀知他与张耳虽为刎颈之交,可将相联合,这赵国其实皆在他们手中,赵王不过是个摆设,可赵王歇并未碌碌无为之辈,定会培植自己势力,他与张耳之富贵能维持多久。

    心乱如麻,陈馀心怀远大志向,一些心事深藏心底没有跟任何人讲过,即便是自己的妻子,自然亦包括张耳。世人皆说张耳贤,陈馀甘愿父侍之,只有陈馀内心明白,他虽为魏国名士然身份地位不足以成大事,与张耳还是差上许多。

    张耳曾跟过魏公子魏无忌,门客遍布天下,他陈馀想成就一番大业,非借力不可,此刻早已有斥候报知赵王、张耳已退入钜鹿。

    王离率二十万余大军围困钜鹿,且有章邯的另二十万,前去救助必然是羊入虎口,陈馀如此想着,心中越发觉得要变得强大,要迅速壮大实力,到时方能解赵王、张耳之难。

    思绪纷飞,天气渐渐有些寒冷,东恒的清有些清冷,这让陈馀越加的清醒,清醒认识到自己的实力与秦军的差距。

    东桓城郭较大,陈馀便军驻东恒城内,他没有休息,更没有在城中找个宅院修建府邸,或者去饮酒压惊,而是迅速的收编李良残兵。

    陈馀乃赵国大将军,对治军还是颇有自己一套体系。

    将分战将与守将,兵分马军、步军、弓箭手,大型弓弩,攻城战车队,陈馀将极具冲击力的马军训练其马射之能,改制传统的步射,继承和改良“胡服骑射”的优良传统,组建轻骑马弓手,配有长剑,弯弓可射,拔剑可疾速砍杀,可以说将精骑和善射手相组合,再配合大型弓弩进行攻城。

    这些操作大型弓弩的兵种亦不仅局限于一种形式,而是借助于他们的兵种特色,进行方阵排列,亦就是在紧急关头,他们能弃大型弓弩,迅速持长戈变成善于结阵的守卫之军。

    将战车队与步军再进行演练配合组成善守的军种,步军中再培植弓箭手,总之在陈馀的眼中,他的兵绝不能单一,不管是攻城兵种还是防守兵种,皆是攻守兼备的兵种,只是有所偏重而已。

    陈馀相信无论是守军还是攻略城池的兵卒皆需要转换,若攻城不利,或者善于攻城的战将陨落,他能快速的命守将统率其军转换角色。

    经过收编,仅仅用三日便将这支赵军打造的焕然一新,陈馀为大将亲自统帅,夏说为谋士,数万军队向西进发,攻打井陉。

    井陉秦守将先前与李良交战,将欲进攻太原郡的李良军完全遏制在太原郡以东,此刻见那支赵军又来攻城,心生轻视之心。

    这一点自然是陈馀谋士夏说出的计策,他先前了解到李良曾率虎骑兵精锐攻城,结果作战不利,损失不小,此刻同样令虎骑兵打头阵。

    秦守将不知赵军虎骑兵已经进过改制,他们手持长剑砍杀而时并没有注意到一个变化,那就是这些骑兵身后皆背着一张硬弓,身后仅仅有五只箭。

第二百一十八章 艰难抉择

    井陉城吊桥下落,城门打开,一支彪悍的秦军拍马而出,黑色旌旗迎风招展。

    没有固守,而是主动出击,虽然数万赵军气势汹汹而来,但是秦军守将却不以为意,认为来攻恒山之将皆不过李良耳。

    秦军直接出城迎击,可是令井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的马步军记录赵军之虎骑兵还有一箭之地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这个意外让秦军大乱,措手不及,那就是本来持剑砍杀而来的赵军,却突然收其长剑,在马背上竟然取下背后的长弓。

    每个虎骑兵皆是弯弓射箭,没有箭雨出现,可是每支箭矢却像长了眼睛一样,必须射杀一个秦兵才算完毕。

    这些虎骑兵乃由陈馀精挑细选出来,故每个皆善射,命中率极高,几乎是一箭一个,由于虎骑兵的目标可能会有重叠,故而有的秦兵身中两箭倒地。

    一箭之后,往往便是冲锋,可是这次意外的事情真的很意外,这些虎骑兵没有弃弓箭,而是继续又抽出一箭。

    同样是命中率极高,几乎箭无虚发,秦军的先锋受到重挫,仓惶回撤,接连来了五次射击。

    秦军有些茫然,不知为何这明明是先锋骑兵却不断射箭,明明一次射击便是冲杀,却偏偏连射五次。

    五次间隔非常短,几乎箭是接憧而至,这是一种五连发,即便是大秦的骑兵亦没有五连发。

    秦军仿佛看到当年胡服骑射的赵军,看到那个可以与秦国铁骑想抗衡的赵军,那个名将如云的赵国时代。

    井陉的秦将不是长城军,没有长期与胡人作战的经验,故而他们只有精锐骑兵却没有很精良的马弓军。

    猝不及防,便逃向城内,虎骑兵策马奔腾,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秦军在逃,赵军在追。

    城门大开本是为迎接秦军回城,却根本无法及时关闭城门,就连吊桥都来不及收起。

    虎骑兵直接冲进去砍杀一阵,那守将在乱军中直接被砍杀。

    陈馀命一万赵军直接杀进城中,井陉仅仅半天的功夫便被陈馀攻克,拔下此城,遣散守军,陈馀未做停留,马不停蹄的向北进发,直逼曲阳,曲阳本就是赵军在守,见陈馀引数万赵军而来,早早开城门迎接。

    不仅开门迎接,还痛斥李良罪行,表明誓不与反贼为伍,当时李良兵力势大,暂且替李良看守,实则忠心赵王,忠心大将军陈馀。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馀见此人如此拍马屁倒也受用,夏说则提醒陈馀道,“口言无凭,当收其兵,命其镇守。”

    陈馀以为然,便见曲阳守军收入军中,接着南下,向苦陉而来,苦陉乃秦军守卫,听闻井陉秦军战败,此刻赵军数量上又增加万余,不敢抵抗,不战而降。

    仅仅三日,陈馀便将恒山郡完全掌控,得恒山兵四五万之众。

    陈馀将苦陉的精锐之兵能为己用的收编入赵军,不能为己所用便遣散,刚刚稳定之后,便有快马飞驰来报,言王离率二十万大军围困钜鹿,钜鹿固守,守军伤亡惨重,望陈馀即刻发兵援助。

    刚刚平复心情,稳定恒山郡的陈馀内心又起涟漪。

    东桓城,六进宅院内,陈馀召集诸军吏商议,这次陈馀没有推辞,直接住进东桓城规制最大的内城。

    这里曾经是中山国战略要地,规制其实与中山国国都相差无几,陈馀选择在这里建立府邸,志向可想而知。

    此刻的陈馀陷入一种纠结的心里当中,赵王、张耳遣人来催促其发兵援助钜鹿。

    是发兵还是不发兵,陈馀陷入极度的纠结,若发兵,自己这点兵力虽然已比之前强盛很多,达到四五万之众,可是与二十万长城军还是兵力悬殊极大,发兵是羊入虎口。

    不发兵呢,他陈馀与张耳乃刎颈之交,如不援助钜鹿必然会落一个骂名,背信弃义是少不了的,这下他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诸将各执一词,但大多认为这点兵力去援助犹如蚍蜉撼树,意思是有点不自量力,是给老虎送羊肉,只会令老虎更加贪得无厌。

    陈馀拿不定注意询问夏说,夏说很直接的道,“将军之兵力比之秦军如何?”

    陈馀叹息,“数倍于吾。”

    夏说又道,“新收之兵与长期戍边防胡之秦军交战,胜算几何?”

    陈馀摇头叹息,“毫无胜算。”

    夏说道,“既然进兵必败,又何必让数万将士葬身于秦兵虎口之下呢?”

    陈馀长叹,拍着长案道,“吾与相国乃刎颈之交,吾若不发兵援助,相国定会怨恨馀,如是奈何?”

    陈馀的纠结,夏说非常明白,但是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只有永远的利益哪有永远的朋友,夏说道,“将军有情有义,引军援助钜鹿,乃为大义,为兄长之情,为赵王尽忠,然则明知进发必败,却率领数万赵军送入虎口,此乃不义,对赵军男儿却有失将军之责。”

    此言一出,陈馀默然,的确是他与张耳乃刎颈之交,援助自然是被赞有情有义,可这数万赵军将士恐怕将会埋骨于钜鹿,令万千之家失去男丁,失去支柱。

    原本稳定的恒山郡定会再次落入秦军之手,陈馀的心渐渐变得坚硬,那种义气之心慢慢熄火,他要以大局为重。

    陈馀道,“可有良策解救赵王又不白白送掉数万赵军将士。”

    夏说道,“当务之急,当向各路诸侯求情援兵,向北入燕请兵,燕赵本是唇亡齿寒之邦交,定会发兵援助,向东入齐见齐王。若能得两军援助,钜鹿之危可解。”

    陈馀的心慢慢变得平静,没错,眼下只能向各路诸侯请兵,魏地有魏豹,燕地有燕王。陈馀料想张耳定派遣使者早已前往燕、齐、楚请兵,他可以再次派人催促发兵,与他共击秦军。

    为能尽快请诸侯发兵,陈馀派遣夏说入齐,派遣自己的副将前往燕国,并带着陈馀的亲笔书信前往,务必尽快令燕王发兵。

    燕王是武臣旧将,曾经和张耳、陈馀同为武臣臣子,虽然后来韩广称王,但好在张耳、陈馀两人与韩广并无过节,请兵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第二百一十九章 将相间隙

    夜幕降临,钜鹿城外乌鸦在有气无力的叫着,白日的战场无人清扫。

    寻常时期这城内城外一片热闹,各色店铺,酒肆肉铺应有尽有,这里因商人聚集而成为大都市。

    此刻这些繁华却全无踪影,夜幕之中除去风声、乌鸦之声,只有无言的恐惧之声。

    黑色战服的勇士静静的躺着,红蓝相间的战士如入眠一样,他们再也不分彼此,没有仇恨,没有敌对,没有边界。

    破损的弓弩无声的看着钜鹿城,残破不全的黑色旗帜上有鸟儿无声的落息,还未燃尽的红蓝赵旗散落一地。

    此夜无雨却是无比的清冷,城中星星点点的火光逐渐熄灭,远山上狼虫虎豹亦无动静。几个黑衣人无声快速的向残破不全的外墙疾射而去,身手矫健有些匪夷所思。

    嗖!

    一支箭矢疾射而去,一名黑衣人应声倒地,其余几名黑衣人察觉危险更加快速的向一处城墙笨去。

    紧接着又是一支令箭射倒一名黑衣人。

    嗖!嗖!嗖!

    箭矢不断。

    只有一名黑衣人成功奔至城墙前,隐约可见那里有一架云梯,这名黑衣人纵身一跃,便跳上这云梯,快速的向上爬。

    一张硬弓被拉的犹如满月,一支箭缓缓瞄准这黑衣人头顶上方。

    嗖的一声,这支箭如同要刺透这空气,刺穿这城墙,或许是速度太快,空气都来不及发出警告的声音,这支箭便在黑衣人向上迈出一步时不偏不倚的射中其脖颈。

    这黑衣人无声的落下云梯,普通一声,在这寂静的钜鹿城显得是那么的刺耳,引得一阵狗吠。

    夜出奇的静,静的可以听到银针落地的声音,此刻一个活人落地像是弓弩投来的一个巨石。

    一张硬弓被收起,从一个角落里走出一人,这人亦是黑色衣服,他取下头上戴着的斗笠,一身英气,剑眉豹眼,长面尖耳,正是张耳部将陈泽。

    钜鹿城中有一处六进宅院,这里灯火通明,鼎中的炭火在燃烧,三进院落里的主建筑乃政事堂,是赵王与群臣商议国事的地方,但此时亦没什么国事商量,所有的人都在为一个事情忙碌,那就是退敌,让秦军退去,解除钜鹿的困境。

    因此政事堂里并没有群臣朝拜的样子,倒是其旁的书房彻夜亮着,烛光闪烁,牛油灯被添置许多次灯油。

    张耳与赵王便在这书房内,此时的张耳怒气冲冲,“赵王已下达命令,亥时一过,全城戒严,不得有任何人在城中行走,否则以通敌叛国罪处置,一律处死,为何还会有人冒死出城?”

    陈泽道,“诸军吏中定是有惧秦者,见秦势大欲出城约降。”

    二十万大军围困钜鹿,此城内的赵军如今却不足五万,和外面的秦军相比的确是差距巨大,心志不定者难免会声异心,张耳猜得到这种状况,只是没曾想会来的如此快。

    如果这种事情继续发展下去,那么不用秦军攻城,内部就瓦解矣。

    张耳和赵王脸色皆不善,张黡道,“末将自认不是什么良将,但自信可坚守数月,以待援军。”

    闻听此言,张耳和赵歇大喜,张耳道,“凡言降敌者皆斩,以固钜鹿军民同心,共同抗击秦军。”

    赵歇道,“寡人这就再下一道诏书,凡是能坚守城池者赏,通敌叛逃者斩,一旦脱困定会兑现所言。”

    张耳招呼左右取来笔墨,道,“善,耳再书陈馀,催促其早日发兵来助。”

    赵歇见张耳动笔亦道,“寡人亦亲自书写,向楚再请兵。”

    书房内静悄悄,只能听见张耳和赵王书写求救信之音,莎莎的声音,回荡在书房上空。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淌,张耳、赵王、张黡、陈泽在书房内就地下榻。

    等到寅时,张黡、陈泽便起身洗漱,前往城上督战,张耳和赵王亦醒,君臣仅仅入眠两个时辰。

    赵王歇见张黡、陈泽上城墙督战,竟然做出一个惊人决定,赵王歇欲到城上激励将士。

    张耳和张黡皆劝赵王勿涉险,王乃赵国诸军吏核心,岂能轻易上战场。

    赵王却道,“将士们鲜血热撒疆场,寡人岂能安枕入眠,望相国和将军成全。”

    见赵王诚恳真切,张耳和张黡便不再规劝,与赵王一同踏上高大的城墙。

    昊日还在入眠,天空是一种灰蓝色,犹如清洗过一般,没有星星,没有皓月,只是一张干净如洗的灰蓝色缎。

    赵王、张耳等四人登上城楼,赵王看着远方依稀可见的黑色潮水般的秦兵,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压力。

    张耳则对张黡道,“派出精锐护送信使突围。”

    张黡则道,“仅仅精骑不足以突破二十万壁垒,黡请主动向秦军阵营远攻,以掩护信使出城。”

    张耳和赵王皆以为然,便将这个重任交予张黡和陈泽两位将军。

    城门未敢打开,恐醒着的秦军如狼一样盯着猎物的伤口,信使和精骑皆用吊篮缓缓送至地面。

    张黡见上百精骑皆已至城下,两名信使在上百精骑护送下悄然而去,一支南下,一支北上。

    原本还漆黑的夜突然就亮了起来,不是旭日东升,乃是一个个火球自城上向远方秦军砸去。

    这是钜鹿城最后的火球,是巨大的火球制造不易,赵军为能寻找救兵特地制造这种极具掩饰的火攻之物。

    巨大的火球砸向秦营,奇怪的是秦营并没有慌乱,而是如一条巨龙一样慢慢苏醒过来,那一支支火把开始亮起来。

    城下的秦军回馈给赵军的是万支箭矢,密密麻麻的箭雨向城上席卷而来。

    为了减少伤亡,张黡命士兵分开二十步距离,若前方反击赵兵倒下,后面立刻补上。

    箭雨过后,出奇的宁静,但寂静没有多久,便是攻城的喊杀声,张耳顿觉秦军今日攻城比往日要早。

    秋天的寅时还是颇为清凉,或许这个时候是人最为困顿,亦是清醒后头脑和身体最为灵敏的时刻。

    令人吃惊的是城下只有喊杀声,却没有云梯和士兵冲上来,就在赵王、张耳在疑惑之间,一个巨大的石块落入城上。

    就在赵王身旁落下,赵王身旁的士卒当场被砸的粉身碎骨,赵歇看着这一幕有些发愣,这是他第一次距离死亡是如此的近。

    张耳见有些愣住的赵王,便吩咐左右搀扶赵王,张耳道,“城上太过危险,臣坚持要与大王移步城中督战。”

第二百二十章 心系援兵

    钜鹿城外有一条如蛇一般的甬道自钜鹿城外围向南,过漳水一直南下,直至安阳附近的棘原,这里是另一支秦军驻扎在此,黑色的帅旗上书着一个大大的章字。

    这里是章邯的军队,在灭掉邯郸之后,没有继续北上,而是南下,将邯郸城郭夷为平地,将其民迁至河内,军队驻扎在此可以防止河内邯郸国人的动乱,二是与王离的二十万大军互为犄角之势,可以相互支援。

    章邯自认邯郸已破,王离二十万大军攻克钜鹿当不成问题,毕竟钜鹿城此刻兵少粮缺。

    这条甬道连接河水,打通洹水、漳水,形成一个水路运输的粮道,两边建有高墙,并有铁甲护卫,当真是一个牢不可破的运栗之道。

    钜鹿城分外城和内城,外城墙为郭,内城墙为城,赵王虽然下了城楼,但坚持要在外城督战。

    在城郭之间有一个三进小院落,赵王歇、张耳皆在一进的前厅内。

    赵王歇有些无法安坐,问道,“还没停止进攻吗?”

    那快马飞驰来报的赵兵道,“未曾停止,一次比一次急。”

    张耳面露忧色,“王离军由章邯军筑甬道供给粮草,可谓兵食皆多,城中坚持至今已兵少粮将尽,望援军能及时赶到。”

    张耳之言令赵王以及诸军吏脸上皆阴沉似水,钜鹿城的确是岌岌可危,若无援军当真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忽然门外飞马来报,“报!”

    那名赵兵连滚带爬的奔至前厅,“有援军至,此刻正在钜鹿之北修筑壁垒。”

    张耳、赵王听闻援军已至,皆大喜,故而并没有在意此斥候所言后面那句,正在修筑壁垒,这是要长期对峙,没有即刻出击解围的意思。

    张耳和赵王内心激动,坚持要再登高远眺,似乎望见援军才能安心,鉴于城外攻城甚急,诸军吏坚持要等秦军停止进攻方可登高远眺。

    事与愿违,王离似乎下决心要速战速决,尽快结束战斗,持续急攻,从寅时开始断断续续竟然一直到黄昏才停止攻城。

    钜鹿城弥漫着烟火,赵军又死伤不少,期间张耳和赵王耐不住性子,终于登上城中一座高山远眺。

    在他们登上之后,秦军总算停止进攻,向北远远望去在绵延不绝的秦营以北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张耳料想那就应该是陈馀军。

    赵王望见,突兀的问出一句,“丞相,估算援军有多少?”

    张耳望着远处星星点点,那仿佛是救命的星辉,他粗略的估算一下,“数万兵马,观之不足五万。”

    赵王歇内心咯噔一下,心中哇凉,不足五万,如何与二十万秦军一决雌雄,更何况还有南边的章邯。

    张耳内心亦觉得援军太少,可此等危机关头能来援救就已经不错,毕竟秦军真的是所向披靡,一个个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皆残余在秦军的铁蹄之下。

    陈胜、周文、田儋、周市、项梁等哪一个不是叱咤风云的乱世英雄,可是他们都死在秦军铁骑之下,且都是被章邯军所败,简直是一场噩梦。

    章邯军在南,兵筑甬道饷王离,再说王离这亦是威震北胡的大将蒙恬部下,战斗力亦是不弱,有这两个大将在,诸侯军能不畏惧。

    只是张耳望着北方,思绪却不断的向北漂,甚至飘过恒山,进入代地。

    张耳向北派出的三路使者,一路向南入楚,一路向东入齐,令一路就是向北。

    向北的这个使者快马加鞭,先是在恒山郡停留,留下张耳催促陈馀发兵的消息后,便马不停蹄的继续向北。

    恒山以北是燕国,可这位使者途中连换五匹战马不停奔走,他并没有直接入燕,而是直接进入代地。

    代郡在恒山郡以北,上谷郡以西,此时的燕国国都在广阳郡,若使者去燕国当由恒山郡直接向东北方向奔去,但是这匹战马却是直接向北。

    深夜,整个代郡出奇的安静,或许是靠近匈奴,这里有着一股肃杀之气,北方的恶劣天气开始显现出来,虽是秋季却有着严冬的感觉。

    代郡的治府代县如雄狮一样在渐渐合上眼睛,灯火在逐渐熄灭。

    代城前一批战马疾射而来,当城上的守兵隐约看到那使者身后的三面令旗,还有一身的赵国服饰时,没有经过盘查便打开了城门。

    这名信使从马上直接跌落下来,是被士兵带着进入三进院落内。

    三进的书房内,一个年轻人亲自将温热的羊肉汤递给这名信使,信使感激涕零,喝下羊汤后这才回过体力,随后噗通一声跪地,“成都君,丞相与赵王被围钜鹿,现危矣,愿成都君领兵前往援助。”

    成都君乃是武臣自立为赵王时,陈胜听其房君建议祝贺赵王,并封张敖为成都君,意欲借助张敖番地在靠近咸阳之地,实则让张耳听陈胜调遣带兵西进咸阳,协助周文破秦。

    后陈胜死后,张敖一直留有此称号,张敖听闻父亲被围,心急如焚。

    张敖救父心切,便立刻召集代县父老、子弟商议,代地素闻张耳称贤,张敖又孝心一片,在代县张敖倒是治理的还算不错,便纷纷响应愿意随张敖前往救助赵王和丞相。

    代县极周围郡县愿追随者万余人,张敖便收代地兵,趁夜火速南下。

    钜鹿郡的清晨比以往更加鲜红美丽,不只是秋季的婀娜多姿还是这里的清晨不同他地。

    清晨时张敖率万余代兵至钜鹿北,张字帅旗迎风招展,就地驻营,其旁是带着数万兵马前来的陈馀军。

    一轮红日从地平线升起,将整个钜鹿城唤醒,不仅将援军的军容照亮,亦将秦军的容貌彻底显露出来。

    这个时候陈馀才彻底看清秦军的实力,兵力远超他陈馀,张敖看清王离军围困钜鹿的盛况,更是久久无言。

    如此威严的秦军密密麻麻的围在钜鹿城周围,张敖顿觉身后的这一万代地兵马有些相形见绌,这点临时收编的代兵如何与戍边备胡的秦军相抗衡!

    张敖心中仅有的温热在慢慢消散,他真的深爱其父,怀有满腔热血前来援助,可是看到秦军,不知为何他内心居然生出惧意。

    惭愧,第一次有愧疚之意。

第二百二十一章 项羽抉择

    自钜鹿城飞驰南下的信使快速奔向彭城。

    彭城之秋鲜花烂漫,灌木被秋风染成红黄绿三色,水波荡漾,泗水、谷水、沂水皆从彭城而过。

    秋天的河流映照的不只是蓝天,还有鲜花与树木,还有一匹匹快速驰骋的战马,以及那顺流而下的战船。

    青石街旁有一处五进院落,院落门前牌匾上书“长安侯府”。不管项羽是否愿意接受楚怀王之封,侯爵府已经给项羽开辟出来。

    侯府的二进院落乃被项羽定为接见使臣的地方,门前的银杏树已经微微泛黄,殿内有一位中年人一直在跪坐案前,长案前的水果和果酒这人一点都没动。

    此人生的高大俊朗,白面星眼,一双面容竟然似笑非笑,总是给人一种微笑的样子。

    此时的他双眼紧闭,低头似睡,或在闭目养神,忽然轻盈的脚步声在殿内响起,他忽然睁开眼睛,见一侍女迈着轻盈的步伐将一鼎鹿肉奉上。

    这人急忙开口道,“项将军何时召见吾?”

    侍女用银铃般的声音道,“高陵君,长安侯卯时已离府,平日他一个时辰便回,今日何时回来奴实不知。”

    这个在殿内静坐的正是出使楚国途中偶遇宋义的齐使,高陵君显是也。

    高陵君心中不悦,初次询问,侍女言项羽出府练习枪法,一个时辰便回,二次询问竟然得到如此回复。

    高陵君本欲见武信君,此刻武信君战败身死,他将目光便放在项梁侄子项羽身上,希望能从其身上达到齐王实则是齐相田横的目的,可是他却被项羽凉在这里,着实不悦。

    高陵君看着眼前的美酒和佳肴,他忽然起身,将案上的水果带散一地,“竖子不足与谋!”

    高陵君气氛的离去,此过程侍女一直保持着微笑。

    高陵君离去,侍女便迈着轻盈的步伐穿过三进、四进院落,进入五进院落,这里是项羽书房和下榻的地方。

    书房内项羽、恒楚、龙且三人相对而坐,面前是羊肉汤和美酒,龙且面露一丝担心道,“羽弟,如此避着高陵君恐有不妥。”

    项羽原本面无表情,此刻却反问恒楚道,“可曾查清此人。”

    恒楚道,“高陵君显乃齐相田横宠臣,途中遇宋义,听信宋义谗言,认为武信君必败,故而迟来楚军之中。”

    话音未落,项羽目运双瞳,眼神透着一股杀气,“宋义小人,其与齐皆是害吾叔父战死疆场之人,如此使者当凉之。”

    当项羽听闻高陵君与宋义间接害死项梁,他内心对此二人皆不满,故而当高陵君求见便决定避之一时辰,再去接见,算是给齐使者一个小小惩罚。

    对于宋义,恒楚和龙且对此人皆有印象,他听候于项梁军中,一直没有建功,亦无特点,在二人眼中宋义是位普通之人,言楚军必败,不幸言中,二人虽对宋义没好感,但不得不佩服此人的眼光。

    皆言骄兵必败,项梁岂能不知,其实恒楚和龙且皆认为项梁不是骄兵而是非常的自信,刘季、项羽斩杀李由,他又破章邯,若燕赵、齐见楚国能独自战胜秦,定会楚兵相助,到时便能灭秦定天下,可惜他将兵可以,就是在国与国之间复杂关系上未能看透。

    三人在谈论着忽闻门外有侍女轻声报道,“高陵君已走。”

    项羽闻之,知会之声后侍女飘然而去,项羽道,“一齐使者而已,叙言宫中之事。”

    大司马龙且叹道,“宫中传言,楚王欲分楚军,一曰北上救赵,二曰西进入关,羽弟如何看?”

    楚怀王熊心,这个在项氏眼中不过是一个放羊娃而已,如今却在其头上发布命令,项羽心中多有不愤,此刻北上救赵将面临秦军两大主力团,一个是王离的二十万长城军团,章邯的二十万军团,援救难度可想而知。

    可是西略城池入关中难度似乎更大,秦军常乘胜逐北,实力依然强盛,西进阻力不小,北上救赵好在有诸侯联军相助,若西进那只能完全靠自己。

    项羽道,“秦破楚军,斩杀吾叔父,羽愿西入关中灭秦,一为复仇,二为天下除暴秦,不知二公以为如何?”

    恒楚则直接道,“秦兵仍疆,常乘胜逐北,先入关未必有利可图。”

    龙且亦道,“恒将军所言甚是,秦败武信君着实可恨,然灭秦复仇非一朝一夕。”

    项羽道,“然北上救赵将面临两大秦军主力,恐一时难以取胜。”

    在项羽看来北上救赵将面对秦军两大主力,内心却没有似乎畏惧,反而觉得取胜不过是多费周折,不能一时取胜而已。

    龙且从项羽的话音中听出了他对秦军主力的毫无畏惧,不想其他将领谈秦将章邯就色变。

    几人一直言论至黄昏,忽闻门外有护卫报曰:“将军,楚王紧急诏令。”

    项羽、龙且、恒楚三人对视一眼,该来的终究是要来,楚王终究是楚王,项羽看来不管何种结果,只要能手握兵权,那么就能在楚国立于不败之地,他和叔父的理想王国便能实现。

    项羽思虑暂且不言,单表高陵君,自高陵君显愤然离开长安侯府后便一路愤懑的向招待馆走去,欲乘车入王宫进见楚怀王。

    既然项羽不召见自己,那么就去见楚怀王,这次他带来齐相的任务而来,本欲见楚军节节胜利,前往祝贺武信君,并表示愿出三万精兵助项梁,只是命运捉弄,项梁居然战死。

    第二个任务就是至楚国寻找时机除掉田假以绝后患,在他回招待馆时遇见一位青年士子,观上去一身儒骨清风,身材高瘦,月目长须。

    高陵君见此人面露喜色,他认得此人,在他由齐至楚军途中偶遇之,真是宋义,高陵君显躬身拜谢道,“显多谢宋公救命之恩。”

    宋义亦深深躬身施礼,“见过高陵君,宋义不过是道出实情而已,岂是有恩于高陵君。”

    高陵君笑道,“宋公过谦,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况救命之恩,若吾当初不听公言,恐此刻无缘与公再次相遇。”

    宋义笑道,“可否移驾小酌?”

    闻听此言,高陵君只觉口岸舌燥,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向公讨樽酒饮。”

第二百二十二章 暗流涌动

    这条青石街直接通往楚王宫,这里有兵卒日夜巡逻,较为安定,故而青石街两旁店铺林立,倒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有杂耍卖艺的,有吆喝卖熟食的,更有几家酒香四溢的酒肆,宋义引着高陵君显直奔一家酒肆。

    这家酒肆门前旌旗飘扬,这酒家亦是宋姓,这里的酒具比较特殊,有陶碗,亦有樽、爵,而且用何种酒具完全看客人,且价钱一样。

    宋义引高陵君直入一雅间。

    楚酒满樽,鹿肉、牛肉等野味安置在鼎中,两人相对而坐。

    几樽酒下肚,两人便打开了话匣子,宋义道,“君至楚地是否还适应?”

    高陵君笑道,“楚地民风淳朴又不失彪悍,楚地不仅有美酒和佳人令人流连忘返,这楚地人才更是令臣心向往之。”

    宋义饮下一爵酒,脸色暗淡,隐隐有愁容上眉头,被高陵君看在眼里,开口道,“公有何事犯愁,不妨道出听听。”

    宋义思虑片刻叹息道,“义之所虑为楚王而已,打扰君饮酒雅兴,当自罚一爵。”

    话音未落,宋义又欲饮下被高陵君阻止,“显虽与公途中偶然相识,但甚为公胸有韬略之大才颇为敬佩,知兵者当为将军。”

    宋义苦笑道,“不过略读几年兵书耳,何足道哉。”

    高陵君道,“公过谦。天下之事愿听公之言。”

    宋义再次饮一爵酒道,“义班门弄斧,就大放厥词矣。秦军势大,赵国危机,天下诸侯定会派兵救援,然真能真心救赵者恐少矣。楚怀王仁义,定会派兵救援,甚至出动楚国主力军北上,现能将兵者武信君已殉国,义观诸将唯武安侯可担此大任,然武安侯军在砀郡,不知其心思何在。若楚怀王用将不当,恐动摇楚国根本。”

    高陵君知其所言,赵国危机,若赵国被秦所灭,那么天下反秦义军将陷入永久的黑暗,再也难以翻身见天日。

    宋义之言,高陵君自然理解一二,道,“楚怀王仁义,天下诸侯有难他必定去救助,当年齐王与魏国战死临济城下,秦军趁胜追击,田横得遇楚军援助方才在东阿大败秦军,挽救齐国免于灭顶之灾。”

    宋义见高陵君提起楚国与齐国的交情,知道有戏,这是要借先贤来联络感情,那么借助高陵君之口可以向楚怀王举荐自己,于是当下再次要来一樽美酒,还有几个美貌的侍女,让侍女扶持其进食。

    高陵君有些受宠若惊,道,“齐楚两国交好,宋公之事便是显之事,公放心,显当尽力维护齐楚两国的友好,尤其是楚王兵之大事。”

    闻听此言,宋义心中喜悦,便道,“高陵君远道而来,当尝楚地美酒佳肴,游历楚地风景,方不负吾二人相识一场,愿君勿急于回齐。”

    高陵君亦听出宋义的话外之音,他清楚要想完成齐相交予的任务,必须结交楚国权贵方可,楚国诸军吏能真心助他者有几何?倒不如扶持一个权贵,此人日后必定重报于自己,那么对付田假便多出一支臂膀。

    高陵君则道,“公对楚王一片赤心,楚王定能感应到。”

    此言一出,宋义内心悬着的石头才落下,既然高陵君言楚王能感应到,他宋义一听便明白高陵君愿意为自己在楚王面前争一席之地。

    彭城的王宫内,楚怀王熊心在自己的书房里再次召见上柱国陈婴、灰伯、吕青等老臣商议。

    熊心最近心情还不错,军权收归自己所用,有在身边安插了许多心腹,可是他欣喜之余他还是寝食难安,那就是军权虽然收归所有,但是仗还是要人去打的,总不能自己亲上战场,熊心自认没有将兵才能。

    那么就出现一个问题,兵权可以收回,但赵国数次派使者请兵援助,总不能一直拖着。

    北上救赵是必须的,虽然楚国打章邯时燕、赵、齐没能及时援助项梁,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此时不救若赵被灭,那么天下诸侯将危矣。

    那么兵权就要适当的放回去,派谁带兵去救赵,引多少兵这就成了问题,成了熊心内心的一块病,若是兵交给那人,转眼对方反叛自己将如何面对?

    打败了,好说,问罪即刻,若是大胜呢,掌握不好,恐怕又是一个项梁。

    熊心和心腹之人商量许久亦未有结果,为此除了从小就看着自己长大的灰伯

    ,他特地还招来上柱国陈婴,令尹吕青等老臣。

    陈婴则道,“一将独自引楚军北上,一会造成尾大难调,二是秦军势力强大,若战败,楚国危矣。”

    吕青道,“那依上柱国所言,当如何?”

    陈婴道,“楚军当兵分两路,一路向西入关,必定会引起秦军的注意,而分散兵力,一路北上救赵,如此秦军首尾难顾,加上诸侯联军,秦必定败。”

    熊心点点头,“不瞒上柱国,西进入关的人选,寡人心中有数,唯有北上救赵者,至今唯有合适将领。”

    陈婴闻言,心中已经明了楚怀王之意,要言北上救赵之将恐怕没有比项羽更合适的,毕竟楚国是项氏一手搭建起来的,秦军斩杀了项梁,那么项氏为复仇必定会尽力权利的灭秦救赵,但是陈婴是个谨慎之人,他明白楚怀王是不放心项羽领兵。

    陈婴笑道,“大王西进将领可与臣相同?”

    楚怀王与陈婴两人分别在长案上,用手沾上酒水书写西进统帅之名。

    灰伯见二人,一个写刘邦二字,一个写武安侯三字,皆指向武安侯刘邦。

    刘邦是刘季后来起的名字。

    楚怀王和陈婴两人对视一笑,只剩下北上救赵之人商榷落地。

    此时侍女再至书房前,轻声道,“大王,齐国使者求见。”

    吕青、陈婴皆言,“臣听闻齐国使者高陵君贤,大王可向其问才。”

    楚怀王熊心心中欢喜,道,“快,有请高陵君。”

    片刻走进来一人,怀王见此人生的白面星眼,一双面容竟似笑非笑,正是高陵君,便道,“高陵君,快上座。”

    楚怀王先是向高陵君询问齐国惊恐,齐王可好等之类的,之后便开门见山,“素问高陵君贤,知人识人,寡人为北上救赵之将领苦无定论,颇为烦恼,高陵君可有贤将推荐?”

    听闻此言高陵君呵呵直笑。

第二百二十三章 相谈甚欢

    齐国自古乃礼仪之邦,国力强盛曾一度春秋称霸,如今楚怀王问贤于高陵君,高陵君笑而不语,楚怀王心中一愣,上柱国陈婴不悦。

    陈婴是个极为维护楚国颜面的大臣,如今楚国之王被齐国一个使者耻笑,他岂能袖手旁观。

    陈婴道,“高陵君何故发笑?”

    高陵君起身躬身施礼,再拜道,“恕臣无礼,楚国国事岂能容外臣多嘴,故而笑而不言。”

    楚怀王熊心即刻道,“楚国国事虽外臣不便多言,然北上救赵关乎天下诸侯安危,岂能等同楚事?”

    高陵君道,“楚王所言甚是,显眼界太过狭窄耳,望楚王赎罪。臣有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怀王道,“高陵君不妨直言,寡人当洗耳恭听。”

    高陵君微微一笑,“将兵之人就在彭城,何须他处寻觅。”

    陈婴诧异道,“在彭城?”

    高陵君点点头,接着对楚怀王道,“昔日宋义言武信君之军比败,不过数日耳,其军果然败且武信君战死,兵未战而预知其军败的预兆,此可谓知兵者,此将才就在楚王身边,何须他寻?”

    高陵君言毕,楚怀王如梦初醒一样,拍手称快,“君之言解寡人之忧。”

    楚怀王便赏赐高陵君百金,便留其晨饮。

    楚怀王便立刻召见宋义,熊心的召见之言快速的自彭城王宫向外传。

    宋义晨饮之后至自家府门前欲休息,忽有一匹快马飞驰而来,“大王宣宋义进见。”

    宋义酒饮的有些多,浑浑噩噩,他本想高陵君即使进攻见楚王亦不可能那么快为自己出言谋富贵。

    即便高陵君进言,楚怀王亦有个思考的期限,谁知高陵君才走一个时辰,宫中快马便飞驰而来。

    大喜,大喜之下宋义直接酒醒来不少,宋义待报者回马飞驰而去后,立刻跳上自己的骏马向王宫飞奔而去。

    这是宋义第一次进王宫,按照他的官吏级别是没有机会进入王宫的,只有跟着项梁才有机会见到楚王。

    不过宋义此人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毕竟曾为楚国令尹,只是楚国被秦灭后他成了黔首,成了白身。

    此刻他终于再次踏上进楚宫的道路上,只不过此时的楚国国即不是郢都亦不是寿春,而是彭城。

    熊心的书房此刻只剩下灰伯,其他大臣诸如陈婴、吕青等皆去用餐,书房内就连侍女亦没有留下。

    楚怀王熊心如今甚是谨慎,深怕他的谋划在事成前泄露出去,不仅会危机他的王权,甚至危机他的小命。

    熊心从长案前起身,来回踱步,他已经命人传言给宋义,命其火速进宫,且给他无需禀报直入王宫的特权。

    见宋义迟迟不来,楚怀王熊心有些安耐不住,起身走向书房门前,恰闻门外响起一道声音,“臣宋义拜见吾王。”

    熊心亲自打开房门,见一人儒骨清风,身材高瘦,月目长须,正恭恭敬敬的站在熊心面前。

    熊心即刻道,“宋卿,快上坐。”

    宋义抬头见到楚王,此时的楚王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所见模样,哪里还有牧羊娃的形态,言谈举止嫣然一副王者风范。

    宋义心中感叹,不愧是王族后裔,那骨子里透着的王者气息开始复苏,宋义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僭越之举。

    楚怀王见宋义如此敬畏自己,内心对宋义颇有好感,便命灰伯为其放置褥垫赐座。

    宋义拜谢与楚怀王相对而坐。

    楚怀王道,“寡人听闻武信君曾未听卿之言而惨败,愿闻其详。”

    宋义先是谦让几句,道出诸多分析之言,最后总结道,“敌军日益增多,若将骄兵怠,战则必败。”

    楚怀王听宋义娓娓道来,渐渐对宋义有了初步的认识。

    怀王熊心接着道,“赵数请救,卿有何计告知寡人?”

    宋义知晓机会到矣,便直言道,“楚军虽败,然气势犹存,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此意深入楚卒心中,若能适当激发楚卒斗志,兵峰便可用。武信君虽败,然并不是楚军完全溃败,尚有武安侯一路楚军屡有胜绩,至今斩杀三川郡守李由之锐气犹在。”

    此一番言语让楚怀王内心不安的情绪稍稍安定,只听宋义又道,“秦军围赵意在速战,大军粮草消耗甚快,若诸侯联军围困秦军,即使不战亦能屈秦兵。吾王只需派五万精兵前去救援,见机行事,若赵与秦两败俱伤,楚可一战定天下,若赵被灭,秦定会大伤元气,趁此良机与诸侯共击之,亦可破。如此楚日后便少一劲敌赵,燕不足惧,齐田荣曾背信弃义,又逐杀齐王假,大王只需兴义兵,当可效仿秦穆公送重耳回国,齐可定,霸业即成。”

    宋义先前之言令熊心惶惶不安的心安定,那么后面的一番言辞则让熊心看到一片光明,王者之心被点燃,他只是想着如何能夺回王权而复立祖业,何曾想过他亦能称霸天下。

    称霸天下这对熊心而言太多遥远而不真实,故而他想亦未想,此刻被宋义之言鼓动的王心萌动,王心大悦。

    熊心真的很开心,道,“善!卿所言甚得寡人之心,吾欲复立楚国,光复祖业,望宋卿助吾。”

    宋义见己言已将楚王说动,便有将自己心中为楚王绘制的蓝图描述了一番,这下可怕熊心给激动的难以言表。

    一轮红日随着鸡鸣,随着炊烟袅袅,慢慢成金日,王宫建筑之影随着秋日的移动默默移动,侍女将肉鼎换了又换,酒樽缺之又满,反反复复。

    宋义和熊心依旧在畅聊,大谈楚国的未来,大谈天下的趋势。

    宋义脸上洋溢着久久不散的笑容,熊心脸上则洋溢着自信,洋溢着对楚国未来的憧憬。

    渐渐的日落西山,进入黄昏时分,白日预存的那点光热在慢慢消散,秋风四起,落叶纷飞,一场席卷彭城乃至天下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数十名骑士自王宫奔出,向着四面八方飞驰而去,这些骑士身后皆背着一个竹筒,显然是有重要王令传达。

    王宫附近有很多宅院,是楚怀王熊心为诸军吏准备的幕府,尤其是两座规模同等的府邸坐落在王宫两侧,分别是长安侯和武安侯府邸。

    数十名骑士便是朝着这些府邸疾驰而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暴风雨前

    彭城王宫虽然是临时择址,但规模依旧不小,是彭城最大的宅院,并进行着扩建。

    彭内城东,有一座位于王宫之东的宅院府邸,其规模仅次于王宫,其门前牌匾上赫然写着武安侯府。

    侯府前没有像其他宅院前那么热闹,车马拥挤,络绎不绝,这座侯府前倒是冷落,倒不像长安侯前至少有车马往来。

    这座武安侯府之北有一条小街,这条小街虽不甚繁华,亦不是青石铺路,乃至碎砖石铺路,但是却往来如织,街上零零散散的坐落着几家店铺,其中有一家酒肆酒香飘满整个街道。

    靠近酒肆门槛的位置,有几位落座在长案四周,长案上摆放着酒樽肉鼎还有几个陶碗,案上有一双铜梜(筷子),其余皆战国时期使用的餐叉。

    铜梜前坐着一位长者,他的目光此时没有盯着肉鼎,亦没有盯着陶碗里的酒,而是看向门外街上往来的行人。

    每有少姑或者美妇,这长者便眼睛发亮,与同案的其他人讨论一番。

    长案前其余食客其中有一位长相彪悍,眉宇之间透着一股煞气,骂骂咧咧道,“吾兄长是武安侯,这些小吏们是眼瞎还是被猪油蒙了心。”

    那长者将目光从门外收回,“樊哙,不可造次,此地不是砀郡。”

    这位长者正是奉诏进城的刘季,在先前的朝会上被当廷封为武安侯,与项羽平起平坐,说是平起平坐,但实际上他在楚王熊心那里则是更加的受宠,亦就是更有地位。刘季不仅被封武安侯而是继续为砀郡兵的统帅,不仅是侯爵还是砀郡长,这和项羽只封侯而夺其兵权不同。

    因而在砀地,刘季便是一方诸侯,有兵有爵位,最主要的是有谋士和战将。

    彭城是什么地方,在刘季看来这里是王城,是那些自认为得到楚王宠信之人的王国,是他们的宝地。

    这些人虽然没有带兵征战沙场,可是他们在楚王跟前却是有着很大的影响力,或者说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决定着一些官吏职位的升降,他们自认楚国的未来在他们的口中。

    刘季在马公书院时便时常听闻先生讲述春秋战国时代的故事,更喜欢阅读那些狭义之事,非常清楚马背上打天下靠武将,靠军侯,可是一旦天下太平这些喜欢嚼舌根的人就会发挥不可估量的力量。

    此时的刘季实现了陈胜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能成为一方诸侯,等到天下太平,与兄弟们把酒言欢,和美妾们赏花观鱼,这快意人生的日子他刘季便非常满足。

    故而刘季此刻的想法便是能安安全全的回到砀郡,做自己的武安侯,加上他原有的地盘,可以成为真正的一方诸侯国。

    韩赵魏能分晋,他刘季亦能在华夏大地上建立属于自己的诸侯国。

    刘季训斥樊哙,樊哙这才闷闷的饮酒,欲言又止。

    卢绾则道,“长安侯毕竟是和吾等并肩作战的兄弟,其门前车马如龙绾尚且能理解,可那宋义小子何德何能亦能开辟府邸?”

    卢绾身旁的夏侯婴举起陶碗一饮而尽,道,“卢兄岂不知宫中传闻。”

    卢绾诧异,“传闻?那些可信?”

    夏侯婴道,“已小范围传开,那宋义有望成为北上救赵之上将军。”

    樊哙一听不乐意了,“呸,竖子亦能当上将军,吾刘兄和那长安侯拼死大战秦军,方才获爵,宋义毫无战功岂能成为上将军?”

    樊哙见刘季一直默然不语,静静的饮酒,有些难不住性子道,“刘兄,倒是言语啊?”

    刘季此时内心却没有思虑这些,心中感叹,“彭城成王城,不仅酒更醇香,少姑亦更加清丽,真是有意思。”

    樊哙连续喊了几声刘兄,刘季这才回过神,缓缓道,“昔日雍齿叛吾,幸武信君援助才夺回丰邑,如今更是仰仗其名威获得爵位,季当感恩,不可与项氏挣功!”

    樊哙笑道,“自然不与项氏争功,吾不忿的是那宋义。”

    刘季道,“宋义欲做上将军,项氏岂能容忍?无需吾等思虑,季最关心的是带着兄弟们回砀郡,那里才是吾等之家。”

    一直没言语的灌婴开口道,“武安侯所言甚是,兵在之处方是吾等容身之处。”

    卢绾点点头,若有所思,“真不懂那些自恃得宠之人,这楚国天下乃项氏所立,楚王非楚王,能撑几时尚未可知?”

    如今以刘季身份饮酒完全可以用爵或者更为尊贵的酒具,玉爵,可刘季还是希望和兄弟们用陶碗饮酒。

    刘季食了几口肉,饮下一口酒,寻思在彭城楚王是名义上的国主,项羽乃项家军领袖,目前依旧是项羽军强大些,这些熙熙攘攘的势利之人自然是趋贵者,趋强大之人。

    同样是侯爵,刘季这个武安侯似乎就没那么招人喜欢,或许这跟他出身有关,项羽是贵族自然招那些所谓没落贵族的喜欢,他刘季出身乡野之家,只有那些不拘泥于身份之人才愿与之为伍。

    或许彭城之人对世世代代为将之项氏有着莫名崇拜,对王族后裔熊心亦是有着天生贵胄之敬重。

    刘季亦尊重这位楚王,但亦仅仅尊重而已,在刘季的心中那春秋五霸,那战国魏公子的事迹时时刻萦绕在他心中,他要的是与这些群雄并立的结果。

    拥有一个诸侯国似乎是他刘季的目标,能不能如陈胜那样称王,目前刘季是不断思索这个问题,凡是自立为王之人皆陨落,不管是非王族之人的陈胜、武臣还是魏国王族魏咎,这些人为何陨落?

    称王时机或许未到,这是刘季思索的结果,王与侯虽然仅仅差一个等级,可却是天壤之别。

    刘季在思虑之间眼睛瞥向门外,忽见一落魄之人腹中饥饿,眼睛盯住街边小摊的食物,一动不动,足足一盏茶的功夫,他的眼睛都没有移开。

    可是见其容貌,却生的身材英伟,鹰眼虎鼻,如果仔细看他的眼睛,那眼神如鹰一样锐利,一对眉竟然透着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若隐若现。

    此乃不凡之人,手中的长剑看似普通却似王族之物,刘季突然站起身,拿起长安肉鼎上的鹿肉,便走向那人。

    樊哙诧异,“刘兄,何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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