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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来不及先生     汉室风云录txt下载     汉室风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追至杠里

    这个命令便是将三辆较为大的战车上皆竖起刘字帅旗,瞬间令秦军无法远距离知晓哪辆才是刘季所乘战车,刘季这点其实和秦始皇遇刺因误中副车而活命有很大的关系。

    秦始皇虽然遭天下诸侯痛恨亡其国家,但是这种防遇刺的方法却让刘季印象深刻,一个是博浪沙刺杀秦皇的侠士张良与大力士,从此刘季记住天下有一个叫张良的侠士。

    张良在他可敬可交的侠士名单中留有重重的一笔,第二个印象深刻的就是秦始皇用这种很一模一样的车辇迷惑刺客,那日后他若遇到危险同样可以用这种方法躲灾。

    如今看着对面的秦军,自然而然想起了秦始皇,想起了那个车辆迷惑刺客之事,立刻便命周昌制造一模一样的旗帜随时备着。

    此刻刘季见杠里城墙上弓弩,具有远射功能估计就是对付将帅的,故而立刻将三辆较大的战车皆竖起帅旗。

    对于如何进攻秦军,刘季则将大权完全交给了曹参、周勃指挥,唯一的叮嘱便是不可硬拼,还要防着杠里城内的秦军。

    曹参、周勃召集诸将在前军营帐内,诸如樊哙、灌婴、周灶、孔聚、丁礼、陈涓、陈濞、魏选、陈贺、戴野、刘钊等跟从刘季起于芒砀、丰沛之诸将皆召集在前军营帐内。

    此刻在刘季的中军军帐内,诸如萧何、刘交、卢绾、周昌、周苛、夏侯婴、周緤等文吏、武将皆簇拥在刘季周围,各自发表自己的看法,此起彼伏。

    前军军帐内的声音同样是起此彼伏,只不过声音来来回回就那三四个,很快便趋于平静。

    曹参与周勃两人交换眼神后,只听曹参道,“樊哙、灌婴为左右先锋,率军进攻涉间,陈濞、魏选随吾随时监视杠里军。”

    樊哙、灌婴领命,带着诸小将走出军帐准备进攻之事。

    陈濞跟着周勃走出帐外,魏选则跟着曹参走出帐外,两人共同引军从东面监视杠里,如果杠里稍有动静,曹参、周勃便立刻发动攻城,令其自顾不暇。

    樊哙、灌婴引军去战涉间,涉间知晓面前两人较为骁勇,尤其是灌婴那一套枪法不仅迅疾而且人的武艺亦不弱,马战较为了得。

    涉间便看向一人,只见此人生的连腮胡,方面圆眼,豹腰熊背,浑身一股凶悍之气,“陈夫乞。”

    此人拍马出列,“末将在。”

    涉间心道此人是杠里县令调遣出来的战将,具体战力如何不知,是否能真心与自己配合退敌一切不知,初战涉间便冒着士气被挫亦要令其初战。

    此时的涉间军不断的被刘季军追着打,此刻已经有些垂头丧气,涉间心道,“事已如此,再挫败一点亦无所谓,但若是此战陈夫乞能战平,或者说能够将楚军的先锋军打退,那么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结果,将会扭转战局。”

    樊哙见陈夫乞手握一把长弯刀,长相酷似樊哙,樊哙一见心中一动,这很像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便道,“谁与吾拿下此将。”

    樊哙话音未落,一骑闪出,定睛一看乃是战将刘钊,樊哙晓得此人,这人是当年刘季隐匿芒砀山跟随的十几人之一。

    此人擅长使矛,常用矛在山林间捕捉野鸡、野兔等野味给刘季食,故而刘季与其关系不错,这便将其安排在樊哙手下,令命樊哙调遣攻城略地。

    刘钊手持长矛拍马来战陈夫乞,两马先交,弯刀如流光与长矛相交。

    刀与矛交锋,如同天地碰撞,激烈而软绵,两人战不多回合已经是相形见绌,只见刘钊已经是长矛微颤,如果不是行家还以为此人长矛使得已经出神入化。

    这是因为刘钊与陈夫乞大战十几回合后,刘钊便差点栽下马去,如果不是他马术还算精湛,真的就摔了下去。

    刘钊明显感觉到力量已经变弱,力怯,手有些抖,故而长矛在舞动之中已经不自觉的在微颤,虽然微颤但依旧不乱,使的虎虎生风。

    陈夫乞发觉这刘钊力怯依旧打法不乱亦颇为欣赏,棋逢对手知道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对手,故而这柄弯刀便如流光一样笼罩刘钊,欲用武将只见的礼节来对待这位对手。

    长刀不停,每次刀锋划过刘钊的脸部、腿部、手臂等唯有软甲护体的地方,皆是划破出血为之,未曾继续将刀锋向里。

    刘钊心中感激,几次他以为小命将交代在这里,皆是化险为夷,虽躲过一劫又一劫,但他心里清楚这是对方留情。

    刘钊心中明朗之后便不再与之交战,虚晃一矛便调转马头,夺路而走,樊哙见状早就拍马为其解围,毕竟这位刘钊是曾经为刘季捕捉过野味的,关系相当不错,要是将其折在此多少不知如何与刘季交代。

    刘季与樊哙连襟,自然不会处罚什么,但是少了这么一个时不时送野味的终究是少了一些下酒菜不太好。

    樊哙舞动弑神斧,一把利斧砍向陈夫乞的弯刀。

    砰!

    一声清脆的刀与斧的碰撞,刘钊额头直冒冷汗,听声音他可以很准确的判断出那陈夫乞留有多少力量没有全部使出。

    这声音带着很强的穿透力,刘钊更加清楚樊哙的力气有多大,常年屠狗的力气即大又有巧劲。

    爆裂的力量加上巧劲,可想而知樊哙这一斧具有多大的威力,不言开天辟地,绝对可以开辟山石。

    如此的爆裂力量还有绵绵不绝的巧劲居然被陈夫乞一刀接住。

    不仅刘钊吃惊,樊哙亦是震惊,寻常战将早已被自己这一斧砍伤,甚至砍下脑袋结束战斗。

    可是这一斧就是被陈夫乞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刀接住,樊哙吃惊,两阵中观战的灌婴、涉间皆露出震惊的神色。

    灌婴震惊于陈夫乞的战力,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对手,大战刘钊之后决然还能接住樊哙一刀,着实不简单。

    涉间更加吃惊,他万没想到陈夫乞居然拥有如此战力,论战斗力不亚于他涉间,涉间脸上露出放松的神情。

    涉间南下遇到刘季军后,先是战平实际上秦军略占上风,但涉间起初这并不是刘季军的全部实力,后则是败于曹参、周勃,一路被追击至此,他的心情蒙上一层阴霾,此刻才算消散一点。

第二百五十六章 杠里遇阻

    樊哙见陈夫乞具有与他旗鼓相当的神力,且长相如自己相似,樊哙心中升起惜才之心,觉得如果能将此将收复,那么沛公军中将再多一员战将。

    樊哙的战斧便将巧劲运用到极致,力量减弱,铿锵之声不断响起,漂浮在战场上空,这让灌婴一时间忘记上前助战。

    忽然一将冲出战阵,灌婴大惊,若是让秦二位战将围攻樊哙,那么就危险了,如果他灌婴在阵前却让秦二将围杀樊哙,可想而知,即便他灌婴能力再强,恐怕刘季便不再会用他,这是灌婴非常不愿看到的。

    灌婴立刻持枪来飞马助战,等到灌婴持枪与对方交手后便发现竟然是涉间。

    原来涉间见陈夫乞战斗力不弱,若再能助其一臂之力那么便可以将樊哙斩杀,那么如此以来便能给楚军再来一个巨大的冲击,令其对秦军再生畏惧之心。

    涉间原想用弓弩手然后恐伤陈夫乞,故而放弃用箭,本想用秦兵围剿,然此做法必然立刻牵动两方大战,现在涉间还不想立刻双方进入交战状态。

    兵未动时,兵还是兵,将还是将,一旦开战,那么必有胜负,胜负在谁未可知,若是他涉间败,恐怕军旅生涯就此结束,他还想继续打胡人,守卫大秦。

    思来想去,涉间做出一个大胆决定,亲自上阵擒杀樊哙,虽然危险系数比较大,但若成功,那么他麾下的秦军将可以再次冲杀楚营,将楚先锋打的大败,如此便能够扭转战局。

    涉间的大秦刀的确不是经常藏匿的,不知食了多少胡人的血,自带着一股煞气,锋利无比,吹毛断发,如同起来如明月降世,令人心悸。

    樊哙正在与陈夫乞交手,而且起初为了能够生擒此人,收降此将,力量并没有完全使出,可却不断出现窘状,为此樊哙才不断的将力量加上去,战到最后樊哙的力量几乎用尽,与陈夫乞酣战三十几回合不分胜负。

    樊哙突然在余光中瞥见有一柄长刀向自己的后脑勺劈来,这让樊哙大吃一惊,樊哙之所以能在与敌将大战时还有时间和精力观察四周这全得益于当年的屠城之业。

    因为屠狗卖肉,加上贩卖一些野味的时候常常因为人多嘴杂,常有人偷拿,为此樊哙在一边割肉一边用余光去观察四周,若有人想偷拿他立刻能觉察出,久而久之竟然形成一种感觉。

    这感觉让他对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有一种天然的感觉,樊哙对气流亦较为敏感,只要有贼想透肉必然会心虚,心虚则乱,做出的动作亦不合拍,进而影响周围的空气,樊哙便能察觉。

    如今这种感觉慢慢随着樊哙参加反秦后变成了对危险的感知,当樊哙在余光中看到涉间,心中虽有一惊然不过瞬间便恢复如初。

    为躲过这致命的一刀,樊哙卯足力气砍向陈夫乞,砰的一声,樊哙几乎将所有的力量皆用在这一刀,或许是用刀过猛,顺利将陈夫乞击的倒退,其战马不自觉后退,借此机会樊哙身子向前趴。

    樊哙直觉背后一凉,刀锋顺着樊哙的后背擦过,直接将牛皮软甲划破,划伤后背。

    樊哙对刀与血有着超乎寻常人的直觉,刀的凉度,血的温度、流速,樊哙皆在屠狗之中慢慢参透,根据后背刀的温度和血的温度、流速,樊哙很快判断出他仅仅受皮外伤,未曾伤骨,刀口亦未深,然却有一股火辣辣的感觉。

    可是樊哙感觉危险还没结束,樊哙急忙双腿夹马腹,令战马再次掉头移动,樊哙将身子侧过来,一柄战斧大战涉间与陈夫乞。

    仅仅三个回合,樊哙大感力量不济,无法抵挡两位秦将的围攻,好在他又感觉道一股熟悉的味道。

    樊哙亦对气味亦有独特的研究,同样得益于他屠狗、猎杀野味,制作肉食中慢慢形成的一种认知,这个对气味的独特感触,让樊哙还拥有一项他人所没有的长处。

    那就是凭借气味来断定危险方位,虽然后脑勺没有眼睛,但是樊哙的嗅觉却在制作野味时慢慢变得异常灵敏。

    这个熟悉的味道,樊哙可以九成把握断定是灌婴,此刻樊哙心中默默在想,“但愿吾对气味的感知是正确的。”

    因为不是百分之百,故而樊哙便打了一个赌,那便是赌自己对气味的判断与性命,此刻正专心与涉间、陈夫乞大战,已经无心在与后背一将纠缠,若判断正确那么他樊哙可以活命。

    如果错误,那么樊哙深知他要长眠于此,思念至此他不仅想起自己的娇妻,那可真是嫁娶未多久,果真如此却有憾事,那就是未能在他去世之前见见自己刚出不久的孩子,樊伉。

    现在的樊伉已经是六七个月,他一直随刘季在外打仗,未能回家见过儿子一面,若不是有书简之信,樊哙不知已经有儿子。

    樊哙不怕死,不然不会跟着刘季反秦,只是现在他不想未曾见儿子便死去。

    只见一道银光闪出,那道银光直接与刀光相撞在一起。

    这是一杆银色枪头,乌色枪杆,手握之处有蚕丝缠绕的长枪,樊哙未曾看清这枪的真实模样,枪与刀已经交锋数个回合。

    涉间被这杆枪缠住,再亦无法抽身擒杀樊哙。

    直到此刻樊哙的余光才确定那杆枪的主人的确是灌婴,每个人都有独特的味道,这商贩出身的灌婴身上有一股江湖侠义之气,且常年从事蚕丝身上有一股难以觉察的蚕的气味。

    虽然已经有很长时间未曾贩丝织品,但那股若有若无的味道还在,樊哙凭借对这些气味的判断,做了准确的决定。

    樊哙是幸运的,灌婴及时从身后杀出,与涉间大战在一起。

    樊哙与陈夫乞,灌婴与涉间,四匹马交织在一起,又战十余回合,四人拍马离开战场,彼此知道短时间是无法取胜对方。

    樊哙、灌婴回阵列后,立刻引军冲杀,涉间与陈夫乞两人左右呼应,严守以待,以防为攻,几轮冲杀后,樊哙、灌婴左右两路未曾取得战果。

    樊哙、灌婴正在冲杀之际,便听闻杠里东边鼓声大作,喊杀阵阵。

第二百五十七章 智取杠里

    杠里东果然大战起,杠里守军见西南方向大战,一时间胜负难以预料,故而准备出城突袭,自然立刻遇到曹参、周勃所引楚兵。

    大战一起,杠里守将发觉难敌楚军,便立刻率军回城,曹参、周勃见守军主动出城是个难得的机会,立刻引军掩杀,最终还是差一步,让秦军逃进城中。

    周勃与曹参稍微交流便觉得发起攻城。

    曹参道,“樊哙、灌婴正在与涉间军大战,绝不能让杠里守军与之呼应。”

    城坚池深,守军装备齐全,粮草充足,故而坚守不出,曹参、周勃引军攻城,云梯、弓弩齐用,喊杀阵阵。

    曹参、周勃在简易的军帐内商谈,周勃道,“强攻伤亡太大,不利。”

    曹参点点头道,“鸣金收兵,回报沛公。”

    此时的沛公已是武安侯,中军大帐内的刘季早就知晓此时的状况,快马不断飞驰来报。

    樊哙、灌婴战涉间、陈夫乞未取战果,杠里秦军坚守不出,强攻不利,这些刘季皆已知晓。

    最令刘季有些意外的是城墙上那种小型弓弩投石却不是针对他的。

    这些弓弩针对的不是那些安插帅旗的战车,而是时不时援助涉间军,只要两军罢战,这些弓弩便投石砸向樊哙、灌婴所引楚军。

    虽造不成巨大伤亡,但令其难以安稳的休整,甚至还砸死几个百将,樊哙、灌婴皆怒。

    刘季立刻判断出必须变换作战形式方能有效,如此下去伤亡太大,如此立刻召集诸将收兵回中军大帐。

    追北在杠里遇阻,刘季向诸军吏问计,“杠里守军虽与涉间军没有直接呼应,单单供给粮草就令吾军陷入被动,当如何破之?”

    杠里筑甬道向涉间输送粮草,虽然曹参引军几次截取粮道,但所获甚少。

    很明显杠里军知晓楚兵的厉害,故而不单单修筑一条甬道,而是修筑好几条,令曹参、周勃不知哪一条才有粮食。

    涉间军就在杠里西南,距离较近,故而输送粮草较为容易,刘季深知自己军的弱点,粮草不足,若不能尽快解决杠里之战,那么危矣。

    萧何、曹参皆认为可采用一贯的软计策,从杠里内部瓦解,令其自乱阵脚,不攻自破。只要杠里一破,涉间军失去粮草攻击必然不能久留,自会撤兵,再引军追击必然可大破。

    如何从内部瓦解,诸将众说纷纭,一时间刘季不知该听谁的,难以决策,此时刘季看到身旁的刘钊。

    看到刘钊,刘季便自然的想起其打猎所得的野味,脸上露出笑容,刘季询问刘钊,“刘弟,以为如何?”

    刘钊与刘季同姓且常常为刘季猎杀野味,或者寻找野菜,这让刘季对刘钊有着特殊的感觉。

    刘钊见刘季询问,便道,“可从秦将陈夫乞身上入手,吾与之交战时,此人未曾用尽全力,几次留吾性命,此将可全降为沛公效力。”

    刘钊此言直接打开了樊哙的话匣子,樊哙立刻将自己与陈夫乞大战的经过道于刘季听。

    刘季听闻心生爱才之意,“此将神勇,又不愿杀楚将,可有办法收降?”

    刘季话音落地,短时间陷入沉默,没有回响,诸军吏皆知陈夫乞与樊哙大战的情景,此人底细又不熟,不知如何开口。

    灌婴则道,“末将贩缯时曾到过杠里,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此人有勇有谋,吾可修书一简诈曰与秦合攻,诱其出城,可擒之。”

    灌婴话音落地,刘季心悦,“然,此计诸将给予配合。”

    其余诸将领诺,立刻由曹参安排生擒勇士,埋伏在杠里城外。

    灌婴卸下战甲,换上便装,嫣然一副贩缯者,像是回到过去的日子。

    坚持便装入杠里,诸将皆以为此举太过冒险,不可取,刘季对人才很渴望,然对灌婴之将才比之陈夫乞,自然是对灌婴更加喜爱。

    刘季再三劝说,修书即可,无需入城。

    灌婴则道,“需末将亲往,方能彻底打消其疑虑,陈夫乞方可擒。”

    刘季见灌婴说的真切且自有保命手段,刘季这才道,“小心为上,若有危险立刻撤出。”

    灌婴道,“诺。”

    自武安侯军与秦军交战至此已经接近黄昏,人在黄昏时总是容易放松警惕,或者说黄昏时人心思归,一切皆向休憩靠拢,忙碌之人多已归家饮酒言欢,守城兵卒亦排班换人。

    一个身穿布衣的商贩挑着一担缯走向城门,至城门处便掏出一小串圈钱给那看门的监人。

    那监门人上下打量下这个小商贩,满脸笑容的对他道,“快进去吧,马上要关城门了。”

    此人正是布衣的灌婴,他本想多贿赂一下监门人但转念一想,此刻的他是商贩,哪来的百金可用,便用一小串圈钱(秦钱)来犒劳监门人。

    监门人很开心,完全不曾想此人是楚军的战将。

    灌婴顺利进城,便打通小吏将一封书信交予陈夫乞手上。

    陈夫乞接到此书简非常兴奋,开心的对家臣道,“此人现在何处?”

    那家臣道,“就在门外候着。”

    陈夫乞道,“快,有请。”

    陈夫乞作为杠里的战将,在效力涉间麾下击退楚军后便回城驻守。这三进小院便是陈夫乞的住处。

    陈夫乞亲自迎接到院门,只见一个浓眉大眼,阔面重颐之人走进院内,浑身透着一股英气,给人威风凛凛的感觉。

    这人不是灌婴是谁,陈夫乞大步向前迎上灌婴,“灌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灌婴亦笑道,“多日不见,陈兄已是一方守将,可喜可贺。”

    灌婴见陈夫乞满面连腮胡,方面圆眼,豹腰熊背,浑身透着一股凶悍之气,当真是一员战将,若能劝其归沛公,那么必然可助沛公打天下,日后可一同封侯拜相。

    陈夫乞笑道,“灌兄谬赞,小弟吾屈身于此多有难言之隐,虽为秦将然吾是魏人,始终有魏国情节。”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继续道,“可惜魏王咎早失,一身的本领无处用,只能暂且栖身于此,无奈之举啊。”

    听闻陈夫乞之言,灌婴心中暗道,“看来劝降有望。”

    陈夫乞引灌婴入内堂,命人上好酒好肉,准备与灌婴畅谈。

第二百五十八章 智擒一将

    晚霞给杠里晕染上一层色彩,令杠里的这个秋季更加绚丽多彩。杠里城内绿树鲜花,小桥流水,若是没有战争,的确是一个生养休息的好地方。

    三进小院落内,在陈夫乞的书房内,灌婴和陈夫乞两人分作长案前,举爵饮酒。

    陈夫乞道,“灌兄,现依旧在贩缯否?”

    灌婴摇摇头,“很少再做此行当。”

    陈夫乞突然压低声音道,“灌兄若不嫌弃,可到此处谋个差事。”

    灌婴见陈夫乞为己着想颇为感动,便道,“不满陈弟,灌某已有新的谋生之处。”

    灌婴言已有立身之处,陈夫乞脸色微变,眼角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何处?”

    灌婴道,“武安侯处。”

    武安侯三个字让陈夫乞动容,这三个字他再熟悉不过,他作为秦将与樊哙大战,自然知晓樊哙是何人麾下。

    当时灌婴与涉间战在一起,他陈夫乞先与刘钊战,再与樊哙战,没有注意到灌婴。

    陈夫乞虽然一身战甲,但灌婴认出了他,当时便担心这位几面之友会被樊哙一斧砍死,否则有些可惜。

    当时灌婴见陈夫乞武艺不凡,竟然不弱于樊哙,这才放心,但马上发现了不妥之处,那便是涉间与陈夫乞两人围攻樊哙,樊哙危险。

    灌婴这才打马挺枪来战涉间。

    陈夫乞眼角抖动了一下,心中叫苦这灌婴岂不是和自己是敌人,若是被杠里县令知晓私通楚贼麻烦来矣。

    可转念一想灌婴黄昏来此定有要事,便道,“灌兄难道不怕与秦将私通,以军法处置?”

    灌婴笑道,“若怕,吾灌婴岂会黄昏登门来访。不瞒陈弟,以灌之才比之那些刘邦老将如何?”

    陈夫乞很诚恳道,“不弱于他们。”

    灌婴则开始唠叨自己才能不弱,立了功还未能获爵,总之发一顿牢骚,这让略有警惕的陈夫乞渐渐有些同情灌婴。

    陈夫乞看着灌婴,为其斟满一爵,“来,灌兄,边饮边聊。”

    陈夫乞一爵下去,“灌兄若是不得志,可来杠里,定是一个将军。”

    灌婴见陈夫乞此人比较仗义,便想改变策略,试试劝降,“吾灌婴虽在楚营不得志,然愚兄观天下大乱,群雄逐鹿,陈弟始终为暴秦守城,不怕诸侯破城,壮志未酬?”

    此言一出,陈夫乞脸色变幻,甚为不悦,“吾本一介庶民,因秦激赏有功,才有今天,岂能背离!”

    灌婴见陈夫乞已经根深蒂固,令其从县尉上下来,从如今的身份中剥离出来是需要点非常手段的。

    既然陈夫乞无反秦之意,那么就要改变策略,灌婴注意到陈夫乞对秦的态度,对身份地位的在乎,便道,“既然陈弟如此仗义爽快,那么愚兄就直言耳。”

    说到这里灌婴看了一眼书房四周,确定无人后说道,“愚兄先前见陈弟武艺超群,马术精湛,乃当时豪杰,愚兄愿与陈弟共破楚贼,陈弟引兵出战,吾在城外响应,内外夹击,外有涉间将军,何愁不破楚,功劳定不输于涉间将军。”

    这话说的比较露骨,对于陈夫乞而言,这是要和他陈夫乞共破楚贼,这是弃暗投明,陈夫乞的内心瞬间起了涟漪。

    该如何做,挺灌婴的可能有风险,但利益亦是巨大的,若得灌婴响应,时机地点再恰到好处,那么定能打破楚贼,获得战功便更进一步。

    陈夫乞亦很直白,“容吾思量片刻。”

    若能得头功,自然不用再在杠里县令之下,生活再上一层,陈夫乞在书房内轻轻的踱步,深怕一丝声响影响自己的思考。

    陈夫乞忽然停止轻柔的脚步,回头对灌婴道,“愿与灌兄共图大事。”

    灌婴起身,伸出双臂,陈夫乞亦伸出双臂,两人来了个大大的拥抱,互相拍拍肩膀。

    灌婴道,“事不宜迟,今晚愚兄出城,做好外应,以火箭腾空为号。”

    陈夫乞有些激动,“陈弟就等灌兄的火箭,吾兄弟二人合力破贼,共立战功。”

    黄昏还有一丝丝的红晕,晚霞在天空,变换无穷,像是风云欲来前的征兆。

    最后一抹的晚霞渐渐消失,完全被夜幕取代,夜幕上的繁星点点,像是闪烁的宝珠镶嵌在黑色的绸缎上。

    一匹战马从杠里的东面小门飞驰而出,向着夜幕的深处飞驰而去,站在城门边的陈夫乞默默的看着那匹战马飞驰而去。

    飞驰而去的自然是灌婴,此刻灌婴的背影彻底淹没在夜幕与林间。

    陈夫乞立刻对身后的左右道,“立刻召集诸将,聚集军队,原地待命!”

    身后左右道,“诺!”

    杠里的夜里很安静,安静的只有虫叫,只有深山野林里的声声野兽的吼叫,夜幕上的寂静却并不安分,这些虫叫与野兽的吼叫似乎有节奏,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吼叫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了。

    夜幕星光之下有几个跳动的火把在慢慢移动,在深夜里显得很神秘,细细看来乃是一支人马在缓缓移动,唯有前面的几人手里拿着火把,后面跟着的没有,全部是长戈与长矛,像是准备夜袭,故而唯有前面几个火把,一旦前面几个火把灭掉,立刻彻底陷入黑暗。

    这支仅仅数百人的马步军隐藏起来还真的难以觉察,骑马的仅仅有十几匹,其余的皆是持长矛的勇士,更配有短刀。

    这装备算是非常精良了,为首的一将正是樊哙,此刻他勒住马头,向身后一挥手,“隐藏起来。”

    与此同时,还有一支人马从西面慢慢向这里靠近,形成一个左右夹击的状态,为首的一将乃是灌婴,此刻的灌婴一身铠甲和商贩如同两个人一样,此刻灌婴熄灭火把,对着身后道,“隐藏起来。”

    这条夜路彻底的陷入了黑暗,只有灌木丛中一阵阵的骚动,那是士卒在慢慢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慢慢的这点声音亦消失了。

    灌婴静静的躲藏在草丛里,内心有些忐忑,他不知道今晚陈夫乞会不会如他所言,从这条夜路上经过。

    忽然灌婴像是想起什么,他从身旁的弓箭手接过一把弓和一个燃烧的箭,站起身,向着夜空直直的射去,看着一道火光升空,灌婴这才慢慢长舒一口气。

    由于紧张,灌婴差点忘记最重要的暗号。

第二百五十九章 欲擒故纵

    一箭之地的杠里城下,气氛有些紧张,一支秦军悄无声息的从城门而出。

    寂静的夜,轻而整齐的脚步声,还有甲胄的摩擦声,兵器的碰撞声,还有微弱的风声。

    或许是知晓今夜要有战事,杠里街上无一行人。杠里外更是连野兽都不愿出没。

    陈夫乞原本引军在慢慢的走,生怕弄出太大动静引起曹参、周勃的注意。

    忽然陈夫乞眼神放光,那光自然不是真光,是映照的一道火光,是直冲而上的弓箭,燃烧着火焰,连续三道火光升空。

    时机已到,陈夫乞立刻命令这支精锐快速轻装前进,等走到岔道时他犹豫了,看着漆黑如墨的野路,心中莫名的有一种心悸,像是那条路能吞噬人马一样。

    这是一条陈夫乞没有走过的路,但对这条路可以绕到楚营中军后,他非常的自信。

    陈夫乞率先踏入这条小道,秦兵开始一个个跟了上去。

    这条小道的深处有两双眼睛盯着这支秦军,一双眼睛透着一股锋利的锐气,似乎想刺穿这个黑夜,看穿这条小道。

    这双眼睛便是樊哙,见陈夫乞慢慢走进楚军的伏击点,樊哙便率先火石碰撞擦出火花,一支箭被点燃。

    片刻间一道道火光亮起,一支支火箭对准了这支秦军,陈夫乞见火光亮起大惊。

    环视四周皆是火光点点,剑拔弩张,陈夫乞丐立刻知晓怎么回事,大喊,“灌婴何在?”

    没有回应,只有弯弓的声音,还有一道浑厚的声音,“陈夫乞,唯有一降。”

    陈夫乞此时所在的地方较洼,四周弓箭居高临下,无法看清上方楚军的状况,陈夫乞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他看不见对方有多少兵,只有燃烧的火点,如果楚兵箭矢齐发,他今日将全军覆没。

    可是令陈夫乞吃惊的是楚兵并没有放箭,亦没有向下砸尖石,而是静静的看着他们。

    在另一边的灌木丛内,灌婴正默默的看着下方,没有一句言语,听着陈夫乞喊自己的名字,他内心微微波动,他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好,但是总比日后喋血疆场的好,能避免沙场上见自然最好。

    能不能降服这个陈夫乞,灌婴不清楚,但终究还是要试一试,只见樊哙朗声道,“壮士行,可否单人定胜负?”

    在下方的陈夫乞赈灾思考如何面对这次的危机,毕竟他不希望大秦子弟兵在自己的手里全部葬送在此,此刻听闻楚兵之将的喊话,有些疑惑不定,但还是愿相信有新的动向。

    陈夫乞道,“何为单人定胜负?”

    两军对垒不可能有单人定胜负,那从来都是传说,只听樊哙道,“沛公恋汝将才,不忍刀兵相见,故而选择单人论输赢,汝若输归顺沛公,可否?”

    陈夫乞笑道,“若吾胜之,当如何?”

    樊哙回应道,“吾让陈将军安然度过这里。”

    陈夫乞陷入沉思,在飞快的衡量这个事情的利害,若是与楚兵火拼那么十有八九秦军伤亡惨重,若真能胜之便可度过此危地,在与楚军一绝高下。

    稍微思考片刻,陈夫乞朗声道,“可当真?”

    樊哙道,“吾樊哙不打诳语!”

    樊哙未表示诚意,率先示意弓弩手将弓箭收起,片刻后燃烧的弓箭消失在黑夜,唯有几个火把在山林野谷间跳动。

    陈夫乞见樊哙已经将弓箭收起,心中松一口气,便亦示意秦军收弓箭,立长戈。

    野谷的平地上,围着一圈人,红色的战服与黑色的战服各自围成半圆,黑色与红色的旌旗梭梭作响。

    士卒们皆感到震惊,从军至今第一次见双方地对阵营用如此办法来解决战事。

    樊哙与陈夫乞各自跨上战马,陈夫乞手持长长的弯刀,在星光下闪烁着寒光,樊哙则手持战斧,斧刃透着慑人的锐气。

    两人坐下战马打着喷嚏,马蹄不断的踏地。

    樊哙道,“手上见真章!”

    陈夫乞亦道,“看刀!”

    两人话不多说,两马战马便交合在一起,弯刀对战斧,铿锵之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一交手,两人瞬间分开,樊哙眼神中透着煞气,心道,“果然是位战将,力气不小,手段像是练家子。”

    陈夫乞心里亦是思虑,“这屠夫不简单。”

    樊哙紧紧握住斧柄,手腕一抖,双腿夹马腹,马蹄如飞,像箭一样冲向陈夫乞。

    陈夫乞亦不示弱,纵马来战,眼睛樊哙的战斧要从上而下向着他的脖颈劈来,却忽然转向,只见樊哙胯部在短时间内又恢复如初,竟然使战斧改变了线路,向着陈夫乞的腰部砍去。

    陈夫乞大惊,急忙将弯刀的轨迹发生变化,沿着飘逸的弧度与战斧碰撞在一起。

    乒乓之声再次响起!仅仅三个呼吸,两人便七八个回合。

    周围的楚兵与秦兵皆默默的看着两位战将在交手,皆为自己的战将摇喊助威。

    樊哙与陈夫乞战的难解难分,大汗淋漓,不过见挥汗如雨的情况,樊哙略胜一筹,樊哙心道,“此人是一位好汉,必须降服之。”

    如此想着樊哙便将留有的那几成力量,使了出来,瞬间便压着陈夫乞打,陈夫乞心惊,不愿认输,仍旧拼尽全力的抵抗。

    最终刀光一闪,弯刀沿着弧度划过夜空,插入土地中,陈夫乞战败,但他不觉得耻辱,心中敬佩樊哙,“吾陈夫乞认输,樊将军神力无穷,更精通武技。”

    按照先前所言,陈夫乞当归顺刘季,但樊哙却做出一个大单决定,让陈夫乞引军离开。

    在灌木丛中的灌婴见其情况心中感到惋惜,既然降服为何要放其归去。

    陈夫乞走后,灌婴走出灌木丛,至樊哙前,道,“樊将军何故放其归去?”

    樊哙笑道,“此乃沛公之意。”

    灌婴心中疑惑,“沛公,莫非沛公有意放之。”

    樊哙笑道,“任务已完成,回报沛公,自然见分晓。”

    中军大帐内,刘季与诸军吏在畅谈,樊哙、灌婴走进军帐,将情况报之刘季。

    刘季笑道,“虎贲令周勃、戚公曹参,该上场了。”

    周勃、曹参领命,“诺!”

    两人带着笑意走出军帐,灌婴更加迷惑了,刘季看出了灌婴的迷惑,便笑道,“坐下,便饮便聊,静等佳音。”

第二百六十章 得一战将

    中军军帐内,刘季与萧何、刘交、周苛、周昌、夏侯婴、樊哙、灌婴等诸军吏话聊破敌之策。

    灌婴比较迷惑,不知刘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此时战涉间军不利,未能大破秦军,攻杠里又未下,这种情况刘季以及能保持满面笑容,谈笑自若,坐卧有章,真的不简单。

    灌婴对刘季心中涌现一种敬佩,似乎明白为何刘季身边有那么多人跟随,仅仅一炷香的时间便见到周勃走进军帐。

    周勃道,“沛公,二次放其归去。”

    刘季点点头,笑着道,“虎贲令快入座,待破秦军,为诸将庆功。”

    周勃落座后,刘季继续与萧何、刘交等谈论如何安抚攻占的土地,攻城略地之后该如何做。

    樊哙、灌婴、夏侯婴、周勃四人饮酒分享作战经验,又过一炷香的时间,曹参走进军帐,后面却跟着一位秦将。

    灌婴望去曹参身后的哪一位秦将,不是陈夫乞是谁,居然被曹参收服了?

    刘季本来在与萧何、刘交等话聊,见曹参带着陈夫乞入帐,刘季立刻起身相迎,“陈将军,吾刘邦一向敬重壮士,请。”

    说着刘季便引陈夫乞落座,座位仅次于五位麒麟将,排列在二等,与当年随刘季起于芒砀山的壮士坐在一起。

    直到此刻灌婴才知道原来刘季采用了欲擒故纵的方略,对于陈夫乞这样的将领如何收服,实在不容易,这不是爵位和金钱能解决的,若陈夫乞认定之人自然会真心相随,若不服,那么金钱难懂其心。

    刘季见到陈夫乞是非常兴奋的,原来是刘季欲收服杠里守将陈夫乞,这才让灌婴樊哙第一次阻击,即便胜放行,第二次是周勃依旧放行,第三次曹参再次擒住陈夫乞依旧放归。

    如此三擒三纵,陈夫乞的心里开始崩塌,三次被擒可见刘季手下的战将能人之多,如此擒住又释放足见刘季爱才的诚意。

    如此三次,如果陈夫乞依旧坚持为秦将,那么秦兵亦怀疑是否与楚将有交往,不然何以每次被释放。

    杠里秦将与秦兵便慢慢有了隔阂,想回去而不得,杠里县令定然不会再相信陈夫乞,如此陈夫乞才无奈随曹参入楚营。

    刘季道,“如今为何天下各地皆起兵反秦,皆因暴秦无道,故陈将军无须心里有降楚之意,而是助天下诸侯灭秦,共建盛世!”

    陈夫乞此刻初入楚营多少有些不适应,故而看所有人皆有陌生之感,唯有看到灌婴眼神比较负责。

    刘季知晓此种话凡有将相之才者皆能明理,多余的话便不再多说,而是非常礼遇陈夫乞,不仅令其与芒砀山起事将领坐在一起,更是让其继续做将军,暂时在樊哙帐下听令。

    樊哙经常跟着刘季,这是诸将皆明了之事,这等于是直属于刘季,随刘季亲军行走。

    曹参、周勃皆孤立领兵,虽听刘季调遣,然在攻城略地时算是独当一面的将领,是有独立处置权的,然跟着刘季虽不是独立的,却是有着直属的便利。

    做多少事情,卖多少力气,立多少功,刘季能非常直观的看到,随时都有可能因功擢升,这和其他独立征战的将领需报战功不同。

    战功是不是虚报,自然有萧何、刘交等文吏管着,一旦有错影响不小。

    因而有的人羡慕陈夫乞能直接跟随刘季亲军,有人则觉得不过是刘季礼遇人才的形式,未必那么当真。

    接下来刘季便与诸将商榷如何破涉间军,绝王离南下之意,诸将众说纷纭,刘季望向陈夫乞向其问计。

    陈夫乞守杠里多年,对杠里较为熟悉,如何破杠里,击退涉间,刘季觉得陈夫乞有发言权,故而询问之。

    陈夫乞自入楚营后便默默观察刘季,见刘季待人接物虽然有时候有些傲慢还会骂人,但的确是知人善任,而且很大方,从不吝啬。

    虽然仅仅相处很短的时间,陈夫乞感觉到刘季的人格魅力,该赏则赏从不吝啬,该骂绝不姑息。

    一直没开口的陈夫乞终于开口,道,“若沛公信夫乞,吾愿为内应,回杠里带一支军出来,并于猝不及防时击涉间军。”

    此言一出,军帐内立刻安静下来,此言不是一般的冒险,若陈夫乞回杠里后紧闭城门,那么杠里再次牢固,与涉间军再次呼应,那将得不偿失。

    卢绾便建议刘季不要听其离开军帐,此时的陈夫乞已经得知一些楚军情况,若令其回城,那将是危险的。

    一旦有变这不只是又多一雍齿,但是刘季则用眼神制止卢绾再言下去,而是非常信任陈夫乞,对陈夫乞道,“季,静候夫乞佳音,何以为号?”

    陈夫乞则道,“已火为号,以鼓为进击之音,共破涉间。”

    刘季以为然,亲自为陈夫乞斟酒,送其上马,目送去向杠里奔驰而去。

    卢绾、夏侯婴等皆诧异,认为不应放陈夫乞归杠里,刘季笑道,“此将回杠里,若不响应楚军,他定死于杠里,岂能又变,请勿再言,静候便是。”

    其实按照刘季的意思是他既然已经入楚营,且已归属于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虽然雍齿背叛于他,但不是所有人皆为雍齿,他观陈夫乞不是反复之人,故信之。

    时间在烛光中度过,外面已是深夜,月暗星稀,此时的刘季已经不再中军帐内,而是亲自引军至杠里之外,左右周勃、曹参、樊哙等诸将跟随。

    夜静悄悄的,远远望去杠里城上的风灯已经暗淡许多,依旧没有任何音信,没有火把出现,没有擂鼓响起。

    这陈夫乞入杠里像是泥牛入海一样,似乎消失一般,可刘季依旧非常平静的看着杠里。

    此时樊哙有些不悦,觉得陈夫乞此人言而无信,不该放其归杠里,他请兵攻城,这次不愿再手下留情。

    刘季制止樊哙道,“休得聒噪,在此静候,不得妄动,不可因一时冲动而误大事。”

    杠里城池虽不是固若金汤,但若无内应,强攻还是需要费些周折,且难免会有伤亡,上善伐谋,兵不血刃这是刘季从张良那里学到的一课。

    攻城那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天下之大,皆攻之何时能至咸阳,若论攻伐又有谁能比得上秦始皇的一统天下,这一点不断在刘季内心发酵。

第二百六十一章 抵达安阳

    话说刘季被封武安侯西进入关,先破东郡尉军,再追击秦军部将涉间,在杠里稍稍遇阻。

    刘季如何破杠里,击涉间暂且不提,单表项羽被封长安侯随宋义北上救赵。

    项羽在范增的陪同下引军北上救赵,途中有两件事一直让项羽记忆深刻,难以抹去记忆的痕迹。

    首先一个就是他项羽与刘季的关系,在其叔父项梁没有出事之前他们合兵共同攻秦,亦取得不错的战果,不幸的是项梁战死。

    项梁之死对于项羽如同父去世,从小由项梁带大的项羽对项梁是一种特殊的感情,原超叔侄,项梁之死对于他失去的不只是一个军事依靠,更失去一个情感依靠。

    项羽是悲痛的,刘季知晓项羽的悲痛,此时的刘季亦表现的很痛苦,如同失去亲人一般,痛不欲生。

    刘季做出一个大胆决定,欲与项羽结拜为兄弟,项羽之仇亦是他刘季之仇,愿与项羽共诛章邯,为项梁复仇。

    这一点让项羽很感动,此刻骑在马上的项羽脑海里依旧在回味此种场景,刘季比项羽大很多,这是一对在外人看来的忘年之交。

    要说刘季为何与项羽结拜,此事被范增知晓后,有些不悦,范增早已看出刘季非池中之物,刘季与项羽在楚怀王面前是同等的。

    范增看得出楚怀王如何厚待刘季这是要打压项氏平衡楚国朝局,看得出刘季之所以和项羽结拜,皆是因为项梁虽败,但楚国军队大部分还在项氏的手里,还在项羽的手里。

    项羽虽然无法取代项梁在楚国中的政治地位,但是在军中却可以取代,项梁战败后散卒一部分被刘季收去,绝大部分被项羽军容纳。

    亦就是项羽在楚军中的地位还是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力,尤其是一直跟着项羽攻城略地的那些将领。

    刘季如此做,项羽一时间不明白所以,认为刘季此人很仗义,但范增却看得明白,这是在做政治筹码。

    只是刘季和范增皆没想到的是楚怀王不只是会放羊,学会了驾驭羊群,知道平衡权利,主动给刘季封侯,又给其砀郡长,令其自引砀郡兵,反而夺了项羽、吕臣的兵权。

    这一点不仅让范增措手不及,更让刘季深感意外,不用动用与项羽只见的兄弟之情,刘季便拿到了最好的封赏。

    从沛公摇身一变为武安侯,范增隐隐觉得这人未来是项家大敌,但此刻有着共同的敌人,秦,故而没有再多想,亦知此时不宜与项羽言刘季种种不好,或者言其威胁论。

    项羽骑在战马上除思虑这些,还在郁闷另一件事,那就是宋义成为了北上救赵的义军首领,成为上将军。

    项羽一度很气愤,刚开始范增劝项羽西进入关,称关中王,可是项羽内心有些不悦,这关中王凭什么让一个项氏所立的放羊娃来定,该有他项氏定。

    可如今时局不同,由不得项羽任性,项羽虽是少年气盛然亦明白此时立楚怀王弊端开始显现。

    好在有范增这位亚父为其谋划,虽诸将皆以为西入关中不利,但范增劝谏项羽入关,项羽亦同意,打算入关中灭秦,为项梁复仇。

    不过范增之谋划被一个人大破,这个人便是此时的上将军宋义,宋义为自己的前途着想,恰好楚怀王赏识他宋义之前对项梁军必败的预言,欲大大启用。

    宋义便和刘季有过一段秘密的谈话,具体谈的什么暂且不提,只是这个谈的结果出现了转折。

    楚怀王欲分楚兵为两路,一路向北救赵,一路直接西入关中灭秦,如此可分兵削弱秦军,令其无法击中兵力对付赵。

    楚怀王的提议不错,但诸别将皆以为先入关没有什么利益可图,恐如吴广、周文等一样惨被身死,当时刘季亦未主动请缨西进入关。

    毕竟一切未可知,刚刚被封侯爵的刘季对未来还是看的不是很清楚,未曾轻举妄动。

    宋义与刘季的一番谈话,改变了这一切。

    原本项羽在范增的力劝下西入关中,办成了诸老将的反对,最后楚怀王顺水推舟改项羽为北上,令人意外的是宋义却成了上将军,他项羽仅仅为次将,范增为末将。

    这是要逐渐架空项氏的节奏,而刘季成为了西进入关的统帅,一切变化的太快。

    对于北上救赵,范增知其难度,然项羽却并不怕其难,似乎心中对赵地的秦军没有其他诸将畏惧。项羽唯一生气的是宋义当了上将军。

    项羽与范增商榷过,这宋义并未真正的打过仗,不过是在其叔父项梁帐下做过谋士,说过几句话而已,最后因言中项梁兵败而被重用,这不仅让项羽不舒服,更让项氏觉察出楚怀王所释放的危险信号。

    不过不悦归不悦,项羽随军渡过济水,再过河水,经朝歌一路向北,这天便抵达安阳。

    安阳距离邯郸已经很近,距钜鹿亦不远,但是大军却突然在安阳开始就地结营。

    这个举动不仅让项羽、范增不解,更让秦军不解,围困钜鹿的王离已经有飞马报之,亦知晓诸侯援兵又多一路。

    章邯亦知晓北上援赵的楚军已经抵达安阳,再沿东北向的漳水挺进,便可渡漳水与王离交战,此时章邯亦收到楚军停止在安阳的消息。

    其余诸侯军皆为钜鹿之北驻扎,这楚军才行至安阳就停止不前,的确令人诧异。

    一天两天,项羽以为是宋义在调整军队,或者在部署渡河救赵的军事计划,三天四天,直至十几天过去后楚军依旧没有动静,项羽有些疑惑,便找亚父范增商榷。

    项羽不解道,“亚父,这宋义为何行至安阳停止不前,此会错失良机,秦围赵王甚急,若疾引兵渡河,楚击其外,赵应其内,秦军必破,何故不前,宋义不知兵事矣。”

    范增那深邃的眸子里透着一股洞穿人内心的光芒,范增道,“恐宋义志不在救赵,欲趁秦赵先斗,两败俱伤时出猎。”

    项羽则道,“秦围赵已多日,若钜鹿被攻破,秦调转马头攻楚,楚独立难支!”

    范增看着项羽,甚是欣慰,“羽儿所言,亦是吾意。”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一场大雨

    安阳城外数万军队集结,旌旗蔽日,风萧萧,江水寒,但数万将士的聚在一起没有感到一丝暖和。

    时间在流水中度过,江水一天比一天寒,一个月后楚卒们的寒气形成一层薄薄的雾在江面上飘,远观像是起了大雾。

    此时已经是公元前208年的11月,秦二世三年,天气已经渐寒,可是宋义引兵渡河的意思。

    军中开始出现一些牢骚,慢慢传至项羽、范增的耳朵里,项羽与范增再次聚在帐中商议。

    军帐内少了许多人的影子,诸如黥布、吕臣、薄将军等别将皆属宋义,故不便与项羽在军帐内议事。

    幸有曹咎、恒楚、季布、钟离昧、龙且等相商。

    龙且非常气氛道,“不知这宋义如何思虑的,总是一句承其敝,如此粮草将尽,依旧不渡河救赵,更待何时?”

    曹咎则道,“军中士卒已有怨言,此时天寒,楚兵从彭城出发多未带冬衣,这宋义当真不知士卒苦。”

    季布、钟离昧皆不悦,尤其季布怒道,“布听闻武安侯已经攻克几座城池,接连打胜仗,吾等在此却毫无作为,真气煞吾也。”

    恒楚则道,“楚兵多南方之人,并不适应北方严寒,如此恐多有冻伤,影响战斗力。”

    一直没有言语的范增终于说话,“攻陷弱赵,对秦未能造成太大损伤,亦无弊可乘。”

    项羽起身,从次将的位置上站起,斩钉截铁的道,“羽儿同意亚父所言,根本无弊可乘,只会影响战机,再拖延下去,不仅赵危楚亦危。”

    恒楚道,“宋义如此停留不前,倒是对羽将军有利。”

    龙且附和道,“吾亦如此想,只要羽弟表示自己立刻渡河北上的主张,必然得军中诸将的支持。”

    项羽点点头,忽然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寒芒,目运双瞳,威势骇人,他环视诸将道,“吾欲杀而待之,诸位意下如何?”

    诸将皆同意项羽杀之,唯有范增没有言语,项羽看向亚父范增,范增则摇摇头,“不可……”

    两字一出,诸将心凉,待听到后面四个字再燃斗志,“时机未到,还需让宋义麾下的诸别将站在羽儿这里来。”

    项羽立刻明白其中意味,道,“亚父当如何做?”

    范增便将项羽招至近前,耳语几句。

    天气越来越寒,但并没有将时间冻住,依旧在缓缓流走,直至第四十六天,天空忽然阴暗。

    本是晴空万里,此刻却乌云密布,一场大雨如天空中散落的玉珠一样洒将下来。

    一场大雨不期而至,深秋之雨不像炎炎夏日,被雨水淋湿后天放晴片刻边干,且不觉得雨水是凉的。

    可深秋之雨砸在这些兵卒身上却是有着一股透入骨髓的寒冷,那些雨中的士兵忍不住打寒战。

    这些士兵开始东张西望,想寻找避雨之地,然数万军队军帐有限,并不能保证每个人能及时避雨或入眠。

    楚卒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怨愤、恐惧、不解、郁闷、无辜、寒颤、愤怒等,这一股的情绪不断的在楚卒脸上浮现,交织在一起。

    他们怨愤这天寒之时突降这种冰凉的雨,他们本抱着一腔热血去救赵攻秦,却不解为何要在此逗留四十六天。

    后面的日子每过一天,他们便印象深刻一天。

    他们恐惧这种天会带走不少兄弟的性命,身为南方人对这种冷和雨水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恐惧。

    这些楚卒亦非常的郁闷,明明可以不用受这种风吹雨淋之苦,为何不向安阳进发,在安阳城内好过在野外露营。

    更有一种无辜和寒颤,他们认为自己是楚国的勇士,却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朋友引寒冷而受寒,不断的咳嗽。

    这些楚卒最愤怒的是他们无粮食饱,却见宋义等将领夜夜饮酒高会,他们真的怒了,自己明明在卖命却填补饱肚子,眼睁睁看着宋义等饮酒高会,酒肉不离口。

    有人劝宋义言此时粮草将近,天寒大雨,士卒皆冻伤,还是少饮酒高会。

    宋义则认为一国的上将军若无酒肉饮食,岂不令诸侯笑话,士卒终究是士卒,将毕竟自只是小将,各阶层食各自的食物,士卒欲食肉饮酒那就去做将军。

    按照宋义的理论是他是楚国北伐的上将军,饮食衣物自然不能与寻常将领同等,更别言士卒,士卒天生就是打仗卖命的。

    此言慢慢传至楚卒耳朵中,楚卒敢怒不敢言,这一切项羽和范增皆看在眼里。

    范增道,“可以进言矣。”

    大雨依旧在不断的浇筑楚营,士卒们只好抱成团,用篝火取暖,篝火在大雨下熄灭又被点燃,反反复复。

    一个雄壮的年轻人头戴斗笠,肩披蓑衣,蓑衣内是兽皮衣,明显要比这些挨冻的楚卒要暖和很多。

    篝火旁的一个士兵被冻的啧啧发抖,眼睛盯着这个年轻人的兽皮衣看,这个年轻人发现了此士兵的目光,竟然解下蓑衣,将那兽皮衣解下为其披上。

    这名士兵感动的两眼泪汪汪。

    此人真是项羽,他冒着雨不断的向中军大帐行去,那里是宋义的军帐,项羽龙行虎步,将近至军帐前他驻足不前。

    军帐内不断传出举爵饮酒的声音,只听宋义道,“来再引一爵,此酒可取暖,胜过炭火。”

    军帐内酒香扑鼻,艳舞弄影,项羽眉头微皱,他突然注意到宋义军帐前有一名执戟郎依旧在雨中淋雨,面对如此天寒大雨竟然岿然不动,项羽仔细一看乃胯下之辱韩信。

    韩信此人项羽认得,当年他来投靠其叔父,项羽就在旁边,于是解下自己身旁的蓑衣为其披上,韩信依旧未动,只是淡淡道,“多谢将军。”

    项羽这才走进军帐,项羽见这幕府的设置非常的阔气,像是一个小型的宫殿,哪有行军打仗的幕府之样,这幕府经过宋义四十多天命人搭建,此刻已然是一座小院落。

    此幕府一应齐全,该有的有,不该有的亦有,比如这歌姬,比如这小酒窖,比如这管弦之乐,比如这肉林等等。

    按照这种气派,宋义岂止要在此逗留四十天,此乃欲彻底等秦赵战斗结束兮。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与之辩论

    眼光所到之处,歌姬亭舞,五音戛然而止,侍女退却,这双瞳所蕴含的威慑令诸别将不自在起来,眼神不愿与之接触。

    侍女于慌乱之中退却屏后,余光中项羽发觉唯有黥布、薄将军、吕臣、召平四人身旁独案,未曾有侍女。

    黥布见项羽进来,眼神变化,望向项羽好像在说早该闯帐,他黥布每日食饮即将要废,再不出战他要疯掉。

    其余三人则同样的表情,宋义见项羽闯帐不悦,但脸上依旧笑呵呵,“羽将军未经禀告便已入帐,可有紧急之事?”

    只听项羽道,“吾闻秦军围赵王钜鹿久矣,人困马乏,若疾引兵渡河,楚击其外,赵应其内,必破秦军矣。”

    这是项羽当着诸将面第一次请兵渡河,诸别将面上多有兴奋之色,武将久坐渴望活动,然听到宋义之言,发亮的眼睛再次变的暗淡,甚至有些失望。

    宋义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摇头道,“不然,秦不过虮虱耳,吾观章邯军亦如虻,夫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虮虱,今秦攻赵,战胜则兵罢,吾乘其敝,若不胜,吾引兵西行,一鼓可举秦矣,故不如观秦赵先斗。”

    言至于此,宋义起身环视四周,诸将多有拍手称好者,言卿子冠军此决策甚妙。

    宋义面带微笑,走至项羽面前,“夫披坚执锐义不如公,坐而运策,公不如义。”

    此言已毕,幕府内起响亮的笑声,项羽没有生气,更无怒气,转身离开。

    就在项羽即将走出幕府,便听到宋义道,“左右。”

    两旁早闪出人来,“在。”

    宋义用足力气,厉声道,“诸如猛如虎,非令觅食,很如羊,贪如狼,贪功冒进,总之不听调遣者皆斩之。”

    此言传至项羽耳朵,项羽微微一愣便未作停留的离去。项羽走后,与宋义亲近之人立刻表现出一副鄙视的样子,“竖子岂能懂宋将军之苦心,若早有宋将军定陶何至大败,何至于损兵折将。”

    此时此刻幕府内居然一片责项梁之声,项羽并未走远且其听力非凡,将其内喧哗之意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项羽回到自己军帐内将大意告知诸军吏,龙且勃然大怒,诸将皆怒,范增则默默琢磨事情。

    范增道,“宋义绝不是与其他诸侯一样坐山观虎斗,其与高凌君交往甚密,与齐定有密谋,羽儿可遣人秘密监视。”

    很快宋义和齐国的交往不再是秘密,在冰凉的秋雨里传开,变的更凉,宋义居然派遣自己的儿子宋襄相齐,这个举动不言而喻。

    接下来的举动更令诸将震惊,作为三军主帅,卿子冠军居然离开大营,亲身去送儿子。

    冰冷的秋雨依旧在下,宋义特地命人在打造两辆车,一个是轺车,进齐时乘坐,一个是平时车驾,这次宋义和宋襄同乘一辆车。

    车驾内的温度如春,车外依旧是冰冷的秋雨,豆大的雨点依旧在噼里啪啦的下个不停。

    这俩车驾相当宽敞,里面放着青铜炭炉,不仅温暖如春更是一些酒食俱全,在里面焉知外界在下着一场大雨。

    这场大雨似乎没有影响宋襄、宋义的出行,一支精挑细选的楚兵随着这两辆车驾驶出安阳地界,向东而去。

    车驾兵马一直送到无盐,宋义这才非常不舍的望着其子车队的远去,默默擦拭眼泪。

    从安阳至齐路途遥远,宋义只是觉得他还从未让其子去如此遥远的地方,可是出使齐国太过重要,他人宋义不放心。

    宋义心道,“项氏和田氏有矛盾,吾宋义可利用之,若效果绝佳可助吾安稳楚国。”

    宋义送其子至无盐,护子心切,宋襄还未走远,宋义遣人将其叫回,欲饮酒高会做最后的送别。

    于是宋襄又饮酒一日这才离去。

    宋义与其子在无盐饮酒高会,可在安阳的天空之上依旧是冰冷的秋雨随着秋风席卷饥寒交迫的楚卒。

    楚卒之怨气更加浓郁,开始无所顾虑的议论起来,“与其饥寒之死,不如战死。”

    范增听闻军中之言,知晓时机到矣,便告知项羽转折的机会到矣,项羽便召集诸将在此将军帐内商议。

    项羽这次除常随自己征战的将领,还通知隶属于宋义之别将如黥布、薄将军、吕臣、召平等。

    令项羽意外的是绝大多数别将借至帐中,唯有个别与宋义过于亲密之人没有赴会。

    这些个别老将非常担忧项羽会聚众闹事,遣人催促宋义尽快回营。

    次将的军帐竟座无虚席,也许是地方实在太小与宋义的中军大帐无法比拟,楚军诸将还未完全落座,项羽便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项羽道,“诸公,吾等本该合力攻秦,无奈此刻却久久滞留不肯向前,现今年成饥荒,民皆贫困,何以供给吾等在此久留,士卒只能食芋菽(芋头、豆子),军中已无存粮,宋义却饮酒聚会……”

    言至此,项羽快速扫视众人观察众人表情,诸将见项羽直喊宋义之名,不称呼上将军,便知将有大事发生。

    项羽继续说道,“不引兵渡河趁赵有粮而与赵合力攻秦,却言‘承其敝’,以秦之强大攻新建赵国,势必将战胜赵国,若战国再被占领,秦将更加强大,何敝之承?”

    项羽此言得到很少的反馈,许多不满宋义停滞不前之将皆纷纷应和,皆言项羽有理,根本没什么疲惫可利用。

    见诸将皆有怨宋义之色,项羽底气更加十足,便道,“况且楚军新败,楚王坐不安席,将楚全部的兵力集中起来交予将军,国家安危,在此一举,如今不体恤士卒而谋求私利,岂非社稷之臣?”

    最后一句则是非常的大逆不道,按照军法而言这是以下犯上,言宋义非社稷之臣,可想而知项羽是什么意思,如何对待宋义。

    项羽用询问的眼神望向诸将,诸将皆言宋义为牟取私利的卑鄙小人,言宋义大摆宴席不顾士卒饥寒交迫,非肱股之臣。

    诸将竟出奇一致的站在项羽这边,即便里面有迫于形势者,然和项羽有同感的占据绝对数量,尤其是龙且、恒楚更是大骂宋义饮酒高会乃吸士卒之血。

第二百六十四章 宋义之死

    无盐城外风和日丽,可以说秋高气爽,宋义与诸军吏饮酒高会,为宋襄相齐之事践行,在宋义看来亦是庆祝。

    宋襄去相齐,若能顺顺利利做齐国的左丞相,成为仅次于右丞相的人物,那他便有齐国的力量做支撑,未来他宋义就不只是上将军那么简单,封侯拜相不在话下,甚至成为一方诸侯王。

    宋义聚爵欲与诸军吏再引一爵,却遭遇飞马来报,言项羽纠集诸将在军帐内议事,恐对上将军不利,盼望将军速回。

    闻之,宋义大怒,“竖子,胆敢趁吾不在,私自聚众。”

    宋义便怒骂便命人准备骏马,他要尽快回去,以免反客为主,出现意外。

    此时宋义的一个门客道,“军中多项梁部众,此时项羽聚将议事,恐早有预谋,非一日之事,将军不可贸然回营,当小心为上,随军而回。”

    这位门客建议宋义不要急着回去,而是随这支护送宋襄的楚兵回去,可宋义却道,“吾乃楚王所拜上将军,竖子岂能奈吾何!”

    门客见宋义不听其劝,无奈只好道,“将军回营后,万不可责难项羽,需与项氏保持良好关系。”

    宋义有些不耐烦,“吾儿即将为齐相,吾为楚将,岂能一直受制于项氏,无需多言。”

    宋义对门客建议其善待项氏从内心未加理会,然不急于归营却接纳了。

    只是宋义没有等着随军队返回,而是乘坐马车返回。

    三匹战马拉着豪华的车驾向西而去,慢慢的由晴空万里再次变得阴晴不定,等待即将进入安阳地界时已经下起小雨。

    宋义坐在车厢内感叹,“世间真是奇妙,东方是晴空万里,这安阳却是天寒大雨。”

    在宋义的感叹之间,三匹战马已经拉着宋义进入安阳,此时天空的雨下的越加大,密集豆大的雨点不仅影响宋义的视线,还影响着马匹奔跑的速度,影响马匹的视线,在这个时候如果不是很棒的车夫定会迷路。

    真个天空是昏暗的,大雨之中宋义终于看到点点亮光,那是营帐内的风灯,亦或是篝火。

    帐外是无法升起篝火,唯有帐内还能火光闪烁。

    宋义回到营地后,他听从其门客的意见未曾去责难项羽,亦非去打扰项羽秋雨之中与诸将的会谈。

    不过宋义急切回营的消息快速传开,传至项羽军帐内令这场会让早早结束。

    等到诸将散去后,帐内只留下项羽的五虎大将龙且、恒楚、黥布、季布、钟离昧以及项梁曾经的部将曹咎等。

    范增与项羽商议如何夺权,将宋义架空,商量许久没有很好的办法,诸将亦不知如何做,此时项羽却直截了当道,“拿国家之利谋取私利,如此奸臣当斩杀,留着何用!”

    项羽此言领众人短时间沉默不言,这让许多人想起当初项梁在会稽起事时,项羽怒斩殷通之事,斩殷通起事,莫非这次项羽要效仿之前的办法,斩宋义夺将权?

    龙且、黥布皆以为可行,其余诸将认为宋义此人不死,将来定会卷土重来,始终是个麻烦。

    别人的意见,项羽不会太在意,可是有一个人他不能不在意,那便是范增。

    项羽看向范增,眼神中皆是询问之意。

    范增却道,“宋义乃楚怀王之心腹,不除之必然反扑。”

    范增之言所涵盖的意思不言而喻,他亦是支持项羽杀宋义夺权,如此方能掌控这支楚军,及时的把握战机。

    帐外的雨依旧在下,只是小了许多。

    范增言毕后,范增与诸将便回去休息,唯有龙且、恒楚留在帐中与项羽商量如何实行斩将夺权。

    宋义身边有卫兵,且有死党跟随,欲杀之必然要找准机会,否则恐有反杀的危险。

    不知为何项羽感到杀宋义要比杀殷通要难,他能感觉到自己有些许紧张,他攻城略地杀秦兵毫无畏惧,内心没有一丝波动,甚至在屠城时内心亦仅仅起一波涟漪而已,可是要杀宋义,项羽变得很紧张。

    务必一击必中,这是项羽必须要做的,项氏家族的荣耀因为宋义的出现间接的发生变化,若再令宋氏在楚国发展下去,难免不会出现三家分晋的情况。

    龙且、恒楚在脑海里不断思索着各种可能,在宋义睡觉时杀,或者在宋义饮酒时突然袭击,或在宋义狩猎时杀等等场景,皆被他们思虑一遍。

    最后各种刺杀场景慢慢从项羽的脑海里退去,只留下一个想法,那便是晨朝上将军时杀之。

    欲杀宋义需先靠近,其他场景接近皆有不妥,恐引起宋义之疑心,然早晨朝见上将军这等礼节却是最佳的掩饰。

    最终令项羽决定如此做的一个原因便是他项羽虽然讨厌宋义,然礼节项羽未曾断,此时却排上用场。

    商定后已经是深夜,龙且、恒楚直接留在项羽帐中,留在前厅,后面是项羽与虞姬所在之地。

    项羽留龙且、恒楚在此,一是不愿节外生枝,此时在外走动会引起他人注意。

    龙且、恒楚一想到明日清晨项羽要杀宋义,他们二人便再亦无法入眠,彻底无法安眠,可项羽却下榻上立刻呼呼大睡。

    第二日清晨,秋雨没有停歇,依旧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了许多,但清晨的雨滴在身上更加的冰凉。

    项羽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慢慢向中军大帐走去,途中士兵皆知每日晨诸将会朝见宋义,此项羽自北征后亦在朝见之列,故而楚卒见项羽皆行军礼,优先为项羽报,“项将军来朝见。”

    军帐内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像是刚睡醒,又像是在梦游不曾醒过一样,“请进。”

    项羽持剑欲进帐,帐前宋义的卫士拦下,“卸下兵器。”

    项羽微笑,看着他们卸下长剑,大步进入宋义军帐。

    至帐中项羽的眼神瞄向兵器架上的那把锋利宝剑,这是宋义较为喜爱的一把宝剑,是其子特地为其在民间搜罗的。

    项羽透过纱幔隐隐约约见宋义躺在塌上,身旁正搂着姬妾,似乎还未完全清醒。

    忽然间,项羽目运双瞳,一步上前拔出兵器架上的宝剑,帐外卫士发觉项羽拔剑震惊,欲进账提醒宋义。

    只见项羽一个纵跃便已至宋义塌前,一把明晃晃的宝剑砍向宋义的脖颈。

第二百六十五章 斩草除根

    明晃晃的宝剑射出的寒光令宋义惊醒,一双眼睛瞪的滚圆,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锋利的刀刃。

    寒光一闪,宋义的头颅便被项羽斩下,宋义身旁的姬妾还未发觉异样,只是非常不悦的看向项羽,似乎很讨厌项羽在打搅她的美梦。

    这姬妾欲训斥项羽,却发觉手上黏糊糊的,低头一看不知何时手上已沾满血,榻上亦是。

    姬妾惊叫一声,晕死过去,项羽二话不说将姬妾头颅亦斩下。

    项羽拎着宋义的头颅走出帐外。

    帐外秋雨依旧淅淅沥沥在下,夏日的暑热夹杂在秋雨中似乎不愿离去。

    帐内的惊呼声早就引来诸军吏前来查看情况,诸将远远望去见帐外站着两位虎将,右为龙且,左为恒楚,各自怒目而视,手持宝剑,龙且更是一手按剑一手握戟。

    地上躺着几人,有的为卒,有的为吏,皆是不长眼被龙且斩杀就是被恒楚刺死。

    说亦奇怪。项羽斩杀宋义拎着其头颅走出帐外,天空中的秋雨居然停了。

    项羽至军中,站于阶上,恒楚、龙且陪伴左右,范增引诸军吏至项羽前。

    项羽语气冰冷,“宋义与齐密谋反楚,欲与齐分楚,楚王暗中令羽诛之。”

    项羽的话很简短,却很有威胁力,手上的宋义首级依旧在滴血。

    诸将早已知晓项羽神勇,皆慑服,莫敢枝梧,有几个胆大的偷偷瞄向当阳君黥布、薄将军、吕臣、召平四人,尤其是黥布和吕臣那地位不一般。

    吕臣更是和项羽曾平起平坐,诸将想看这几位的态度,吕臣则道,“首立楚者,乃羽将军家也,今将军诛乱耳。”

    黥布亦道,“杀之甚然,否则吾等皆被秦屠戮。”

    薄将军亦支持项羽道,“将军诛乱矣!”

    召平同样支持,诸将见这几位恨角色的态度,便再无他心,皆曰:“首立楚者,将军家也,今将军诛乱。”

    项羽见军中稳定,心中大定,范增见诸将皆拥立项氏,悬着的心才安定下来。

    这事毕竟是一场军变,再进一步言,此乃一场政变,不流血是不可能的,范增亦感到吃惊和欣慰,杀宋义一人便结束了这场政变。

    范增默默感到庆幸,庆幸宋义在楚军根基不稳,不然这将是一场风暴,很可能在强秦到来之前便被自己吞没。

    项羽宣告宋义与齐谋反楚,军中一阵骚动,但很快便恢复平静,如同一个石子丢在浅水里未形成水波便消失不见。

    骚动过后便是一阵的议论,言论和口音虽不一然渐渐趋于一致,有黥布、薄将军提出大家一致认为当共立项羽为假上将军。

    宋义所在的中军大帐已被拆除,项羽所在的军帐被扩建,诸将吏立于帐前,皆曰:“请羽将军为假上将军。”

    范增面容肃然,然内心喜悦,羽儿若为上将军,他的计谋和抱负变能施展,更能报项梁知遇之恩。

    项羽欣然接纳,诸将欲饮酒祝贺被项羽拒绝,范增更加拒绝宋义饮酒高会的陋习继续存在军中,他此刻满脑子想的是如何辅佐项羽,助项羽成就伟业。

    至于是帝业还是霸业,范增曾试探,虽有些偏向霸业,但毕竟时间尚早,是霸业还是帝业可以慢慢引导。

    现在为了项羽,范增彻底做起亚父,为项羽的前途与安慰着想,“羽儿,斩草需除根,已杀宋义,其子宋襄不可留。”

    项羽斩杀宋义后,诸如龙且、恒楚、季布等为项羽扫除障碍而开心,唯有范增一直眉头不展,直到此刻龙且等亲近之将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项羽亦猛然惊醒,宋义虽然已经斩杀,但问题远远还解决,此刻他还不是上将军,楚怀王在得知宋义已死会不会再派一个上将军过来,未可知。

    宋襄按时间推算已将至齐国,若宋襄得知其父被杀,定会向齐王请兵复仇,先不言齐王是否借兵,终究是个祸患。项羽欲为叔父报仇的心情非常强烈,此情推及宋襄,他感觉到仇恨的力量,当真斩草要除根。

    宽阔的大道,幽暗的天空,两旁的虬枝明显与安阳不同,亦和彭城不同。大道上一辆马车缓缓驶行,嗒嗒的马蹄声敲击着地面。

    这条大道直接通往齐国边界,踏入齐国境内后宋襄送了一口气,满面笑容,如果此刻不是浅夜,他真想换乘轺车欣赏一下齐国的风景。

    这辆豪华车驾是宋义特地为其子打造的,令他相齐的途中能更加舒适,车子两旁的树叶层层叠叠,月光通过树叶洒落在车驾上。

    忽然马蹄声在空旷的原野响起,这道声音来自马车前方的一条小道,几匹快马沿着小道疾驰而来。

    快马如一道残影划过,携带的一阵风摇曳着路旁的柳枝。

    快马上的人皆一身黑衣,忽然几名骑士纵身一跃离开马背,居然非常巧妙的跳到树枝上。

    两旁的树枝一阵阵的晃动,几个黑色的人影居然在树枝之间跳跃,片刻之间便消失在黑夜中。

    剩余几匹战马继续向宋襄的车驾疾驰而去,在奔逃的过程中,这些黑衣勇士皆拿出背上的硬弓。

    嗖!嗖!嗖!

    三支箭矢破空而来,直接飞向宋襄所在的马车。

    三支箭居然是同一个人射出的。

    分别从马车的上中下三个位置射入。

    噌的一声,箭矢没入车厢的木质上,发出嗡的声音。

    三支箭,两支射入车厢,却发出当当的声音。

    这三支箭像是开了一个头,紧跟着是一支支箭矢射向车厢以及车厢周围的甲士。

    护卫宋襄的士卒早已发觉有人来偷袭,皆挥刀挡箭,虽然勇猛异常,可惜还是被黑衣人的箭矢一个个射中。

    一声声闷响后,便是护卫甲士倒地。

    马车周围的树枝忽然一阵阵晃动,一道道黑影如飞鸟一般疾掠而下,明晃晃的长刀直接砍向最后几名护卫车厢的甲士。

    长刀直上而下,直接将这些甲士的脑袋削掉。

    几乎是一瞬间,这几名从树上掠下的黑衣人便将近身护卫处理掉。

    此时的月躲在了云中,星星亦惧怕的锁在云层内,但还是偶尔探头看看,洒下一片星辉。星空下的战场很惨烈,来的凶猛结束的亦快。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各有天命

    齐国边境还在安阳之北,天气更加寒冷,此时的风就像是刀割一样,令人生疼。

    宋襄乘坐马车走了十几天才到达齐国境地,准备换上轺车入临淄见齐王,谁知他再亦没有此机会。

    不是月黑风高,而是月暗星稀,车子停在大道上,黑衣人慢慢靠近这辆马车,马车内的主人正是宋襄。

    此时的宋襄面如灰色,精神受到打击,但此刻却异常冷静,他猜到可能会有此种情况发生。

    没想到那么快!

    更不会想到宋义早就先他而走。

    宋襄其实没做错什么,算不上恶人,更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唯一的错误就是成为宋义的儿子,但他不后悔,即是悲哀的又是幸运的,宋襄这么感叹者。

    或许这就是他宋襄的命,他成为上将军之子本来是前途无量,但亦知晓其父成为楚怀王打压项氏的棋子后就必然有这么一天。

    宋襄想过日后难以再过平静的日子,只是未曾想过会那么快。

    这些黑衣人慢慢靠近,忽然一个黑衣人跳起,挥动明晃晃的长刀砍向车厢。

    呼啦一声,车厢被砍散,可见其力道是如何的霸道,力气虽大却没有找到巧妙之处,刀没有直接见车厢砍的四分五裂,倒是露出里面的铜板来。

    为首的黑衣人这才发现难怪弓箭无法射入其内,发出当当的声音,里面居然夹着一层铜板。

    宋义果然是很爱这个儿子,可惜铜板挡得了弓箭挡不住人心,更是挡不住恐惧,宋襄本是一个爱读书的好孩子,被其父宋义赶上了架。

    宋义成为上将军感觉还是不够安全,深怕哪一天会失去楚王的恩典,一旦失宠,那么到手的荣华富贵便烟消云散,这才想不能将宝压在一个地方。

    宋襄相齐就成了他宋义的第二步棋,只是没想到他的第一步棋还未下完就退场矣。

    宋襄从残破不全的车厢走出,看着四周躺着的士卒,流血满地,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血,却是第一次感到恐惧,他在战场中跟随过宋义,学过很多行军打仗的东西,见过不少流血。

    这是没想到此刻他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再亦见不到明日的初阳,宋襄内心是恐惧的,但他读书的气节还在。

    看到这些追击而来的刺客,他预感到自己的父亲定是凶多吉少,宋襄道,“汝等何人派来刺杀吾。”

    黑衣人没有言语。

    刀光一闪,一柄长刀插入宋襄的地面。

    为首的黑衣人见文弱书生的宋襄居然依旧立足很稳,没有被吓到,倒是有些意外。

    人不怕死那是谎言,若不是太痛苦谁不想活着。

    宋襄的手微微颤抖,但无伤大雅,道,“如此之看,吾父定是遇害,楚终究逃不过内乱。”

    黑衣人蒙着面,看不清面容,那双眼睛却分外明亮,眼中有一丝冷笑,“乱楚者宋义也。”

    宋襄不解,“何以断言乱楚者乃吾宋氏父子。”

    黑衣人不再理会宋襄的不解,用手指指那柄刀,“自裁留个全身。”

    宋襄忽然哈哈大笑,“世事本无对错,人心不过为己而已,武力解决不了全部问题,吾观项羽心胸,未来必受因果所累。”

    笑毕,拔出长刀,刀光一闪,脖颈处便渗出血来,噗通一声倒地,宋襄的身躯在地上扭动了几下,最后彻底不再动弹。

    在宋襄来齐之前,他曾幻想过美好的生活,其父宋义能出将入相,他宋襄只需做个醉心于学问的学子,后来受宋义的调配,他同意相齐,毕竟齐国曾经是学术的发源地之一。

    在战国时代百家争鸣时,就属齐、魏、赵三个国家最为璀璨,当然要说文学的成就自然少不了楚辞,更是少不了屈原,但是要说天下学问的根源在哪,大家多认为在东方的齐国,在中原的魏国。

    相齐之后,宋襄想着将来灭秦之后,他便劝齐王息武弄文,只是他的这番想法彻底消散在齐地。

    齐地对读书人非常的敬重,这些黑衣人走后,路过的行人将其包裹内有书简,认定是读书人便将其埋葬。

    在安阳,项羽是要斩草除根,然何时斩草除根他与亚父产生分歧。

    项羽对齐没好感,当初不与楚合力攻秦,求助田氏后却恩将仇报,现在如果让宋襄入齐,鼓动齐王来攻楚,那么便能将齐孤立,让天下知晓齐的本性如秦,当时候来个诸侯联军伐齐。

    不过这个想法太过冒险,范增不同意,此时秦依旧很强盛,如果再树一劲敌,那么就不利于诸侯。

    为此两人争的面红耳赤,最后项羽喊了一声亚父便转身离开,范增则默默道,“必须县斩草除根,希望羽儿能明白亚父的心。”

    言毕,范增挥挥手,黥布从帐外走出,范增道,“羽儿心慈,这宋襄必不可留,多留一日便对诸侯联军破秦造成潜在危机。”

    黥布道,“放心吧,羽将军不能做不愿做的,吾黥布替之完成。”

    范增道,“黥将军,汝亲自挑选精壮武士,务必在宋襄面见齐王之前杀之。”

    黥布道,“诺。”

    黥布领命而去,恒楚进帐,向范增施礼,范增道,“范先生是不是要准备渡河?”

    范增摇摇头。

    恒楚疑惑,“还不渡河?”

    范增道,“所谓名不正言不顺,楚怀王终究是楚怀王,宋义即便被杀依旧是上将军,羽儿只是假上将军。”

    恒楚一听便明白范增之意,“需要恒楚做什么,范老先生尽管吩咐。”

    范增道,“此事还真的需要恒楚将军亲自去办。”

    恒楚洗耳恭听,范增讲的仔细,两人一人讲一人听。

    恒楚的神色越来越凝重,越发觉得此事非常小可。

    范增说到最后强调道,“务必让楚怀王下诏书,名正言顺!”

    恒楚单膝下跪,领命道,“请范老先生放心,恒楚定能妥善处理此事。”

    安阳距离彭城距离较远,为争取进兵的最佳战机,恒楚引轻骑疾速南下奔向彭城。

    此时的彭城王宫内还是歌舞升平,还是那么的惬意,楚怀王熊心第一次感觉到了当王的滋味。

    身边没有项梁颐指气使,没有项羽的威慑,不用再看项氏的脸色,熊心感觉如获得新生一样。

第二百六十七章 云端深渊

    少了枷锁,多了一些自由,没有大山压顶的感觉,楚怀王熊心感觉自己真的成了楚怀王。

    自从称王后,这是熊心过的最后舒适的四十六天,项氏的不断削弱让他走路来腰板挺直,选拔忠臣宋义和扶持刘季,让他彻底治愈失眠的症状。

    曾经牧羊的他不敢大声言语,熊心之言无人会在意,但这四十六天熊心感觉到了语言的魅力。

    饮食衣行,只要熊心张张口,下面的人无不精心准备,熊心真的很舒畅,短短的四十几天熊心的体重增了许多。

    身体渐渐肥胖起来,体胖心宽,慢慢的熊心开始忘记自己是一个放羊娃,忘记自己还是一个初立的怀王,虽然他被立为楚王仅仅才四五个月,但是却感觉像是经历了许久一样,他感觉自己已经忘记牧羊的情景,忘记牧羊的味道。

    熊心第一次放宽心去享受宫廷生活,他去姬妾住处的次数开始增加,频率越来越频繁。

    这天熊心从美姬的塌上起来后,由美姬服侍洗漱后开始去上朝,刚出寝宫门遇见急匆匆的小宫女,差点要撞在一起。

    熊心很久没见到如此慌张不懂规矩的宫女,不仅有些发怒,“何事惊慌?”

    宫女怯怯道,“恒楚……恒楚将军已进宫。”

    熊心有些难以相信听到的,“汝再言一遍。”

    宫女依旧怯怯道,“恒楚将军。”

    熊心自言道,“怎么可能?”

    恒楚此时不是在随宋义北上救赵嘛,怎么突然回彭城呢。

    一个将军在大王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回到彭城,这是一件不太妙的事情。

    有两种可能,一是北上救赵遇到事情故而恒楚回彭城,二是这恒楚奉项羽之命前来讨什么东西。

    熊心此刻才从一个尊贵的王一下子跌到那个放羊娃的身份,只有想到项羽,想到项氏,他便始终无法忘怀自己是牧羊娃。

    熊心很讨厌这个感觉,很讨厌自己牧羊的身份,他不愿记起这个身份,自然不愿见到项羽,不想听到有关项羽的消息。

    恒楚恰恰代表着项羽。

    熊心不悦道,“引路。”

    这宫女起身,急忙为熊心引路。

    宫殿的书房内,熊心见到了恒楚,恒楚一身的甲胄,腰间悬着长剑,身旁还有几位勇士,皆身披甲胄,这个架势让熊心感到一股自然的压力。

    此刻熊心很不愿进这个书房,平时他很愿意来这里,在这里读书,学习王者之道,让博学之士传授他王者之道,身旁还有侍女服侍,更与姬妾时不时送来点心,相对于政事堂,熊心更喜欢在这里处理政务。

    此时此刻的书房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压力。

    恒楚在楚还未立时便已是项家军的老将,更是楚国建立后的战将之一,地位在军中很有威望,在朝中自有一方势力,多为项羽势力。

    恒楚归彭城,诸将中有一多半前来拜访,恒楚皆谢绝,稍作休息便直入王宫,进入这书房,等待熊心的接见。

    说是接见,不过是恒楚自行选择见楚王的地点。

    熊心眉头皱了皱,踏步进入书房,恒楚躬身行礼,其余勇士皆曰:“拜见吾王。”

    书房内响起甲胄摩擦的声音,这种声音熊心听着有些不自然,这和侍女银铃般的声音不同,和姬妾的奉承之音又不同,更和甜蜜之音不同。

    熊心道,“恒将军辛苦矣,前方战事如何?”

    恒楚躬身欲言,熊心立刻道,“恒将军快坐下,坐下再讲不迟。”

    恒楚亦不客气,直接安坐在长案前,恒楚道,“末将正欲禀告吾王,宋义与齐谋反楚,项将军为楚担忧,故诛之,国不可无君,三军不可无帅,吾王请尽快换命上将军。”

    恒楚没有直言令楚怀王命项羽为上将军,欲观其反应,毕竟他恒楚随项羽北上救赵四十多天,彭城是何形式他不知,不敢太过造次。

    然令恒楚心安的唯有王宫外那三千精锐甲士,只要他恒楚稍有不测,这三千甲士立刻便能攻入王宫斩杀逆贼。

    这是恒楚给整个彭城传达的消息,故而那些与宋义有旧,怀王老臣皆不敢轻举妄动,没有兵权一切等于空。

    熊心虽然将兵权收归自己所掌,然再次分派下去后却出现很棘手的问题,大权下方,本是亲信宋义掌兵,无奈此刻听闻宋义居然被杀。

    什么与齐谋反楚,不过是项羽一家之言,不过是托词而已,然他熊心能如何?

    熊心听闻恒楚快马回彭城,知其有事,内心亦有预感将有事情,然没想到是宋义被杀之事,更没有料到宋义被杀这个消息还未传至彭城,恒楚已至王宫。

    闻之,熊心大惊,双腿不听使唤的颤抖,双腿忍不住的抖动,不只是愤怒还是恐惧,项羽敢杀自己所命上将军,那么就等于自此他项氏正是与楚王决裂,不再做任何掩饰和忍让。

    假如消息先至彭城,哪怕仅仅快一个时辰,他熊心亦可有所准备,不管是准备诛杀叛贼,还是再派遣一命将军为帅,总之都有一个商量的余地,此刻却毫无回旋余地。

    军中除宋义外,熊心还安插不少自己的暗棋,随时监视和回报军中之事,当他听闻宋义逗留四十几天不前进,起初还不悦,后经过宋义的一番解释他才心安。

    宋义的解释时坐收渔翁之利,联合齐一举将秦赵皆灭之,如此便能定天下,他楚怀王便能成为天下霸主,为联合齐国宋义甚至建议熊心将田荣痛恨的田假交予田荣,与齐联合攻秦。

    此等计谋熊心甚为有理,绝对采纳宋义建议,坐等天下大定,自己成为天下诸侯霸主。

    在军中传回消息言项羽与宋义论策略,项羽被宋义压制,且被宋义数落一番不敢言语,他熊心彻底放心,认为项氏不会再起来,作战如此凶猛的项羽皆服从于宋义,那么项氏自然不会再翻身,他熊心可以安坐王位,甚为开心。

    那种感觉就像在天上,在云端。

    此刻听闻宋义被项羽所斩,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兵权再次回落项氏,这如同坠入深渊。

    一时云端,一时深渊。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复命上将

    熊心看着书房内的甲士,还有恒楚手中的长剑,他自知如果不任命项羽为上将军,他今日无法走出这书房。

    彭城虽然有近万守军护卫,王宫更有上千甲士由他熊心亲自统领,然这些皆为远水,解救不了近火。

    外面的兵再多,奔跑的速度再快,决然快不过恒楚的剑。

    熊心心中无奈,脸上则露出很惊讶的神色,接着便是摇头叹息,一种悔过的样子。

    惊讶神色自然是惊讶于宋义的谋反,叹息自然是悔恨自己被宋义表象所蒙蔽,熊心不断忏悔自己错信宋义差点断送楚国,他熊心自认领罚。

    熊心道,“项将军神勇,攻城略地屡立战功,今已诛乱,当领三军为上将军。”

    熊心嘴上如此言,可内心却痛苦无比,任命项羽为上将军那等于将好不容易收回的兵权再次归还于项氏。

    这等于再次面临王位虚空的境地,他的这个王将再次被架空,什么时候再次变回货真价实的王,他不知,这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

    若项羽北上救赵失败,他亦可以借此斩之,若成功势必功高震主,那还有他熊心什么事情,恐怕会被发配到偏远地带。

    再看恒楚的凌厉眼神,那闪烁着寒光的矛戈,由不得他不使项羽为上将军。

    恒楚见熊心言欲命项羽为上将军,立刻拿出帛书,放于怀王面前,怀王低头看了一眼,见上面早就写好封项羽为上将军之言,只是还差一个王印。

    就等着他楚怀王盖印。

    楚怀王忽然又明白一件事,难怪恒楚会选择在书房见他,平时他皆是在书房办公,楚王印绶就在书房。

    熊心内心苦笑,“不过需要一个王印而已。”

    熊心便亲自拿出一个宝匣,打开后里面是有黄布裹着的印绶,熊心拨开黄布,看了看这印绶。

    步履缓慢的走至任命诏书前,熊心望着这帛书,若是将印绶盖上就再亦无法反悔,没有回旋的余地,项羽将成为名正言顺的上将军,他的王位下将再次燃起炭火。

    恒楚见熊心有些犹豫,便大步上前,手里紧握宝剑,随时有拔出宝剑的意味,熊心感觉到恒楚至近前,心跳加速,若不盖印恐怕就此他命休矣。

    楚王后裔其实不止他一人,在民间还有散落,到时项羽再立一个听话的楚王,那么他连一个富贵生活亦难得。

    初为王不适应,久为王便上瘾,他已经对王的生活有了眷恋,这种美酒佳人相伴的生活他还没过够。

    熊心便双手向下一送,狠狠的盖在上面。

    盖上印绶后,熊心拿着诏书道,“今羽为上将军,当阳君、薄将军皆属羽,望三军合力救赵,早日破秦。”

    恒楚接过诏书,躬身领命,“吾王英明,末将自当亲面上将军,将大王之言转达。”

    恒楚向周围的甲士挥挥手,片刻间书房便冷冷清清,只剩下楚怀王熊心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完了!

    这下又变成一个被架空的楚王。

    不甘心,不愿相信。

    明明已经夺其兵权,为何突然峰回路转。

    为什么?

    熊心想不通。

    此时一个宫女进书房,欲给楚王熊心送点心,熊心大怒道,“出去!”

    宫女吓得花容失色,急忙退出去。

    红日已渐渐高升,书房内变得透亮,书房内的炭火将要燃尽,此时一小太监走进房间欲加炭火,熊心看到炭火便觉得屁股下发烫。

    觉得坐卧不宁,熊心再次发怒,“滚出去!”

    小太监吓得一溜烟跑掉。

    熊心此刻就想静静的待着,他曾认为已经初步掌握王者之道,已经渐渐掌控楚国政局,他已然是一位真正的楚王,一个恢复祖业的王者,更是南方诸侯的盟主。

    可是这一切就在一瞬间化为泡影,熊心有些受不住,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抽干一样,原本还精力旺盛的他此刻像是焉了的茄子。

    不过一夜之间的事情,怎么就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怀王熊心有些力不从心,有能力者不敢信任,能信任者却不堪大任,熊心有些累了。

    想在书房好好休息一下。

    熊心的眼皮很沉,他很想睡去。

    一道声音在他耳旁响起,“如此便灰心耳?”

    这道声音让渐渐失去意识的熊心一下清醒,他睁开看是何人,见是灰伯走进书房,手里捧着一鼎炖羊肉。

    香气逼人,熊心精神一震,顿时独自咕咕直叫,这才发觉还未进餐,嘴里泛酸水,看着一脸慈祥的灰伯,熊心感到很温暖。

    铜炉中的炭火即将熄灭,书房里有些湿冷,看到灰伯的笑容熊心感到很暖和。

    熊心惭愧道,“熊心又让灰伯担心,甚是不该。”

    灰伯笑道,“孩子,可知何为王者?”

    熊心道,“熊心洗耳恭听,愿聆听灰伯教诲。”

    灰伯露出慈祥的笑容看着熊心,“吾虽不是王者,不懂何为王,然吾服侍过最后一位楚王,他曾经言,克己守勤,忍常人不能忍,勿行常人所做,永不言弃,吾命由吾不由天,便是天命,方是王者。”

    最后一句吾命由吾不由天,便是天命,方是王者,此言令熊心颓废之色一扫而光,这一句如醍醐灌顶,更如一剂良药。

    没错,宋义是被项羽所斩,然不是还有刘季、陈婴等诸多老臣,更有诸多终于王室的老将在,岂能将王室的兴衰寄托在一人之上。

    欲摆脱项氏之掌控,熊希当永不言弃,当忍常人不能忍,若由天命他岂能当上楚王,他熊心必须要做好时时与项氏做斗争的准备。

    一个宋义被拔掉,还可以再扶持几个宋义,总之为他王族的未来,他熊心不能倒下。

    寻常之将倒下不会累及家族,若他熊心倒下,那么楚国王族将彻底淹没在尘埃中,从此天下再亦没有他们的位置。

    思虑至此,熊心脸上露出笑容,如浴春风,“多谢灰伯。”

    灰伯见熊心恢复斗志,笑了笑,“书房湿冷,还不快添些木炭,老夫吾快冻僵矣。”

    熊心此时才意识到书房内的湿冷,哈哈大笑,“来人。”

    早有宫女应声,前来听从熊心吩咐。

    熊心命人加炭,他与灰伯一起饮酒食肉,共商接下来将如何应对兵权的变化。

第二百六十九章 幽怨陈馀

    项羽杀宋义后,立刻有范增安排派出两支人马一路南下彭城报命于怀王,一路东追宋襄至齐。

    冷兵器时代,时间意味着战机,意味着胜败,尤为重要,故再斩杀宋义的那一刻范增便做好了后面的准备。

    在范增看来不能给怀王反应准备的机会,怀王熊心虽是自己游说项梁所立,然他对怀王没有很好的感觉,以范增的眼光观之,怀王不是一代明主,更不是一代霸主。

    宋义不是一位懂兵的将帅,范增看得出,然怀王却被一句预判之言所迷惑,竟深信宋义是强过项羽的将帅。

    故范增亦认为怀王有私心,为权利平衡任一名无功之人为统帅,说的好听乃知人善任,破格提拔,言之不善,乃心胸狭隘,为权利平衡不顾三军死活。

    由于宋义的滞留四十六日不进,这可害苦了在钜鹿的张耳和赵王歇。

    天寒大雨,钜鹿城内外交困,外有秦兵围困,雨停便是猛攻,暴雨之下城内却是困苦不堪。

    坚守数月后,钜鹿城内食尽兵少,岌岌可危,钜鹿城内的一座高山上一位中年人面容憔悴,神色暗淡,像是多日未曾进食一样。

    这位中年人观容貌约莫五十五六的样子,须发皆灰白,其身旁还有另一位青年人,此人显得稍微年轻些,正不断的张望远处。

    这位须发灰白的中年人正在观竹简,观之大怒,用手欲掰断竹简,发现坚硬,便投掷地上,欲脚踩断。

    “丞相何故大怒?”

    说话之人乃赵王歇,大怒的中年人自然是赵相张耳,张耳气呼呼的,“臣数次催促陈馀进兵,先前陈馀自言兵少,不敌秦,不肯向前,吾理解,如今已数月,诸侯援军已经入赵地,他还在等什么!”

    赵王歇此时亦对陈馀颇为失望,然他不愿见将相不和,赵国本是新建,若再将相不和将会内外交困,为此赵王歇希望能劝解两人,道,“王离兵二十万,陈将军仅引数万兵,自知不敌倒是情理之中。”

    张耳道,“吾王无需为陈馀开脱,此人坐拥数万兵马与诸侯共击秦,虽不一定能胜,然定能缓解秦攻城之急。”

    张耳与赵王歇自钜鹿城内最高的山上北望,已见到燕国、齐国的旗帜,南面的楚军已至安阳,虽不知为何滞留安阳四十几日然楚兵可威慑章邯军,令其不敢妄动。

    此时陈馀若与已至钜鹿北的齐、燕联合攻秦,秦必定回防,无暇再继续攻城。

    钜鹿城内天寒大雨,存粮又耗尽,士兵伤亡惨重,饥寒交迫恐难以再支撑,再看城外王离军,粮食却由甬道源源不断输送。

    张耳幽怨陈馀,“钜鹿之北诸侯联军已至十万左右,虽不知能否破秦,然绝其甬道,断秦粮草足以,何故不前!”

    越想越怒,张耳命张黡、陈泽火速来见。

    秋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令整个小山上湿气很重,但草木一新,花草更加鲜艳,不过深秋之雨过后,落叶纷飞,某些花朵便败落。

    一支艳丽的花朵终究抵不过秋雨与秋风的洗礼,安然退场。

    张黡、陈泽顶盔贯甲,飞马来见张耳,远远的见到张耳便飞身下马。

    张耳见二将至,面上的怒意才渐渐消散,随着二将前来的还有一人。

    见到此人张耳的怒意彻底消散,见到此人张耳的心情才稍稍好转,此人便是申阳,算是张耳的知己,比较能懂张耳。

    赵王歇见到申阳微笑道,“申卿鞍马劳顿,孤感念申卿为赵国呕心沥血。”

    赵王歇为何见到申阳如此礼遇,皆是因为申阳谏张耳、陈馀立赵歇为赵王,故心存感激。

    申阳笑道,“赵王言重,谬赞矣,臣不过尽本职而已。”

    申阳见到张耳,见张耳脸色苍白,知其刚生过气,便道,“丞相保重身体,勿过于气恼,此间事情交予臣即刻,丞相与吾王当立刻休息,人不眠不休三日必然生病,现今赵国危机,丞相与赵王岂能有事。”

    申阳的劝言令张耳将怒意完全忘却,唯有此刻言至入眠这才有一股睡意袭来,打了一个哈欠,赵王亦哈气连连。

    两人的确是三天二夜未曾合眼,此刻皆困意来袭。

    张耳怨怒陈馀不进兵救助,便将自己的意思告知张黡、陈泽二将,二将闻之有些不太相信,两人楞在当场。

    张黡疑惑道,“果真如此之言?”

    张耳点点头,“原封不动的传达。”

    张黡、陈泽两人面面相觑。

    “还愣着作甚,能否顺利突围?”

    张黡、陈泽点头,“突围不成问题。”

    张耳道,“汝二将至陈馀军中,若陈馀依旧不愿进兵,可伺机夺其兵权,汝二人领兵救赵。”

    张黡、陈泽领命道,“诺。”

    秋雨阵阵,说停便停,雨水停歇,秦兵居然亦停歇,没有再发动进攻。

    二十万秦军围困钜鹿,似乎插翅难飞,大目标难以在秦军的围困下脱险,然小目标却往往最易忽略。

    如同能观牛羊,不见蝼蚁一样,张黡、陈泽二将没有引兵出城杀出重围,而是采取非常危险的方法。

    二人换穿秦兵甲胄,选择一小波攻城退去时伙同秦兵一同撤离钜鹿城下。

    张黡、陈泽二人默默跟在秦兵之后,眼见远离钜鹿即将进入秦营,二人趁两旁杂草丛生,假意小解,钻进芦草。

    一离开秦兵的视线,二人像是脱缰的麋鹿,快速向钜鹿北奔去。

    一口气奔跑二箭之地,直到后面彻底没有人声,没有喧哗,一切寂静如夜,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二人一路向北,至黄昏时分终于至诸侯军前,二人向着书写“陈”字将旗的赵军营地奔去。

    赵军、齐军、燕军并列而营,中间还夹杂着张敖的军队。

    张黡、陈泽站在“陈”字将旗,这才彻底放心,一下瘫坐在地上,巡逻士兵早发现这二个身穿秦甲胄的士兵,立刻持长戈围拢上来。

    看着这些赵兵他们二人有些莫名的安全感,等到见到明晃晃的长戈、长矛对准自己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和甲胄。

    张黡大喊道,“吾乃赵将张黡,误会,误会。”

    便言便脱下黑色的甲胄,脱下头盔后,露出那一张生的英气逼人,双目如电,眉如利剑,声音浑厚。

    这些士兵多为恒山兵,并不识得赵将张黡,但亦不敢怠慢,一个屯长级别的小将便道,“看住二人,吾去禀报陈将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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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室风云录介绍:
两汉数百年,除那些耳熟能详的人物,还有多少英雄故事淹没在历史长卷里,让我们一起挖掘出来,来不及先生感谢每个打开这本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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