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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来不及先生     汉室风云录txt下载     汉室风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章 抢占壤乡

    外墙乃郭,内墙乃城,在城的外围加筑一道城墙,建箭楼,防卫内城。姚卬引军拦在内城与外城之间,他亲自在箭楼上督战,阻止樊哙进入内城。

    内城一旦攻破,好畤城将彻底换主。

    樊哙哈哈大笑,“问问吾手中之斧。”

    姚卬一杆秦矛,樊哙一把冷月双刃斧,二将酣战三十回合,来来回回,不分胜负。

    汉卒与雍军同样僵持不下,汉军无法攻入内城,雍军无法阻止汉卒越来越多的攀上城。

    秦矛闪电游走,护住心切,战斧雷鸣奔走,破城欲立功,两人虽然战的焦灼,但汉卒越来越多,雍军的士气开始慢慢被压制。

    表面上看二军打的难解难分,但樊哙能够嗅到雍军内心的恐惧,他知道再坚持下去,雍军必然崩溃,或者能将姚卬拿下,那么雍军势必崩溃。

    可惜,姚卬虽然渐渐力怯,但矛法不乱,依旧是进退自如,任由樊哙的战服如何迅猛,那杆秦矛总是能找到恰到好处的办法化解。

    佩服,樊哙渐渐对姚卬心生敬佩之意,值得尊重的对手不多,遇见本应把酒言欢,此刻只能让兵器的对碰之乐来表达。

    战意高昂,城上的汉卒士气在渐渐增加,忽然听闻城下鸣金大作。

    收兵?停止攻城?

    什么情况,樊哙有些发懵。

    此刻退兵对城上的汉卒影响甚大,关键是此刻他樊哙在城上,此声响起,不仅他樊哙知道汉军在鸣金收兵,雍军亦知。

    姚卬知晓汉军在收兵,会怎么想,恐趁此机会增兵来灭他樊哙。

    樊哙不明白为何会突然收兵,但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镇住姚卬,防止姚卬趁此机会反扑。

    城下代替樊哙指挥的奚涓有些着急,此刻的樊哙尚在城上,此刻退兵樊哙恐有危险。

    奚涓立刻去找下令退兵的大将曹参。

    “为何退兵?”

    曹参没有回答,直接将一支竹简交给奚涓,奚涓看后默然不语,眉上的愁容开始增加。

    此刻的奚涓不知道该如何和曹参言,稍缓退兵。

    曹参见奚涓欲言又止,便知道情况不太妙,立刻道,“樊将军已登城?”

    奚涓点点头,没有言语,但无声胜有声。

    曹参转眼看向周勃,仅仅一个眼神,周勃便已明白,道,“吾亲自接应樊哙。”

    曹参点头,周勃引兵又进行强攻,来接应樊哙,此处暂且不提,单表命令曹参暂时退兵的原因。

    这个退兵来自斄城的刘邦军,这支由刘邦亲领,由韩信、灌婴、夏侯婴、刘贾、王吸、薛欧、孔聚、陈贺等诸将组成的主力军。

    诸如孔聚、陈贺、周灶等将最初跟随刘邦在砀山起事,后调遣给吕泽帐下听令,由吕泽指挥攻城略地。

    此刻还定三秦时,刘邦又重新部署诸将,陈贺和孔聚又回到刘邦身边听命。

    由于吕泽麾下许多战将皆被刘邦统一调度,很多战将归于周勃、樊哙、曹参等帐下,共同灭章邯。

    故而由吕泽统帅的定陇西的战争进展较为缓慢,兵力少,战将亦少,唯有丁复、陈豨、蛊逢、郭亭、郭蒙、雍齿等老将跟随,故而陇西之城池德而复失,失而复得。

    虽然城池不太稳定,但聚集在吕泽麾下的汉卒却渐渐增多,可谓一边打一边征召,招降收编,使得兵力慢慢在增加。

    至少牵制住陇西之军无法支援关中。

    斄县城外,红色旗帜飘扬,刘邦没有选择住在城内,而是将城内的诸多设施全部移动军中,建造一个行辕。

    行辕内刘邦和韩信、卢绾、刘贾、刘交、灌婴等将在紧急商议。

    卢绾道,“三秦兵聚在废丘之东,没有立刻北上援助好畤,此意在大王也。”

    刘贾亦道,“三秦军废丘汇聚,兵力大增,此刻斄城汉军不足,当立刻抽调汉军南下支援。”

    灌婴和刘交亦是此看法,刘邦点头,直接问道,“命何人南下,章邯聚集兵力意在何处?”

    诸将说法不一,刘邦看向韩信,道,“大将军之见如何?”

    韩信反问刘邦,“大王如为雍王,当首聚何处,攻向何处?”

    韩信站在沙盘旁,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沙盘,诸将看韩信的眼神中多出一丝不解,眉头微微一皱。

    与汉王刘邦言,竟然不看而语,礼貌不足,但刘邦此刻没有一丝不悦,因为刘邦此刻精神很集中。

    集中在沙盘上,此刻刘邦见韩信没有与自己对视,倒没觉得无妨。

    韩信精神很集中,刘邦亦是,两人皆浑身不觉对方的一举一动,刘邦盯着沙盘,慢慢道,“壤乡。”

    韩信大悦,一直没有离开沙盘的眼睛此刻居然看向刘邦,“大王睿智。斄

    城失守,此刻唯有壤乡需要严格把控,壤乡即可为废丘屏障,又可为进攻汉军之基石。”

    沙盘上插着小旗帜,一红,一黑,在废丘和斄城之间有一城池,正是壤乡的缩形。

    说是缩形不过乃几块木石而已,韩信将好畤附近红色的小旗帜拔出,插在壤乡附近。

    韩信接着道,“唯有控壤乡,进可攻废丘,退可守斄城,即便对付三秦联军,抢占此要塞亦可由被动转主动。”

    刘邦点头,一直捋胡须的手亦拔出一个旗帜,插在壤乡,“立刻命曹参南下抢占壤乡。”

    此言一出,卢绾脸色有些微变,眉头有些微皱,向刘邦建议道,“前方斥候来报,曹将军于好畤南大破章平军,此刻正在围攻,如再一两日或可拔城。”

    夏侯婴亦建议道,“曹参调离,恐好畤食紧。”

    曹参所引兵力除刘邦亲自率领外,乃诸将中兵力最多,乃周勃和樊哙二将兵力之和。

    一旦抽调,意味着什么,刘邦心里亦很清楚。

    刘邦点点头,同意夏侯婴和卢绾的意见,可一开口不仅令二人震惊,在场诸将皆震惊。

    只听刘邦道,“命曹参、樊哙回军攻壤乡,刘贾、灌婴援攻壤乡。”

    不仅抽调好畤兵力,还将曹参和樊哙一同抽离,同时又增兵攻壤乡,诸将多有讶色,唯有韩信一脸平静,甚至还有一丝丝欣赏之色。

    如此只留有周勃一支汉军围好畤,不仅无法拔城,恐遭章平反扑,但韩信知晓三秦聚兵可谓还定三秦的关键一战即将到来。

第六百零一章 三秦援军

    按照韩信的做法当全部抽离,抢占壤乡以遏制三秦兵力,可此做法一般王者不会做,他心里默默祈祷刘邦非计较一城一池得失之君。

    如此看来刘邦的确乃一位心有大局之君,留有少部兵力继续围困好畤,此一险,命二将抢占壤乡,又增兵援助,此二险。

    此二险若能做到恰到好处,三秦战局便可控,能看出的并不多。

    看出敢做者少之又少,壤乡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屏障,倒似一个进攻的落脚点。

    或许不像一个屏障,故而这里并没有像样的军队驻扎。

    刘邦的命令如疾风一样向东北方向飘去,飘至的时候曹参和周勃正在指挥围攻好畤之事。

    好畤是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曾经的秦帝国之主没少来这里游赏,此刻却被连绵不绝的旗帜占据。

    城池中黑色甲士几乎全部出动,箭楼上更是剑拔弩张。

    此时的周勃正在指挥攻城,明明在进攻,声势威猛,城上却掀起一股退潮,汉卒护着樊哙在撤退,樊哙留下的空缺被汉卒填补。

    雍军没有明白怎么回事,樊哙已经退下城,姚卬尚未明白怎么回事,攻城战已经结束,结束的毫无道理,城下汉军大批进攻,城上的汉卒却撤退。

    姚卬明白怎么回事时,樊哙已经回到军营。

    “二王援军已至?”

    “三秦援军进攻前,需火速抢占壤乡。”

    “好畤吾来围困即可。”

    说话的人是周勃,认为围困好畤由他即可,曹参和樊哙大可放心抢占壤乡。

    曹参道,“此虽为关键一战,然好畤亦不可太紧。”

    樊哙亦觉得兵力太少会遭到章平反噬,坚持多留下兵力给周勃,周勃不再推辞……

    远在东南方向的废丘迎来两支军队,章邯亲自出城至军中来迎接。始成和塞国太尉于辕门前迎接章邯。

    章邯看着那军容整齐的二国军队,心情大好道,“有二位大将前来,雍国有救矣。”

    虽然旗帜上的字不同,一个塞字飘扬,一个翟字舞动,但士卒的军容颜色依旧为黑色,与旧秦相同。

    或许董翳、司马欣皆为秦将,对秦有着不可言的复杂情感,或许尚来不及更换旗帜,或没有设计出来自己的旗帜和颜色。

    始成曾为章邯下战将,如今虽然成为翟王之将,但看到章邯还是有些本能的激动,脸上的神情有些跳跃,脱口而出,“拜见将军…雍王。”

    章邯微微一愣,哈哈大笑,“还是称呼将军亲切。”

    始成见章邯爽朗大笑,口误的尴尬渐渐消除,现在的塞国太尉却是新人,乃司马欣新选出的大将。

    塞国太尉很明了现在的局势,唇亡齿寒,若是雍国陷落,那么塞国、翟国恐将不堪一击。

    三国中最能打得还属雍国,地盘亦是雍国最大,地盘虽大但地广人稀,能征集军队的地方还是咸阳以西。

    相比较而言,赛国人口较多,地盘虽小但却比翟国人口密集。

    二将表示非常时期愿全权受雍王调配,共击汉军。二人的眼神时不时的看向章邯身旁的王周。

    始成认得王周,另一将虽不认得但看其仪容便知不凡。

    章邯道,“既如此,寡人拜王周为上将军,统领三秦之军,望二位将军协助共击汉军。”

    始成道,“雍王,宽心,三秦兵力超汉军,在雍王部署下,定如当年横扫诸侯一样,将汉军赶回汉中。”

    塞国太尉更是慷慨激昂,“雍王当年横扫天下,除霸王项羽,孰能争锋。”

    二人说的很兴奋,但章邯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轻松,心里很担忧,面上依旧很平和,因为没有人愿意去送死,如果章邯表现忧虑,那么汉军就真的令人忧虑,如此军心岂能安稳。

    鹰擅长捕捉猎物,章邯捕捉猎物的本领曾让王侯将相陨落,简直比鹰还要利索,还要速度。

    就是凭借鹰一样的灵敏和爆发,夜衔枚击败项梁,只要他章邯还保持一份鹰一样的镇定和锐利,三秦军的锐气便不会受挫。

    章邯看向王周,“放手去击汉军,有困难及时向废丘飞报。”

    王周自始至终就很冷静,他亦信心满满道,“大王宽心,定活捉汉王至殿前谢罪。”

    三秦之军的士气很胜,因为雍王的镇定,诸多战将仿佛看到曾经大将军叱咤风云的场景。

    行军大帐内,章邯为首,王周为辅,始成等诸将分列两旁,听章邯部署作战计划,具体执行者乃王周、始成等将。

    壤乡,所有人的目光皆聚集在壤乡,毫无疑问此刻壤乡已成为兵家必争之地。

    占据壤乡,命令武功渡渭水,与郿县、美阳围攻刘邦,大的战略搞定后章邯便回废丘王城。

    作为雍王的章邯,他不止一次的告诫自己,为王者要懂得用将,而非事必亲躬,他是王,而非大将。

    王周和始成达成一致,立刻引军向壤乡进发,哪里本是雍国城池,但并没有军队驻扎,故而谁先到达那里,谁便占据优势。

    王周自认很迅速,这是一个挥汗如雨的季节,本不利于奔跑,好在空中砸下雨点,暑气减少很多。王周很兴奋,认为此刻的环境不适合行军,但此时反而

    帮助王周,在不适合行军的时候行军,方能及时到达,抢占壤乡。

    判断,一个冷静的判断会决定很多人的命运,王周的判断便是雨中行军,在雨中行军本会迟缓,但迟缓总比慢人一步好。

    速度的确不慢,可还是迟一步,王周命大军停在壤乡之东,遣斥候前方打探,得知壤乡城上已经插上红色的旗帜。无军驻守的壤乡被拿下易如反掌,看似是运气,因为无兵驻守,但夺得城池的曹参并没有感激这份运气,而是立刻遣樊哙引兵埋伏在途中,欲给三秦联军一个突袭。

    樊哙选择的地方不是隐秘险要的山谷,亦非易潜藏的丛林,更不是易于冲击的山坡。樊哙选择的地方,任谁都能想到,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普通到无入相信这里会冲出伏兵,这是一片芦苇,密的不能站人的芦苇。

    樊哙等许久未听到任何动静,只有风声和雨声,雨虽没有停,但却小很多。

    抢占壤乡的曹参此刻没有在城内,没有选择站在箭楼上遥望前方的战况,他选择在城外驻扎。

第六百零二章 心之较量

    因为他知道三秦之军不会贸然前来,必然会先遣部分士卒前来查探。

    曹参完全可以将雍军的旗帜留在城头,如此可误导三秦联军,可曹参没有这么做。

    抢占虽然成功,可曹参已经嗅到丝危险的气息,这次有些与众不同,战陈仓,克雍县,拔斄县,或大破章平于好田寺南,曹参从未有过如此危险的预感。

    曹参并不知道此刻挂帅三秦联军的是王周,但他能感觉到对方无形中散发的锋利之气。

    风雨中二人皆在行军,皆派出斥候查探对方的情况,曹参已经了解到三秦联军忽然停在壤东。

    停下之后,没有急着遣先锋去壤乡,仿佛知道前方有危险,或许早已知晓壤乡已被汉军控制。

    数十名斥候飞奔而去,向四面八方飞奔而去,有向南渡河去武功的,有飞马向北至美阳的,还有绕过美阳至郿县的。

    如此数匹战马四面八方飞奔,曹参感觉到危险,此时的对手不可小觑。

    作战非急之事,急会容易判断错误,故而王周从不怕麻烦,宁可多等待三盏茶,亦不愿做出一个错误的判断,一个错误的判断会导致成千上万的士卒失去生机。

    王周很稳,他喜欢慢慢将每个细节皆想清楚,甚至在慢慢琢磨汉军的动向,打探汉军的总指挥是谁,他第一次了解到曹参。

    一个沛县的狱掾出身,此刻却是征战一方的大将军。

    王周努力揣摩曹参的每一步可能的动作,他不相信所谓的兵贵神速,唯有想到每一处可能性,耐心寻找敌人的弱点,一旦找准机会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敌方。绝不放过每一次机会。

    美阳、郿县并不敢动,因为刘邦手里还有兵,这点王周理解,但武功好在尚有些兵马居然不敢会合击汉,选择直接渡河入三秦联军。

    王周在思考,选择按兵不动,曹参亦在思虑,抢占壤乡的先机逐渐失去,因为曹参已经发现诸多斥候的身影。

    时隐时显的斥候并不能影响曹参的心情,依旧在认真研究沙盘地形,根据每天斥候的回报来完善。

    对手,冷静的对手更可怕,在危急时刻依旧能保持冷静的对手最可怕,曹参感觉到王周的分量。

    两军对峙一天,没有任何动向,毛泽建议樊哙撤出伏击点,另做打算,一直潜伏者不是办法。

    曹参却摇摇头,“樊哙军有口粮,无需调动。”

    毛泽道,“将军,据斥候报三秦兵力超吾军,当如何破之,是否遣将绕到后面突袭?”

    曹参摇摇头,他的眼睛依旧在盯着壤乡周围的地形,没有直接回答毛泽之问,道,“有时地形可抵得上千军万马。王周此人曾随章邯南征北战,非寻常突袭可得手。”

    毛泽亦知道自陈仓拥军遭遇突袭,便变得非常谨慎,如今三秦联军落到一个谨慎之人手里,是一种麻烦,搞突袭似乎有点难。

    便在此时终于有一件事可令曹参的眼睛离开沙盘,此人正是灌婴和刘贾的到来。

    他们带来军队,亦带来汉军的锐气,不是因为这些士卒多么英雄善战,而是因为来者皆为山东之卒,各个盼望东出而归故里,较之曹参麾下的士卒略有不同。

    曹参麾下的士卒有的来自汉中,有的来自关内,他们的动力多为建功,多为复仇,多为生计。这支军队的加入锐气陡增,却并没有让曹参有放松之感,唯有刘贾的一句话给曹参一个巨大的启示,令其豁然开朗。

    刘贾和灌婴初到,曹参设宴接风,话语中灌婴对刘贾的治军颇为赞赏,“刘将军治军,灌婴颇为佩服,不知有何秘诀?”

    刘贾爽朗一笑,“治军如治心,小小火种可凝聚焚天之火,无需多少哲理,只需播下还故之火种,不断的浇水滋养,便可成燎原之火…”

    刘贾几杯酒下肚后,一项寡言的他居然开始谈起自己的带军经验,虽然他的带兵经验并没有灌婴等麒麟将多,但酒能催人言,其中刘贾便提到从彭越那里领略到的敌退吾进,敌进吾退的游击战术。

    自此他的心里开始揣摩此战术,在没有领兵作战机会时便常常与樊哙、灌婴等交流作战经验,很多的确起到不错的效果,只是无人对那种游击战术感兴趣,刘贾只好自己琢磨,心中盘算着如果有一日能和彭越并肩作战,必定可以学到更多,现在他一直无法得其要领。

    刘贾后面的话曹参没有听到,因为他完全被刘贾的第一句给吸引住,心神为之一振。

    恐惧,曹参忽然想起恐惧二字,如果能将恐惧在三秦联军心中埋下,那么将会如疾病一般开始人传人。

    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忽然又多一样,不再只是粮草和疾病、水源,还有流言,曹参想到赵国的李牧和廉颇等将,他们不是死在无能,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死在庙堂。

    此刻曹参自然不会想着去如何离间三王与大将之间的关系,既来不及,也不可能一—去离间。

    恐惧,一旦将恐惧和沮丧种在雍卒身上,由此蔓延开来便可以将三秦的斗志烧掉。

    黑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曾经的秦军最擅长夜衔枚击,曹参欲从黑夜中寻找大破三秦联军的方略,开始征求诸将意见。

    “散布夜袭消息,令三秦军自乱阵脚。”

    说这话的人认为可假传消息言汉军欲夜袭,一次戒备,汉军不击,二次戒备,汉军无影,第三次必然懈怠,那便在第三次袭击,可破三秦之军。

    “如其夜夜有人守,不攻自破。如三秦之军反而趁夜突袭,如何应之?”

    或许会有人如此问出这句话,未曾曹参开口已有人将此计碾碎吹在空中。

    “分兵示弱,诱敌深入,群狼合围之。”

    有将提议使用群狼战术,将三秦军包围歼灭之。

    杜得臣很少开口,但一开口似酒一样总是令人回味无穷,“汉军兵力本处劣势,何须示弱,三秦如各个击破,当如何?”

    诱敌深入,本在瓮中捉鳖,就怕此物太大,翁中无法容纳。以己之长搏他人之短,汉军兵力虽少,然各个为汉而战,为归乡而战,三秦军兵力虽多然非旧秦一体之军,三国之军必各有其利。

第六百零三章 忽略之刃

    一旦各有心思便定能见缝插针,有人建议寻找三秦军的弱点,分化他们,一旦无法真的联合,破之轻而易举。

    有人说了这样一句话,彻底将这个计策亦击得粉碎,“唇亡齿寒,一损俱损,三王同出一辙,非找一个子丑寅卯,恐赛王与楚霸王有交,即便监视二王,绝非饮鸩止渴之人。

    三王非常明白唇亡齿寒,岂能在此各自内斗。

    “若有内斗,又何须出兵增援?”

    一句话将燃起的希望扑灭,黑夜的火苗刚刚点燃就噗的一声熄灭。

    众人还在各自讨论,曹参自始至终一直没有言语,他的目光此刻一直看着同一个方向,那就是沙盘。

    忽然,他的耳朵一动,抬眼看向帐外,果然一则消息随着战马飞奔向主将传来。

    齐受已经对三秦联军发起进攻,樊哙更是给塞军一个背后一击。

    一直埋伏欲伏击敌军的樊哙见一直等不到三秦联军的影子,决定改变策略,主动寻找战机,再硬的骨头只要刀子够锋利,一样可以手起刀落。

    听到突然进攻的消息,曹参没有生气,因为曹参就在等待这个不走寻常路的消息。

    面对一只羊,即便在脑海里勾勒的再好,不砍下第一刀永远不可能成为美味的大餐。

    曹参在与樊哙南下抢占壤乡时便已经在筹划攻击三秦联军,虽没有详细的作战计划,但形成一个共识,那就是时机,在对峙之时做一个不被关注的一支军,一把被敌军忽略的利刃。

    有经验的作战将军面前搞突袭难,兵法上弄诈亦难,能出其不意者唯有忽略的,一把刀太锋利总会太惹人眼。如是一把看起来很钝的刀,便不太惹人注意。

    往往要人命的便是这不太令人注意的东西。

    畏惧来自未知,曹参是人也会有恐惧,为战胜这点必须要了解对方,还是那句老生常谈知己知彼。

    曹参琢磨自己也琢磨着王周,琢磨着如何捅一刀王周,出其不意的给王周一刀。

    这把刀绝不能太锋利,最好让王周很放心,故而曹参在抢占壤乡后第一时间让樊哙隐藏起来,毫无锋芒的隐藏起来。

    为让王周彻底忘记樊哙,忘记还有一把“钝刀”,在曹参与王周对峙很久的这段时间里,曹参让齐受率先发起猛烈的攻击,扮演一把锋利的剑,打的快,去的也快,因为三秦联军毕竟有防备。

    曹参的第二招便是一把锋利的枪,这把枪还带着特有的音律,当雍军听到这“战歌”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惊恐之色。

    塞军和翟军不明白怎么回事,就连王周亦不太清楚怎么回事。

    陈仓大战王周并没有参加,一直在负责守废丘,章邯和章平亲自前去的时候将大权交给王周。

    担忧往往随无知而来,王周对这种战歌一无所知,心中不免升起莫名的担忧,此刻的始成已经率翟军与齐受对上,双方交战谁也没有占到便宜,此刻的战歌响起,王周看到雍军脸上的恐惧,知道来者不善,便令塞军太尉引兵与之交手。

    曹参的这杆快枪自然是巴人范目和他组建的劲旅。这杆快枪曾令雍军闻歌丧胆,此刻又凶猛的扎向塞军,令塞军太尉有些震惊,但好在抵挡住其步伐。

    震惊的是这支六七千的汉军与寻常汉卒不同,除却阵亡的人此刻这支快枪仍有六千余人,竟然抵住塞军的进攻,甚至让塞军全力对付这支神兵。

    快剑与快枪左右开弓,打的塞军和翟军有些吃力,三秦联军与汉军的交手正式开始。打的很焦灼,任谁都觉得汉军已经在全力和三秦联军交战接着曹参又派出毛泽和杜得臣出战,开始与王周亲临的雍军交手。

    不愧是雍王章邯的钦点守城大将,防守起来果然很厉害,毛泽和杜得臣所引之军居然难以进寸步。

    王周认真在拆解着曹参的招数,看着前方的对峙,快马连续向他飞奔而来,向他请命是否援助前方的雍军。

    王周的回答皆为同一个,在他看来前方兵力虽少,但他很自信,自信那防御阵法可以抵挡汉军的脚步。

    王周在等,等着曹参是否还有绝招,不到最后一刻他身旁的这支劲军绝不能出手,这是他最后的秘密武器。

    塞军、翟军、雍军皆已经和汉军交上手,此刻他更要等,等着看曹参手里是否还有奇兵,只要没有兵可调用,那么这支劲军便可以长驱直入,直取曹参的项上人头。

    再长的对峙总有打破的一时,王周在军帐前看着沙盘,黑色和红色的旗帜开始交织插在沙土中。

    每有一次快马飞报,王周便挪动一次旗帜,或红色,或黑色,仔细的看着沙盘,脸色虽然平静,但眉头越来越紧。

    双方虽然还在对峙当中,但对峙地点在慢慢向他这个中军大帐靠近。

    似乎到最关键的时候,王周自言道,“此是否为已无奇兵…”

    不知何时王周手里已经多一黑色小旗帜,不断在手里把玩,他的眼眸盯着这支黑色旗帜,他心里很煎熬。

    三秦联军此刻打的很艰难,损失渐渐变大,是否该出手依旧不能确定,王周心中感觉有一丝丝危险。

    觉得还藏着一把刀,但他不确定,很快他又听到骤急的蹄声,此次的飞报让他的心彻底定下来。

    食下一个定心丸,果然曹参还藏着一把利剑没有出,此刻终于露出,他接到快马飞报,言灌婴和刘贾引军杀来,这支军士气各个高昂,进退有度。

    三秦联军直接受到重创开始败退,故而飞马来报者不再只是斥候,而是甲士,带血的甲士。

    这个时候王周确定曹参已经将所有的利器出手,是时候该出自己的宝剑,此刻的三秦联军已经受到重击。王周毫不犹豫亲自带着他已经磨的发亮的利剑刺向汉军。

    的确是一把利剑,正在交战的汉军直接受到冲击如天上坠落的陨石一般直接砸的汉军有些眩晕。

    汉军的眩晕让王周有些兴奋,他提着手里的一杆义云枪身先士卒,并命塞军紧随他的步法,杀的灌婴之军后退,他似乎看到可以活捉汉军大将曹参的场景。

    活捉汉将后再围困刘邦,直接结束这场侵入之战,这是王周舞动长枪时的想法,是他最能报答章邯的时刻。

第六百零四章 大败三秦

    这一时刻让王周热血沸腾,手里长枪舞动的如一道流云。

    可是他没想到背后突然大乱,塞军本跟随他的步伐在后击杀汉军,此刻却腹背受敌。

    不过几个呼吸而已,塞军便溃败,他看到一人舞动一把双刃斧杀来。

    王周算到曹参这次遣将出击是最后一次,却没有想到背后还有一击,几乎是同时的。

    就算想到这是最后一击,也没想到背后还有一斧。即便他能想到背后这一斧,也没想到这一斧如此厉害。

    塞军无法抵挡这五千人马,被冲的七零八落,这把斧头的主人不是樊哙还能是谁。

    樊哙的冷月双刃斧如两道交织的冷光划过塞军,塞军无法阻挡这道冷光的前进,更无法阻止他后面的汉军,直接砍死塞军太尉。

    按照寻常情况下太尉乃一国的最高军政大臣,辅佐王管理军政大事,有战事太尉可指定大将前去领兵作战。

    这次汉军的突然入关,司马欣并没有预料到,因为任何人皆认为刘邦无心出争天下,栈道已经烧毁,修是好花时间的。

    除非这把火只是掩饰,又有何人会去一探究竟。

    没有准备,司马欣麾下尚未有信得过的大将,故而命太尉亲自领兵。

    这一别竟成永别。

    塞军太尉一死,塞军彻底大乱,甚至有些恐慌。塞军的恐慌直接传给雍军,雍军的恐慌直接牵动着王周,王周大怒,回马来战樊哙。

    长枪和双刃斧的对决,枪如蟒蛇缠住双刃斧,可却无法阻止雍军开始全面崩溃。

    王周看到有很多士卒倒下,一批又一批的倒下,脚下几乎已经没有可以下脚的

    地方。似乎到处都是倒下的士卒,脚下已经被温热的液体所覆盖,在艳阳下散发的味道让这个久经沙场的王周有些做吐。

    王周想到背后遭受突袭后战局会受影响,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倒下。

    战场没有不死人的,但此刻倒下的人已经无法让他下脚,更何况他还骑着一匹马。

    恐惧,看着一批批倒下的士卒,恐惧在一点点侵蚀他的内心。

    直到此刻王周有了第一感觉,雍军被包围,被汉军包围,包围圈在缩小,故而他活动的范围变小。

    第二个感觉,王周觉得一定有变数,即便后面有突袭他亦能料到,否则怎会让塞军断后,他没有用太长的时间便已经弄明白,这变数出在曹参上。

    汉军主将曹参亦亲自战马战枪杀入雍军中,一人敌千军,不是说这人力气很大可以抵挡千军,而是此人可以影响成千上万的士卒。

    曹参作为此次南下抢占壤乡,阻击三秦联军的主将,本该在的位置是大帐内,在大帐内指挥千军万马。

    曹参的亲自上阵预示着全面交战已经开始,主将上阵直接给汉军带来极大的鼓舞,在曹参的率领下,魏选等将向着王周的帅旗方向杀去。

    前后夹击,王周很想坚持下去,很想维持雍军的阵型,但他只能下令突围,这是雍军的本钱,不能全部折在这里。

    突围是有代价的,他没有向麾下战将下达任何命令,因为他的行动已经解释的足够明白。

    王周没有做什么斩将稳军心的事情,因为雍军的战力还在,退的也井然有序,突围之后便看到塞军和翟军已经在向东撤,撤的速度很快,大势已去。

    不愿输,但还是输给曹参,王周很想赢曹参,这样他便可以拯救雍国,依旧可以在雍国享受自己的富贵人生。

    一念之间,成败有时候就是一念之间,王周悔恨,悔恨没有再坚持一下,再坚持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将汉军击败。

    差一点,结果却千差万别。

    王周不得不逃,逃向废丘,雍王章邯没有发怒没有斥责,因为他来不及去思考这些,三秦联军的大败会带来非常可怕的后果。

    在章邯的眼神中,对手乃魏市、田儋,乃项梁,乃张耳、赵歇,后来的对手变成项羽,从未将刘邦做过对手。

    或者刘邦压根不够格,在他看来刘邦能进咸阳,完全是因为他在赵地,陷于赵地,否则刘邦的命运将如那些不堪一击的诸侯一样。

    现在他错矣,大错,特错,这个他从未正视过的反贼如今却成为一代诸侯王,而且是个要灭掉他王国的诸侯王,第一次对刘邦帐下那些贩夫走卒产生一丝丝敬畏。

    章邯第一次记住除刘邦外的名字樊哙、曹参、周勃,对于樊哙他有印象,那个闹鸿门宴的人,敢质问项羽的人,任谁都会记得他,尤其他的名字还从张良的口中说出。

    那一天章邯记住三个人的名字,一个是刘邦,一个张良,还有一个人便是樊哙。今日他再次对樊哙的名字有深刻的印象。

    章邯知道刘邦麾下的战将不只是樊哙、曹参、周勃,最令章邯开始严肃对待刘邦这支汉军的还是另一人的名字,韩信。

    这位刘邦拜为大将军的人物未战名先扬,当三秦大地知晓汉王刘邦拜韩信为大将时,大部分人都在笑,在嘲笑,嘲笑汉国无将乎?竟然拜一个执戟郎为大将军,拜一个项羽不曾用的人为将,拜一个胯下懦夫之人,可他不知道韩信多么珍惜生命,不知道韩信在项羽帐下已经为郎中,有人连郎中未必能做到。

    他也不知道韩信在汉中并非一步登天,乃从治粟都尉直接擢升大将军,如果没有萧何的坚持举荐,韩信不会成为汉军的大将。

    雍国诸将吏多认为汉国无将可用,章邯却感到备有芒刺,这刺可能就是韩信。

    王周、姚卬、章平等人亦觉得用一个看似不该为将之人,汉国将发生变化,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韩信曾跟过项羽,没有别的原因,单单这一点便令人不得不重视。

    章邯对刘邦的第一印象乃项羽、范增很惧怕他,认为夺项羽天下的乃刘邦。

    这个印象让章邯一直不敢轻视汉王,不敢轻视汉军,故而才坚决将主力军放在陈仓,欲将汉军遏制在陈仓。

    如今的章邯不只是对刘邦印象深刻,对这个韩信亦有清晰的印象,如此周密的计划,不仅可以将雍军打垮,居然还能将三秦联军打垮,绝非一般将才所能谋划。

第六百零五章 雍王章邯

    雍王章邯第一次有一种深深的敬畏,不但敬畏能做此谋划的人,更敬畏可以驾驭谋划者的人。

    “可知韩信此人?”

    章邯没有询问王周具体的战况,或许此刻面对汉军的胜势有何建议,反而询问韩信。

    王周道,“末将不知,只知此人曾在霸王麾下为郎中,并未有过人之处。”

    王周有些不太明白章邯为何突然询问此人,章邯没有给他太过思虑的机会,接着道,“若为韩信,当谏汉王下一步看向何处?”

    王周一愣,如言对刘邦的了解,他还能道出一二,韩信,真的无人去了解,因为从未有人花时间去了解他。

    太过微不足道,以至于了解者甚少。

    最可怕的不是那些熟悉的强劲对手,虽然他们强劲,但至少熟知了解,知其弱点便可应对之。

    对韩信他真的一无所知,甚至从未想过花时间去了解,不知不觉他的手心开始渗出冷汗,夏日的风到傍晚还是有些凉的,但此刻他的手心偏偏在出汗。

    王周第一次感到恐惧,原来他选错对象,他的对手并非南下抢占壤乡的曹参,而是这个被他忽略的韩信,以及韩信身后的刘邦。

    作为雍王章邯身旁的大将之一,作为雍王的左膀右臂,他居然忘记韩信和刘邦才是这场欲灭三秦的幕后谋划者,找错对手才最可怕。

    如此将永远处于被他人牵着走的被动局面,思维被牵着走,如此即便胜得这次抢占壤乡之战,能否将刘邦赶出雍国,未可知。

    章邯的眼神很清澈,似乎他的眼神很少有浑浊的时候,即便在投降项羽的时候,也是短暂的迷惑之后,眼眸更加清澈,他真的很希望殿前多几个眼眸清澈的人。

    王周脸上的迷惑还在,但眼眸终于慢慢变得清澈,“盯向好畤,孤立废丘…大王,可向咸阳赵贲下令调兵。阻止韩信下一步得逞。”

    章邯道,“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咸阳赵贲、内史保乃雍国最后屏障,有咸阳兵在,汉王未敢围废丘。”

    王周道,“汉军击败三国联军,会惧咸阳乎?臣听闻赵贲昔日曾败于汉王。”

    章邯只能笑笑,因为他实在想不出如何缓解殿上的压抑气氛,战败的阴云居然久久不愿离去。

    章邯道,“汉王很谨慎,韩信急于以功立身,赵贲虽为老对手,然内史保并未熟知,未知可令汉王有所忌惮,咸阳在,汉军便不敢围困废丘。”

    王周开始有些担心好畤,不知是担心章平,还是担心别的,“赵贲、内史保不抽调,何以援助好畤?”

    章邯笑笑,“寡人何曾言援助好畤?”

    话音未落,王周一脸讶色,他不太明白还有何事比援助好畤还要重要,章邯好像知道王周在想什么,章邯开口道,“司马欣、董翳并未将精兵遣来。”

    “大王意思乃……”

    “令二王出精兵,王将军可有计策?”

    “唇亡齿寒,遣使者再加重所言战局,可否?”

    章邯却摇摇头,“非触及其根本利益,难动其心,立刻发文二篇,一篇乃谋攻塞、翟二国,一篇乃晓以利害,唯有合力方能存活,独力难支。”

    将心中大致的意思阐述,王周这才明白非到南墙难回头。

    数骑自废丘向东而去,经咸阳向东至栎阳,分马两路,一路直奔栎阳王宫,一路向北快马至高奴。

    在此数骑未至王城时,早有快马先入栎阳,栎阳作为秦之旧都虽未能比肩咸阳,然作为大秦的第二国都已经具有很重要的地位。

    故而现在的栎阳依旧令人着迷,令人欢喜,让塞王司马欣对栎阳有着特殊的情感,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寄思考。

    司马欣曾作为栎阳狱掾,在这个地方他曾救过项梁,因此和项氏结下不解之缘,故而他能得以裂土封王,而且都栎阳,这不得不说世事很奇妙。

    此刻能完全拥有栎阳的司马欣至今还有着如梦似幻的感觉,数月过去司马欣依旧难以置信。

    感激,司马欣很感激项羽,若非项羽他不可能裂土分王,有功者不再少数,但他却被封王,不得不说要感激项羽。

    当司马欣得知汉王刘邦欲回关中,夺三秦之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笑,不相信的笑,故而他认为勿需他操心,雍王章邯就能将刘邦赶回汉中,甚至杀掉刘邦。

    可当他得知雍军陈仓大败,又接连丢失城池,司马欣觉得情况不太对,这个刘邦非自己所想的那么菜。

    司马欣忽然间笑不出,他觉得必须做些什么,故而派塞军支援,留精兵留守栎阳,在他看来塞军只需壮大声势即可,为雍军加油助威,必要时替雍军打打杂。

    可现在,司马欣脸上的笑容再亦不见,即便身旁有多美的女人,有多美味的食物,他都想不出来。

    “战败?不合常理?岂能如此?”

    司马欣不相信,连续发问,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

    “三秦联军被击败?”

    司马欣还是不相信,再次询问雍使。

    雍使点头,“联军大败。”

    司马欣忍不住打一个冷颤,在暑夏本不会感到冷,但此刻司马欣感到一股股凉意袭上脊背。

    雍使将二个青色的竹简交给司马欣。

    司马欣看到第一卷竹简时,眉毛立刻成一股。只见上面写着:雍军已是残喘,即便三秦之军犹未汉军之敌,雍王若降,可与汉军共击塞、翟二王,分其地,依旧可为王。

    渐渐淡淡的几句让司马欣打一个喷嚏。

    再看第二篇,司马欣的眼神渐渐由恐惧变为坚定,如同生气的女子忽然原谅情郎一样。

    司马欣的鼻子内还存留那淡淡青竹之气,眼眸在字里行间游走数遍,“雍国如降,汉王为绝函谷与山东,定先遣兵拔栎阳,吾等兄弟或在沙场相见。吾章邯自不会降汉,然能为兄抵挡几日,虽未可知,不过数日耳,汉王吞并三秦之心已昭然若揭,望兄速计之……”

    司马欣久久未能平静,“雍王章邯,故秦末第一战将,若非汉敌,孰能抗之。”

    塞相国见司马欣观后愁容满面,已知情况不太乐观,“大王,简中何言?”

    司马欣没有言语,直接将竹简交予塞相国看。

第六百零六章 塞翟二王

    震惊,那一脸的震惊本不该出现在塞相国的脸上,因为三秦之军第一次聚集便以战败告终,已经不是什么机密之事。

    塞国上下皆在讨论,整个栎阳皆在议论,人心惶惶,不知汉军何时会打来,对待栎阳又是如何。

    人心惶惶,不过是诸塞吏担心失去立身之本,三秦之民孰不知汉王曾约法三章。

    塞相国观毕,有衣袖擦拭冷汗,“大王欲何应之?”

    司马欣毫无犹豫道,“当即刻发兵助雍王。”

    塞相国缓缓摇头,雍使的眼神立刻变得有些狠,如一把利针将塞相国的嘴封住。

    司马欣示意他说说原因。塞相国看看雍使,司马欣会意立刻命人安排酒宴招待。

    塞相国这才道,“可知翟王有何举动?”

    司马欣不明白,“相国何意?”

    塞相国道,“翟王董翳曾为章邯帐下第一战将,大王自料调兵遣将、摆兵布阵,孰与翟王?”

    司马欣立刻摇摇头,“不如也。”

    塞相国接着道,“翟王尚且不出护国之精兵,大王何急?”

    司马欣道,“当如何?”

    塞相国仿佛已经深思熟虑,“且看翟王如何?”

    董翳的确是善用兵之将,消息的确是后至,但却非后觉,高奴这座城池不是很繁华,整个上郡不是很繁华,但风景很优美。

    奇怪的很,山清水秀,风景秀丽之地多少一丝所谓的‘繁华’。

    少一些脂粉,少一些颜色而已。

    高奴这座城池经过数月的修建,已经今非昔比,站在台阶下的董翳默默注视着前方的宫殿,在他的眼里的确算‘雄伟’,至少比之前。

    董翳耳旁不断响起夸赞声,诸军吏皆称赞宫殿建成,翟王千秋万代等云云,董翳第一次听见阿谀奉承,心里还是满舒畅的,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做王的感觉真的很棒,怪不得数百年来为王侯将相打的头破血流,不死不休。

    任何人皆不会拒绝赞美,拒绝美,不管是美酒还是美姬,可此刻的董翳却不喜欢听此声,欲制止,欲训斥,但说不出口。

    有侍中询问是否召见雍使,翟王董翳摇摇头,已经用不着召见,因为始成已经回到高奴。

    侍中道,“大王,不见雍使?”

    董翳眼神很坚定,“传始成将军……”

    话音未落,又一信息传递出去,“雍使和塞使以公卿礼节接待。”

    侍中不解,“塞使?”

    董翳很肯定道,“雍使和塞使来意不同,不可安排同一住处。”

    侍中虽然不解,但他一向很肯定一件事,那就是翟王董翳的判断,常常以军中敏锐的思维处理各种事务。

    领命后,这名侍中立刻去办,随后董翳遣散诸吏,各回各处,独自一人走向那高高的台阶,这个象征着王权的台阶。

    慢慢越往上越冷,董翳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此乃夏天,哪来的风,风从何处来。

    董翳找来找去,没有找到,或许根本没有风,忽然有脚步声响起。

    哪来的脚步,作为王者的他已经下令,闲杂人等不许来此,忽然董翳发笑,差点忘记此刻能来此处的唯有翟国大将始成。

    除此之外谁还有此等权利,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转头,不用去看他很肯定来者必为始成。

    此时此刻他忽然意识到那冷风来自哪里,居然来自内心,因为他又感觉到冷风凉飕飕的,自始成的脚步声响起,他便又感觉到冷风。

    始成的脚步声走的很稳,不轻不重,没有慌乱,没有急切,不愧是大将风度,董翳感觉他没有看错,翟国的大将需要始成这样的将才。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重,董翳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紧皱在一起,他听出这脚步声中缺乏自信的从容。

    这脚步声不轻不重,却有些刻意为之,董翳知晓情况肯定不太妙,三秦之军第一次对战汉军的结果便可想而知。

    “臣拜见大王。”

    背后终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的确是始成的。

    董翳依旧没有回头,“三秦之军败乎?”

    始成的声音中夹杂一些无奈,“败矣。”

    董翳没有回头,挥挥手示意始成跟上,“败于何处?”

    始成跟着董翳的脚步,发现他们直接奔向铸有王座的大殿,“大王,三秦军先败于壤东,未曾抢驻壤乡,再败于高栎,臣……”

    董翳一只脚已经迈入大殿,眼睛盯着前方的白玉王座,“如何?继续。”

    始成道,“臣于高栎险些使翟兵全军覆没,那樊哙实在太过勇猛。”

    董翳慢慢向王座走去,“吾始成将军在,兵无可再征,将军不可有失。”

    话音一落,始成内心升起一股暖流,再说起话有些颤抖。

    董翳继续道,“樊哙,可乃大闹鸿门宴者乎?”

    始成道,“正乃此人,闯帐求汉王,多以为莽夫,臣以为此人有勇有谋。”

    董翳继续走向那王座,“樊哙并不可怕,汉军主将可怕,何人为主将?”

    始成有些心有余悸,“曹参,臣听闻此人昔日不过一沛县狱掾。”

    话音未落,董翳转过身,自始成见董翳时至此刻,他第一次转身,似乎有什么引起他的兴趣,“不可小瞧狱掾,赛王司马欣昔日不过一栎阳之狱掾,此刻却为一国之王。”

    始成点头道,“臣未敢轻视,能大败雍军,汉军非吾等所想,未曾料王周为章邯麾下大将,亦败矣。”

    董翳非常坚决的说道,“王周非曹参之敌手,吾闻刘邦麾下战将,除吕泽外则为曹参周勃耳。”

    始成道,“周勃不过一吹鼓手,能与曹参并列?”

    董翳默然良久,始成自认说错话,有些忐忑,董翳道,“曹参、周勃、吕泽等人能败杀李由,大挫秦军锐气,岂能等闲视之。”

    始成默然,他当然知道,知道项梁、项羽挫败秦军,当时的他还只是章邯手下的一名小将,对于项氏大挫秦军,他能理解,甚至认为有些理所应当,因为项梁乃楚国大将项燕后裔。

    可听闻李由大军被刘邦挫败,他有些难以置信,刘邦这支看似乌合之众居然能击杀李由。

    董翳道,“可知昔日击杀李由者何人?”

    始成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此人为曹参乎?”

    董翳点头,“乃此人与吕泽部合力击杀。”

第六百零七章 复围好畤

    始成心惊,庆幸自己走的快,脸色有些苍白。

    董翳道,“可知汉军现居何处?”

    始成道,“再败三秦军于高栎,樊哙已率先复围好畤,汉王依旧居斄。”

    董翳点点头,他已经坐在王座上,用手慢慢抚摸着,“汉军似已锐不可当,雍使定来再请兵,将军以为如何?”

    始成思索片刻,“雍军战力如在,可合力再战。”

    董翳站起身有些不舍的摸着王座,“如雍军犹败,当如何?”

    始城用试探性的眼神看着董翳,董翳示意他讲,这个时刻国家危机存亡,要说还有什么不能说,唯有死亡,董翳很讨厌死,他才做王几个月尚未感觉到称王的滋味。

    始成得到允许,便鼓足勇气道,“纵是翟军与塞军合力,仍不及雍军战力,如雍军再败,不如降汉,不为王,仍可封侯拜相。”

    话音未落,董翳的眼神如凌厉的刀锋,刀锋很锐利但很明显没有要发怒的意思,只是那眼神中透着不悦。

    投降,或许只有投降才能获得这得来不易的富贵,人怕死,尤其在获得富贵之后尚未体委其滋味时,是不愿怀着遗憾死去的。

    给大秦出力,不可能裂土分王,如今封王,已经是人生的一大惊喜,如果他真的愿投降刘邦,估计刘邦不会杀他,至少能保住富贵。

    董翳道,“始成,若亲自将赛使请到这里来,商榷后退之路。”

    始成领命道,“诺。”

    言毕,即将离开,董翳又追问一句,“好畤何人在守?”

    始成道,“雍王之弟,章平。”

    董翳看着始成,似乎要从其眼神中得到答案,“将军以为能坚守几日?”

    始成略微沉思,“三国军败,曹参必复围好畤,恐难坚守……”

    好畤此刻有些焦灼,城内的章平有些无法理解。

    “汉军大半南下,仅有周勃一人引兵而围,为何无法击溃?”

    此话的语气中带着不解,亦带着怒气,章平真的很生气,居然被万余汉军围困,出击几次,胜负各半,居然无法将周勃击退。

    姚卬的脸色有些苍白,他黑色的战袍上还染着点点的红色,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章平。

    章平道,“吾只知姚将军武艺高强,未曾料到周勃居然如此能打。”

    姚卬自责道,“相国……太子殿下,臣之错,臣无能,臣愿再战。”

    章平摆摆手,“将军乃雍国之柱,或许乃北地王国之相,不可再冒险,披坚执锐交予他将。”

    就在这时姚卬看到一名战将在殿外徘徊,便知又有情况,姚卬道,“太子殿下,有战况。”

    章平怒道,“吹鼓贼,欺人太甚……”

    话音未落,章平便走出大殿,他要亲自至箭楼督战,“随吾至箭楼。”

    章平想知道这个时候周勃哪来的勇气又来挑战,这几天周勃接连挑战,虽然各有胜负,但再亦没有进行攻城。

    至箭楼,章平没有站稳,但他没有倒下,因为姚卬扶住他,在章平的眼眸中已经多出很多汉卒。

    密密麻麻,旌旗招展,遮天蔽日。

    “何时如此多汉军?”

    咚咚……

    章平的震惊之声完全被战鼓声淹没,仅仅三盏茶的功夫,汉军居然多出一倍多。

    好畤城下,战鼓雷鸣,汉军的操练场上尘土飞扬,旌旗摆动,曹字将旗,樊字将旗,周字将旗立相近二立。

    曹参大败三秦联军后,乘胜复围好畤,大败三秦军的胜利气氛立刻让周勃这些天的苦斗得到缓解。

    周勃的兵力比较较少,面对是不是出城突袭的雍军,战的比较苦。

    战争向来都是残酷的,章平的兵力在曹参南下后超过周勃,故而周勃比较吃紧。

    可章平并没有占到便宜,周勃对军队的指挥比较特殊,早年的吹鼓手给他较为独特的经验。

    不同的人,不同的气息,不同的乐器,在周勃的统一指挥下时常发出协调的音律。

    这种吹鼓手的指挥艺术被周勃淋漓尽致的运用在军队指挥中。万余兵马分成若干小分队,每个分队皆配有不同的乐器。

    靠着不同乐器的吹凑,汉军无论黑夜还是白昼,皆能非常协调的进行着配合作战。

    执旗将反而成为迷惑雍军的招数,周勃以乐器的发声传达命令。

    曹参、樊哙、周勃再次聚拢时,樊哙表示愿再战好畤,再登城,定要攻入城中,取章平项上人头。

    周勃则表示这次换他来攻城,与章平纠缠许久,由于兵力不足被章平搞的很郁闷。

    这次攻城,周勃请缨登城,曹参作为汉将,除刘邦韩信之外,曹参目前为还定三秦的主帅。

    周勃和曹参入汉同为将军,但此刻刘邦命曹参为前线主帅,周勃为副将。

    在整个汉军中曹参、周勃为左右之将。

    位置重要性可见一斑,此刻周勃显然很愤怒,决定亲自攻城。

    并非好畤城势在必得,亦非抓住章平,曹参、周勃、樊哙三人都很明白刘邦的意思,那就是消灭章邯的主力。

    陈仓一战,虽然痛挫雍军,然章邯主力犹在,如同骨头并未打断,必须将雍国的腿打断,让其彻底失去走动的能力。

    刘邦目标很明确,韩信很理解刘邦的意思,如同驯服烈虎,必须要让其失去伤害人的能力,牙和利爪都要拔掉。

    陈仓之战如果只是崩坏利爪,那么现在要将虎牙彻底拔掉。

    章平不肯将主力拉出好畤城,要把虎牙,唯有一种办法。

    如果山不来,只要向山走去。既然章平不肯出来,那么周勃只好去攻进城去拔牙。

    诸将商议,樊哙、曹参各守东西城门,周勃击中兵力攻南门,留有北门给章平。

    曹参的意思是围师必阙,将章平最愿逃亡的方向留给他,如此降低攻城难度。樊哙则认为反复剁,其骨才能断,仅仅打伤不足以痛击雍军。

    樊哙建议做好伏击,于是曹参便派遣范目埋伏好畤之北,防止他向北地郡逃去。

    如关之战打到现在,塞国、翟国之军已经南下援助雍军,驻扎在栒邑、泥阳的二将至今未来援助好畤。

    章平窝火,欲下令责备,被姚卬制止,认为如有不测,北至漆县,可与栒邑、泥阳互为犄角,不可闹僵。

    曹参等人则认为此二将或未接到南下命令,或处在观望状态,已经与章氏有隙。

第六百零八章 虎将周勃

    不管是何原因,曹参已经留有一支军在旁做策应,有人逃出城追之,有援兵至击之。

    章平来不及再思考援军之事,不管是废丘还是北地之军,因为汉军已经发起攻城。

    没有人知道周勃会用什么方法攻城,因为等已知晓时城已破。章平、姚卬亲自压阵箭楼,看着城下的攻城汉军。

    世上没有完全一样的树叶,自然没有同样的攻城之法,每个人皆有他独特的攻城特点。

    樊哙猛烈,如一把烈火要将城池焚烧,周勃刚柔相济,如天籁之音虽入耳,却能极快的侵入心扉,粉碎防御之心,彻底焚毁防御。

    看着在攻城,却如猛虎一样呼啸声令百兽胆寒,令鸟儿跌落枝头,忘记飞行。猛虎的捕食并非全在奔逃中进行,常常寂静之中,猛然的一扑而已。

    周勃此刻的攻城便如猛虎捕食,战鼓雷鸣,杀声阵阵,令雍军颤栗,滚木礌石隆隆落下,但并非给汉军造成损伤,因为并非进行实质性的攻城。

    如猛虎一样在不断的靠威势瓦解猎物的意志。

    在樊哙看来有些雷声大,雨点小,急的不行,要替周勃打头阵,周勃微微一笑,曹参亦笑,对于樊哙的热情,两位作为兄长的自然唯有鼓励。因为冒生命之险战斗的将并不多,需要给予肯定,但周勃的能力樊哙是心知肚明的。

    入汉中凭实力被拜为将军的不多,周勃乃其中之一。

    入汉为将军的不过曹参、周勃、郦商、卢绾等数人耳,周勃的能力有目共睹,樊哙不解,询问为何如此。

    周勃的解释很简单,章平这只狐狸已经被烧掉尾巴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守城,强攻必然损失惨重。

    抓狐狸自然要用野法子,对于聪明的狐狸,有虚有实,才能让狐狸迷惑,还要有足够的诱惑,狐狸才会上当。

    攻城自然为的是入城,可周勃却不是,他的目的竟不是急着入城,猛烈的攻击终于开始。

    让章平和姚卬感到困惑,周勃的攻城没有布满南城门,竟然集中在一处,像是啄木鸟专叮一个地方,势必要将里面的虫子咬出来。

    姚卬很坚定的给章平说,此次攻城汉军已换将,正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一处,是个陷阱,章平听从,没有将所有兵马集中在这里。

    可未过多久姚印便收回这句话,因为汉军的攻击没有在别的地方发生,如同专砍同一个伤口似的,终于章平无法再继续下去,若不增兵,此处将被汉军攻破,这是他极不愿看到的。

    仿佛算准这一刻,章平刚增兵西南处,东南处便发起猛烈的进攻,西南处反而偃旗息鼓。

    章平再看姚卬的眼神便有些不同,“姚将军有远见。”

    询问如何应之姚印道,“恐汉将有诈,末将亲自去督战。”

    章平亦怕汉军有诈,故而点头同意,两人分别守一处。章平这里果然闲下来,时不时可听见姚卬那震动耳膜的响声,不断喊着,“守住,给吾狠狠砸。”

    章平很想去支援姚卬,但又不敢离开,此刻的他在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怕再来一处强攻,遣何人去守。

    担忧是祸,越是担心之事越容易发生,在两人各守一方时,又有一处发起猛烈的进攻。

    攻势更加猛烈,姚卬攻击之处反而冷却下来,第三处的攻击如猛虎扑食,有几次汉卒已经攻上来,姚卬再亦无法坚持在原地,奔过去督战。

    接下来比较令人费解,亦令姚印疲于奔走的事情发生。

    三处攻击点汉军没有放弃,并非一处不行换一处,而是三处彼此交替攻击,并伴随着独特的音律。

    明明即将登城,却突然息鼓。

    这个音律很独特,乃周勃军的独特之处,周勃的独特发明,或战鼓,或笛奏,或吹箫,独特的音律此起彼伏。

    随着音律的变化,三个攻击之处竟然进行着非常协调的攻击,如此在虚实之间进行着转换。

    章平和姚印再次聚在一起,炎热的夏季并没有让他们感到一丝温暖,反而一股股寒意逼近后背。

    两人皆不知遇到的这个对手是个什么样的汉将,居然可以将一场残酷的攻城战打成一曲美妙的乐曲。

    战争是残酷的,似乎和乐曲很难联系在一起,只不过乐曲亦有哀乐。

    此时的音符在二人的耳中仿佛是跳动的死亡之乐,初时还能看到的‘周’字旗帜消失不见,不知道周勃究竟在那一支攻城分队中。

    二人的冷汗愈来愈多,因为不知旋律何时转调,何时停止,何为实,何为虚。

    恐惧,人对未知总是很恐惧,防不胜防,唯有不防,姚印见情况不妙,立刻建议章平弃城而走。

    章平已经走下箭楼,此刻他和姚印已经在北偏门,章平眼神中有着不舍,不知此处有何处不舍,“唯有弃城而走乎?”

    姚卬点头,忽然他脸色大变,喊杀声忽然增加,他知道汉军已经登上城,“护送太子殿下出城。”

    先登,不但先登,而且还攻入,城破不过一瞬之间。樊哙先登而未入,周勃此次登城而入,非雍军不抵抗,亦非雍军懈怠,而是雍军疲于补洞,补东露西,不知道周勃从何处登城,待他们知道之时周勃已经登城。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周勃攻入城。破城在周勃眼里似乎不算什么,他的目光一直没盯着城中的货物,而是人,盯着雍军。

    周勃要做的亦是刘邦最欲看到的,消灭章邯的最后一支主力,彻底将雍国的两条腿皆打断,章邯便成为一只无牙断腿的老虎。

    入城后的阻力不小,因为姚卬压阵为章平断后,即便他再努力的舞动秦矛已经无法阻挡汉军前进的步法,因为周勃的怒天锤比那冷月双刃斧还让令人恐惧。

    不仅如此,姚卬再次看到那把战斧,因为樊哙亦随后入城,没有扑向府库和粮仓,而是在追杀雍军,不仅如此他还看到其余诸将或枪,或矛,或戟。

    樊哙与周勃,姚印已经无法应付,诸将的攻入让姚卬只有一个想法,保证章平安全向北撤。

    周勃好像看出姚印的心思,并非急着去拦截章平,而是引兵不断的剿杀雍军。为章平安全撤离,姚卬需要拼命的抵抗,因为不能主动逃,只有拿命去换命,拿很多士卒的命去阻挡。

第六百零九章 雍将姚卬

    姚卬很卖命,甚至想过拿自己的命来挽救章平,不知为什么,或许他在为那个看起来很美的梦在努力。

    章氏兄弟曾给他说过一个承诺,即便无法坚守,入北地可为相,封侯拜相,侯爵可世袭,姚卬本非一势徒之人,但他必须为姚族着想,即便这是个遥不可及之物,有比没有好,万一兑现呢。

    没有人不惜命,除非他是死人,但姚卬没有抵挡多久,因为章平已下令,不是命他抵挡汉军争取时间,却是命他立刻撤离,和他章平一同向漆县城撤离。

    出城,姚卬连逃亦逃的很有节奏,紊丝不乱,姚卬亦觉得疑惑,不知是运气还是有未知的危险等着他。

    “汉军为何不追击?”

    “吾不知。”

    回答的很干脆,天大的道理亦拗不过吾不知三个字。雍军中无人敢言此三字,更无人敢在章平面前道出。

    不过此人乃姚卬,雍国四大战将之一,如今章平帐下最能战的一人,不仅个人能战,而且善用兵。

    姚卬的确不知为何周勃未曾追出,没有任何一个汉将追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可以解释,根本无需追。

    章平和姚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章平虽然不知道汉军为何不追出,但他知道前方肯定有危险,汉军不会轻易放他们过去。

    事实证明章平的判断一点不错,星稀,月色朦胧,夏日暑气渐渐消退,一阵阵晚风吹起。

    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但听起来仿佛喊杀声在耳旁萦绕,姚卬一度怀疑自己耳力,明明已经出城,但喊杀声似乎就没有停,仔细听,周围没有任何声响,连呼吸声亦听不见,可偏偏此声令人恐惧。

    等待似乎没有痛痛快快的厮杀来的舒服,章平骑马走在中间,姚卬缓辔走在前面,忽然他眉头一皱,挥手示意雍军停下。

    前方的林子窄而密,只留下一个狭长的小道,两旁乃浓密山坡,的确是很好的伏击地点,无论何人皆认为此处会有汉军的埋伏,而且不需要多,只需一两千的弓弩手便可以突袭成功。

    一旦突袭成功,城中的汉军再奔出,便可以一举灭之,看似乃一很妙的计策。

    没有箭,没有石块,什么都没有,只有轻柔的风声,无人知晓夏日晚风可以如此的轻柔。

    “无道理,岂能无伏兵?”

    “此处若有汉军,吾等皆危。”

    章平和姚既庆幸,又疑惑,此处无汉兵,又无追兵,那么城中汉军肯定有变故,至于如何变故,无人知晓,章平和姚卬无心关注。

    在章平的心里只有一个,北上建立新的国都即便雍国覆灭,这边还有章氏的希望在,故而章邯并没有派兵再支援,亦无兵可派遣。

    走过令人心惊的狭长小道,姚印长出一口气,此口气的确很长,长到尚未出完,便听到箭矢破空的声音。

    姚卬料到汉军不会轻易放他们北上,但绝想不到会在此处等着他们。此处无论如何看皆不适合设伏。

    汉军的确没有设伏,而是遣将在此正面阻击,欲将章平的残兵彻底剿杀于此。

    曹参的部署没有错,周勃的破城亦很及时,所以范目赶到这里亦是恰到好处。范目没有选择在狭长的小道设下埋伏,因为那样根本无法展开。

    在范目看来此非一场打乱敌军的突袭,更非一个不痛不痒的挠痒,是一场生死对决的大战。

    城虽破,但章平的兵力还在,并没有完全废掉章邯的虎牙,还留有几颗。

    熟悉的战歌响起,雍军不禁动容,熟悉的战歌,熟悉的战舞,雍军仿佛回到陈仓的噩梦。

    雍汉交战已经数十天,最令雍军震撼的还是陈仓那一役,雍国兵力损失大半,雍军的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如今这战歌又响起,怎能不让雍军战栗,但姚卬却是愤怒,他愤怒这战歌,愤怒这战舞,就是它们即将夺去他本该有的富贵生活。

    姚卬的愤怒点燃雍军的斗志,求生欲如同干柴,如同牛油脂,只要一点火星便能燃起,燃起熊熊的大火。

    载歌载舞中有一将颇为能打,手持一杆长矛,在朦胧的月色里仿佛一道青色的电蛇在翻滚,雍军在这条电蛇下不断的向后倒去,即便是数十名雍军剑盾手亦无法砍断这条长矛,似乎锐不可当直到遇见一人,这条电蛇才和乌色的蟒交织在一起。

    正是雍军大将姚卬和汉将纪成交战在一起。姚卬倒吸一口凉气,眼前的这将的确武艺超群,不仅勇猛而且很有头脑。

    姚卬告诫自己必须冷静下来,如果他不能冷静,恐怕不只他再亦无法冷静,所有人皆永远无法再清醒。

    汉军欲取他们的性命,不只是他姚卬,亦包括章平,似乎没打算给他们投降的机会,因为他看到还有一将引兵直接杀向章平。

    准备擒杀章平的自然是这支军的将军,范目此刻的姚卬无暇顾及其他,因为纪成不会给他多余的思考时间,二人的大战本该能持续很久,因为二人的战力皆不弱,皆能有效的利用身旁的甲士形成小小的战阵。

    姚印有些欣赏眼前的汉将,看得出此将在汉军中的地位并不高,因为他没有战袍,更没有独立的旗帜。

    纪成并不喜欢战袍,甚至甲胄他亦不喜欢穿,觉得他会影响身体的灵活度,此刻的他面有惊色,非不敌姚卬,而是发现范目居然陷入雍军的重围中。

    范目不仅有勇又有谋,不会冒险行事,怎么会陷入雍军重围,纪成不明白。

    不仅纪成不明白,范目亦感到很震惊,作为截杀章平、姚印军的主将本是坐镇军中,指挥围剿猎物,可范目还是低估章平,看到章平即将突围而去,他提着长戟向章平杀来,一路锐不可当。

    看起来那么的理所应当,只是他未曾想到章平身边居然还有十名善剑的勇士,超强的剑术直接攻的范目有些措手不及。

    作为一名将军是不可能没去战斗的,只是没想到看似成定局的事情居然还有变数,这件事亦给范目一个警戒,任何时候皆要保持一份警惕心。

    范目和他的这支巴人组成的新锐汉军是骁勇善战的,但论计谋来范目算不得上等人物。

第六百一十章 死亦何惧

    范目发现不妥时,立刻欲向回杀,章平早看在眼里,对汉军一肚子的窝火正无处发。

    “斩杀汉将者,封千户,赏千金!”

    重赏之下岂能少勇夫,原本的十名剑士在围困范目立刻变成数十名,如果不是巴人的勇武震慑,将会有更多的雍国勇士。

    范目的神勇自然没有让章平的愿望立刻实现,眼看范目即将突围,章平立刻又加大赏赐。这个时候任何人皆能看出杀死范目意味着什么,不仅是封侯和赏金,更是活命的根本,杀死一将,往往可以瞬息影响战局。

    对于章平而言,杀死范目便可以改变战局,顺利向北撤离,章平虽然不认识范目,但知道他所围困的此将绝不能让其突围。

    一直以来此战歌如梦魇一样缠绕着雍军,缠绕着章平的心,让他一听此战歌便不由自主的皱眉。

    章平不是很喜欢皱眉,此刻不得不再次皱眉,因为围住的这人的确武艺不凡,数十人居然无法将其拿下。

    章平心里下定注意一定要将其拿下,因为只要能将这支如天降神兵般的汉军击溃,便是一个巨大的胜利,连续挫败的雍军太需要场胜利,需要一场胜利来打破汉军不败的神话。

    如此,章平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要将范目杀死,故而不仅将护卫他自己的剑士、勇士统统用上,还亲自压阵。

    可终究还是出现意外,章平防备的很死,甚至将每个可能突围的地方皆算准,里层乃剑道高手,外层是勇士,再外层乃手持戈矛的雍卒,一层套一层,任何人皆得出范目插翅难飞。

    范目的确飞不起来,但依旧得脱,章平算的没错,但没预料到正在与姚印大战的纪成忽然撕开一个缺口,偏偏就是如此小的缺口让范目逃出,所有人的目光皆在被围的范目身上,未曾发现外围还有着可能性。

    如同有人伸右手来握手,绝想不道左手持利刃闪电般扎向自己,看不出的危险才最危险。

    纪成便是外面的危险,他的突然闯入带来骤然变化,原本和他交战的姚卬如狼出牢笼,杀的巴人连连倒退,若非巴人勇武又各个善协同作战,不知该如何阻止姚印疯狂的行为。

    范目死里逃生,纪成却陷入重围,任由纪成左冲右突,偏偏无法杀出,只因他身边没有十数名勇士护着。

    范目死里逃生自然没有忘记清点人数,却震惊的发现纪成不在。

    救纪成,此为范目的第一反应,但很快他被阻止,首先是姚卬,没有纪成这个目标后,他把目标选中范目,其次是身边的千夫长,言巴人勇武绝非鲁莽之辈,此刻的纪成已经被包围。

    救出必然付出沉重的代价,范目含泪看着黑色中那一点点红,他不能让纪成这就么孤单的倒下。

    月色朦胧,黑色的雍军如黑色飘逸的云雾一点点在遮蔽那些红,纪成仅仅带着数十名甲士冲进包围来救范目。

    事情奇怪的很,人越多越无法刺进包围圈,反而最少最精锐的甲士组成的一根针才能刺进去,更何况这支针锋还是纪成。

    缺口撕开,范目已逃出,但这根针亦崩断,最后只剩下纪成一人,这支汉军的服饰比较奇特,但还是以红为主。

    此刻黑色浓云中只有一点红,就是这一点点红居然让周围的黑色不敢靠近,在纪成的脚下已经堆满人。

    纪成踩着雍军甲士狂笑。

    章平道,“吾敬若为壮士,如降,拜为将军。”

    纪成狂笑不止,惧死,恶死,乃人的本能,无人不惧死,除死人外还有一人不惧死,那便是生无可恋,死有归宿。

    显然纪成并非生无可恋,他死有归宿,不愿让自己的家族跟着受辱,他选择战,不选择降,即便战死。

    纪成道,“吾乃汉将纪成,汉王与民约法三章,乃千古英睿之君,速速降汉,免受掳掠之苦。”

    章平大怒,“不惧死乎?”

    纪成笑道,“死亦何惧”

    章平气未消,看纪成视死如归的样子,那叫一个生气,章平和章邯最讨厌的便是刘邦所谓的约法三章。

    一个约法三章如同将关中据为己有,他们章氏便无权得到,章氏在关中似乎乃一位小偷,非法占有者,此为毫无道理的,故而章平很生气。

    章平道,“吾成全…”

    后面的话未说完,因为姚卬已经至章平身前,建议章平赶快撤离。章平看着正在厮杀的纪成,缓缓摇头,先斩杀此将,再撤离。

    任性,章平真的很任性,姚卬有些震惊,如此紧要关一国太子居然如此任性,而且太子身上还肩负着建国的重任。

    姚卬没有极力劝阻,因为他提着秦矛已经杀向纪成。

    与其极力劝阻,浪费时间,不如以闪电般的刹那完成此事,急速撤离。姚印的武艺不错,秦矛很锐利,但并不能迅速刺穿纪成的身体,纪成身上的算不上甲胄,他不喜欢穿甲胄,仅仅护住心胸那一块,胄亦没戴。

    可移动的速度以及舞动长矛的速度却快很多,在苍白的月色下如同一道青风,靠近的雍卒如黑色的落叶一般向着两旁飘落。

    姚卬与纪成再次交手,情景大变,纪成身上不断出现伤口,红色的液体开始飘,纪成感觉身体里的力气在被一丝丝抽走,手里的长矛越来越重,手臂越来越酸,即便很酸,他依旧在努力的舞动。

    范目的怒火彻底点燃巴人士卒,点燃巴人的怒意,雍军既然要纪成的命,那么巴人便要雍卒的命。

    这场阻击战变成怒火和浴火的交战,章平有怒意,任何人的东西被人夺走时皆会生气,他的怒火亦烧到雍卒的身上。

    范目有怒意,他们巴人曾对秦人有恩,甚至得到过特免,可秦二世不仅剥夺,还变本加厉,这让巴人亦燃起怒火。

    两火相遇,孰更旺盛耳。

    纪成战死,章平并没有一丝的畅快,因为他损失更惨重,与姚卬仅带数百骑向漆县逃遁而去。

    攻下好畤,章平遁走,此战报直接影响三秦大地,汉军鼓舞,雍军沮丧,章邯脸色苍白,刘邦闻之脸色红润。

    章邯第一次发抖,与周文战,无惧,与陈胜斗,无惧,与周市、田僧打,无惧,与项梁战同样无惧,甚至与项羽战,亦无惧,可此刻第一次颤抖,章邯不知道这是因为恐惧,还是别的原因。

第六百一十一章 旧将心思

    雍军主力彻底丧失,自此再无还手之力,唯有坚守挨打,三秦联军初战即败,如此之下,雍国能存否?

    无助,无奈,不知能否翻盘,章邯心中很复杂。

    大殿很安静,静的只有脚步声,听不见人说话的声音,或许章邯此刻不想听到吵闹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

    忽然脚步声停下,“大王,好畤失守?”

    章邯没有回头,没有说话,他听得出这是王周的声音,章邯背对着王周站立,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丝惊讶之色,默然许久,王周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是否继续说,他的思绪很快便结束,因为章邯已开口。

    章邯道,“赵贲、内史保可靠否?”

    章邯没有提好畤失守之事,仿佛这在他预料之中,他担心的乃废丘之西的咸阳。

    王周道,“可加封以慰其心。”

    “封爵?”

    “封侯。”

    “内史保乃大王所遣将驻守,其心为雍国,赵贲乃故秦大将,昔日其地位与大王同等,然大王王关中,赵贲仅为将,其心不可控。”

    “皆封侯,可否?”

    “大王心已定,一帛封侯之书可稳千军。”

    侯爵的确很诱人,但看着侯爵印,赵贲心里没有一丝的喜悦,身旁的诸将吏脸上还留着一丝喜悦。

    “将军终封侯拜相矣。”

    “此印绶,将军受之理所当然。”

    一片喜悦之中突然冒出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封侯迟矣。”

    说话的人不是赵贲,不仅诸将吏看向此人,就连赵贲本人已看向此人,那眼神中带着欣赏。

    赵贲道,“如是也,雍国岌岌可危方予印绶此非封赏,而乃施舍。”

    施舍,赵贲本不该说出此话,但他还是说出此言,此言一出,便预示着赵贲的战力不可能如之前强,即便之前与刘邦连战连败。

    赵贲的话使得那名战将的话如风一样刮遍殿内,所有人皆知此时封侯意味着什么,几乎所有人皆认为赵贲会拒绝接受这个封爵。

    可赵贲接受,他手里还在把玩着印授,曾经的他地位远超侯爵,因此他的帐下曾有军侯被俘虏,被斩杀。

    但那时的军侯只是军侯,没有多少封地,甚至不过一个名爵,一个象征身份的东西。

    仅仅象征身份,无法给予足够的诱惑,立功如王翦这般,最后得到什么?

    赵贲在思考,他的确需要思考,思考为雍国坚守咸阳有何意义。咸阳以西为雍国,以东为塞国,曾经的帝国之都已经是一片废墟,成为两个王国的分水岭。

    如今的咸阳属于雍国的管辖,赵贲作为封疆大将,驻守在咸阳以西,他是这一方小天地的主宰。

    由于咸阳的特殊性,赵贲并不明确属于哪一国,像是塞国和雍国共同避讳的地方,这个地方暂时交给赵贲管。

    赵贲亦仔细想过,项羽彻底粉碎秦始皇的一统天下之梦,不仅又回到分封诸侯,群雄逐鹿的年代,而且王国之数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的天下比秦皇之前还分崩离析,如此诸王并存的年代,安知他赵贲便默默一生,不能建立属于他的功业?

    曾经的赵国姓赵,他亦姓赵。

    如此,赵贲曾想着经过十数年的经营,他所管辖的地方绝不只是咸阳一带。

    “将军为何接受…”

    疑问没有问出,很快被另一个事实打断,内史保居然引军向他靠拢。

    不仅赵贲疑惑,麾下的诸将皆不明白,“内史保为何向此而来?”

    赵贲身边的每个人皆知内史保乃何许人,是章邯派遣守护咸阳的,是内史军的将领。

    咸阳虽然已被项羽一把火变成焦土,但孰能保证数年后咸阳不会成为一个新的都城,雍国后代的君主或许会修缮都城在此。

    故而章邯对咸阳城还是满在意的,何况那里还曾留着他的回忆,他的青春。

    在那里见证过一代雄主秦始皇一步步将秦帝国的地盘变大,最后将大秦的旗帜插遍山东六国的每一片土地。

    此刻的内史保面无表情,骑着一匹白马,没有打马快走,眼眸中尽是绿树白云,他在欣赏周围的风景。

    在废墟附近待久的人总是对绿树,白云,红花有着莫名的冲动。

    麾下骑司马不解道,“本应赵贲来找将军,将军为何…”

    “要叫赵将军,吾等人中何人将才可与赵将军相比?”

    骑司马没有言语,他不得不承认,赵贲在他们当中乃佼佼者,即便是内史保亦不如。

    当年赵贲奉命率军抵抗刘邦,抵抗楚国的另一支起义军,虽然连败,但不得不说战败的原因不能全怪赵贲,二世怒斩杨熊却未斩赵贲,不只是赵贲当时爵位高,亦是为数不多的将才之一。

    若斩之,谁来对抗刘邦。内史保自知不如赵贲,更无法独立对抗刘邦。

    内史保道,“大王有令,命吾等受赵贲节制,共克汉军。”

    无论任何时候,对付异见者托王命之言乃最佳选择。

    骑司马不太很服气,“何以将军受节制,赵贲应听将军之令。”

    在他们看来内史保为雍王的特派,地位当高于赵贲。赵贲和内史保的相遇是不可避免的。

    赵贲不太想看到内史保,既然咸阳由他驻守,又何须内史保来,想想名字赵贲便心中有气。

    赵贲不是小气之人,但命其为内史保,赵贲细思这名字便让人生气,这是对赵贲的不信任。

    或许咸阳曾为大秦帝国的国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不能让一个人驻守,或者占有,即便已经是废墟。

    赵贲见到内史保的第一句竟是,“好畤失守,吾等去夺回此城?”

    居然向其请教,内史保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虽不知内史保喜从何来。赵贲却很清楚内史保乃雍王章邯的亲信,在雍王尚在的情况下,他还是必须与内史保留有一定距离的敬畏。

    赵贲久在关中混,深知庙堂里的那些危险,比沙场的戈矛还恐怖,即便武艺高强,沙场死里逃生,可能一不留神就会死在某个角落,因为庙堂里不起眼的一句话。

    内史保摇头,“赵将军,过谦,坚守咸阳仍需将军之力。大王未有命令夺回好畤。”

    内史保比较清楚一个问题,章邯不会下令再夺回好畤,因为攻城与守城难易之变大为不同。

第六百一十二章 公平与否

    五千人可守一城月余,但能攻其城没有数万人绝难做到。非章邯放弃好畤,而是没有兵力可调。

    如果他章邯手里有二十万秦军,那么汉军休想踏进关中一步,可惜没有假设,章邯深知这一点。

    故而章邯没有下令让赵贲和内史保去夺好畤,他在意的并非此城,而是此城的雍军和章平。

    此刻失守之后,北地郡与关中的联系彻底被切断,即便泥阳等城的雍军集合完毕,翻过大山,亦无法支援关中。

    自陈仓大败至好畤失守,不过十数天而已,栒邑的周类和泥阳的苏驵不过刚刚反映过来。

    围困好畤时,汉军岂能会允许使者向北而去,即便好畤尚在章平的掌控中,亦不过一匹快马向北而去。

    没有加急文书,粮草的筹集和军队的集结需要时间,等到二人翻山南下去支援时,却发现好畤已经失守。

    难道集结军队需要那么长时间吗,或许有人会问这句话,的确周类和苏驵发兵不需要这么长时间。

    只是周类和苏驵却出奇的一致,没有急着发兵,仅仅快马和使者,二人并没有完全信任,他们要调兵的虎符。如此紧要关头哪来的调兵虎符,故而章平大怒,后受姚卬的劝说才没有去责问他们。

    周类和苏驵统兵驻守北地郡,本身就是镇守一方的大将,他们的兵马调动不会那么轻易,这个过程给二人一个喘息的机会,尤其是思考的时间。

    很多事情不思考还好,一旦思考便会出现问题,故而周类和苏驵走到一半便折回。

    好畤的失守的确引起一连串的反应,让两个曾经的老战友在好畤之北,云阳之西,汇聚在一起。

    “周兄,好久不见。”

    “苏兄,但愿吾等少见为妙。”

    “此言甚是,可否小酌一爵?”

    周类和苏驵的相遇比较偶然,又是那么的必然,如果他们不在这里相遇,便只有在战场上并肩作战。

    临时军帐已经支起,长案已经安置,酒食已经摆上,酒很香,肉更香,行军之中本没有庖厨,但周类比较特殊,打起战斗来,他什么皆不怕,就怕没美食。

    在周类看来死何所惧,如果不能食美味,为人卖命意义何在。

    或许在他人眼里美食唯有山珍海味,唯有王宫侯府才能拥有,但周类看来非也,

    美食就在身边,即便一个简单的食材,在好的庖厨手里一样可以很鲜美,况且周类又带着一些独特食材。

    “美酒。”

    “美味。”

    周类仅仅饮一口,便赞苏驵所带之酒甚好,苏驵则赞周类的食物真乃人间绝味。

    周类饮一口酒,便有食两口美食,“好畤城失守,是否继续南下?”

    苏驵说的很诚恳,“南下作何?雍军主力尚且不敌,吾等去,岂不羊入虎口。”

    “入虎口总比死在睡梦中好。”

    苏驵不太明白,“何意?”

    “苏将军,未曾听闻否?吾之斥候初得消息。”

    苏驵眉头一挑,“所指乃章平脱城乎?”

    “然也。”

    过许久,周类将一块肉嚼碎下咽后,才开口道,“雍王之弟出城,吾等不去迎接,岂不死罪?”

    “死罪?…”

    苏驵如他的名字一样,的确是一匹骏马,一匹很倔强也很衷心的战马,一直随着章氏征战,此刻他忽然狂笑,他的笑有些狰狞,和往日的形象不太符合。

    苏驵道,“何为死罪?为其死战而死,获罪乃死,有何异?”

    “战死或许有荣耀。”

    “荣耀?吾等追随章邯出生入死,章邯降之裂土封王,如那无寸功的司马欣,全靠一张嘴,亦可称王,公平否?”

    周类亦笑笑,“公平,何来公平?吾等枪矛饮血,其功少于董将否?”

    苏驵脸上的怒色渐渐消失,浮现一丝冷意,脸上似乎可以结冰,他冷冷道,“如王周、姚卬,吾等不比其功少。”

    周类点头,继续咀嚼美食,“然也,有过之无不及。”

    苏驵有些气不过,“吾等即便不能为王,亦当封侯!”

    “既如此,还需迎雍国太子否?”

    “迎?为何迎?现北地郡,吾等兄弟之地,尤其泥阳,章平休想踏入半步。”

    “栒邑亦休想涉足。”

    “如此,吾等兄弟……当杀之以独占北地?”

    “杀不得?”

    “为何杀不得?”

    周类脸上浮现一抹担忧之色,“废丘虽被孤立,然雍王犹在,杀其弟,祸未知,存之,可为挡剑牌。”

    周类非惧死,而是对得来不易的东西加倍珍惜而已,金珠吾所欲,美姬吾所欲,美酒吾所需,为保持其享,需牢牢把握两样东西。

    一个是性命,一个是权利,兵权能抓住这些,孰来夺,皆杀之。

    如今章平败北至此,可以迎接,若夺之,便不再客气。

    苏驵依旧冷冷道,似乎稍有事情可令其动容,“若汉王遣将来夺,当如何?”

    周类闻言,脸色不太好看,一阵青,一阵红,汉军连败雍军的消息他亦得知,如今亦将章平击败,若北上略地,当如何。

    周类道,“汉王意在关内,北地郡蛮荒之地,其或未意至,若真至,以军降之,或可保富贵。”

    “欲保富贵,必欲战之,以军之资获封侯之本……”

    两人想到汉王,眉毛皆皱在一起,未知,对汉王无所知,对未来无所知,恐惧,苦恼,但他们此刻停止思索。

    因为信使骑战马而来,章平已来,章平本已向漆县方向撤退,忽闻周类、苏驵援军在云阳以西停滞。

    周类、苏驵欲由云阳南渡泾水援助好畤,只是好畤战败的消息比流水还要迅速,二人便欲折回。

    二人长久未聚,不过饮口酒,聊个天而已,诸般心思互通不过几盏茶的功夫,谁知章平的使者已经先渡河而至。

    “章平既来,吾等果真不迎乎?”

    “泾水之东迎之。”

    苏驵的嘴一直没有松,此刻勉强言之,二人便夹道欢迎章平的到来。

    士卒持戟夹道,苏驵、周类二人亲自骑马至河岸迎接。

    章平还是章平,只是高而不贵。章平的眼神快速在二人身上转过,立刻开口道,“二位将军不辞远途前来援助,吾代雍王深表感激。”

    苏驵、周类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为章平接风洗尘,只是这不足以安抚章平受伤的心。

第六百一十三章 今非昔比

    章平的心无法安耐住,越是欲掩饰,心欲煎熬,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因为苏驵、周类并不能理解他的心。

    如同无法叫醒一个佯睡的人,章平决定自己开口,在开口之前他的眼神征询姚卬。

    姚卬和二人的关系的确不错,昔日一起在沙场上拼杀的人,见面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但话一直无法朝关心的方向走,姚卬无奈。

    章平终于直接开口调兵夺回好畤,出乎章平的预料,苏驵、周类二人认为章平之意可行,赞成章平夺回好畤。

    二人的表态让章平很开心,但姚卬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愉悦,这让章平认为姚卬并非真的辅佐他,不愿再打回好畤。

    失去好畤,章平心里很难受,最难受的莫过于可能要让兄长章邯失望,他不愿意让章邯失望。

    章平暂停此处歇息,准备旦日启程入漆县,休息前问姚卬为何听到苏驵、周类愿助其夺回好畤时,似乎不太振奋。

    “二人未必真心相助。”

    “为何?二人已赞成。”

    “的确,二将已赞成,然多久兑现却未知。”

    不信,章平不信二将会敷衍他,“二将敢敷衍乎?”

    姚卬道,“汉军未入关前,或许不敢。”

    章平依旧不信,他带着憧憬在梦中度过,很快姚卬的话得到印证,二将没有立刻答应随章平杀回去。

    回复的话很简短有力,好畤汉军强盛需要好好谋划,章平心中不悦。

    既然不愿去,那就把二将兵马征调,章平决定自己引兵杀回,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建议。

    章平亦知让苏驵、周类此时引兵而去,汉强雍弱,无异于送死,自然不肯,那么他就和姚卬自己去。

    说的话自然亦很客气,借调,用一个借字给足苏驵、周类的面子,一个未来的雍国之君向臣下借兵。

    此言道出去,或许无人信,然雍王乃项羽所封,关中秦人是否认可另当别论,所以苏驵、周类在北地没有为章氏收揽失去的秦心。

    二人在北地立刻默默招兵买马,他们自认功劳不比董翳差,可命运不公,他们要自己改变命运。

    苏驵和周类没有立刻回应,二人默默对视,许久才缓缓有人开口。

    “借调,言之悦耳。有借有还乎……”

    “岂为有借无还,乃有去无回。”

    “吾观汉入关中,天下风云将变,与其寄人篱下,不如共谋北地之业。”

    二人推心置腹的聊,每次提到如何保住富贵,周类的眼睛便放光,他敏锐的觉察到天下又将大变,不如趁此机会联手控制北地郡。

    周类的言语让苏驵一直平淡无奇的眼睛迸发出光芒,“得一郡为王乎?”

    周类点头,“苏兄,吾二人联手再控制漆县,可控北地郡。”

    灼热的眼眸慢慢变凉,变淡,苏驵脸上的兴奋渐渐被理智所取代,“汉王还入关中,意在三秦,吾二人孰称王,事如败,无退路矣,不如佯立章平为北雍王,成可侯,败可保命,时机成熟逼其禅位。”

    言未毕,周类脸上的笑容已经荡出数次涟漪,“苏兄言之有理,甚妙。”

    乱世之中不为己谋划,便要沦为他人谋划的棋子,二人经历大大小小的战役,亲眼见证过许多王侯将相的陨落,更经历过那惊喜动魄的钜鹿之战。

    世事告知他们,唯有兵权在握,富贵才能守住,二人相视一笑便给章平一个看似很满意的答复。

    与其冒险送人头,不如据北地郡休养生息,招兵买马,只要本钱在,可南下打回咸阳。

    章平听闻知晓此为二将新的托词,虽为托词但极令人心动,二人没有藏着掖着,言外之意乃劝章平在北地建立北雍。

    此乃章邯在密信中曾给他的密令,就是让他万一废丘不保,在北地郡建立北雍。

    章平的眼神很复杂,有愤怒,有喜悦,更有憧憬,做雍王之弟,跟自己做北雍之王,可谓有天壤之别。

    周类、苏驵给的理由很充分,兵力不足,好畤汉军强悍,乃汉军两大主力之一。

    雍王亲自督战陈仓依旧败于汉军,他们二人的这点兵马怎么可能与汉军对抗。

    汉军的两大主力,一个在刘邦手里,麾下此刻依旧战将如云,曾道出汉中策的姬信(韩王信)依旧在帐下随时听令,诸如此将不在少数。

    另一主力便是在曹参手里,除次外还有周勃、樊哙、范目等皆所握一支汉兵,哪一个皆不能小觑。

    这点章平比周类、苏驵更清楚,章平一直走在前方,周类苏驵后知而已。

    故而周类、苏驵的话听起来没有毛病,章平无法反驳。

    此两点直接让章平无话可言,久久无言,最后用信任的眼神看向姚卬,姚卬不止一次看到章平的眼神。

    姚卬微微心惊,那眼神里不再只是信任,还有一丝丝道不出的感觉,似乎在怀疑姚卬和昔日的战友在密谋什么。

    姚卬心里很坦荡,非常镇定的看着章平,对视片刻只听章平道,“姚将军以为如何?”

    话很直接但很有道理,话很轻,但掷地有声,姚卬只用四个字回答,“今非昔比。”

    没错,的确是今非昔比,不再是雍王章邯坐镇废丘,欲大有一番作为的时候,曾经的他和兄长章邯发誓要好好治理他们章氏的王国。

    即便吃再多苦,受再多辱骂,章邯和章平皆相信经过他们二人数十年的治理,雍国必将成为三秦中的大国,凌驾于塞、翟二国。

    那个时候的他们豪情壮志,信心满满,虽然有些不太悦耳的声音却只能私下小声偷偷的传。

    陇西、北地、咸阳以西,每个地方数月内皆是令到即行,无需人至,皆能顺畅的运转。

    此刻章平亲自去接见周类、苏驵,可结果如何,当真是今非昔比,客客气气调其发兵助他夺回好畤,一个理由接着一个理由。

    章平已彻底明白姚卬那四个字里蕴含的意思,既然对方不愿做此事,一个理由驳回,总会有另一个,甚至数十个理由在后面等着。

    既如此,章平知道唯有接受,当无法与命运相抗争时,不妨听听命运怎么说。

    抽调兵马,驻漆县以制北地,南下可与废丘遥相呼应。

第六百一十四章 一丝机会

    章平的要求并不过分,因为他是雍王之弟,又是雍国太子,更可能为北雍之王。

    可章平遇到的为两名跟随章邯的老将,不仅巨猾而且还有办法让章平无可奈何。

    周类和苏驵再次与章平见面是在大帐内,而且是在泾水之东,姚卬手里的秦矛换成长剑,青铜长剑。

    此帐周围有甲士,仅仅章平带来的百名甲士,即便只有百名甲士却可令万余雍军无可奈何。

    泾水之东的确为周类和苏驵临时驻扎的地方,但二人如入百人圈内,万余士卒已成摆设。

    可以一声令下,万箭穿心,问题是二人未必来得及

    “漆县,入北地之最终要塞,北遏北地,南下可攻好畤,与废丘遥遥相望……”

    姚卬的话没有说完,直接被苏驵打断,“将军不妨直言。”

    姚卬知道此二人皆身经百战的世故之人,欲表达何意,他们一听便知。

    章平微微一笑,“周将军身经百战,乃雍国之柱石,需周将军与吾共守漆县。”

    表达某意思总是那么遮遮掩掩,周类和苏驵不太喜欢他们这样讲话的方式。

    章平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雍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章平相信他的权威尚未崩塌。

    雍国还在,权威大大折损,苏驵面无表情,周类眼睛含笑但面容已经带有一丝冷意,即便他善于伪装,那冷意依旧在慢慢加深。

    再善于伪装的人总会有蛛丝马迹,除非他身体有缺陷。

    周类道,“汉军未追击而来,定在密谋更大的动作,遏制汉军入北地,最当栒邑与漆县互为犄角,方为完全之策。”

    拒绝,很明显的拒绝,姚卬脸色不善,手已握住剑柄,只待章平一声令下,但看章平并没有发作。

    因为他们的话题很快便发生转移,斥候飞马探报没有经过传递,直接奔至帐前,能如此做的唯有章平自己的金令使者。

    金令使者很快给章平带来一个有些振奋人心的消息,在好畤的汉军未做停留,甚至没有布置好完善的防御体系,便立刻东进,欲绕过废丘直取咸阳。

    意外,汉军没有南下与刘邦合围废丘,机会,很好的机会来临。

    见周类无意借调守漆县,便顺势言南下趁好畤空虚,欲伺机夺回好畤。

    任何人皆能看出此乃绝佳战机,即便不能夺回好畤,亦能打乱汉军的计划。

    周类和苏驵脸上的惊讶之色一闪而逝,即便短暂,显然此事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按照二人的思虑,汉军费尽心思才夺得的城池必然会加倍驻防,汉军此次并非如之前那样仅仅为灭秦而来,自然并非为灭雍国而来,而是要占领三秦。

    将三秦成为汉国的版图,攻城为略地,自然会将好畤重兵把守,必然会有一部分汉军被牵制住。

    可目前的情况却超出周类和苏驵的预料,直取咸阳,此乃何计,周类和苏驵迷惑,他们搞不懂汉军的最高统帅在搞什么。

    起初周类和苏驵对刘邦印象并不深刻,现在对刘邦生出一股莫名的畏惧,这个汉王不好惹。

    借兵,借兵最好的理由莫过于这种明眼人皆能看出的战机,章平再次开口,二人脸色有些苍白。

    此刻还能说什么,周类和苏驵还能说什么,再次拒绝吗,看姚卬此刻的表情,手里的青铜长剑恐怕不会让他们走出军帐。

    姚卬和他们的关系那是从战场上滚打出来的,即便不给章平面子,亦需给姚卬面子。

    周类和苏驵终于松口,答应调兵随章平南下进攻好畤。

    章平带着兵渡泾水向西,兵虽然调动,但却非如愿以偿的借调兵力,章平带着气向西渡河。

    “可恶,一千兵马,一千兵马……”

    章平生气的重复这一句,姚卬不断劝慰,“臣可趁机再收散卒,如此或许能汇聚三四千人马。”

    周类和苏驵的确开口给章平兵马,但一人只调一千士卒,原因自然也很简单,以防汉军突袭,需人马镇守。

    权利的衰弱已经让章平只能生闷气,但是章平不愿放弃任何机会,哪怕是一丝丝机会。

    章平和姚卬一路收散兵一路悄然南下,周边的草木渐渐变得熟悉,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只是感觉中且带着一丝不安和紧张。

    周围的草木告知章平,他已经进入好畤的范围,已行至梁山宫附近,此处曾为秦始皇的行宫,昔年他有幸跟着兄长章邯有幸在此领略过秦始皇的威仪。

    那个时候秦始皇的威仪给章平带来极大的冲击,在他的心灵里埋下对皇权的敬畏和向往。

    如今的章平感慨万千,曾经的帝国已经分崩离析,昔日的梁山宫已经成为他们章氏曾经落脚的地方。

    数月间,在春季到来,赏花狩猎之际,章平曾在此处留宿,有山,有水,有美姬,那是一段难忘的时光,可惜被汉军的入侵彻底粉碎。

    章平对汉有着愤怒,愤怒汉王要夺去他的美好生活。

    雍军暂时停下来,原地休息,姚卬派遣斥候向前方打探。

    章平至今有些不明白,“汉军弃好畤,直取咸阳,有诈乎?”

    姚卬建议先探查详细,再做打算,“汉军断不会放弃好畤,小心为上。”

    章平道出心中疑惑,“若分兵驻守,不惧吾回来夺否?”

    “好畤易守难攻,汉将对吾等或已忽略。”姚卬分析道。

    章平脸上浮现一抹微笑,自好畤失守后这是他第一次浮现笑容,那笑容虽然有些凄凉。

    “如真忽略吾等,大善!”章平显得很兴奋,眼神炯炯有光,“可令汉军付出惨重的代价。”

    想的很美,事实确实蛮不错,姚卬派遣的斥候一个个接连回来,他们报的消息虽有不同,却从不同的侧面证明一个事实。

    围攻好畤的汉军主力确实撤走,曹参不在,周勃亦不在,就连那个身似松柏,彪悍劲勇,眉宇之间透着一股煞气的樊哙亦不在。

    没有此三人所在,章平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脸上那有些凄凉的笑终于有温度,变成神秘的笑,甚至带着一丝冷厉。

    “确定无一人在?”

    “确定。”

    “城外军营空虚?”

    所有斥候的回答皆为肯定,章平兴奋道,“薄暮时分,发起突袭,焚烧汉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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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室风云录介绍:
两汉数百年,除那些耳熟能详的人物,还有多少英雄故事淹没在历史长卷里,让我们一起挖掘出来,来不及先生感谢每个打开这本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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