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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来不及先生     汉室风云录txt下载     汉室风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三十章 想象不到

    杨武的忠心并没有得到下邽令的理解,赛军出城迎战,下邽令见杨武与自己意见不合,直接夺其兵权,派遣另一将取迎战汉军。

    下邽令的眼神很犀利,他相信此次出战一定可以将汉军击退,“一小股汉军岂敢猖狂!”

    杨武被夺兵权欲离开,下邽令命杨武随他到箭楼观战。

    夕阳西下,黄昏的风吹着下邽令的斗篷,明明是暖风,但下邽令感觉风越来越凉。

    城外的黑色和红色已经交织在一起,只是黑色如同黑灰一般经过随风慢慢消散。

    黑色的塞军开始大面积的溃败,如风吹草地般,下邽令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怎么回事,怎么能这样,下邽令再看杨武的眼神又如看亲人,有期待,有赞许,那种冷漠不知藏到那里去了。

    “下邽城能否退敌,全有赖杨将军。”

    “末将不善用兵,恐有负重托,另请他将。”

    “勿推辞。”

    “末将……”

    杨武的话被噎了回去,因为下邽令推印绶于他,杨武拒收。

    “将军如不接受天命,恐累及妻子……”

    下邽令的话令杨武心神一震,那眼神让杨武立刻接下印绶。杨武和丁礼再次相遇,红色和黑色对峙,红色明显比上一次多,但和黑色相比,还是少一些。

    丁礼持化奉戟向赛军冲去,整个人如在汉军中如剑锋一般插向赛军。

    汉军在丁礼的带领下如一把长枪一样在塞军中左冲右突,王翳则寻找机会从后面包抄。

    在千军中战将如同箭羽中的箭簇,丁礼的长戟指向哪里,汉军的矛头便转向那里。

    为赢得这场战役,杨武直接持三股叉对上丁礼,沙因风去,却不肯因风而落,风走才肯落下来。

    杨武和丁礼初战势均力敌,三十回合后,渐渐不敌,此时他才确定先前丁礼并未使出全力。

    明知不敌而战,很多舍身取义之人愿意做,杨武不愿做这样的人,所以他选择退。

    杨武的退不是一个人的退,他身后还有数千名赛国士卒,于是黑色的浪涛向下邽城门席卷而来。

    城上的下邽令见状大惊,不仅大惊还大怒,惊讶的是赛军再次战败,怒的是杨武居然战败,不仅战败,还仓皇逃向城门,问题是汉军已经追上赛军。

    “关城门。”

    “杨将军尚在外面……”

    “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关城门,总欲回城,如何战敌。”

    下邽令训斥质疑者。

    杨武被丁礼和王翳夹击,或左右,或前后,自知不敌,于是鸣金收兵准备回城,却发现城门紧闭,无论杨武遣兵如何呐喊,城门皆紧闭不开。

    杨武大怒,只好引兵向西而去,丁礼追击而去,留有王翳守在下邽城外。

    丁礼引数百骑追击而去,各个皆为善射的弓箭手,丁礼在后面追,箭雨在前面追。

    城上的下邽令看着黑色的塞军渐渐消失在绿色树木中,过片刻下邽令面露大喜之色,因为他看到红色的汉军如见到可怕之物似的,仓皇后撤。

    情况逆转,下邽令看到黑色的战旗与红色的汉军在逐渐缩短距离,最令下邽令开心的是汉军丢旗弃甲,明显是溃败的模样。

    原本守在城外的汉军见同伴败退,亦跟着败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丛林和叠嶂之后。

    下邽令精神大振,欢喜雀跃,在他看来不过转瞬之间,城外已经没有红色的旗帜,只有塞军。

    杨武再次请求入城,下邽令大喜,“大开城门,吾亲自去迎接。”

    轰隆隆,城门大开,下邽令亲自迎出城外,看到杨武他眼神中忽喜忽疑,“将军适才乍败乎,明明不敌,眨眼转败为胜,究竟为何?”

    下邽令言毕,其身旁的诸吏皆露出疑惑之色,表示和县令有同样的疑惑。

    县令问道,“那丛林中莫非有蹊跷?”

    杨武忽然神秘一笑,“县令欲知乎?”

    县令点头,“吾等洗耳恭听。”

    “可惜。”

    “有何可惜?”

    “因若无缘知晓。”

    杨武话音未落,三道寒光一闪,一直握在手里的三股叉闪电般刺向下邽令。

    下邽令的眼神中尽是不解、疑惑、愤怒、恐惧,复杂的情绪已经让下邽令的脸庞发生扭曲。

    复杂的情绪让下邽令临死前问出一句,“为何?”

    杨武冷冷道,“为何?欲知如何,可惜若之时间不过。”

    杨武简要讲述一个故事,在杨武败退至丛林内,丁礼追击而至,此处乃杨武较为熟悉的地方,他相信可以利用地形的便利阻挡丁礼的攻击。

    谁知丁礼相当的善于林地作战,无论多复杂的地形在他的眼里却像行走在家门前的小路,那么如数家珍。

    丁礼手中的小小罗盘很快让汉军由被动转主动,丁礼再次与杨武交手,杨武已经险象环生,自知恐丧命于丁礼。

    “吾乃杨武,一向心敬英雄,汉将何人?”

    “丁礼是也。”

    “可否罢兵?”

    “若降即可。”

    “杨武之躯不愿献于蠢笨塞令,当建功立业。”

    杨武表示愿降,因为他的看出如不降可能要命丧于此,他并不想死。丁礼担忧,“若降,其兵可愿降否?”

    杨武道,“下邽兵皆由吾训练,平日皆听吾号令。”

    杨武知道欲取得丁礼的信任,必须要做些什么,于是向丁礼表达愿将下邽令人头献于丁将军。

    丁礼是个爽快之人,决定接受杨武的投降,收其印绶,与杨武来一场表演,乍败给下邽令看。

    丁礼向丛林外乍败时,用旗帜告知王翳与他一起乍败而退,如此下邽令大喜,杨武才有机会入城杀县令。

    只是杨武未曾想必预料的还顺利,直接在城外斩杀下邽令。杨武命塞军缴械,分散并入汉军,由王翳收编,亲自迎丁礼入城。

    下邽城的陷落,如一阵风一样吹响枝头的花朵……

    栎阳城外的军帐内,灌婴、范目、刘贾三人围在沙盘旁,指挥着整个栎阳战场。

    得知已拔下邽,灌婴心喜,“已无后背之患,可集中所有兵力对栎阳发起第二轮攻城。”

    下邽城的确有着非常重要的战略要义,北遏重泉,东制怀德,可将栎阳的防御体系一切二半。故而此城司马欣派遣司马氏去做县令,并派遣善战的郎中骑将杨武去做守将。

    下邽城的驻兵亦有四五千人,所以是个相当重要的位置。

第六百三十一章 千虑一疏

    于司马欣而言,下邽乃其臂,与重泉称为双臂,怀德便是其重拳。于灌婴而言,则如芒在背,派出麾下二员战将丁礼和戴野去监视下邽、怀德二城。

    如今拔城下邽,灌婴感觉后背轻松许多。

    刘贾建议道,“集中全部兵力,可有不测之危。”

    灌婴则道,“命戴野驻守下邽,丁礼调回,有丁礼在,无不测之危。”

    话音未落,灌婴没有给二将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全部兵力压上,如同只攻不守,此举非常人敢做,但灌婴敢如此做,他相信戴野的能力,即便有援兵至一样可以暂且挡住。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灌婴还是少算一步,此刻栎阳城内的司马欣听闻下邽失守,脸色微微一白。

    司马欣的确差点晕倒,“失一臂膀矣。”

    “虽失一臂膀,却得一破汉军之机。”

    司马欣一身甲胄在箭楼督战,他寻声望去,见是一名甲士在言,器宇不凡,眸如双锋,体如猎豹,在他身上看到的是速度。

    司马欣疑惑中带着丝丝惊喜,总觉得此人眼熟,只是想不起,“壮士何人?”

    尴尬的是莫过于明明眼熟,却不知其何名,“回大王,吾乃塞国骑士,李必。”

    司马欣道,“李骑士,有何计教寡人?”

    李必道,“汉将得知已拔下邽,竟调全部兵马攻城,后方必然空虚,愿大王赐臣二千铁骑,绕到后方突袭帅帐,擒杀汉军主将。”

    李必身旁一人同样是目光锐利,补充道,“汉军全力攻城,后方防守空虚,以骑兵疾袭,必措手不及,定可擒杀汉军主将。”

    即使乃送死行为,然送死者非自己,有一线生机自然不能错过,司马欣非常欣赏的看着此人,“此壮士又乃何人?”

    骆甲,“禀大王,吾亦乃塞国骑士,骆甲是也。”

    司马欣很高兴,危难之际还是有良臣,他看着城下那飘扬的灌字,心中不再那么惆怅,忽然道,“可知敌将为何人?”

    李必和骆甲对视一眼,李必道,“臣听闻乃睢阳贩缯者灌婴。”

    司马欣感到惊讶,一个小小骑士居然能将汉军将领搞的那么清楚,他自然不知晓。

    骆甲却知道,他人不知道的秘密,找李必就必然有小道消息,不知道从何而来,更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可是他就是能得到对方想知道的消息,只要有足够的金珠。

    骆甲曾问过李必很多此,究竟如何探知这些讯息的,李必只道出一句话,“普天之下,何人不引起注意?王侯将相对何人不起疑心?又有何者令人无处可防?”

    一句话却有三句问,骆甲思索至今,不得知。

    听闻将领乃一贩缯者,司马欣心情稍松,“非将门之家。”

    司马欣显得很高兴,他看着眼前两位骑士,道,“善,大善!李必,骆甲听令。”

    二人立刻腰杆笔直,只听司马欣道,“寡人拜若二人为骑兵校尉,引二千铁骑,擒杀敌将。”

    李必和骆甲立刻精神抖擞,“诺。”

    残阳不见,暮色降临,薄暮之下,星星点点的火把照亮栎阳城外,比满天的星辰来的早些。

    没有喊杀阵阵,没有锣鼓震天,汉军如红色的潮水般开始向城墙上涌动。滚木和礌石如今已经成为汉军攀城的垫脚石,城上的塞军已经没有初始的喊杀声,只剩下无声的搬运和砸下。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机械的动作,所能听到的唯有刀剑的碰撞,滚木的轰鸣,偶尔响起的战鼓声。

    汉军大帐内的三人已经只剩下两人,灌婴和范目。

    范目面有担忧之色,“刘将军虽不曾言,然损失不小,几次登上城,却始终无法破城,不知城郭之间究竟有何?”

    灌婴明白范目之意,在攻城不利时刘贾亲赴前线指挥作战,帐内只剩下两人,范目此意,灌婴岂能不知。

    灌婴明白范目欲加入攻城之列,“范将军此劲旅乃汉军之利剑,非关键时刻,不可出。”

    范目则道,“汉军久攻不下,士气受损,后果不妙。”

    “再等片刻。”

    “时机仍不成熟乎?”

    “等刘将军求支援,便乃汉军利剑出鞘之时。”

    “刘将军如拼死支撑,岂不……”

    灌婴和范目二人互相在等,范目不知灌婴在等什么,范目知晓他在等什么,只要下令攻城,立刻便挖掘城墙。

    既然强攻不易,那便另走他道。

    很急,马蹄声急,飞马传报,刘贾率军攻城到焦灼时期,攻城上的汉军浴血奋战,始终无法攻入内城,更打不开城门。

    曾有人建议灌婴劝降,但让一王投降,如不卸下其兵器,或者将刀架在脖子上,劝降从何而来。

    没有人愿意从一个舒服的王座上离开,除非此人已经被杀死,身体不由自主被拖走。

    刘贾传来支援,需要后续汉军支援,灌婴这才看向范目,此刻的范目已经做好准备。

    接力攻城,四个简单的字,范目立刻挥袍离帐。

    歌声,战歌之声在夜幕之中升起,响彻栎阳城外,范目率这支劲旅,杀向栎阳城下,人未登城,但高昂的战意之声已经飘向栎阳城内。

    巴人的歌声飘向栎阳城内,塞军的喊杀声亦响彻汉军大本营,营寨内兵力空虚,已经全部调集攻城。

    事无绝对,灌婴将全部兵力压在攻城,后方几乎无人防守,仅有数百人护着三军主帅灌婴的安全。

    如果之前称之为攻城,那么出动全部兵力便是围攻,除却攻克下邽而阻止塞军援助的五千人马,几乎全部压上。

    既为围城,哪来的塞军杀喊声,既然围住栎阳,怎么可能放出一支人马出来。

    喊杀声还在耳边,事实已在,不管这支塞军从何而来,此刻不得不应对。

    莫非这支赛军一直隐藏在暗中,如鱼儿一样一直潜藏在水底,等的就是这一刻?

    如果真是如此,灌婴当真需要重新考虑他的对手,司马欣,这个看似靠着于项氏有恩的机缘裂土封王者,恐怕并非没有一点真本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灌婴到塞地,除派遣斥候打探地形,绘制地形沙盘,另一个任务便是搜寻塞国君臣秘闻。

    不惧猛虎,而惧黑暗中的猛虎,因为看不到,灌婴搜寻赛王君臣要闻所花费的心思不必绘制地形要少。

    营寨内响起赛军袭杀声,灌婴感叹千虑一疏,他忽略这位司马欣曾经的身份,狱掾。

第六百三十二章 绝境反击

    狱掾,此为与曹参一样的身份,曹参如今的成就绝对超过一般诸将,因为论关系他不如卢绾,说地位当时他不如萧何。

    可如今的成就,曹参乃吕泽之下的第一战将,麒麟将之首。

    作为狱掾的人多少都有一种共同的能力,让穷凶极恶的刑徒颤栗,让弱小者胆颤,总是会有一种方法。

    司马欣引兵作战能力或许不行,但他驭将能力还是需要小心的。

    不知是有密道,还是这支赛军一直潜伏在外,所一直默默等的机会就是此刻,几乎全部兵力已经出寨,正是伏击他的好时刻。

    无论何人想出此注意,皆是危险的,营寨内所剩的数百骑已经慌乱,在黑夜中汉骑无法判断来者有多少兵。

    听战鼓与声音,来者不少,但灌婴的直觉告诉他,既然是一支潜藏的塞军,为数必然不多。

    灌婴喊道,“取吾蚕丝枪来,随吾迎战!”

    提起蚕丝枪的那一瞬间,灌婴仿佛又回到那个亲身征战的岁月。

    没有多余的话,这个时候如何才能稳住军心,灌婴比任何人皆清楚,灌婴眼眸清澈如婴儿,高喊道,“栎阳水泄不通

    此必塞军漏网之鱼,随吾速灭之,汉援军将到。”

    无人喜欢谎言,不是每一个谎言皆是可恶,有的时候主将需要将善意谎言变成一种期待。

    此刻汉军的确有援军,在拔下邽后戴野驻守,丁礼、王翳已经在折回的路上,但至少需要一两个时辰。

    面对突然出现的如长蛇般灵动的火把,汉军本能的判断来者不在少数。

    灌婴知道,一场恶仗到来,能否坚持到汉军到来,在灌婴这里是必然,没有其余可能。

    世上事很奇怪,越是担心的事往往越是发生,灌婴明白这个道理,不能在汉士卒心中种下必败的种子,即便面对未知的敌人可能会败,心中无存方能沉静的战斗。

    攻略塞地的主帅言援军将到,那么便是将到,因为信任,信任灌婴,更信汉王能定三秦。

    载歌载舞的巴人屡建奇功,其他汉士卒亦不愿落后,故而战意在短时间内达到顶峰。

    黑夜中枪尖如蚕丝,快如闪电,丝亮如银,此乃杀人的丝。黑夜中的黑色甲士,即便与夜融合的再好,可他们的眼睛会发亮,丝丝亮便能暴露目标,嘴巴会有呼吸,便能引起周围气流的变化。

    灌婴在黑夜里没有用眼睛,眼睛终究没有意跑的快。

    那一道道如蚕丝般的枪尖随着灌婴的意在飘飞,一道道温热的液体喷而出,黑色骑士从战马上纷纷跌落后,温热的液体来不及喷洒在他们自己身上。

    骑士身上并没有火把,一手缰绳,一手戈矛,但落下的他们不再是黑色的,一滩滩温热的液体让他们浸染,很快夜不再是纯墨色。

    墨色中的红,除流动的飞红,便是如泼墨般在黑夜中作画,由淡墨变成重彩。

    灌婴的速度和神勇给数百汉士卒以极大的鼓舞,数百人对战二千铁骑,竟然阻挡溃势,不处劣势。

    无论是骑长还是骑士,疑惑是郎中骑将,每个人的血都是一样的,一样的红,身体一样的血肉,并非金刚之躯体,即便武艺再强。

    黑夜中倒下的塞兵越来越多,灌婴却感觉自己的力量在身体中一点点被抽离,一点点消失。

    气还在全身灌注,尤其是双臂上的气流在飞速流转,蚕丝枪还在舞动,速度一样的快,只是频率却底很多。

    黑色的骑士似乎杀不尽,周围全是黑压压的一片,如乌云一般压顶而来。

    似乎每个人以一当三才能将塞兵杀尽,如何快速结束这场战斗,灌婴心中不免有些着急,唯有迅速判断出塞骑将在何处,擒贼先擒王,杀敌先斩将,灌婴自然不知道这次突袭中的是骑校尉,而且还是新封的校尉,他们为证明自己各个勇武,而且所用的兵器比较特殊,非超长戈矛。

    一个使刀,弯弯的长刀,柄亦很长,在马背上舞动起来非常便捷。刀是马背上的宝物,在快速飞奔的马背上,刀的弧度舞动起来可以借助风势和流速,要比直剑舞动起来杀伤力较大。

    亦更加省力。

    弯刀的弧度可以让手臂、手腕的力量快速集中在刀头上,非常适合砍人,没错长刀在马背上非常适合砍人,并且比较灵活。

    不过它亦有一个缺点,首先打造钢刀的技术并不流行,只有极少数或者某些部落拥有,其次它的长度终究比不上枪、矛。

    如果遇到长戈步卒结阵,无法近身战,这种刀的长度无法杀敌,锋利的长刀只能靠着砍断戈矛之头,来护身。

    可塞骑兵已经算到步卒皆在攻城,无法形成有杀伤力的阵型。

    另一个使用的乃为秦戟。二人中持长刀者一直矗立在火把前,在黑夜中突袭汉营,而且还是欲擒杀主将灌婴,那么必定需要冷静,静方能生慧,能在运动中产生冷静的毕竟极少数,寥寥无几。

    依靠着跳动的火把,依稀可见此人器宇不凡,那双眸子如双锋,透着锐气,体如猎豹,在他身上可以看到速度,此人自然是骑校尉李必。

    李必习骑兵,不仅有骑术更有骑兵的战术,再好的战略没有战术做支撑,不过空中楼阁。李必让骑士分开冲击,一次一百名骑士向汉营冲击,骑兵的优势在于冲,如果太多骑士在狭小的空间那是非常危险的,不仅无法歼敌,乱做一团亦必定为步卒分割而杀。

    现在已经是第五次冲击,五百名塞国骑士居然无法擒杀汉军主将,在朦胧的星光中他依稀可以看到一将肩披斗篷,持一杆长枪,所过之处皆塞骑士倒下。

    斗篷并不是为增添帅气,因为它平时在起风时可遮蔽风沙,在打斗时更可以遮挡、迷惑敌人的视线,以做突刺。

    李必断定此人必为汉主将灌婴,发现灌婴,李必依旧没有动,因为将与将对战,各个头脑冷静,各个身经百战,孰先动,便会给对方一个机会,一个致命的机会。

    李必懂得以静制动的道理,故而他没有动,依旧稳定在塞骑士中做个眼光如刀的指挥者,他虽然没有动却让另一位校尉动,骆甲。

第六百三十三章 大胆之举

    李必很确定无论骑术还是战术,骆甲的能力绝不在他李必之下,所以骆甲动,这次动的是二百骑。

    如果依旧不能将汉军的斗志冲散,那么兵力的优势将不复存在。信心,李必对自己的判断绝对的相信,营寨内绝不会有大量的汉军。

    所以李必在骆甲动之后,他又派出三百骑冲入战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必没有让间歇太短,他知道必须尽快解决。

    只是李必却未想到,骆甲之戟遇见灌婴之枪,不过针尖对麦芒。

    李必自然不太相信真的有针尖如麦芒一般细,骆甲的戟没入黑夜居然迟迟没有回响,他知道已到最后冲击的阶段。

    不动则以,动如脱兔,李必的长刀如闪电一样撕裂长空,与夜空中的丝碰撞在一起,银色的蚕丝又轻又柔,可任何人绝不会将它看成美丽的蚕丝,因为凡是它飘过的地方必然伴随着红色花朵在夜空中飘洒。

    丝很柔,灌婴的枪丝很柔,却能断金,只要被这根丝划过无论什么部位,即便有甲胄挡着,绝承受不住二次蚕丝流,因为一次划破甲青,一次要命。

    长刀很硬朗,汉兵的士气依旧很高涨,李必震撼,不知道这些汉兵哪来的战意。

    终究是兵力悬殊,贴身跟着灌婴的八百汉士卒面对两千忽然突袭的铁骑,终究处于劣势。

    一些汉骑士来不及跨上战马便被塞骑士砍杀,血战到此刻,灌婴的八百铁军已经只剩下四百,但塞兵损失更大,二千铁骑,只剩下近千人。

    灌婴感觉身体的力气即将耗尽,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但他坚信栎阳城破就在眼前,否则塞军不会使出这一招。

    一些列的突袭,不过在短瞬间发生,一切救援似乎皆来不及。

    灌婴在冒险,冒险于全部兵力去攻城,司马欣亦在冒险,他的反应越激烈,调出的兵力越多说明城内的守军愈少,那么范目和刘贾攻克栎阳城的时间便会缩短。

    攻破栎阳城在灌婴眼中是早晚的事,然早和晚却有很大的差距,或许能影响关中的整个战局,如果得不偿失,那便麻烦之极,灌婴不喜欢麻烦,刘邦自然亦不喜欢,没有人喜欢。

    既然决定冒险,那便要承担冒险所带来的刺激,所以灌婴的长枪依旧在舞动,枪尖如蚕丝,灌婴大战李必和骆甲,蚕丝虽然结成丝网,然依旧网不住长刀的银光和长戟的青光。

    李必和骆甲很卖力,两人联手的确可以将灌婴杀死,但他们没有做到,忽然响起的马蹄声打乱这一切,转瞬间形势便逆转,李必和骆甲大惊。

    二人不知道何处来的汉军,明明在发动袭击前已经调查过,汉营中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多余的兵皆在攻城。

    事实不容李必和骆甲怀疑,先前还在包围灌婴的他们转眼被包围。

    左前方一将生的铁树身,藤条臂,火云眸,整个面容如山一样棱角分明,持一杆化奉载,不是丁礼,还能何人有此独特的气质,他怒喊,“敢袭吾汉大营,受死!”

    右前方还有一将则是王翳,大喝,“下马投降,若二人插翅难飞。”

    战斗还在继续,因为李必和骆甲并没有投降,二人引塞骑士不断冲杀,欲突围而出,只是他们遇到的是丁礼和灌婴。

    遇见丁礼,他们没能突围,二人身旁的黑色骑士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二人,李必和骆甲依旧不降,丁礼欲放箭射杀二人,灌婴制止,“二位真乃勇士也,可敢与吾战输赢?”

    人有太多活着才能享受的东西,此人便会怕死,的确如此,但并非一无所有之人便不惧死,因为他有欲望,有欲望获得更多的人亦会怕死。

    只有那些心死之人才不会惧死,让心死并不容易。

    李必和骆甲并不想死,所以他们接受灌婴的挑战,这一举动让丁礼和王翳有些震惊,他们并不知道先前发生的事情。

    黑夜中灌婴选择一个只有一根火把的地方,灌婴不是一个赌徒,但他愿意为李必和骆甲二人战一输赢。

    非报突袭之仇,而是灌婴看出二人在骑兵上的优势,此二人不仅骑术精湛,更是靠着仅剩的近千人将丁礼带来的骑兵冲的七零八落,将步辛冲的几次险些让其偷走,最后损失千余人才将二人困在这里。

    巨大的损失留住的二人,如果直接杀死,岂不太亏,灌婴心中有一账,这本账自他贩缯时便已存在,烙印在他的血液与骨髓里。

    在作战时,灌婴喜欢用数字来部署他的作战命令,攻城中各类兵卒的数量他需要精确的个,甚至时间他都在计算。

    这种作战特点随着他无需在亲自上阵时渐渐弱化,但基本的账还在心中,他现在的账便是对麾下诸将的理解,充分的了解,将他们用在合适的位置。

    如今的灌婴在枪法上的每一刺,每一挑似乎皆在计算,用多少力,进几寸,退几分,皆算的很清楚,不过现在他不再计算,因为这种本能已经融在他的枪法里。

    不算而算,已是灌婴枪法最高的境界,他的本能无时无刻不给他提供着计算,算准二人的弱点,李必和骆甲懂战术,善习骑兵,对每一方面会计算,但他们并非佼佼者,强中自有强中手。

    拿己长处去攻击他人的短处,岂能会输?除非这个人真的很废,显然灌婴不是一个废者。

    李必和骆甲骑术和武技皆不算差,灌婴不太可能战胜二人,但灌婴并没有输,因为二人没有战直接选择投降。

    算准一个人的弱点,似乎没有攻不破的。李必和骆甲此刻全军覆没,回去是死,投降可活,甚至还能跟着汉军建功立业,他们的选择已经有倾向…

    月色朦胧,晚风吹拂,吹在李必和骆甲的脸上,感觉一阵阵刺痛,不知真的夜风很凉,还是他们心情有些凉。

    二人骑马走在夜色中,久久没有言语,许久后才有人开口。

    骆甲回头,见身后的士辛离的有些远,“为何?为何不战而降?”

    李必似乎知晓骆甲的疑问,话音刚落,便接话道,“可有把握赢否?”

    骆甲默然,李必没有给沉寂太多的时间,继续道,“汉将在侧,纵胜,能离开否?”

    骆甲早就意识到唯有降才能活着离开,因为从他们想活的那一刻便已经败。

    李必和骆甲接受投降的那一刻,灌婴再一次做出一个大胆举动,他不仅保留李必和骆甲的校尉之职,还让他们行反间计,准确说是灌婴相信二人会实行反间计。

第六百三十四章 剑走偏锋

    就在所有人认为李必、骆甲欲和灌婴战时,二人选择不战而降,同样又在二人尚未立功时,被保举为校尉。

    非常时期当有非常权利,此时征战塞国的一路别将灌婴有着任免将校的权利,亦仅仅在校尉这里止步,其余任免需先向刘邦报备。

    就算确定刘邦会同意如此做,灌婴亦告诚自己,永远不要替汉王做主。

    这个举动并非最震惊,震惊的是李必和骆甲,在灌婴已经保留其职位后,他们二人向灌婴所进之言。

    李必道,“如灌将军信任,李必愿助将军攻入外城。”

    李必看一眼骆甲,骆甲立刻将计划说出,可诈称得胜而归后回城,趁机夺取对外郭的控制权。

    此言一出,诸将卒震惊,尤其丁礼、王翳二将建议灌婴不可冒此险,不过同为降将的王翳对李必、骆甲有同情心,并没有丁礼反对的那么强烈。

    王翳可以理解二人的心情,对灌婴诚意的回馈,二人亦愿真诚回馈。

    令所有人皆吃惊的是灌婴接收此计,不仅如此,他还挑选弓马娴熟的骑士扮作塞军随李必和骆甲入城。

    此举不仅仅需要魄力,更需要信任,充分的信任,更要冒极大的风险。任何人皆能看出此举如败,那么可就害死数百人,为配合逼真,李必和骆甲建议只带数百人回城,还有一个假扮灌婴的人。

    为增加成功率,或汉军临时应变的能力,丁礼执意欲随李必和骆甲入城,灌婴本不愿麾下猛将冒险,然牛脾气的丁礼坚决反对灌婴此举,除非同意他入城。

    丁礼相信,即便二人有诈,只要能入得城他相信自己可以拿下对外城门的控制,为汉军主力入城提供时间和通道。

    即便战死,亦无悔。

    故而月色朦胧的夜晚,灌婴下令暂停攻城,叫来范目和刘贾商量此险计。闻听此言,骁勇的巴人部族长范目为丁礼的勇武坚起拇指。

    刘贾知晓灌婴与丁礼之间的关系,既为兄弟又为主副将关系,如非特殊情况,灌婴绝不会如此做。

    刘贾道,“城门如开,贾第一个冲进去,如有不测,让外城守卒陪葬!”

    夜色沉沉,刘贾和范目将剑擦拭的锃亮,灌婴的眼眸依旧清澈如婴儿,双眼里映照出那一杆蚕丝枪。

    灌婴在轻轻擦拭蚕丝枪,耳朵在默默倾听外郭内的情况,心里不知该默念何方神圣,但他相信只要有一丁点动静,这杆枪便能如蟒蛟出洞,如猛虎下山直刺栎阳城。

    晚风吹拂,外城箭楼上的赛国旗帜轻轻摆动,黑色的旗帜上有一个白色的大字,“塞”。

    守城门的乃司马欣钦定的塞都尉,他目光如炬的看着下方。

    城下响起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生擒汉主将灌婴,汉军已退,李必、骆甲请求速入城。”

    声音不大,但却在空中经久不散,回荡在箭楼上空。

    塞都尉脸色有些苍白,内心如炭火烤,作为塞国都尉,他期望真的突袭成功,擒得汉军主将,逼退汉军,可他的本能却又不太希望此幕发生,或者发生的太快,他心里尚未做好准备。

    他是塞国都尉,其成就尚不如两个小小的校尉,而且还是刚拜的校尉,他亦知晓李必和骆甲乃出色的骑士,乃骑将的助手,协助其训练骑兵。

    开,城门不得不开,但绝不能如此轻易的开。

    塞都尉命凡是有火光之处,皆增甲士以防备,或篝火或风灯处。

    灯光中的甲士目光如星星般闪耀。皆目不转睛的看着城门处,其实根本看不清,他们相信等李必、骆甲入城,如耍花样绝选不过他们的眼睛。

    塞都尉亲自持火把在城门处迎接他们,迎接凯旋而归的勇士们。

    吊桥轰隆隆落下,城门缓缓打开,越开越大,塞都尉回头看一眼火焰旁的持矛甲士,心中断定任何人有动作绝不能逃过他的眼睛,因为都尉很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可以在黑夜中模糊看到人影,更何况现在已经被火光照的如白昼。

    走入城门,丁礼第一次看到外城内的情况,甲士林立,火光闪耀。李必与丁礼眼神刹那间交流后走向塞都尉,与之交流,将他飘忽不定的目光吸引在李必自己身上。

    骆甲简单的向丁礼打一个手势,如同事先已经演练好似的,丁礼仅仅一个简单手势,身后的骑士放慢速度,手慢慢握住腰间的长剑,一排排的骑士开始拉开距离,几乎与甲士并列。

    忽然间,嗡的一声,此为所有长剑拔出的声音,居然同一时间拔出,快如闪电,如万千水滴组成浪涛打在瞧石上。巨响之后,立刻陷入一片黑暗,漆黑如墨,星月不知躲在哪里,原来黑色的骑士拔出的长剑没有砍下甲士的脑袋,而是砍灭风灯,掀翻篝火。

    人眼在亮光下突然处于黑暗当中,会不适应,就是这短暂的不适应中,响起扑通扑通的声音。

    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甲士的人头已经被砍下,那些反应快的躲过一砍后,亦陷入混乱中。

    恐惧,人在黑暗中容易产生恐惧,黑暗中的混乱更令人恐惧,不知何时忽然一道火光亮起。

    这道火光一亮,任何人皆会震惊于当前的一幕,那些林立的甲士皆整齐的倒在地上,那些跑快的背上插着剑,扑倒在青石砖上。

    走在李必身旁的塞都尉满脸惊疑,他的眼睛看着胸口。

    胸口心脏处已经多出一把刀,这是一把短刀,刀柄握在李必的手上,李必的另一只手慢慢将都尉的眼睛合上。

    刀拔出,温热的液体如泉涌,扑通一声,都尉倒在地上,至死脸上还滞留一丝疑感。

    塞都尉很肯定没有人能躲过他们的眼睛,但大多人的眼睛看世界需要光,没有光,忽然间陷入黑暗,这是都尉至死不曾料到的一幕,所以他死去。

    黑暗,绝大多数惧怕黑暗,但不是所有人,依旧有漏网之鱼,漏网之鱼落入水中会激起水花,水花是会湿衣服,漏网之鱼会杀人,于是很快守城之军反应过来,在寂静的夜里立刻引起一阵阵骚动之声。

    塞军不敢掉以轻心,就算汉军莫名的撤退,但他们紧绷的神经还在,所以反应还算灵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第六百三十五章 能守住否

    在敌人熟悉的地方,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敌军围住,那注定是要必死无疑的,但丁礼、李必、骆甲皆未死,因为他们并没有被围堵。

    丁礼不了解此地布防,但李必和骆甲了解,不但了解还能充分的利用。

    在熟悉的地方,李必和骆甲如鱼得水,故而丁礼选择守初控的城门,二人则带领骑士快速隐藏在几个隐秘且适合袭击的地方。

    黑暗是最好的掩护,李必和骆甲快速奔走在各大秘处截杀来援的塞军,几乎拦住所有的塞军,几乎不是绝对,无人能做到绝对,月满则亏,绝对在某种程度上并非完美,但此时的李必和骆甲希望是绝对的。

    塞军还是攻向城门处的丁礼,但丁礼已经完成任务,信号已经发出,城外的大军已经向吊桥涌来。大军的进城需要时间,但丁礼的坚守却再难坚持,二盏茶的功夫亦有些困难,因为丁礼身上已经中箭,身旁二百名的善射甲士已经死伤大半。

    巴人的战歌已经响起,但塞军的士辛却越战越勇,他们所作的就是将城门关上,阻止更多的汉军士卒进入外城。

    塞军要关城门,丁礼要城门保持开着,所以他必须战斗,可那长戟无论怎么舞动,就是无法阻止塞军不断向城门杀来,因为倒下一个还有十个,数量太多。

    丁礼身旁的甲士已经不多,丁礼不再坚守,而是向里杀去,因为汉军已经入城。根据火把的亮光,丁礼断定入城的汉军数已经足够控制外城门,既然如此,又何须再守。

    刘贾、范目已入城,灌婴亲自带兵欲杀进城,因为他没有看到丁礼出来迎接,可是城门忽然关闭,城门将灌婴阻挡在门外,亦将他的心划成两半,一半在城内,一半在城外,但脸上依旧很镇静没有过多的担忧,因为灌婴相信刘贾和范目所引兵卒足以将外城肃清。

    灌婴心沉静,但眼里的怒意已经出现,这份怒意因一个人而产生。城门再次打开,是丁礼再次打开的,但丁礼已经身中数箭,跳动的火把映照着丁礼的脸,嘴角的血还在流,脸上挂着笑。

    灌婴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很镇静,但蚕丝枪在抖,因为手在抖,因为愤怒而抖,“快传医。”

    丁礼笑道,“无妨,皮肉伤,欲死吾,未生耳。”

    丁礼很豪气,很讽爽,更是善于战斗,只有战斗可以激活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肉,自然亦包括他尚未认败的心。

    灌婴明白,所以他更需要丁礼好好活,无伤的活,故而强下命令治伤。

    黑夜里这场战斗来的很突然,更是很迅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清外城,箭楼上出现红色的汉旗。

    任何人皆知外城对于栎阳而言,就如龟之壳,没有壳,龟很难活下来,可栎阳内城却没有如期攻破。

    栎阳内城的坚守突然变得异常激烈,灌婴不明白,甚至有些迷惑,在外城攻破之时,灌婴立刻遣使者进城劝降司马欣。

    大军在后,外城已破,臂膀已经斩断,唯有一座孤城,是不可能守得住,既然受不住,自然无需守,所以灌婴遣使者去劝降,不过是履行一个本该完成的事。

    一个本该完成的事绝不会有意外,夜色很冷,饮下几爵酒依旧不见使者归来,许久之后灌婴看到的是人头,使者的人头。

    司马欣杀死使者,拒绝出降,这让灌婴很震惊。

    遇到此事任何人皆会大怒,因为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司马欣如此做不单单是拒绝,而是挑鲜,是羞辱,甚至带着轻蔑。

    这是对灌婴身份的轻蔑,在他人眼里或许觉得一个贩缯者根本不配与他交流,但灌婴没有怒,怒的是刘贾,对灌婴的蔑视就是对汉王的蔑视。

    刘贾不允许蔑视汉王的人存在,请命为先锋攻内城,但灌婴却拒绝,他有些想不明白,算不明白的事他不愿做。

    如此形势对塞王司马欣极为不利,除却城内有存粮外,没有任何有利条件,应该投降,唯有投降方能保住性命,保住司马氏,可司马欣却选择拒绝,一定有原因他需弄清楚。

    一个裂缝的石块才能长出青草,这个原因便是裂缝的根源。

    栎阳内城,青石街道上清风吹拂,两旁绿树上的枝叶无主的摆动,看起来却是那么的悠闲。

    街上冷冷静静,无人行走,这本是一条繁华的街道,通宵达旦并不为过,此刻却无人行走,更无灯火闪耀,家家的门没有闭着,甚至灶台上的热气还在屡屡上升,可是看不到人。

    一支轻骑从街上飞驰而过,向王宫而去。为首的那名身穿甲胄的青年人脸上焦急之色如阴云不散,他手按长剑径直入王宫,甲士无人阻拦,看到他急匆匆的样子各个主动避让,径入大殿,“大王。”

    塞王司马欣心神不宁,坐卧不定,此刻正斜靠在玉塌上,闭着双眼,一双葱白的嫩手正在为他轻轻的揉太阳穴,可无论怎么揉皆无法化开那紧绷的愁眉。

    司马欣听到这句声音,立刻睁眼坐起,“为栎阳令赐坐,不……”

    忽然司马欣拍拍玉塌,话锋一转,示意他坐到玉塌上,“坐,坐。”

    栎阳令有些忐忑不知是否该坐,司马欣走下玉塌,拉着栋阳令坐下来,“如何?”

    栎阳令脸色有些涨红,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原因,只听他道,“全城男丁皆已持戈矛备战,即便妇幼亦在前方支援。”

    就在外城遭受突然袭击时,接到李必、骆甲已投降的事实后,司马欣怒极而笑,下令处死其宗族。

    栎阳令拿出户籍查看,回复的答案是李必和骆甲无亲人。司马欣无奈一笑,这一笑充满杀意,但怒意渐消。

    见司马欣怒意渐消时,栎阳令提醒司马欣当立刻加强内城防御,司马欣这才下令全城皆兵,司马氏男儿亦上战场,不仅如此,司马欣之子代塞王亲自登城督战。

    司马欣听闻全城皆兵,便道,“能守住否?”

    栎阳令思虑片刻,缓缓道,“虽不能守,然足以待函谷之兵回援,彼时便可内外夹击,大败汉军,以灌婴之首应汉王。”

    司马欣微微一笑,这笑依旧有些苦涩,他在思考下一句该说些什么。

第六百三十六章 受阻景陵

    未问之前,司马欣已经知晓答案,看似在问栎阳令,实则在问自己,如守不住,为何要守?

    如雍王章邯那样苦守废丘?章邯苦苦坚守或许在等他和翟王援助,或许在等楚霸王项羽支援。

    可是他司马欣又是为何坚守,为大殿上的王座还是为司马氏的富贵绵延。

    如是为富贵绵延,似乎不应坚守,雍王尚且战败,孤守废丘,他的塞军真的能抵挡住汉军否。

    此事司马欣不确定,不确定的事为何还要做,司马欣苦笑中又平添一丝迷惑,“函谷之兵如非适时抵达,当如何?”

    司马欣乃王,享受寻常人多许多的美好事物,自然相应承受着较常人多的风险和麻烦,一旦战败,群臣可活,王能活着少之又少,所以司马欣直接思考的并非如何抵抗汉军,而是如战败会怎么样。

    究竟战好还是投降好,可惜栎阳令并不能理解司马欣此刻的心情。

    栎阳令道,“据时日推算,函谷援兵已应……至景陵。”

    栎阳令本欲言‘应’,但他知道司马欣不太喜欢模楼两可的词汇,司马欣喜欢确定性。

    栎阳令对他的判断很自信,对函谷关之兵的战力有绝对的自信,一定可以将灌婴击败。

    可惜栎阳令还是少思考一点,因为在塞地威胁塞国存亡的不只是灌婴,并非直逼王都的灌婴,还有一人让人无法绕过,而且如一头沉睡的猛虎,只要愿意随时可以趁人打盹时,咬掉人的头颅。

    这只猛虎便是击败赵贲、内史保后东进的曹参,驻守在景陵。

    景陵此地非同一般,除却为打通塞国和雍国的要塞外,它还控制着秦始皇陵,这里具有的宝藏,寻常人或许不怎么在乎,不过一个陵墓而已,而且因为修它而死很多人在此,有什么好在乎。

    很多人特狠这个地方,起事的各路诸侯多数皆在此受过苦,故而他们有恨。对这里只有恨,不会有多少感觉,可刘邦却不这么认为。

    萧何在咸阳搜罗秦诸多书籍和律令后,萧何的变化,以及萧何对刘邦讲述的诸多妙策和治理之术,让刘邦在初定雍国后,立刻遣麒麟将之首曹参去攻略并驻守景陵。

    无论他人在争什么,刘邦觉得那里的价值远超世上金珠宝马等珍稀玩物。所以在刘邦亲率汉军围困废丘时,却分兵曹参去驻守。

    这里有山有水,别处亦有,但小溪与江海无法比汹涌与宽阔,这类的城池并没有不同,和诸多防御城池雷同,甚至不如居住的国度繁华,可这里不同是因为这里常常有军驻守。

    在这不同中的不同便是此时城上天空已换颜色,不再是黑色的飘云。旭日变成烈日,蓝天似乎被烧成不同的颜色,霞光本会行万里,可现在蓝天下的火烧云并非发自烈日,而是插在城上的红色旗帜。

    景陵这天确实很美,湛蓝蓝的天,雪白白的云,还有蓝天下的火红红的旗帜,这时一副美丽的图景,非常壮美的景色,却迎来非常不合时宜的颜色,黑色。

    此黑色是一片黑压压的塞军,来自函谷、潼关的塞军以及雍军,还有来自北方的翟军。

    三秦之军向景陵黑压压的碾压而来,领军的乃章平、姚卬、始成等将。三秦行军很快,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最着急的莫过于欲求雍王的章平。

    故而章平的意思是绕过景陵,走他道入雍国,援助废丘,但这被一只飞鹰打乱。

    鹰,空中的飞鹰,却是司马欣豢养的飞鹰,在诸多信使一一被灌婴所引的汉军一一射杀后,求援信似乎无法传递而出。

    然信使非信使,真正传递信息的却是一只飞鹰,任谁皆难想到一只飞鹰会是传递求援信息的使者。

    章平、姚卬、司马氏之将一同率军欲援助废丘,司马氏收到飞鹰传信,心情立刻变得很低沉。

    自身难保时,管闲事者少数,甚至不存在,得知栎阳有难,章平心中再着急,亦无可奈何,自然先援助栎阳。

    于是三秦军不得不来到景陵,一个本可绕过的地方。

    心急的司马氏欲绕过景陵直接去援救栎阳,此次换成章平劝阻。

    很奇怪,明明不可为而常为之,多半乃事情未发生在自己身上,在得知栎阳有难时,司马氏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欲绕过。

    章平、姚卬、始成三人皆劝阻,尤其章平,他看着那城墙上的‘曹’字,道,“曹参乃汉王麾下第一勇将,绝不可轻视,如绕道,曹击其后,前有强汉,危矣。”

    曹参,这个人的名字,章平记忆犹新,其二围他于好畤,可以说是间接败于他手,绕不得。

    司马氏从章平的表情上看出汉将曹参的厉害,看出归看出,他们还是不太相信。

    姚卬补充道,“三秦军曾与曹参战于壤乡之东,三秦不得前且战败,皆源于此人。”

    提到壤乡之战,始成眉头紧皱,此为不愿提起之事,仿佛那是一件极为隐痛之事。

    章平建议先安营扎寨,以探汉军虚实,摸清曹参的底气方好动手。

    较为着急的司马氏的确听进章平的建议,安营扎寨,遣人打探,这是打探的结果并非阻止他们贸然进军的行动。

    章平、姚卬、始成鉴于上次败于曹参之手的教训,皆认为需慢慢等待,等待合适的机会出击。

    如同猛虎捕食一样,一定要等到猎物松懈之时突然发动攻击,直接咬其咽喉,不给猎物逃跑的机会。

    等待?怎么能等?栎阳危在旦夕,岂能默默等待,不作为?司马氏之将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能强行雍军和翟军出击,但他们至少可以控制塞军出击。

    “不可贸然出击!”

    “兵力不比壤乡时少许多!”

    “先探听景陵城外之将为何人?”

    “汉军分兵城内外,互为犄角,不可贸然。”

    “先探知曹参此时在何处。”

    任何人皆在阻止,所有人皆认为不可贸然出击,除却塞军之将外。

    “善战雍军,何时胆小如鼠乎?”

    曾经战败的经验并没有阻止司马氏之将的出击,在他们看来先前三秦军在雍地战败,就是因为怯战。

    胆怯,懦弱让三秦军初战大败,函谷关、潼关之将出自司马氏之人,他们继承司马欣的特点,自信,却没有他的另一个优点,自知之明,他们很肯定道,“汉军未曾遇到吾等,否则……”

第六百三十七章 助之有道

    战斗不可避免,三秦军再次汇聚于景陵,给景陵的上空带来一丝丝冰冷之气,那是戈矛散发的杀气。

    壤东之战的胜利并没有给曹参多少优越感,所以景陵城内的曹参立刻召集诸将商榷对敌之策。

    此时的杜得臣和戚鳃在城外驻扎,曹参没敢召回商议兵事,面对兵力远超汉军的三秦联军,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但汉军不能有意外。

    齐受、毛泽、魏选等诸将被召集在一起,见曹参凝重的神情,知道曹参在担心什么。

    魏选宽慰道,“将军宽心,可败其一次,定可败其二次。”

    毛泽亦道,“雍军战力不再,塞、翟二军不足为虑。”

    二人说的斗志昂扬,曹参脸上的神情不再那么凝重,因为眼眸中透出一股很柔和的光华,这份光华让曹参变得更沉静。

    看起来像凝重,实则曹参开始沉静的思考,片刻后他抬头看向齐受,此刻的齐受神情不咸不淡,不急不缓。

    诸将皆知此为齐受在努力思考之中,这点他很像曹参,亦是曹参颇为欣赏的麾下战将之一。

    曹参没有问,齐受亦没说,但齐受知道曹参在等他说话,但齐受没有说话,他在等。

    诸将已经在擦拭兵刃,恨不能立刻杀出城,再大战一番,能耐住等待的人不多,齐受便是这样的人,能忍耐。

    在所有人都无法忍耐时,消息到来,在远处天空刚刚出现黑色乌云时,齐受已经遣人打探三秦联军。

    齐受知道曹参行军作战最看重知己知彼四字,即便不太可能获胜的战争,从熟知敌方讯息中找出突破口。

    仗是人打的,即便数十万之军,一旦从统帅那里找出问题,便可瓦解,甚至让他们灰飞烟灭。

    当年的章邯率二十万大军,最后没有败在战场上,败在人心上,二世、赵高与他之间的关系上。

    善战如章邯尚且败在不和上,败在猜忌上,故而曹参从韩信那里学到一点,要善于利用人心和地形,这点齐受慢慢开始领悟,如今亦能提前部署。

    齐受终于开口,“此次三国联军,将仍为章平、姚卬、始成。”

    曹参走到塞地沙盘图前,这是一个较大的沙盘,是整个塞国的缩形图,眼睛看向栎阳,道,“可有不同?”

    齐受的眼睛亦看向栎阳,“塞军将领乃司马氏,必忧心栎阳多余废丘。”

    一个忧虑栎阳,一个心挂废丘,军中有异心,此消息令曹参眼眸中的光华变得有些发亮。

    三国联军各有心思,现在唯有翟国没有危机,但此次南下如为翟国最后主力,那么必定不敢死拼。

    心虽不齐,战仍需合适时机,在诸将要求出击时,曹参表示欲坚守景陵。

    吃惊,曹字将旗不仅在雍地打出名堂,在三秦军前亦打出威名,携余威而出击,战胜几率很大。

    曹参却道,“能必胜乎?汉王命吾守景陵,曾言不求每战必胜,但求不败。”

    寡言的齐受表示可以守为攻,在守的过程中寻找三秦军的弱点,弱点暴露的越多,那么将其大败的可能**大。

    齐受的建议让曹参很满意,道出曹参之意,便道,“以齐受之言,诸将于坚守中寻找突破口。”

    攻守战永远处于变化之中,一个小小的变化或许就能导致一场大的战役处于崩坏的边缘,轻轻一推便会倒塌。

    孰目光锐利,孰能便能寻找到解开胜利之秘匙。

    攻城战在司马氏之将的心急下打响,塞军将士已经跃跃欲试,仿佛随时准备打过景陵,回到栎阳去。

    这个位置的重要性,其实司马欣比任何人皆清楚,故而亦遣将驻守,可惜遇到的乃曹参。

    塞军已经跃跃欲试,司马氏之将相信只要塞军一动,雍、翟二军不得不支援。

    同气连枝,这是司马氏对目前三秦军关系的理解,函谷关、潼关之兵是要去援助废丘的,是支援雍国的。

    雍军此时只有一些残兵,章平和姚卬道,“雍军连战连败,士气大损,且兵力削弱,不可再战,然可与城外汉军对峙,可牵制一部分兵力。”

    司马氏恨的牙根痒痒,心中念道,“栎阳无忧后,建议塞王不助雍王。”

    援军的作用严格来说只有两种,助或不助,但助的方式有很多种,于是始成选择自己的相助方式。

    不痛不痒的翟军,始成则道,“翟军可为骁勇塞军构筑甬道,护送粮草。”

    战斗似乎回到当年章邯筑甬道为王离护送粮草的时光,始成对自己的选择很得意,既能保持三秦连枝的情意,又能保住翟军不受巨大的损失。

    翟王董翳对始成只有一个要求,“带着翟国好男儿平安归国。”

    始成始终没有忘记这一点,故而他的选择让司马氏之将心里更痛恨。

    兵力悬殊很大,在曹参看来并非汉军处于劣势,亲自督战的曹参一眼便看出城外敌军的问题。

    毛泽看着城下的三秦军,嘴上虽然不惧,甚至随时可以出城迎战,但眼神里依旧有着不解,“汉军城内外加起来或许兵力相当,城内守军略显吃力。”

    曹参解释道,“三秦联军虽然兵力众多,黑压压向景陵涌来,然真正攻城者唯有塞军,攻城兵力反而少于守城之汉军。”

    曹参看问题的角度很独特,独特到可以短时间将敌军兵力进行分割,如同在玩拆分游戏,从纷杂的敌军阵营中开始一个个拆分,拆除一些无关紧要的,只剩下那个有关整个攻城战的核心。

    集中兵力对于核心位置,一击必中,再庞大的敌军亦会轰然崩塌。

    拆解攻城之军,需要消耗很大的脑力,更需要冷静的头脑,为保持绝对的冷静,曹参将防守之战完全交予齐受指挥。

    满天的箭雨,没有阻挡曹参的那犀利的眼神,因为有魏选为其遮挡,轰然落下的石块没有妨碍曹参的思考,因为有毛泽为其抵挡。

    抛石机自然是用来抛石的,但它不一定用在攻城上,守城亦可以,经过简单的改造,毛泽指挥汉卒将礌石抛向天空,砸向塞军。

    汉军的滚木还是滚木,阻挡塞军的攀爬,但礌石已经换个方式在下落,按照曹参的敏锐判断,礌石下落的集中方向在不断变化。

第六百三十八章 大难临头

    因为三秦军的助之有道,让曹参在紧急而杂乱的大战中快速寻找着这次攻城战的核心位置。

    有人曾问宝剑不应该藏在剑鞘内,而是应该握在手中,但那样很容易被人看出剑尖指的方向。

    藏在剑鞘内是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在刹那间拔剑而刺,防不胜防,此刻的涌来的三秦军,真正攻城的主力在哪里,显然司马氏将其收在剑鞘里。

    不知道攻城的核心在何方,以为剑不出鞘,无法看出剑刺的方向,现在曹参欲找出剑刺的方向。

    景陵城的攻击方向有两三个,何处为真,何处为假,何处为实,何处为虚,曹参需要尽快找出来。

    “城南攻击很猛烈,是否调兵支援?”

    “城西鼓声大,少见其攻,可否抽调其兵,补充正面战场?”

    “章平、姚卬只剩下些许残兵,不足以汉军两员战将守城外,是否调一员回援?”

    “城东翟军筑甬道输送粮草,出奇兵断其粮草,可否?”

    “攻城东者乃老将始成,是否换将对敌?”

    一连串的问号全部向曹参压来,曹参在冷静中寻找藏剑之处,齐受等将知晓,但并非所有人明了。

    纷杂的问题,曹参以不变应万变,无论城下的敌军怎么变换攻击之法,无论如何变换攻城方向,曹参的回应只有一个,“按既定计划迎战。”

    塞军的变化的确精于兵法之道,急缓有序,变化莫测,但见汉军的防御部署毫无变化,司马氏之将冷汗直流。

    炎日的暖风无法让司马氏诸将有一丝丝暖意,反而更加觉得冰冷,一个人再欢腾,另一个人不响应,不陪着玩,还怎么玩。

    时间在走,伤亡在继续,栎阳的危机更是刻不容缓,司马氏之将再亦无法忍受,他不愿在陪曹参玩。

    司马氏之将决定拔出深藏的宝剑,直接砍向曹参的头颅,他期望可以将曹参的头颅砍下。

    章平、姚卬、始成皆劝阻,但没有明确的三军上将在,孰听孰的,况现在塞军兵力强大,自然而然的当其现在的老大。

    实力永远比自封的封号要管用,宝剑终于拔出,将函谷关的五千精兵调往城下,开始进行猛烈的攻击。

    在宝剑出鞘的那一瞬间,曹参便已经觉察到,甚至在宝剑尚未出鞘时,他的命令已经下达。

    齐受、毛泽、魏选将全部兵力以及全部的防御军资集中在一起,拧成一把锋利的长枪。

    同时曹参早已下达的命令开始在杜得臣和戚鳃那里发挥作用,戚鳃留守与章平、姚卬对峙,杜得臣则率领一支汉军精锐走深挖的通道,直接出现在塞军的背后。

    如此前后夹击,箭矢礌木齐下,塞军的一把宝剑直接折断,五千精兵只剩下千余撤回那个可怕的战场。

    塞军之将,函谷关的将领,司马欣的直系堂兄,此刻脸色苍白,身体发软,他没有瘫痪,但再亦无法直挺挺的站立。

    塞军的兵力大损,只剩下潼关之兵尚存,乃塞国的最后希望,司马氏之将再亦不敢轻言攻城。

    可怕,曹参真的可怕,司马氏之将后悔没有听章平、姚卬、始成的话。

    章平道,“将军,曹参乃汉军第一勇将,智勇双全,对付其需从长计议。”

    始成则道,“欲过景陵,或援废丘,或援栎阳,皆需智取。”

    无论他人说什么,司马氏并不关心,他现在唯一关心的是如何将三秦军受阻的消息传递给栎阳,告诉栎阳四个字,自求多福。

    实则不用他担心,栎阳王宫内已经收到这条消息,有人或许感到纳闷,栎阳外城已被攻破,四周围的水泄不通,消息如何能传到王宫内。

    赛军自然无法做到,但汉军可以,没错,汉将曹参在击退三秦军的反攻后第一时间向进攻栎阳的灌婴飞马传报此消息。

    坚守景陵的数天后,三秦军的前进的步伐被曹参遏制在城下,三秦军在壤东挫败后再一次陷入无边无际的低潮中,攻城受挫的阴影开始在全军弥漫。

    数天后,栎阳内城依旧空空荡荡,但稍有不同的是凡是有路人过,皆形色匆匆,带着包裹向不起眼的地方躲藏。

    残阳还在,王宫映照在一片晚霞内,仿佛经过一场红色的刷洗,天并没有暗下来,但走廊、屋檐、小桥上的风灯依旧点燃。

    王宫乍看像是处于一片火海中,王宫失去往日的喧哗和热闹,变得冷冷清清,冷的令人打颤。

    司马欣已经没有往日一国之王的风采,他的两眼有些无神,嘴里念念叨叨,“走,皆走,越远越好!”

    栎阳令没有走,王妃、王子们亦没有走,他们守在司马欣的身边,像是一个宁死不屈的斗士。

    那些婀娜多姿的侍女已经不见,只剩下数名小宦者在那偷偷抹眼泪。

    “哎,大王一夜之间,怎会如此?”

    “大难临头各自飞,每日少数人,眼见王宫变得冷冷清清,岂能不悲乎?”

    “无人愿意陪着送死。”

    “大王平日待人不薄。”

    “再好,能有星性命好乎?”

    “若等所言不在点,吾听闻太子战死,内城攻破恐于朝夕之间。太子之子对大王打击不小。”

    “太子真乃勇士,战死前还在高呼塞国千秋万载,塞国不败,实在太过可怜,可叹……”

    几个小宦者便言便抹眼泪。

    司马欣口中还在念叨,还在赶人,“皆走,越远越好,城将破,何故在此?”

    栎阳令依旧没有动,因为栎阳令无处可走,他曾为一个奴隶,一个被贩卖的奴隶,能成为塞军京都之令,全靠司马欣的赏识。

    然这些不足以让栎阳令死守在此,因为他的家人还在这,他是司马欣的女婿,与司马贵族有姻,此时此刻他无心逃走。

    王妃、王后和王子公子们更是不愿离开,出此城等待他们的命运不知会有多悲惨。

    或许作为战利品被汉将瓜分,或许作为奴隶被虐待,然后被贩卖,或许的或许,总之她们想想皆不寒而栗。

    所以她们手中每人皆多出一把做工精美的匕首,她们宁愿自杀,不愿沦为俘虏,因为她们曾见过俘虏的惨状。

    作为司马欣的妻子曾见过那些非人的俘虏生活,可有时候眼见的未必真,眼见的未必皆一样。

第六百三十九章 一抹微笑

    她们并不了解汉军,更不知等待她们的命运是什么,因为她们的命运不在自己的手中。

    她们的命运或在司马欣的一念之间,却在城外汉军的手中,在灌婴的手中,在汉王刘邦的手中。

    不过刘邦毕竟远在废丘,掌握他们命运的几率多在灌婴手中,灌婴如来个趁乱击杀司马氏族人,刘邦不会怪罪,只会为灌婴定塞地而记功。

    灌婴却知道汉王的准则,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屠城,张良给刘邦冠仁义之师的名号不能摘下来。

    有的时候名号胜过千军万马,定其地容易,但收复其心较难,这点刘邦非常清楚,论征战四方,灭六国建立统一帝国,何人能比得上秦始皇嬴政,但嬴政只完成一步,定其地,收其心却没有做到。

    难道秦始皇不想收其心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既然秦始皇的前车之鉴在前面,刘邦岂会同意屠城这样的事情发生,非不得已万不可有此行径,刘邦不愿自己的名声在秦地如项羽那样变臭。

    秦岁灭,然关中子弟未必不想念故秦,秦对外征战,毁人宗庙,然对其民并非残暴无道,否则秦始皇靠什么统一天下。

    可惜六国复辟的力量太强大,秦二世与赵高又实在不争气,不但不能继承秦始皇的伟业,还给秦帝国的灭亡添柴加油。

    关中之地,秦并未尽失人心,所以刘邦很清楚,他能否定秦地,尤其是定字能否完成,争取秦地之心尤为重要。

    何以取秦地之心,张良曾给刘邦留下妙计和妙策,谋取汉中是第一步,继续约法三章乃第二步,而且是非常关键的一步,在之前入咸阳而约法三章已经初步得到秦人之心。

    现在只需继续未完成的即可,故而刘邦在还定三秦时特别强调绝不能扰民,不能出现屠城的情况,否则重罚。

    至于完成定三秦耳东出争天下的时候,根据实际情况另当别论,但前提是危机关头,不可冒险行事。

    故而灌婴现在亦怕栎阳内城里的司马欣出现殊死地抵抗,或者宁愿玉石俱焚亦不愿将塞地交予汉王,到那时将非常不妙。

    得栎阳早晚之事,外城既破,内城还能坚持多久,诸将提议强行攻城,尤其是刘贾愿为先锋,灌婴依旧拒绝。

    使者被杀后,灌婴换一种方式,遣人混入城中,从内部打探和散布消息,从内城瓦解司马欣的最后防线。

    世有透风之墙,司马欣杀使者固守的原因终于被探明,函谷关、潼关之兵即将来援,后来让司马欣更加有希望的是翟军已经南下,已经和章平、姚卬回合。

    三秦军的再次汇聚让司马欣燃起希望,觉得在援救废丘之前可以先解救栎阳。

    得知这个消息后,骁勇的巴人部族长范目请命愿率劲旅洒血攻入城,灌婴依旧拒绝。

    不仅刘贾不解,范目更不解,“为何不攻,待三秦援军至,危矣。”

    灌婴依旧很淡然,心中依旧在计算,他喜欢计算自己的每一步,无利不出兵,他当然没有什么绝妙之计,只是有信念。

    灌婴不是对破城有信念,而是对曹参有信念,他相信曹参可以进三秦军阻挡在景陵城下,为他克城提供时间。他还对司马欣有信念,相信司马欣已经到最为焦灼时期。

    司马欣非章邯,塞王非雍王,灌婴虽然没有和三秦将有过较密切的来往,但从诸多讯息中,他敏锐的判断出司马欣不会像章邯那样死守废丘不降。

    固守不降原因很多,但以特殊方法分其实只有两种,一种还有希望,坚守待援,第二种就是玉石俱焚,自己得不到的绝不让给别人。

    灌婴不是很清楚章邯,但他非常清楚此刻自己的对手司马欣,这两种皆不适合,他只有一条路。

    这条路不是别人替他选的,亦非司马欣自己选的,而是由一个女孩决定的。

    司马欣的王宫此刻很空旷,空旷不是因为王宫很大,而是人很少,论大不及始皇帝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

    空荡荡的大殿上此刻仅有几个孤零零的人影,洛阳令和几个少年、少女,还有几个姿色绝佳的美姬。

    司马欣嘴里停止“皆走,越远越好”的唠叨,他的目光开始在诸人的脸上扫过。

    大义凛然,各个皆为大义凛然的样子,大有一副与栎阳共存亡的气节,但不知为何,司马欣看到这样的神情不太开心。

    人皆是有欲望的,皆是怕死的,这副神情司马欣不是很满意,但若是很惧死的样子,他又是不悦的。

    最后司马欣的目光在一个小女孩身上驻足,他慢慢走过去,这个小孩扎着两个小辫。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司马欣,奶声奶气道,“父王,孩儿可出去玩耍否?”

    司马欣那冰冷的心瞬间融化,他含笑的看着这个小女孩,这是他最小的女儿,“外有贼人,不惧乎?”

    这小女孩忽然咯咯直笑,“孩儿乃塞国公主,将为万民表率,公主岂能怕。”

    小女孩奶声奶气,倔强的小嘴歪歪的,一副很神气的样子,这让司马欣忽笑忽哭。

    有人会问司马欣到底是哭还是笑,哭和笑怎么能同时出现,可偏偏出现在司马欣身上。

    司马欣笑着哭出来,“吾孩儿乃塞国最勇敢的公主,岂会怕乎……”

    小女孩依旧痴痴的笑,这是一抹令人无法抵挡的微笑,“父王,侍女们为何不与小公主玩,为何不见侍女?”

    “侍女们为塞国小公主准备礼物。”

    “礼物?”

    “然也,塞国小公主诞辰之日将到,皆在备礼物。”

    “为何……”

    小女孩一连串的问号让司马欣有些招架不住,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已经编不下去。

    世上最可怕的利器非刀枪剑戟,而是微笑,女性的微笑,女人的微笑会杀人,甚至会误国,小女孩的微笑同样具有杀伤力,特别是对于为父之人。

    小女孩的微笑,小公主的微笑,塞国小公主的那一抹微笑,还是司马欣最小女儿的微笑,司马欣无法忽视,更无法抗拒。

    不知为何,人总是对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孩子有偏爱,在司马欣看到小女孩微笑的一瞬间,他觉得世上最珍贵的不是王座,而是小女儿的那一抹微笑。

第六百四十章 塞王末路

    司马欣欲保留住此微笑,忽然间胸中已有答案,面对城外的汉军,他忽然心生答案,脸上久违的笑容亦出现。

    援军被阻,兵临城下,战无可战,兵越来越少,战意越来越低,战无可战。

    司马欣不再徘徊,并非战无可战,而是那一抹微笑,司马欣向栎阳令传达举白旗投降汉军的意思。

    栎阳令没有反复确认司马欣的意思,投降终究非一件愉快之事,没有人愿意回答第二次。

    死不是一件痛苦之事,一刀下去便没知觉,但看着这抹笑容在眼前消失,看着身边的人屈辱至死,这是非常痛苦的。想都不用再想,这个时候司马欣未有这条路可走。

    栎阳令准备车驾,但司马欣并没有乘坐,而是骑马至门前,黑色的旗帜已经变成白色,司马欣学着曾经的秦王子婴,素服而出,身旁仅有的臣子跟着他一样皆着素服。

    至内城门前,下马步行,司马欣如此做,后面的皆下马步行。

    走到此处,司马欣的身子忍不住抖动,不知为何他对门外的灌婴有一丝丝畏惧。

    恐惧往往来自未知,对一个人多了解一分,那么对此人的畏惧便少一分,很显然直到此刻司马欣才知道他对灌婴一无所知,甚至对刘邦的了解要比灌婴多很多。

    这也难怪司马欣,毕竟自他坐上王位后,他并不知道攻打他的是刘邦魔下哪位战将。名人,司马欣真的很希望灌婴是名门世家,至少可以查看其身世资料,可灌婴在秦亡之前太微不足道。

    司马欣对灌婴不太了解,不知道灌婴会如何处置他,不知汉王刘邦是否有过约束,如果入城之后汉军大肆捞掠,该如何是好…

    城门并没因司马欣的担心而一直关闭,在隆隆的声音中城门缓缓打开。

    首先映入司马欣眼帘的便是一将,一个容貌普通却气质非凡的人。

    只见此人生的阔面重颐,浓眉大眼,眸如深潭,清澈似婴儿,肩披红色斗蓬,威风凛凛。如此气质,司马欣断定必定为汉军主将灌婴。

    笑,脸上立刻浮现一抹笑,灌婴的笑容正如旭日东升一样,一片霞光酒在司马欣身上或许司马欣不喜欢在黑夜中投降,那样看不清汉军主将的神色,他需要第一时间去感受对方,再决定是否真的投降,还是将城门立刻关闭。

    司马欣没有再关闭城门,但他再亦无法回去,无法再回去看一眼那王座,因为灌婴已经迎上去,“塞王为民请降免遭生灵涂炭,塞王高风亮节,汉王必定愿与塞王畅饮三天三夜。”

    灌婴的笑容融化司马欣忐忑而冰冷的心,从灌婴的笑容和举止中,他获得一丝丝安全感,至少栎阳城百姓是安全的,他的亲族是安全的。

    灌婴并没有到栎阳的王宫走一趟,因为在他眼里此时的关中还有什么比秦始皇居住过的秦王宫巍峨富丽,栎阳一个旧都,即便司马欣已经翻修,不可能超过秦王宫。

    所以灌婴在接收司马欣投降之后,直接将司马欣安置在军中,收编栎阳守军分散融入汉军,并遣一将驻守栎阳。

    灌婴行军作战的特点有一个疾字,但并非一味的快,皆在计算中,快中有稳。

    有人说如此不易攻克栎阳,击降塞王,汉王必定有重赏,此刻即便在栎阳的王宫内住几天汉王刘邦亦不会怪罪,但灌婴却不那么认为。

    汉军能拔栎阳,司马欣之所以坚守至今,皆因三秦援军受阻,并不能如期而至,皆因曹参的坚守。

    曹参的兵力,灌婴自然知晓,没有樊绘的从击,兵力相对三秦军处于劣势。

    至今与三秦军对诗已有十数天,加上之前的坚守,将近二十天,已经是八月底的时节。

    天渐凉,相信曹参打的很辛苦,故而灌婴此刻最要做的便是立刻向汉王刘邦汇报,汇报基地的战况,包括曹参所具有的压力一并飞马传报,向废丘传报。

    灌婴需要知道塞地初定后的战略,需要知道刘邦的想法。

    废丘的围困依旧在继续,可怕的并非攻城战笼罩的死亡阴影,而是等死,无论汉卒还是雍军,他们不知道这座城何时会夺取他们的性命。

    等待比较难熬,汉军中不少士卒愿意痛痛快快的与雍军作战,但章邯拒守不出,想作战唯有攀爬城墙,刘邦的确下过几次攻城命令,但损失比较大,每次根本攻不上,即便偶尔有人登城,亦会湾没在黑色的流云中。

    流水不腐,思想亦是如此,刘邦向来不喜欢蛮干,他喜欢变通,他的目光又瞄向他处。

    战场的中心没有变,亦不可变,但刘邦不希望如此耗下去,不是他耗不起,此与粮草、兵力无关,而是时间,这个时间关乎在山东,函谷关外的楚国。

    此刻的项羽忙着处理楚怀王极其臣下的事情,忙着收留齐地叛乱的受害者。这个时间,不会太长。如果不能及时将关中平定,后果可能不是退回汉中那么简单。

    刘邦与樊哙、陈贺、孔聚、韩信、刘交等文吏武将商议,目光再次游走在整个关中战局。

    长时间做一件事不成,势必会受影响,久攻不破,汉军士气本会低落,但并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灌婴所传来的消息直接抵消废丘之战不利的效果。

    塞地初定,司马欣投降,此战报会影响整个战局,对废丘是否有影响?有,肯定有,但不大,这是刘邦的知觉。

    刘邦心里很高兴,虽然他的笑容时常挂在脸上,但此刻酒窝出现在脸颊上。这个笑代表刘邦将会有下一个动作,刘邦相信司马欣的投降会给其他二王带来不可估量的心里影响,当即下达第一个命令,“即刻押送塞王至废丘……”

    命令已经下达,刘邦忽然又追击一句,目光看向周緤,又追加一句,“周緤,若亲率勇士接应,务必护全塞王。”

    周緤亦知晓活着的塞王价值更大,道,“诺!”

    周緤领命离开后,刘邦立刻与诸将吏商椎,司马欣投降后兵力部署的变化当如何调整。

    “司马欣已降,塞地既定,灌、曹二将可调回一员战将,增加废丘之围困兵力。”说话的是樊哙,他对围困废丘的战绩不太满意,围困至今居然无寸功。

    樊哙有些着急,“废丘久攻不下,郿县、武功、柳中又蠢蠢欲动,情况不太妙。”

第六百四十一章 没有遗忘

    刘邦没有说话,但他的微笑在回应,他的眼睛在回答,在诸将的脸上一一扫过。

    听到的建议,几乎和樊哙的建议一致,刘邦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这个时候刘邦渴望有不同的意见,汇聚不同的想法才能万无一失。

    不能有失,因为这关乎成千上万人的命。

    刘邦看向曾经的老战友孔聚,感应到刘邦眼神里的渴望,孔聚道,“栎阳虽拔,塞王虽降,然塞地危机并未解除,曹将军面对三秦军危机依旧严重。”

    曹参坚守景陵的情况自然第一时间飞报刘邦,刘邦知晓,行辕中的诸将亦知,那么曹参面对的危机更是令诸汉将感到敬佩,能坚守景陵阻止三素军,这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智慧。

    刘邦的目光再次落到大将军韩信身上,那眼神里带着的信任,面上的笑容让韩信心里始终会通出一丝感动,韩信能感觉到在他说话之前,刘邦总是给他做好铺垫,如同为韩信拔出荆棘,让韩信成长的速度更快。

    刘邦之恩,韩信唯有鞠躬尽瘁的报答,道,“陈都尉所言亦乃信之担忧,塞地初定,然三秦之危仍在眉睫,需增援曹将军,久围废丘不下,郿、柳中等县伺机而动,需尽早拔刺。”

    韩信之言甚合刘邦之意,因为刘邦的笑容变的很淡,淡的若有若无,这是刘邦接收意见时的神情,刘邦在思考的时候一般不会笑,但这份笑意还是出现在脸上,这是刘邦满意之后留下的余笑,“韩将军,当如何?诸将皆以为寡人无兵可增援,否则废丘难以困章邯。”

    韩信眼神里亦透着一份满意的笑容,走到沙盘前,“无需于废丘分兵,可调灌将支援曹将军…”

    后面的话韩信没有再说,因为他看到刘邦已经开口,“命中谒者灌婴速援曹参,收编栎阳塞军,不可用者,散之。”

    话未毕,韩信为刘邦的应变能力感到赞叹,居然能将汉军的一兵一辛通过对将的调用而发挥到极致,只听刘邦继续道,“樊哙引兵向西略郿县,与攻汧之周勃合兵,共略咸阳以西。”

    由灌婴增援曹参,这个策略诸将无异议,因为同样攻略塞地的战将,互相支援,本是最为平常之事,曹参将兵守景陵,既可将塞国一分为二,同样亦能阻止三秦军支援废丘。

    如今咸阳已经拿下,已经将塞国和雍国分在咸阳东西两侧,景陵则是插在塞地的一个钉子,直接可以将三秦的援军钉在塞地,为围废丘的刘邦竖起两道屏障。

    再分兵向西攻略,诸将便有异议,觉得此举太过风险,有周勃将军向西平定咸阳以西即可。

    分兵会令围废丘之汉军兵力减少,任何人在这种情况绝不会做出如此不明智的举动,但是刘邦已经做出这个决定,而且显得很自然,没有人怀疑如此做有何不妥。

    刘邦让樊哙去向西攻城略地,但给的兵力有限,刘邦在此刻做出一个较大胆的决定,在攻略中不断收编关中子弟兵,看看约法三章的效果如何。

    名为向西略地,实则与周勃回合,协助周勃定汧地,将陇西和关中彻底隔绝,与周勃一同扫平关中的小刺,将雍国、翟国的门牙全部打掉。

    樊哙引兵向西,但并没有到达汧县,因为洲县已经被周勃拔定。

    汧县有水,城外有水,这条小河连接陇西郡。山阻路,然河水指路,有水的地方往往就有路,有出路。

    有路,虽然远,然连接着内史和陇西,是个容易遗忘,又非常危险的一条路,只要忘记,就会有潜在的危险。

    刘邦走故道,出陈仓后并非没想过这条路需要遏守,但时机不对,彼时有紧要的战事要做,雍县、好畤等每一个皆比汧县重要。

    刘邦始终没有忘记这个城池,在基本消灭雍国主力后,他腾出手来掐断这条路,这才速召回己经追章平至频阳的周勃。

    周勃定汧用的时间不短,甚至是他攻略其他城池时间的数倍,可是定的时间却很短。

    没错,等待的时日很长,出击平定的时间却很短,短的不仅让雍军震惊,亦让周勃麾下的汉将吃惊不已。

    为何那么长,因为周勃这次定汧的策略又是那么的独特。

    在周勃从频阳向西火速赶路时,他没有忘记对声乐的感悟和创作,枯燥而危险的杀戮征程中,唯有手中的萧可以给他内心的平静。

    人只有在极为平静的时候才能生慧,才能有诸多好主意。感受自然是周勃创造声乐,并与之心灵交流的方法,在自然的声乐中,在风声、叶声、鸟声等诸多交响乐中,周勃忽然悟出无声胜有声的境界。

    在达到汧县之南时,周勃忽然意识到此感悟何尝不能用到攻城略地中。

    无声胜有声,不攻或许胜过强攻,于是周勃采取一个令诸将不解的命令,甚至令人迷感的举动。

    周勃这率领的万余兵马在汧南驻扎之后,一边向汧县传达汉王刘邦的“与民约法三章的策令,一边命大半士卒畅饮饱食,每日畅欢,不见操练,不见攻城。

    接连数日皆是如此,汉将宣虎、丁义等皆不解,屡谏无效而闷闷不乐,甚至埋怨周勃,周勃却没有一句解释。

    汉将不悦,汧县令、丞却畅快不已,甚至大笑。汧县令道,“汉将皆如此带兵乎?”

    汧县令先前的语气还充满不解和嘲弄,后来甚至对雍王章邯有一丝丝不敬,“如此兵将,曾战无不胜,威震诸侯的雍王为何会败给汉王?”

    汧丞亦笑道,“汉军连战连捷,亦心生骄兵之意,趁此骄兵之状,出击必可大败,或可现当年大败项梁之战绩…”

    越说越开心,说的汧县令心花怒放,他开心的欲下令出击,其狱掾却给他泼一记冷水。

    汧县狱掾进谏道,“吾听闻城下汉将乃汉王麾下位列麒麟将之周勃,此人引兵于好畤登城败退章平,又于咸阳西战赵贲、内史保,立下大功,绝非一个整日饮酒之人,亦非一个治军不严之将,皆为假象耳。”

    汧县令不悦,不听,“如此之将兵,吾亲至箭楼曾观望,岂能有假,败雍军之将另有其人,无忧,趁其迷醉,出击!”

    狱掾见汧县令不听,恐伤其身,连夜翻墙遁走。

第六百四十二章 二将会合

    有人可能会说瞒过一个人不容易,没错,如果一开始便不隐瞒又当如何?周勃一开始便没有隐瞒,的的确确让士卒畅饮饱食,因为真实所以汧令信,但狱掾令并非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故而没能瞒过他,然有调兵权的并非是汧狱掾。

    数日的等待,在月色腾胧的夜晚,汧县令与县丞亲自带兵,一左一右向汉军合击而来,空气中弥漫的酒气让汧县令沉醉,仿佛醉意中可以看出立功的景象,晚风吹来还能听到打鲜的声音,可是他们未能亲自看到那酒醉的场景。

    未至目的地就陷入三千汉军精锐的猛烈箭矢中,接着便是骑士的冲杀。汧县的守军并不多,近二千人而已,所以周勃只留下三千兵马潜藏在城外,将宝剑收在剑鞘中,将其磨砺的锋利无比,即便没有出鞘,那散发的杀气足以击穿雍军的心。

    汧县令想的是到田地收割稻谷那么简单,饮足食饱的人又睡的呼呼作响,怎么可能作战,怎么可能不胜,难道还不如收割稻谷简单?

    他们没有想到这是一个陷阱,一个并不成熟的计策而已。周勃此计就是要化被动为生动,不攻而攻,如果汧军出击,便伏击灭之,如不出,麻痹令汧军懈怠,出其不意攻城。

    无论怎么做,皆为周勃的一次尝试,亦是考验他耐力的一次,有数次他准备下令攻城,内心总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需要有耐心方能听到美妙之曲。”

    多忍一日便给周勃一夜之间让汧军覆灭,让汧成易主的机会,永久的易主。

    完成西定汧之后,周勃稍作休整立刻东进,遣骑士飞马快报刘邦,请示下一步动作,按照原定计划,周勃定汧之后需会师围废丘。

    周勃虽不知塞军已定,但他相信灌婴,故而在周勃的心中有三个方向,一个为趁胜向西协助吕泽等定陇西,一个方向为北入北地郡,一个便是回师废丘。

    在周勃分兵独自略内史各诸县时,刘邦已经给他独立的任务,所以回师围废丘的可能性不大,至少目前不大。

    西入陇西,目前可能性亦不大,那么向北的可能性较大,接下来的战场多在内史之北,故而骑士飞速向废丘,其军在向郿县之北,杜阳的城池前进。

    如风的转向,是没有预测的,大自然的乐调变换亦是平滑的,任何人皆看得出周勃打算进攻杜阳,杜阳是个很小的城池,甚至不及汧县的十之一也。 

    兵锋所至,无需进攻,便可定,甚至杜阳令大开城门,出城迎汉军,然周勃忽然转向,兵锋直指南下。

    郿县令及丞皆认为只要雍王不败,废丘不陷落,他们就可以安然无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何人不懂。

    可汉王刘邦似乎不懂这个道理,没有下达命令使得分略各地的将领汇聚在一起,共破废丘。

    郿县令更不懂,刘邦如何能长时间与废丘耗着,还能分兵定塞地,粮草如何做到不断绝。

    郿县令不会懂,因为他没有机会懂,更想不到他会直接面对刘邦两员战将的合力攻击。

    周勃见到樊哙,因为骑士奔废丘的路上直接遇到樊哙,樊哙派去的骑士直接在杜阳之南追上周勃之军。

    郿县周围,诸如雍县、陈仓、好畤、斄等县已经陷落,皆在汉军的掌控中。

     

    郿县令惊恐,不只是城外的两支汉军,而是当周围皆插上红色汉旗时,被红色波浪包围时,他忍不住抖动。忽然间,那县令对红色有一种畏惧的敏感,如同黑暗对朝霞的惧怕。

    恐惧,雍王章邯被打的龟缩不出,他郿县令有什么理由再坚持下去,摆在他面前的路还能有什么?樊字旗帜和周字旗帜在城外飘扬,樊哙和周勃的名字再次出现在郿县诸吏的耳中。

    樊哙很勇猛,凡是登城攻入后,县令、县丞没有能活的,至于周勃,郿县令、丞的头颅还悬挂在城头上。

    汉军是仁义之师,不扰民,可对抵抗的雍军尤其下达命令的雍国县令那是很不客气的。

    各种讯息给郿县令的感觉是他必须投降才能活下去,但他在思考的一瞬间,在尚未采取行动时就已经停止思考,因为他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他的头颅很快被人割下。

    其实郿县令忘记一点,他这么想,他人亦如此思考,郿县丞杀死县令向城外的汉军投降,很不幸,那县丞又被主吏掾杀死。

    “郿县令于与若不厚乎,何以杀之?”

    “非吾杀,乃县丞。”

    “若恨县丞乎?”

    “何以有此问?”

    周勃这才缓缓道,“吾与樊将军欲攻略柳中,若可劝降乎?”

    柳中距离废丘很近,是废丘的最后一道屏障,刘邦亲率汉军围困废丘,柳中自然不敢有所动作,甚至时时处于忐忑不安的状态,柳中令更不知旦日醒来能否见到朝霞。

    可是一旦汉军有状况,柳中便是一个隐藏的匕首。匕首虽然小,不能造成大规模杀伤,但它易于截身,可以近距离靠近,一旦出手,必死无疑,因为七首不是割喉便是刺入心脏。

    柳中比较重要,章邯派遣比较信任的麾下战将驻守。柳中在废丘和咸阳之间,柳中若有动作,威阳驻守的汉军立刻可出击灭之。

    只是咸阳驻军若动,塞兵可能会趁虚而入,围废丘的汉军便陷入被动,可现在塞王已降,塞兵又被阻止在景陵,那么柳中立刻变得很老实。

    柳中不会出城,但周勃和樊哙必须合力将其拿下,因为身旁的钉子不能不拔,刘邦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入眠,但不是每个人能如刘邦那样。

    刘邦亦不希望身旁的钉子威胁到其他战将的安全,束缚到战将的手脚。

    郿县不战而降,雍国这种态势,所有人皆认为柳中亦会望风而降。郿县主吏掾与柳中县令并无交情,但他还是做下许诺,向汉将周勃和樊哙做下许诺,因为他不想死,他觉得许下诺言便会活下来。

    人容易自我陶醉,自认聪明,郿县主吏缘相信只要他许下诺言便可活,实则没人逼他许下诺言,因为汉军灭雍已经是大势所趋,根本无需他费多大的口舌便能说服。

第六百四十三章 汉将血路

    这是郿县主吏掾的想法,自认可活命的想法。

    郿县主吏掾进得柳中城内,在周勃、樊哙的两支汉军护送下进入城内。

    樊哙认为只有自己动刀,彘肉才会到手。周勃的想法略有不同,他看作战如同萧声,抑扬顿挫,有高有低,有急有缓,吹出的曲子才好听。

    同样行军作战亦是如此,诱降、劝降、伏击等各种方法如音调一样跳动配合起来才可以。

    周勃的确是这样做的,汧县,这种连贯陇西和关中的要塞,他必须拔下。

    其他不太重要的城池,可以有其他的方法,郿县主吏掾作为周勃的使者进入城内,但再亦没有出来。

    樊哙的眼神中透着杀气,似乎要蔓延到柳中箭楼上,“是否已叛变?”

    周勃摇摇头,“此人惧死,不会轻易叛变,岂会与柳中诸吏俱死……”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城外响起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仔细一看居然是郿县主吏掾的头颅。

    郿县主吏掾的确不会出来,因为他已经死去,死之前他的眼睛中还夹杂着一丝不解,甚至疑感。

    那眼神中的疑感仿佛带着冰雪万年不化的寒。在郿县主吏掾走入的刹那,他就被绑起来。

    “为何降汉?汉王许诺何爵?”

    “雍将亡,不过残喘耳,柳中令当识时务。”

    “吾尚能残喘,然郿主吏掾却喘口气而不得。”

    “何意?”

    ...

    有个性,不只是兵临城下,周围已经沦陷,居然还能坚守不投降。

    周勃不知道什么在支撑柳中令但周勃知道一定非常忠于章邯的人,对这样的人似乎只能用武力。

    周勃与樊哙商榷,“一个善战之人,最大弱点在何?”

    樊哙思考片刻,“吾之不足于屠狗之气,周兄之缺在于乐谱,可同时又为优势。”

    周勃道,“然也,善战之人,最忌讳者乃将心已死,战将之尊严。”

    “激将法?”

    周勃点点头,“然也,此城虽不及好畤坚固,兵力又远不及,可战斗必然有伤亡。”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兵法樊绘虽然没有读过,可是道理略懂,知道在没有灭掉雍王章邯前,损失要降到最低。

    蔑视,对柳中守将的蔑视可令其抓狂,周勃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没有辱骂,没有各种令人无法愿受的谩骂,而是蔑视,略点高傲的蔑视。

    亦或是冷漠,对一个人的冷漠和忽视,会刺伤一个人的自尊,一份帛书,对柳中令的抬高,甚至以侯爵身份去礼遇,但只字不提守将,甚至在言语中指使这位守将做一些自惭形秽的事情。

    刺一刀很痛,只是皮肉之痛,但对一个人说话,对方仅仅一个眼神,甚至连个眼神亦不回应,完全空气一样的对待,这种对自尊的伤害是刻骨铭心的。

    周勃接连与柳中令通信,樊绘接连几次下书给柳中令,邀请其参加酒宴。

    柳中令真的很大胆,“固守而战尚且无惧,岂会惧怕赴宴乎!”

    此为柳中令给汉军的回复,樊哙与柳中令相见数次,每次只有宴饮,却无战事,守将起疑心。

    兵临城下而不战,数次交流没有冲突升级,皆以畅饮而结束,何人能不起疑,只有死人和将死之人。

    再一两二不再三,第四次柳中令没有再出来,没有再正常走出来,他是被抬出来,被士辛抬出来,扔在汉军的阵前,后面跟着的是柳中守将和雍兵。

    柳中令不能走,因为他的双腿已被打断,奄奄一息。

    一出城门,头颅直接被割掉。

    “休想几樽酒,几句言语便妄想不战而下此城,做梦。”

    这是柳中守将在世间说的最后一句话,接下来他没有时间再说话,在他引兵出城的那一刻,他便与樊哙大战在一起。

    不可否认,这位雍将的确很有战力,亦很衷心,但他遇到的偏偏是越战越勇,愈战愈精神的樊哙。

    樊哙的冷月双刃斧如猛虎出山,杀的迅猛而凌厉,遇到的雍将却为雄狮,虎狮相争并没有绝对的胜利,所以樊哙没有胜,但亦没败,而且还能保持汉军高涨的士气。

    雍将没有败,不得不说他很会排兵布阵,给他一千士辛他能排出两千的效果,樊哙即便三进三出,三次撕裂缺口,依旧无法造成柳中军溃败,樊哙心生敬佩。

    “吾以为大战在废丘,孰知小小柳中亦有能手。”

    樊哙的战意被激起,雍国主力被灭后,只剩下雍王章邯在废丘苟延残喘,内史中的诸县还不是望风而降,怎么还会有抵抗,没想到柳中遇到对手。

    樊哙没有胜,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雍将见久战不利,便拔转马头欲回城,却惊讶的发现城上的黑色旗帜已经换成红色,红色的汉旗。

    雍将惊讶,但雍兵却是惊恐,人在恐慌中是会短暂失去思考能力的,人很奇怪,总是会盲从。

    一个雍辛的慌乱会瞬间传遍整个柳中军,散乱开始。

    雍将大喊,“稳住,此乃汉将之诈,不可信,随吾杀回城!”

    面对死亡,人本能的畏惧,雍将言诈,何人信,他的喊声无法掩盖溃败的声音,雍将连斩数名百夫长依旧无法阻止溃败。

    令雍将无法理解的是被占领的柳中并没有汉军杀出。

    在溃败的途中反而遇到周勃,这便是耐力,凡是有战绩的勇将,他的智慧和勇气皆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便是耐力。

    随着战斗经验的丰富,耐力显得尤为重要,战机和陷阱有时就是一线之间,掌控这份平衡的便是耐力。

    周勃没有在城内出击,这样柳中兵会逃散,他将耐力用在溃败后的收拢。如同收网一样,在耐力中寻找绝佳时机,一网收尽,一网必尽,因为没有第二次机会,雍将不会给周勤第二次机会。

    一旦散去就会成为日后的麻烦,甚至会决定一个人的命运。战场之上,生死本在一瞬间。周勃一阵掩杀,柳中军几乎全军覆没,雍将只带领十数骑向北而逃。

    樊哙欲追,周勃阻止他去追击,樊哙不解,他深知这位战将是颇有战力的,一旦放其归山,后患无穷。

    “老虎无牙,不过装装样子而已。”周勃的意思是不必追,因为没有兵给其带,他便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第六百四十四章 再次掌兵

    没有人愿意让一个败军之将领兵,即便他真的有能力,败即是败。

    樊哙没有追,不是周勃的劝阻有效,而是他没有忘记刘邦的叮嘱,刘邦在他由废丘出发前已经再三强调整个关中战局的部署已经变化。

    柳中的威胁仅是肌肤之痒,远没有塞地频阳城池的重要性。频阳乃栎阳北部屏障,从翟国南下入塞地,击栎阳必先经频阳,不可绕过,否则腹背受敌。

    栎阳虽被灌婴攻占,然失而复得者不在少数。

    这一点并非刘邦和韩信等人所关注,而是此为一个至关重要的棋子,既可阻止翟军南下击栎阳,亦可为北入翟国打通道路,做好断后之计。

    周勃道,“汉王欲灭三秦主力,频阳控,可遏制三秦军于塞地。”

    樊哙道,“塞国之频阳乃雍国之好畤。”

    此言看似简单,但个中之意却颇有战略眼光,关中乃旧秦内史,是秦的根本,一统天下的核心所在,是秦始皇所处的地方,是诸侯仰视的地方,黔首根本没有机会来瞻仰咸阳之壮美。

    所以无论周勃还是樊哙他们前半生皆在泗水郡,在沛县这个小地方转悠,极少能超过丰沛的范围。

    周勃和樊哙是没有机会到过咸阳,更不用说了解内史诸城池的部署,没有秦之地图是不太可能了解这些的。

    关中详细地图乃珍贵之物,在萧何收藏之后,数月之间来不及手绘副本,只有刘邦曹参、吕泽拥有,周勃这样的大将只能拥有简易的图谱,攻略某地时靠着斥候的探听,临时搭建简易沙盘,以做用兵之用。

    这种情况下说出塞地频阳与雍国好畤之间的战略关联,所以周勃很惊讶,惊讶的看着樊哙。樊哙看出周勃在想什么,不等问自答,“此乃吾闻大王之策略……”

    樊哙趁机向周勃传达刘邦所改动的战略布局,击降塞王后,灌婴立刻援助曹参,刘贾继续向东,攻略桃林,以进一步控制函谷关。

    为响应刘邦整个战局的调整,周勃和樊哙合兵火速渡过泾水,直奔频阳。

    周勃、樊哙直奔频阳时,驻扎在栎阳的灌婴经过一段休整后开始南下援助景陵,这次南下灌婴的兵力减少,明明已收编栎阳兵却减少,自然是因为刘贾分兵向东,直接进军桃林之故。

    进入一个地方最好的时机是敞开的时候,至少没有阻力的时候,很显然三秦兵被缠留在景陵,此为绝佳时机。

    灌婴作为定塞地的别将,刘邦的中竭者,亦采取一个非常符合刘邦心意的举动,那便是挺进桃林,去控制函谷关。

    惊慌,阻在景陵的塞军出现前所未有的惊慌,让整个三秦军再次陷入无边无际的黯然当中。

    没有神伤,却是自信心的裂缝再次变大,汉军拔栎阳,击降塞王,让塞军震颤,让司马氏恐慌。

    司马氏没有学齐王田荣的作为,没有另立塞王,而是解下腰间印缓,交予雍将章平。

    塞军的这个行为直接表示司马氏对章平的信赖,“请章将军为三秦上将,渡渭水,直取汉王。”

    塞将的行为很简单,很直接,没有多余的话,直接解下将印,将塞军交付在章平手中。

    司马氏不再要求北上援助栎阳,而是向西直入废丘,击汉王刘邦。

    塞王的投降,塞地的即将陷落让始成感觉到危险,那么接下来汉王的兵锋会指向哪里,所有人能想到,是上郡的翟国。

    塞地陷落,翟国将直接暴露在汉王的剑下。

    始成感觉脊背一阵阵发凉,手指上似乎有一股寒意从指间溢出。唇亡齿寒,塞王如任人宰割,他的冬天会提前到来,他的荣华富贵将不复存在,虽未入深秋,但始成已经觉察到那将印有一股股凉意向身体里渗透,这股冷意让始成非常自然的解下印绶。

    塞军、翟军皆推章平为三秦上将,看着两国将印摆在自己面前,任何人无法做到心无波澜,没有人对权利和财富不动心,除非他不是人。

    男人喜欢被人尊重,甚至被人畏惧,女人喜欢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有用不完的胭脂。

    可现在面对这代表兵权的将印,章平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悦,更没有之前焦急去援救废丘的心思。

    好畤败退至漆县,章平入塞地向塞王司马欣求助,请兵增援废丘的心愿很强烈,甚至欲单枪匹马杀回去。

    不知为何,现在的章平似乎变得很冷静,甚至有些冷酷,他为自己的冷酷感到震惊。

    接连的挫败没有使其失去斗争的勇气,但看到曹参将塞军精锐消灭,塞军主力损失过半,章平的心变得很冷静。

    上次的三秦会合,上将为王周,大败而归,此次换成章平,没有被上次的失败吓倒,对自己亦无失去信心。

    基于接连战败的教训,章平改变策略,主要是改变态度,改变对曹参的态度。

    为援助远在废丘的兄长章邯,需要对咸阳发起最后的反攻,此战如胜,兵锋沿着渭水直指废丘,解雍王之南,挽雍国于覆危之中。

    态度的转变便是对曹参的了解,曹参此人的了解,以及其部署的了解。

    这一切皆需要时间,知己知彼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没那么简单。

    平静祥和之中可以了解人,战斗中亦可了解人,但显然此刻适于平静中了解,任何人先动便会失去先机。

    先发制人,此为建立在知彼的状态下方可,否则便是莽撞,是鲁莽,是自取灭亡。

    曹参在了解章平,章平亦遣人秘密混入城内,充分了解曹参。

    城外一阵大战后便趋于平静,曹参很紧张,立刻给自己的麾下战将魏选下达命令,命其调查是否三秦军中有变故。

    有人说调查需要时间,那要看是否用心,是否从长期探查中汲取经验,这样的人需要一定的才能,甚至天赋。

    需要机敏的反应,需要洞察人心的能力,需要灵活多变的外交能力,还需要人手的栽培和运用。

    两国交战打的是什么,或曰钱粮,乃国力,但只是其一,一个较为重要的关键点而已,两军打的是什么,打的还是战报,即敌情之探报。

    一个好的情报往往可改变战局。

    打入敌军内部,看似不可能,但魏选总是能挑选出恰当的办法。

    无人知道魏选短时间如何得知三秦军已经换帅,或者说拥有一个统帅,曹参确实很及时的得知章平再次掌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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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室风云录介绍:
两汉数百年,除那些耳熟能详的人物,还有多少英雄故事淹没在历史长卷里,让我们一起挖掘出来,来不及先生感谢每个打开这本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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