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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封侯txt下载     封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五十章 要价

    中午时分,吕纬和往常一样来到聚香酒楼,他发现聚香酒楼的掌柜和伙计都变了,吕纬便猜到了几分,聚香酒楼已经被王双买下来了,成了对方的情报点。

    今年酒席上多了一个韩峰,吕纬上次已经见过了,上次此人拎着一千五百两黄金进来,吕纬便知道此人是个武艺高强的将领,也知道他是王双的左膀右臂,统领数十名武士藏在咸阳县。

    现在他再次出现在酒席上,吕纬便知道他们的主力都搬来了京兆,京兆不再是王双和周华二人,这或许是他们职能转变的开始。

    吕纬猜得没错,王双现在已被任命川陕情报总管,在职务上也升了一级,升为河北尚书行台判官,在文官中已排名第四,这让王双更加卖力,立功心切。

    几个人喝了几杯酒,王双见吕纬眉头不展,便笑问道:“今天吕司马没怎么说话,是不是又遇到什么心烦之事了?”

    吕纬端起酒杯苦笑一声,“人活一世,哪天没有心烦之事?”

    旁边吕绞笑道:“宅子买下来了,但又没钱扩建,当然烦了。”

    旁边周华眉头一皱,“不是拿到五万贯吗?买新宅花掉三万,还有两万贯呢?”

    吕纬面露尴尬之色,王双摆摆手,让周华不要多问,吕绞却多嘴道:“两千两黄金,进了女人眼中,想拿出来就难了,花了一千二百两买宅,剩下八百两被捏紧了,你再让女人拿出来看看瞧。”

    众人都笑了起来,明白了,吕司马家里是娘子管钱,估计又是一头河东狮。

    吕绞摸出二十两银子递给吕纬,“这是上次借你的二十两银子,还给你了,叫你娘子别整天对我摆脸色,好像我借钱不还一样。”

    吕纬干笑两声,把银子收了起来。

    王双发现机会了,便凑上前低声笑道:“吕司马要不要挣一点私房钱?”

    吕纬明白他的意思,立刻表露了有点动心的神情,他踌躇片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问道:“你能给我多少?”

    “看情报价值,最低五十两银子,最高一千两银子,你自己斟酌情报的重要性,然后你自己报个价,我们觉得差不多就成交。”

    吕纬想了想道:“我手中还有一个情报,我觉得价值不低,我要五百两。”

    “哪方面的?”王双问道。

    “西军的奇兵!”

    王双眼角瞥了一眼吕绞,起身道:“我们去里间谈!”

    两人走到里间,双上门,交谈了片刻,王双目光激动地开门出来,对韩峰道:“给吕司马百两黄金。”

    韩峰连忙将一个小木箱交给吕纬,吕纬打开看了看,便拎着箱子走了。

    不多时,吕绞也告辞走了,王双这才对韩峰道:“这个情报非常非常重要,我必须要证实它是真实的,你下午找两个会驾船的弟兄去军部司舟船署应募,就说他们非常熟悉郑州的河段,如果对方收下了二人,那就说明这个情报就是真的,要立刻发给都元帅。”

    韩峰点点头,“卑职马上就去安排!”

    ..........

    次日一早,陈庆又来到灞上大营,从秦汉时起,灞上就是军队的驻扎重地,目前灞上有驻军近十五万,分成五个大营,另外在京兆西城外还有一支五万人的驻军,整个京兆的驻军近二十万人,占了整个西军的大半。

    五座大营分别是龙骧、虎贲、豹影、狼啸、凤舞,其中虎贲营是中军大营,也是陈庆的直辖之军,由三名统制统领三万最精锐的军队。

    按照西军条例,每名都统制最高统军人数不超过五万,正常统军人数是三万,最少是一万,目前最高的郑平,统军五万,最低是折彦质,统军一万。

    其他几名都统制杨再兴、刘璀、高定、牛皋、刘琼都是三万定员,还有三名都统制比较特殊,关师古、曹德和刘瓒,他们三人拥有都统制资格,但都是文职。

    关师古就不用说了,参事、军部司都监,曹德是演武堂检点,也就是军校校长,刘瓒做了两年京兆知府,今年开始改任军部司左司马,负责民团和州兵。

    还没有到军营,便听见激烈的战鼓声和呐喊声,这是军队在实战训练,有些实战训练非常危险,比如火雷和火油的实战训练,士兵必须高度紧张,稍有疏忽就会受伤,

    进了虎贲营大门,便看见宽阔的校场上,两支军队激战正烈,一支是骑兵,一支是步兵,除了兵器是没有开锋的训练专用钝兵器外,其他和实战没有任何区别,经常发生士兵被战马踢伤的情况,士兵知道是训练,但战马可不知道,还有就是骑兵从战马上摔下来,被战马拖伤的情况。

    事实上,不管是哪种训练,只要是实战训练,都会出现士兵受伤甚至死亡的情况,但这是很正常的现象,绝不可能因为怕士兵受伤,而停止实战训练。

    骑兵以百人为队列进行穿插分割,企图将步兵切得七零八落,而步兵则千人为一营,死活不让对方突破,他们背靠背,肩并肩,以娴熟的配合来对抗高大的骑兵。

    这只是单纯的步兵对抗骑兵,但在实战中要复杂多,比如女真骑射,女真士兵绝不会停下来和步兵激战,而是在不断的奔跑,张弓放箭,每箭必使敌军毙命,或在奔跑中砍掉敌人的脑袋,非常凶悍。

    虽然西军在西夏战役中战胜过女真骑兵,但那也是特殊情况,多少和女真士兵轻敌有关。

    同样,步兵也有很多威力强大兵器没有上场,比如长达两丈的钩连枪,威力强大的铁火雷,还有床弩、神臂弩以及精钢投枪等等。

    所以陈庆也要打造出一支强悍的西军,不仅装备精良,兵器先进,更重要是作战意志坚韧,这是和女真人作战胜负的关键。

    女真人不善久战,如果在短时间内无法将敌军冲垮,他们就会主动撤退,重新寻找机会。

    早期的宋军就是经不住金兵凶悍的冲击,在短时间内溃败,被屠杀得处处尸山血海,宋军被彻底吓破了胆,出现了一夜金兵夜鼓,十万宋军被吓得逃亡一空的耻辱情形。

    但在后期,由于北宋时代的腐朽军队体制被彻底摧毁,赵构吸取教训,除了川陕军外,其它军队都不再用文官掌军,使得重建的宋军战斗力焕然一新,并渐渐适应了金兵的战法。

    加上早期的女真士兵退的退、死的死,新加入的女真士兵没有了父辈的狼性,还有女真自身人口不足,大量东胡士兵加入金兵,直接导致金兵的战斗力严重下降,已经没有了早期那种‘金兵不满万,满万不可战’的神话。

    所以出现了江淮和中原战场上宋军和金兵胜负参半,尤其吴阶、岳飞、韩世忠、刘锜、杨沂中的军队表现出色,屡屡击败金兵,军事上已经开始反转。

    但宋朝却在政治上输得一塌糊涂,软弱无能的朝廷最终杀了岳飞,接受绍兴议和。

    这就是秦桧为什么遗臭千年的根本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杀了岳飞,而是宋军已经在军事上开始占据上风,岳飞军队都已经打到洛阳,但朝廷最终还是接受议和。

    从而失去了收复汴梁,洗刷靖康之耻的机会,最后宋朝皇帝还要跪拜接受金国册封,这种奇耻大辱让后来的汉人士大夫和统制者都无法接受,所以秦桧就得一直跪下去。

    这时,鹿贵、呼延云、颜骏三名虎贲营统制听说雍王到来,连忙来拜见。

第九百五十一章 方案

    中军大帐内,陈庆听取了三人的训练汇报,陈庆笑道:“训练是找问题,而不是表成绩,说说目前发现的问题。”

    三人对望一眼,呼延云躬身道:“启禀殿下,现在我们感觉到防御火药桶方面严重不足,迄今我们只训练了三次,距离二十次的强化训练相差甚远,而且还有一万士兵没有机会训练。”

    “为什么?”陈庆眉头一皱。

    “因为没有火药桶了,我们领不到,不光是我们,所有军队都领不到,说是库存没有了。”

    陈庆当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关键是火药产量跟不上,导致火器局只能保证铁火雷制造,不得不停产了火药桶,而军器署以前库存的火药桶也几乎被拆除取药,这样就无法保证训练用火药桶,铁火雷的杀伤力太强,不能用于训练。

    陈庆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回头我去和军部司商议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还有什么?”

    鹿贵躬身道:“还有就是我们都觉得现在的训练规定有点不太公平。”

    “具体说说!”

    “我们还是觉得用中途罚下比较公平,不能等全部结束后再清点身上的白点判定胜负,应该身上出现矛击白点就下场,有的士兵中了七八枪还在战场上,对另一方太不公平了。”

    陈庆微微笑道:“这个问题不止你们一家提,别的营也提到了,但我不会改变,我得告诉你们,你们把训练和演武混淆了,你们目前是训练,要保证所有士兵都训练到足够时间,假如一个士兵刚上阵被戳一下白点而罚下场,那他训练还有什么意义?但到后期,营和营之间的演武较量时,才能用你们说的中途罚下场,明白吗?”

    陈庆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便来到了侧帐,这里摆放着中原沙盘,门口有士兵站岗,不准其他人随意进入。

    陈庆走进大帐,却意外看见了刘琼和唐骞,他惊讶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过来的,我竟然不知道?”

    两人连忙上前行礼,刘琼不好意思道:“今天轮到我们使用沙盘,我们一早就过来了,就没有离开大帐,不知道殿下到来。”

    “你们的方案是什么?”

    “启禀殿下,卑职和唐将军在考虑虎牢关方案。”

    陈庆呵呵笑道:“若只有一个虎牢关方案?会被别人笑话哦!”

    自从铁火雷问世,夺取关隘已经不是难事,一名指挥使就能完成,像刘琼这样的都统制,只拿出一个夺关方案,确实会被人笑话。

    刘琼脸一红,连忙道:“卑职和唐将军的方案是奇兵。”

    “什么奇兵?”陈庆饶有兴致问道。

    刘琼犹豫一下道:“卑职可以说,但恳请殿下不要让其他都统知晓,我们耗费大量心血,着实不易。”

    陈庆笑道:“说吧!我替你们保密。”

    刘琼拾起木杆指向河南府南部道:“卑职的奇兵就是熊耳山,杀进邓州,夺取邓州、唐州和汝州。”

    陈庆顿时有了几分兴趣,问道:“岳飞的军队不在邓州吗?”

    “卑职确认过了,按照朝廷和金国签署的停战协议,东段以淮河为界,西段以桐柏山为界,岳飞的军队必须要撤退到邓州和唐州以南,卑职派出的斥候飞鸽传信回来,邓州有敌军两万人驻扎,由我们手下败将张仲熊统领,他负责驻守邓州和唐州,而汝州没有军队。”

    “那你的路线呢?”

    “卑职考虑沿着熊耳山北麓杀进汝州,以汝州为根基,南攻邓州和唐州。”

    “茫茫大山,有路可通吗?”陈庆又继续问道。

    刘琼点点头,“卑职手下有一名都头,他就是熊耳山的猎人,他告诉卑职,每年夏天都会有商人穿过熊耳山去邓州收购药材和皮毛,然后秋天又原途返回,有一条非常崎岖的山道可走。”

    “辎重大车能走吗?”

    刘琼苦笑着摇摇头,“只能用善走山道的骡驴驮运粮草,所以卑职的计划中需要三万头河东驴。”

    陈庆沉思片刻道:“一定要河东驴,用骆驼不行?”

    “骆驼不擅长走山道,恐怕不行。”

    陈庆点点头,“你们这个方案也不错,把它再好好细化,做得扎实一点,尤其是后期和张仲熊作战,各种可能性都要考虑到,比如敌军援军杀来怎么应对,再比如岳飞出兵怎么办,比如失败怎么撤退等等,到时候你们可不是仅仅向我汇报,会有一个评议小组,关师古、蒋彦先、张晓都会参与,他们都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

    刘琼有些紧张问道:“什么时候开始评议?”

    陈庆淡淡道:“我要求本月底截止,然后十天之内开始评议,你和唐将军都要参加,你们要现场回答很多问题。”

    刘琼和唐骞商议片刻,对陈庆道:“我们商量了一下,暂时放弃夺取虎牢关的小任务,集中精力把奇兵计划做细做扎实。”

    陈庆赞许道:“这就对了,求精不求多,虎牢关和你们的邓州奇兵方案本来就是南辕北辙嘛!”

    ..........

    陈庆从灞上回来时,还是黄昏时分,他们没有直接回府,而是来到自己官房,派人去把军部司参事关师古、司马吕纬以及火器署署令杨载波、军器署副署令赵文信等四人请来。

    这四人中,关师古是最高主管,吕纬是分管负责人,火器署署令杨载波负责制造,军器署副署令赵文信负责仓储。

    火器署和火器局不是一回事,火器局只负责火器设计、火药配制和火器试验,而火器署的管辖范围很广,包括火器和火油两大类,火器类从采矿、提纯、研磨、铸壳、组装成品等等,除了最机密的部分在火器局完成外,其他所有配件和成品组装都由火器署负责。

    陈庆关心的是火药产量问题,产量不足其实一直是老大难问题,否则装药五百斤的箱式木火雷就不会那么稀有了,全军只有五只。

    不多时,四人匆匆赶到了陈庆官房。

    “辛苦大家了,吃饭的时候还把四位找来。”

    关师古笑道:“殿下刚从灞上回来吧!”

    陈庆点点头,“就是遇到一些棘手的问题,才想和大家商议一下怎么解决。”

    关师古肃然道:“殿下请说!”

    陈庆缓缓道:“金兵虽然没有铁火雷,但他们装备大量火药桶,效仿我们,里面填满了毒钉,所以中原之战我们必然会遭到毒钉火药桶的袭击,我们唯一的应对之策就是训练士兵躲避火药桶,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训练的火药桶没有库存了,据说军部司这边也没有库存了,是这样吧?”

    陈庆目光望向吕纬,火药桶库存由他负责。

    吕纬点点头,“确实如此,之前我们拆除了一万两千只火药桶,双层桶和毒钉都在仓库内,就是火药没有了。”

    关师古有些惭愧道:“当时就没有考虑到训练还需要木火雷,只是想着训练火器兵怎么使用铁火雷,完全忘记了我们还需要防御金兵的木火雷,结果我拍板决定从库存火药桶取火药,我考虑不周,确实有责任。”

    陈庆摆摆手,“我召集四位来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我要四位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

第九百五十二章 解决

    火器署署令杨载波叹口气道:“主要原因是我们一直没有找到火硝新矿,都在采原来的老矿,四川老君山的矿已经快枯竭了,秦州矿越来越难开采,产量低,光研究铁火雷就耗用了几万斤火药,消耗量太惊人,以至于铁火雷研制成功,我们矿源却要枯竭了。”

    “我记得你们去年开始在河东寻找新矿,有进展吗?”

    “河东有三个矿区,璐州矿和晋州矿都被金兵采绝,唯一有希望就是代州矿,那边矿还有大量储量,估计能采出数十万斤矿石,再提纯,大概会有八九万斤纯火硝,我们已经在招募人手,制作器具,争取五月份开采,七月份出第一批火药。”

    陈庆摇摇头,“远水不解近渴,我现在训练就要用,等不了七月份。”

    这时,一直没有吭声的赵修文道:“或许卑职有个办法!”

    几双目光刷地望向他,异口同声道:“什么办法?”

    赵修文笑道:“我们火药不足,但朝廷有足够的火药。”

    陈庆一怔,“我不是记得你当初说过,朝野也火器不足。”

    “殿下,朝廷只是火器不足,不代表火药不足,卑职在军器监当主簿,知道朝廷有十几万斤火药库存。”

    “为什么不造火器,我不是把软火绳图纸给了你们,和你们交换了千步砲图纸,有了软火绳还不行吗?”

    赵修文摇摇头,“我们只造了几千只火药桶,就停止的制作,因为发生了一件很诡异的事,朝廷下令停产火药桶。”

    “什么诡异事情?”

    “我们按照图纸制作火绳和火药桶,交给军队使用,但反馈很糟糕,说是点燃火绳,火药桶瞬间就爆炸,各军都不敢再用,然后军器监找原因,结果发现图纸被人掉包了,再找殿下给我们原始图纸也找不到了。”

    关师古立刻反应过来,“有内鬼?”

    “对!一定是有人把原始图纸偷给金国,再把我们现有图纸掉包,图纸有问题,火绳就不对了。”

    陈庆笑道:“火绳的图纸并不重要吧!只要知道原理,工匠多试验几回就能做出来。”

    “但朝廷的文官们可不是这样想的,知政堂叫停了火药桶制作,要追查内鬼,结果查了一年什么都没有查到,事情不了了之,换了两任军器监令都怕担责任,不肯批准重启火药桶的研制,工匠都调走造其他火器,现在签署了停战协议,更没有人管这件事了。“

    “然后呢?”

    陈庆又笑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向朝廷买火药?我感觉朝廷可不会卖给我们。”

    关师古摇了摇头道:“向朝廷买也不现实,一来一去就要两三个月,还要谈判交涉,就算朝廷答应卖也要半年以后了,还不一定答应。”

    赵修文很无奈道:“卑职也只想到这个办法!”

    这时,陈庆眼珠一转,笑道:“你提醒我了,我可以间接向朝廷换火药,张俊手中一定有火器吗?”

    赵修文连忙道:“他有的!他的军队是火药消耗第一大户,他的仓库有至少有十几万件各种火器,还有几万桶火药。”

    陈庆微微笑道:“那我们就用火油向他换,他自然会找个训练的借口再向朝廷要火药,反正朝廷的东西,他一向很慷慨。”

    关师古眉头一皱,“就怕时间上来不及,张俊在庐州,一来一去也要两个月。”

    陈庆摆摆手,“这倒没有关系,关键我们现在还有多少库存火药?”

    赵修文迟疑一下道,“仓库里还有八百桶,四千斤!”

    “不止四千斤!”

    火器署署令杨载波连忙补充道:“火器工坊的仓库里还有三万斤库存火药,准备用来制作铁火雷!”

    “那就好办了!”

    陈庆当即立断道:“现在的库存火药全部用来恢复成火药桶,给我用于训练,然后我会让周宽派人去和张俊协商,把他的火药都运回来,继续制作铁火雷,现在库存铁火雷应该还能维持一段时间。”

    吕纬连忙道:“现在库房内还有三千多枚铁火雷,应该足够了。”

    没想到最棘手的火药短缺问题居然能在一次协商中解决了,着实让陈庆感到欣慰,他对赵修文笑道:“还是赵署令的建议好,这次我会记你一功。”

    赵修文担忧道:“卑职就担心张俊不肯答应交换,后续没有了火药,那就麻烦大了。”

    陈庆淡淡道:“那是你太不了解张俊了!”

    ..........

    回到府中,天已经黑了,陈庆着实有些精疲力尽,倒不是身体疲劳,而是精神力和脑力耗费太大,来到自己书房,躺在软椅上就不想动了。

    他忽然感到一双小手站在身后轻轻捶自己的肩膀,他慢慢睁开眼睛,向后望去,却是他的宝贝女儿陈雪,正在满脸认真地给他捶肩头呢!

    陈庆心中一软,拍拍她小手笑问道:“宝贝儿怎么来了?”

    “娘说爹爹很累,让大家不要打扰你,我就想给爹爹捶捶肩头,爹爹舒不舒服?”

    “乖孩子,爹爹很舒服,谁教你的?”

    “我看见四娘常给爹爹捶肩头,还捏脑袋,我捏不动。”

    陈庆伸手捏捏宝贝女儿的脸蛋,笑道:“怎么一下子长大,不调皮了?”

    “雪儿本来就很乖嘛!”

    陈庆欣慰笑道:“雪儿给爹爹捏肩膀,爹爹一下子就有精神了,你去告诉娘,就说爹爹又饿又渴,想喝茶,要吃饭!”

    “我去告诉娘!”

    望着女儿可爱的身影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陈庆心中说不出怜爱,都是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他终于体会到了。

    不多时,吕绣带着阿莲端着热茶和饭菜快步走进来。

    “我还想着让夫君睡一会儿,没想到小家伙跑来说爹爹想喝茶,要吃饭,她是不是又偷偷跑来缠你了?”

    “雪儿今天可乖了!”

    陈庆一边大口吃饭,一边笑问道:“她偷偷跑来给爹爹捶肩头,让我一下子恢复了元气。”

    “咦!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吕绣也惊讶道:“她今天表现得很好,并没有闯祸啊!”

    在吕绣的认知中,女儿只有闯了祸,才来向父亲求救,今天倒奇怪了。

    陈庆着实饿坏了,风卷残云一般将饭菜吃完,又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浑身舒服。

    “今天可是累坏了,跑去灞上,给一群将领做示范,亲自训练士兵一个多时辰,又马不停蹄跑回来商议大事,很久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累过了。”

    “官人,我来替你捏捏肩头和头部吧!”阿莲主动请缨道。

    吕绣看了她一眼道:“夫君今天很累了,就捏捏肩膀和头部,让夫君早点休息。”

    吕绣在警告阿莲,要体恤丈夫的身体,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阿莲乖巧答应一声。

    吕绣收拾食盒走了,阿莲站在丈夫身后,轻轻给他捏着肩膀。

    一股沁人的幽香扑鼻而来,陈庆心中燃起一股小火苗,便握住她的手笑道:“你好久都没有像以前那样服侍我了。”

    “阿莲当然愿意服侍官人,可是刚才王妃已经说了。”阿莲有点为难。

    陈庆微微笑道:“她只是说说而已,若真有此心,就不会让你单独留在这里了,阿莲,今晚陪我睡书房。”

    “阿莲遵命,我去给乳母交代一下,马上就来。”

    余莲匆匆去了,陈庆发现余莲自从有了儿子以后,就没有像从前那样野味十足的迎合自己,反而变得有些矜持,她不知道自己就喜欢她从前的那股子野性吗?今晚得好好教教她。

第九百五十三章 蹊跷

    临安,自从《京报》在头版头条刊登污蔑攻击雍王的无耻小人黄有功畏罪自杀消息后,为虎作伥的《快报》名声大臭,被临安百姓抛弃,发行量急剧下降,在短时间内便沦落到和其他三流小报并肩的地位。

    倒是钱家为后台的《越报》和苏州几大士族创办的《苏报》因为贴近本土,关注民生,因而获得江南本地人的支持,订阅量一举超过《快报》,成为排名第二集团的报纸,仅次于一骑独尘的《京报》。

    临安的媒体之争暂时划一段落,作为这次捍卫雍王名誉之战的主将王牧,却始终保持着低调,不仅是秦桧或者天子赵构,就连报馆内部的主笔们都认为这次《京报》的文章作者矛语者是雍王特使胡云,谁也没有把这位新来的审编张金晃放在眼中。

    这也是对王牧的保护,低调,低调,再低调,直到前天,王牧否决了时政主笔程进深撰写的《雍王的中原野心》一文,众人这才意识到这位张金晃有否决权。

    很快,又有人发现张金晃的俸禄居然和馆主一致,报馆上下这才开始关注王牧,开始探寻他的来历,不过一切都徒劳,谁也没有将这位张金晃和当年张浚的首席幕僚联系在一起。

    中午时分,在六位居茶馆内,王牧和胡云坐在一起喝茶,他们经常在一起喝茶,两人性情相投,都一样才识过人,私交渐渐变得深厚起来。

    胡云喝了口茶笑问道:“少府兄怎么把《雍王的中原野心》一文否决了?岳馆主前天找到我,他对此有点意见啊!”

    王牧淡淡道:“胡贤弟看过那篇文章吗?”

    胡云摇摇头道:“没有看过,我向岳馆主要这篇文章,他到现在还没给我,不过我也觉得这篇文章的名字不妥,什么叫雍王的野心,听着就不舒服,岳馆主应该也心知肚明吧!”

    王牧又道:“如果仅仅是名字不妥倒也罢了,把野心改为雄心,我那里也就通过了,关键是内容不妥。”

    “内容如何不妥?”胡云笑问道。

    “内容说雍王图谋中原,夺取战略大势,川陕连接中原,形成了对江南的半包围之态。”

    胡云呵呵笑道:“这位主笔还是有点水平,看得很透嘛!”

    王牧摇摇头,“胡老弟别忘了,我们的报纸是给谁看的,是给百姓和士大夫,首先,现在只是传闻雍王要出兵中原,并没有确定。

    就算需要造势也不能说雍王出兵中原是为了包围临安,我们要的是大义,雍王出兵中原,是为了驱逐鞑虏,是为了解救中原百姓。

    而那篇文章丝毫不谈大义,只说阴谋,这分明是《快报》文章,怎么能出现在《京报》的头版头条上?”

    胡云竖起大拇指,“郑国舅果然没有看错人,有王兄坐镇报馆,报馆的方向就不会出错!”

    王牧眼中有些忧虑道:“但这件事有些蹊跷,我有一种不祥之感。”

    今天是王牧把胡云请出来喝茶,胡云立刻意识到,王牧应该发现了什么?

    “说具体一点,什么蹊跷?”

    “十天前岳馆主进行内部调整,把主笔时政的老丁调整去管服饰类,而把主笔文学类的程进深调来主笔时政,然后没几天,这篇《雍王的中原野心》一文就出现了,作者正是程进深,而且他主管时政这十天,一篇关于川陕的时政都没有,都是南方各地农耕播种,各地官员的调动升迁,哪里出现灾害等等,因为这些报道确实算是时政,我也没有否决,但我觉得方向有问题。”

    胡云神情也凝重起来,他觉得王牧还有未尽之言。

    “少府兄还有什么想说的尽管直言,《京报》是雍王的喉舌,不能有半点闪失、”

    “现在《快报》沉沦了,秦桧会认输吗?如果办报赢不了《京报》,那他会不会改变策略,从《京报》内部下手?”

    “你是说.....岳馆主被他们收买了?”

    王牧摇摇头,“我不是说岳馆主,岳琛是个纯粹的办报人,对政治不敏感,他整天殚精竭虑想着怎么把《京报》推到整个江南去,现在报馆的实务是由两个副馆主负责,一个主管印刷发行的尤仲文,一个主管内容的总撰侯良,这次主笔换岗就是在尤仲文的强烈建议下进行,据我所知,现在主笔时政的程进深就是尤仲文推荐调入时政类。”

    “那总撰侯良是什么态度?”胡云又问道。

    “他刚开始坚决反对,因为调动主笔是他的职权,他每天都和岳馆主争吵,但后来他忽然沉默了,再没有干涉,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事情。”

    “所以你怀疑副馆主尤仲文已被秦桧收买?”

    王牧点点头,“不光是他,还有时政主笔程进深。”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特别关注,少府兄还有什么事?”

    王牧沉默片刻道:“张浚复职了,任大学士、同知枢密事。”

    “他请你回归?”胡云有些紧张的问道。

    “还没有,他只是邀请我带家人去他府中吃顿便饭,我估计他会邀我回归。”

    “少府兄会回去吗?”胡云笑容有些干涩。

    王牧淡淡一笑,“我不看好他。”

    胡云心中蓦地一松,笑问道:“为什么?”

    “如果他聪明,他应该借这个机会全身而退,至少还能得到下半生的宁静,可偏偏他还贪恋权柄,秦桧岂能容他,如果我没有看错,过不了多久他还要被贬!”

    两人又闲聊几句,胡云起身走了,他心中惦念着调查尤仲文之事。

    ........

    傍晚时分,王牧带着妻儿应邀来张浚家做客,张浚原本还要继续出任副相,但被秦桧强烈反对,只得作罢。

    吃罢晚饭,王牧的妻女去后宅和张浚妻子老母聊天,王牧被请到书房。

    侍女进来送了茶,张浚喝了一口茶笑问道:“听说吕颐浩推荐老弟去了《京报》?”

    王牧点点头,“做审编,待遇还不错!”

    “我没猜错的话,那个矛语者就是贤弟吧!”

    “相公是说那几篇驳斥黄有功的文章?”

    张浚点点头,“那是你的手笔,我看得出来。”

    王牧笑了笑道:“执笔人是我,但相公没看出来,那是很多人商议的结果?”

    “我当然知道这是京兆方面提供内容,真实的情形你也未必知道,只是我第一次看到这种舆论之争,依我看,朝廷还是太宽容了,居然允许《京报》的存在。”

    王牧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反感,《京报》之所以存在可不是因为朝廷宽容,这是天子和雍王达成的协议,白纸黑字上盖了朱红玉玺,不能随便反悔的。

    他并不想反驳张浚,一时间沉默了。

    “少府有没有想过离开报馆?”张浚试探地问道。

    王牧只是笑了笑,还是没有回答。

    张浚心中有些失望,他知道王牧能听懂自己的暗示,他不接话题,就表示婉拒自己了。

    难道是自己当初解散幕僚,使他生活遭遇很大的困顿,他心中对自己依然怨恨?

    这事急不得,要慢慢来,张浚便转移了话题,笑问道:“贤弟现在住在哪里?”

    “在三桥附近,是以前报馆临时所在地,一座五亩宅,现在报馆有了新场所,那座宅子就空下来,我一家人都暂时搬进去住。”

    “看来报馆对贤弟确实不错啊!居然在三桥那么好的地段给了贤弟一座五亩宅。”

    王牧淡淡笑道:“那座宅子死过很多人,花坛的缝隙里还能看到凝固的血迹,非常血腥,别人都忌讳,不愿去住,只是我不在意。”

    张浚心中一动,“莫非贤弟住的就是陈庆那座宅子?”

第九百五十四章 内患

    王牧一家告辞走了,张浚面带笑容目前牛车远去,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目光中闪过一丝恼怒。

    张浚妻子没注意到丈夫的表情变化,笑道:“官人说服少府了吗?”

    张浚冷冷道:“他攀上了高枝,我这座小池塘已经容不下他了。”

    说完他转身悻悻走了,张浚算是看明白了,王牧若只是一般的在报馆做事,他们一家怎么可能住进陈庆的宅子,只有一个解释,他其实是在替陈庆做事,至于房宅里血腥无人敢住,纯粹就是无稽之谈。

    夜幕下,秦桧的府上也来了一个客人,此人正是《京报》副馆主尤仲文,尤仲文就是应天府人,非常精明能干,和馆主岳琛是府学同窗,两人私交极好,由于《京报》发展迅速,岳琛开始把精力转向外地扩张,着手筹办越州分馆和平江府分馆,他忙不过来,便向郑统全推荐了尤仲文,尤仲文被任命为副馆主,主管报纸的印刷发行,也包括纸张、油墨等原料采购。

    尤仲文确实很能干,把报馆运营打理得井井有条,也颇得郑统全的赏识。

    但由于《快报》口碑变坏,无法和《京报》抗衡,使得秦桧不得不改变策略,从内部分化《京报》,这种思维就是我无法比你做的好,就把你也搞烂。

    尤仲文也因此被秦桧看上并拉拢,可想而知,一个很普通的文人,居然被当朝宰相赏识,奉为座上宾,并许诺授予官职,尤仲文该是怎样的受宠若惊。

    尤仲文被领到贵客堂稍坐了片刻,外面传来重重一声咳嗽,秦桧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尤仲文连忙站起身,躬身行礼道:“给相公见礼!”

    “坐吧!”

    两人分宾主落座,秦桧赞许道:“这些日子的报纸我都看了,不错,已经看不到川陕的影子了,就应该这样,临安的报纸,怎么能整天刊登川陕的消息。”

    “学生在想,是不是可以刊登一些对川陕不利的消息,当然是真实的,不会胡编乱造,这让大家看到真相,不会被蒙蔽。”

    秦桧顿时大为赞赏,居然比自己还毒辣,“你的想法很不错,可以实施!”

    停一下,秦桧又问道:“另外,我上次交给你那篇雍王图谋中原之野心的文章,怎么没有见《京报》刊登出来?”

    尤仲文有些局促道:“学生就是为此事而来。”

    “怎么说?”

    “那篇文章,原本是计划昨天刊登出来,但没想到竟然被临时撤掉了。”

    “被谁撤掉了,岳琛吗?”

    “不是他,是被审编张金晃撤掉了......”

    “等等!”

    秦桧打断他的话,一头雾水道:“我有点糊涂了,审编是什么,他有权撤掉要上报的文章?还有这个张金晃是什么人,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尤仲文一脸苦涩道:“我是负责印刷发行,从不管内容的事情,一直都是岳馆主和总撰侯良在管,我只知道来了审编,是郑统全安排进来的,也知道叫张金晃,但我没把他放在心上,直到这次最后关头撤掉了这篇稿子,我也才知道这位审编张金晃居然有否决权,岳馆主告诉我,审编就最后一步审核,有否决权。”

    秦桧心中大怒,顿时板着脸怒斥道:“你是堂堂的副馆主,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

    尤仲文见相国发怒,吓得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秦桧负手走了几步,又问道:“这个张金晃是什么人?”

    “学生问了几个人,他们也不清楚,只知道是郑统全带来的,而且他的月俸和馆主一样。”

    “难道他是代表郑统全来监督报馆?”

    “很有可能,自从他来了以后,郑统全就很少出现在报馆,以前隔三差五就要来一趟。”

    秦桧眯眼望着堂外道:“这个张金晃是什么人,我暂时不想关心,但我关心的是那篇稿子,十天之内必须刊登出来,你可以像上次一样,找地痞无赖把张金晃的腿打断,让他来不了报馆,懂我的意思吗?”

    “学生明白!”

    尤仲文告辞走了,他上了一辆牛车,返回报馆,黑暗中,一个黑影从秦桧府对面巷子里闪出,骑着毛驴跟随着牛车。

    .........

    秦桧回到内堂坐下,妻子王氏笑问道:“又有官员来拜访了?”

    “今天倒不是官员,是《京报》的副馆主,上次我给你说过,许他一个小小主薄,他就激动得痛哭流涕,做梦都想当官那个人。”

    王氏有些埋怨道:“和这种小鱼小虾打交道,有必要官人亲自出面吗?官人也未免太礼贤下士了。”

    秦桧捋须笑道:“这种小人物夫人可别小瞧,他能在关键的时候发挥作用,正是这个尤仲文,现在《京报》已渐渐被我所用,我专门写了一篇文章,只要刊登出来,就能把陈庆进攻中原的影响力降低一大半,什么驱逐鞑虏,收复中原,说得好听,我这篇文章就能把这些光面堂皇的假面具撕得粉碎,露出陈庆内心阴暗的野心,让临安百姓都看透他。”

    王氏笑道:“这好像比黄有功的文章还毒辣啊!”

    “当然,黄有功的文章是虚假的,而我的文章是真实的,又是由他们自己的《京报》刊登出来,大家自然就会更加深信不疑,一旦这种认识在心中扎了根,到时候陈庆再宣传他的光辉伟岸,大家就会觉得他很虚伪,毒药就在不知不觉中产生。”

    王氏夸赞丈夫几句,又喝了口茶提醒道:“我要提醒夫君,今天可是三月初四,明天朝会讨论西军进攻中原之事,官人准备好没有?”

    秦桧摆摆手,“明天的朝会改成小朝会了,毕竟陈庆还没有出兵,现在讨论没有意义,官家主要问张俊的情况,算是张俊的述职会吧!”

    ........

    御街是从大内向北延伸出来的一条大路,长约三里,御街两边并非民宅和商铺,基本上都是各州驻临安的进奏馆,另外金国府也在御街东面,是占地最大的一座府宅。

    而在御街西面,有一座第二大的府宅,牌子上挂的是川陕宣抚使司驻临安进奏馆,它现在还有第二个名字,大家就叫它雍王馆。

    此时在雍王馆内堂,魏延宗抱拳行礼道:“回禀胡特使,尤仲文确实进了秦桧府,呆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然后乘牛车回了报馆。”

    “这个尤仲文的老底摸到了吗?”

    “回禀特使,已经差不多了,他是应天府人,是去年夏天从淮北潜逃来南方,他没有带家眷,目前住在报馆的一间独院内,他和馆主岳琛是府学同窗,交情很深厚,他应该是接到岳琛的信才来临安的。”

    胡云十分恼火,秦桧居然从内部倾覆《京报》,要不是中午王牧提醒自己,自己还一无所知,好好的《京报》就成为了秦桧抹黑雍王的工具,自己怎么向雍王交代?

    “那个时政版主笔程进深呢,拷问他没有?”

    “程进深是个软骨头,一恐吓,他什么都招了,尤仲文的老底就是他交代的,他自己是本地人,原本是文学版的主笔,抱上了尤仲文的大腿,据他交代,总撰稿侯良的儿子被人打断一条腿,然后侯良就屈服了,十有八九是尤仲文花钱找人下的手。”

    “所以他很可能还会找人对王牧下手。”

    “正是,只要王牧受伤在家,尤仲文就能为所欲为了。”

    胡云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保护好王牧,然后等我的消息。”

    魏延宗行一礼走了,胡云并不能马上就对尤仲文动手,他还要和郑统全商量一下,毕竟郑统全才是《京报》的东主,自己不能绕过他。

第九百五十五章 廷议

    次日上午,在大庆殿偏殿内,天子赵构召开了小朝会,小朝会是由相国和重要的职权官员参加,相比泱泱一堂的大朝会,小朝会更加务实,着眼于解决问题。

    而大朝更多是务虚,流于一种形式,没有任何事情能在大朝会上定下来,在大朝会上宣布的事情,其实早就定下来了,只是让众臣见证一下。

    张俊昨天刚从庐州赶回来,一方面是进行年度述职,另一方面他是来讨要钱粮物资。

    刚进大殿,张俊就抓住了军器监令刘启仁,“刘监令,这次我回来可是专程来向你讨要东西的?”

    刘启仁吓一跳,连忙摆手道:“千万别找我,去年我才给你发了三百船的军用物资,宣抚使还是讨要钱粮吧!那才是你的真实目的。”

    张俊干笑两声道:“钱粮也要,物资也要,你去年给我的物资中可没有火器,我没说错吧!”

    “你不是说朝廷的火器都是垃圾,一无用处吗?”

    “朝廷的火器确实是垃圾,人家西军铁火雷都出来了,你们木火雷还搞不定,不是垃圾是什么,不过我要火器是为了训练,我得到情报,金兵大量装备了火药桶,里面都是毒钉,我的士兵们都不知道该怎么防御它,所以我需要大量火器进行训练。”

    “我记得你的库存还有五万多件火器吧!这么快就用完了?”刘启仁疑惑地问道。

    “你以为呢,我有近二十万大军,训练起来就没底了,五万件火器几轮训练就用完了,给我再补五万件火器。”

    刘启仁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库房里只有两万件火器,还有十几万斤火药。”

    “那全部都给我,我自己找工匠制作火药桶。”

    刘启仁还是摇摇头,“不能全部都给你了,还要留一些给别的军队,最多给你一半。”

    “一半也行,军队训练等着急用,你明天就派船送去当涂县码头,我的手下在那里接收。”

    “明天?那么急着做什么?”

    “怎么能不急,等金兵打来了,你就急了。”

    这时,有侍卫高喊一声,“陛下驾到!”

    张俊连忙起身回自己位子,还没有忘记回头补上一句,“说好了,明天发货!”

    刘启仁望着他背影低声骂了一句,“东西要得最狠,打仗逃得最快,我呸!”

    .........

    天子赵构在龙榻上坐下,众人起身行礼,“参见陛下!”

    赵构看了一眼,问秦桧道:“秦相公,都到了吗?”

    “启禀陛下,都到了!”

    赵构摆摆手笑道:“各位爱卿请坐!”

    众人纷纷坐下,赵构缓缓道:“今天主要和各位爱卿谈讨一下陈庆出兵中原,我们的应对策略,朕深知,中原百姓对朝廷多有怨言,他们南望王师一年又一年,但朝廷总是让他们失望,朕也深感歉疚,但金兵如狼,我们能抵挡住金兵的南侵,就已经殊为不易,不是我们不想北上,实在是力有不逮。”

    赵构说了一通开场白,最后以实力不足为理由,给了一个说法,下面就需要众臣来发挥,完美解释天子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秦桧作为右相,当仁不让地站起身道:“陛下不必歉疚,事实上我们已经几次北征了,王横甚至率军打到了汴梁郊外,怎么能说我们没有北征,不管中原百姓死活?

    而陈庆从未涉足中原,第一次出征,就把他们宣扬为中原百姓救星,那我们从前的出征算什么?这不公平,陛下,我们低调出兵,真正为拯救苍生,而陈庆尚未出兵,就开始大肆宣扬,他其实是在沽名钓誉,令人不齿。”

    紧接着左相朱胜非也起身道:“秦相公说得有道理,我们没有必要看重对方的宣扬,能不能收复中原还要看最后的结果,中原可不是空房子,想来就可以随便占领。”

    不愧是宰相,没道理都被找出了一堆道理,秦桧不管结果,只看过程,强调朝廷对收复中原的态度,可谓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朝廷的态度就比陈庆好。

    朱胜非却反过来,不谈过程,只说结果,你陈庆收复中原八字还没有一撇,在这里吹什么牛?

    两人的解释让赵构还算满意,他看了一眼张俊道:“张将军,你长期和金兵对峙,深知金兵的情况,你认为陈庆有能力收复中原吗?说说你的看法。”

    张俊连忙躬身道:“启禀陛下,陈庆的实力微臣不太清楚,但完颜兀术的实力,微臣却非常了解,完颜兀术推行的是精兵法,摒弃伪齐军的人海战术,他在中原一共有二十五万大军,如果算上河北的十五万大军,金国实在在中原-河北一线有四十万大军,陈庆的总兵力恐怕比不上金兵。

    第二,完颜兀术有五万特殊军队,两万拐子马和三万铁浮屠,这是最强大的骑兵,基本上可以横扫一切,当年完颜兀术虽然在川陕连遭惨败,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发挥骑兵优势的机会,现在中原是平原地区,正是女真骑兵发挥优势的地方,说实话,卑职不看好这次陈庆东征。”

    赵构点点头,“看来兵家之事还是要问大将,朕虽然不希望陈庆失败,但也不愿意看到他如此骄横猖狂,踩在朝廷肩膀上来表现他的大义,没有朝廷竭尽粮草物资和金兵作战,不断削弱金兵的实力,哪有他现在的机会?我们也不必太关注,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更重要,张宣抚使,趁今天这个机会,你来简单汇报一下去年淮西军的情况吧!”

    “卑职遵旨,去年淮西军在淮河两岸和金兵以及伪齐军作战二十三次,其中胜十三次,负于对方十次,杀敌四万六千余人,我们伤亡两万七千余人,应该说,我们占据了优势,牢牢守住了淮河一线。”

    徐先图心中暗骂张俊无耻,张俊自己的军队南撤到长江,是岳飞的军队跨界打击金兵,他至少把岳飞军队的十次胜利都算在自己头上,还厚颜无耻说牢牢守住淮河一线,是他守住的吗?

    但天子却爱听,赵构兴奋地摆摆手,“宣抚使请继续说!”

    .........

    入夜,风流尽兴的尤仲文从一家妓院里出来,酒意上涌使他步履有些踉跄,他见对面停着一辆牛车,便招了招手,牛车调头缓缓驶来,在他面前停下。

    尤仲文登上车,嘟囔一句,“去《京报》报馆!”

    他靠在软软的坐垫上,闭上眼睛休息,牛车轻轻摇晃,不知不觉他竟然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尤仲文忽然醒来,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被两名壮汉按住,他刚要开口质问,一团破布塞进他嘴里,使他‘呜!呜!’叫不出声。

    紧接着眼前一片漆黑,一只布袋将他的头罩住了,很快双手和双脚也被捆绑起来,他蜷缩在地上,像只煮熟的大虾一样动弹不得。

    尤仲文呜呜大喊,拼命挣扎,他的腰部忽然被人狠狠踢了一脚,痛彻入骨,他不敢动了。

    “老老实实睡一觉,我们送你回老家!”

    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尤仲文顿时吓得晕厥过去,他把回老家理解成了去阴曹地府。

    十几天后,当尤仲文重获自由时,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应天城外,他果然回老家了,可是他辛辛苦苦攒下的千余贯钱,都还在临安啊!

    等了十天,秦桧始终等不到自己那篇文章,派人去质问尤仲文,却得知尤仲文回乡探亲去了,秦桧当然知道是西军情报探子动了手脚,可他不敢报复,自从陈庆知道他儿子林一飞的底细后,他便不敢再用暗算的手段对付陈庆的人。

    就算要用,他也一定是怂恿别人去下手。

第九百五十六章 后台

    廷议只是天子赵构在向众臣传播一个信息,他很关注陈庆出兵中原,希望有人能替他出谋划策,排忧解难。

    揣摩圣意是每个臣子的必修之道,短短半个月时间,便有数百名臣子向天子上书,阐述自己的对策,甚至连远在襄阳的岳飞也上书天子,建议趁金兵在洛汴一带和西军作战的机会,出兵东部,占领东部大部分州府。

    岳飞的上书遭到了天子赵构的无视,停战协议摆在在这里,他是堂堂的大宋天子,怎么可能出尔反尔,撕毁协议?

    不过倒是御史中丞万俟卨的上书让赵构颇为动心,‘西军精兵皆在中原,陈庆无暇南顾,正是收复荆湖南路良机,荆湖南路既得,又何不叩门入巴蜀乎?’

    赵构立刻召来左右相秦桧和朱胜非二人,以及枢密使徐先图前来商议。

    万俟卨是秦桧的心腹党羽,这份上书秦桧岂能不知?

    他太了解天子赵构,厉内而惧外,对金兵奴颜卑膝,对宋人却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如果他不动心,就不会召他们三人前来商议。

    “陛下何必烦恼,找个合适的借口出兵就是了,纵是天下人明白,但也无话可说。”

    赵构点点头,“朕明白秦相公的意思,关键就是这个借口难寻。”

    秦桧微微笑道:“陛下,可以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当初他们是怎么找到借口进入荆湖南路?”

    “秦相公是说剿匪?”

    秦桧点点头,“剿匪确实是很好的借口,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适用,如果需要,甚至可以派一支军队假扮成乱匪,占山为王。”

    旁边朱胜非接口道:“陛下,微臣认为打击私盐贩子也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两人的建议都不错,赵构点点头,又看了徐先图一眼,“徐爱卿的意思呢?”

    徐先图淡淡道:“荆湖南路本来就是朝廷的领地,不需要找任何借口,直接派军队去就是了,如果双方发生冲突,那就索性把川陕军赶出荆湖南路,不用找乱七八糟的借口,一点不大气,让人笑话。”

    秦桧和朱胜非的脸色僵住了,赵构抚掌大笑,“好一个直接出兵,不知徐爱卿推荐谁领兵进驻荆湖南路?”

    “回禀陛下,微臣推荐李纲为荆湖两路宣抚使,岳飞为副使、都统制,从襄阳出兵南下,不过现在暂时不急出兵,视中原战局情况而定。”

    赵构负手走了几步,点点头道:“朕准了,立刻宣李纲和岳飞入朝觐见!”

    秦桧和朱胜非告退了,徐先图被留了下来。

    天子赵构站在窗前,半晌,他淡淡问道:“听说徐爱卿和郑统全关系交厚,是这样吗?”

    徐先图心中一惊,难道天子要对郑统全下手了吗?

    他连忙躬身道:“回禀陛下,绍兴三年,微臣的父亲病重垂危,多亏郑国舅及时送来一支他收藏的千年人参,救了我父亲一命,微臣知恩图报,一直和他关系不错。”

    “就这么简单?”

    “还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

    赵构点点头,又道:“朕刚刚才知道,郑统全竟然有《京报》三成的份子,他和陈庆的关系不一般啊!”

    徐先图躬身道:“陛下,和陈庆关系交厚的人其实不少,像张浚、李纲、赵鼎,更不用说吕颐浩,甚至连微臣都给他做过征婚人,陈庆和郑平有兄弟之情,郑统全可以说是陈庆的长辈,私交不错很正常,但微臣认为,郑统全只是一介商人,不是朝官,只要他不损害朝廷利益,他和陈庆的私交也无可厚非。”

    赵构冷笑两声道:“他真没有损害朝廷利益吗?《京报》他有三成的份子,还有,陈庆东来的百艘大海船,别以为朕不知道它的来源。”

    “陛下,《京报》是陛下允许成立的报纸,是在礼部和谏院备案过的,它虽然过多宣扬陈庆,但报纸从未批判过朝廷,郑统全拿《京报》三成份子,也只是为照顾报馆人员的生活,他干涉不了《京报》的报道,陈庆也不会容许任何人干涉报纸内容,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至于船只的事情,微臣特地问过郑统全。”

    “他怎么说?”

    “他说船只并非他所有,是陈庆和郑平两人合伙开办的商行,只是挂在郑家的产业之下。”

    “但他毕竟还是掩护了陈庆,百艘海船让朕饱受耻辱,这笔帐不该和他算吗?”

    徐先图叹了口气道:“陛下还没有和陈庆撕破脸,陈庆还是大宋之臣,陈庆在临安有势力很正常,陛下也可以派人去京兆办报或者经商,陈庆也不会干涉,如果陛下要对郑统全动手,那就等于和陈庆撕破脸皮,随之而来的后果,秦相公有没有对陛下说过?”

    赵构冷笑道:“杀区区一介商人,就会撕破脸,他会真有这么幼稚吗?”

    “陛下,微臣很了解陈庆,陛下想夺荆湖南路,微臣没有反对,因为微臣知道陈庆不会为争夺地盘和朝廷撕破脸皮,但郑统全不一样,他是陈庆的长辈,陈庆没有父母兄弟,杀了郑统全就像杀了他的父亲,他一定会和大宋彻底决裂,望陛下三思!”

    赵构半晌道:“罢了,朝廷财政困难,郑统全却富可敌国,让他给朝廷捐一点钱财,这次朕就算放过他了。”

    秦桧劝赵构借口以通敌之罪杀郑统全,尽夺郑家之财,以充实国库,赵构也着实颇为动心,但徐先图的一番话又让他犹豫了,尤其和陈庆撕破脸的后果,他确实承受不起。

    但就此作罢,赵构又不甘心,那就让郑统全出一笔钱来赎他的罪吧!

    徐先图也知道报馆是小事,关键是那百艘大海船让天子耿耿于怀,以天子睚眦必报的心性,他是绝不可能放过郑家的,迟早会对郑家动手,郑统全如果不出点血,这一关恐怕很难过去。

    徐先图点点头,“卑职去劝他,让他为朝廷尽一点力!”

    .........

    郑统全这几天都在忙碌报馆之事,副馆主尤仲文被强制驱逐,这也是郑统全说情,否则尤仲文真的会回老家了。

    在郑统文的干涉下,报馆职位又恢复到调整前,两面三刀的程进深被开除,郑统全索性从郑家商行挑了一名能干的大管事出任副馆主,反正不涉及内容,只管印刷发行,大管事一样能胜任,还忠心耿耿。

    王牧继续出任审编,但他已经没法再低调了,报馆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报馆的监督,他的实权甚至比馆主还要高,馆主都没有权力否决定稿,但他这个审编却可以。

    忙完了报馆之事,郑统全刚准备连夜出发去明州,便有徐先图的家人送来拜帖,今晚徐先图会来拜访他,郑统全只能改变计划,明天一早再出发。

    夜幕刚刚降临,徐先图的马车便在数十名武士护卫下抵达郑府,郑统全亲自在府门前迎接徐先图的到来。

    去年郑统全还是郑国舅,但今年喊他郑国舅的人已经不多了,原因是郑太后去年底病逝,维系郑统全地位的郑太后去世,郑国舅也就变成了郑东主。

    好在郑统全在临安还是有些后台背景,徐先图是一个,钱家也是一个,但郑统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是,他的真正背景后台是陈庆,连天子赵构都不敢动他。

    徐先图和郑家是从一支千年人参结的缘,在郑家很多赚钱的产业中,徐先图和钱家都各有一成左右的份子,正是这种利益共同体维系着郑家的安全,一般人不敢动他们,可如果是天子要动郑家,那徐先图和钱家也保不住他们。

    两人在门前寒暄两句,郑统全把徐先图请到了贵客堂。

第九百五十七章 郑家

    贵客堂内,徐先图把今天在御书房发生的事情简单告诉郑全统,郑全统顿时恨恨道:“这必然是秦桧在天子面前告了我的黑状,竟然说我通敌?这分明是在报复我吧!挫败了他在报馆收买内应之事。”

    徐先图摆摆手道:“《京报》之事不用放在心上,毕竟它是天子批准同意发行的报纸,是雍王和天子谈判的结果,白纸黑字写着呢!关键是那一百艘大海船,天子一直耿耿于怀。”

    郑统全呆了半晌道:“这件事十分隐秘,天子怎么会知道?”

    徐先图淡淡道:“这件事哪里隐秘,让泉州和明州的官员调查一下就了然,何况还有哪些船夫,你自以为很隐秘,其实天子早就知道了,他为此极为愤怒,但一直隐忍不发,在等待机会,这次秦桧要求以通敌罪抓捕你们郑家老小,就是天子等待已久的收拾郑家的机会。”

    “天子到底想把郑家怎样?”

    “以通敌之罪杀你,尽夺郑家之财,你明白了吧!”

    郑统全的脸刷地变得惨白,双腿微微颤抖起来,“然后呢?”

    “我劝说天子,天子改变了主意。”

    不等郑统全感谢,徐先图又摆摆手道:“你不用谢我,天子如果要杀你,十个我也救不了你,事实上并不是我保住你,而是我把陈庆搬出来,天子顾忌陈庆会翻脸,所以他只能妥协!”

    郑统全松了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道:“无论如何,我要感谢相公的极力相劝,没有相公的劝说,我们全家都完了。”

    这话也没有说,没有徐先图的极力劝说,很可能天子赵构在杀了郑统全后才会意识到错误,但人已经无法复生。

    徐先图又道:“归根到底,是朝廷的财政太困难,难以养军,所以你也要有所表示,回应天子的妥协,他才会真正放过你。”

    “我明白了,徐相公说吧!我需要捐多少钱比较合适?”

    徐先图竖起一根指头,缓缓道:“下午我替你考虑过了,你至少要捐百万贯,而且要一分为二,一半捐给朝廷,一半捐给内库。”

    “我明白了,我这两天就安排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徐先图起身告辞走了。

    送走了徐先图,郑统全了立刻命人把他的两个儿子以及兄弟、侄儿都找来。

    郑统全在内堂上焦虑地来回踱步,自从去年郑太后病逝后,他已经感觉到自己渐渐身处险境。

    首先是宫廷供药资格被停止,紧接着年初酿酒牌子续约,他在十个州的酿酒牌子被取消了七个,只剩下三个州的酿酒牌子,这就意味着他失去了七个州的酿酒市场。

    因为酒涉及各地财税收入,你不能把一个州的酒运到另一个州去贩卖,一旦查到,轻则入狱,重则杀头。

    这一切迹象都说明,朝廷或者天子已经将他视为一只肥羊,准备宰杀了,这次天子勒索他一百万贯,虽然在郑家的财富积累中,不算什么,但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消息一旦传开,肯定会引来群狼对郑家撕咬,比如韦国舅就看上了西湖边的郑楼。

    这时,郑统全的长子郑松,次子郑柏,兄弟郑大年,以及侄子郑枫都赶到了内堂。

    郑统全的兄弟子侄都没有入仕,不是没有机会,而是当个小官没有意义,他们分别掌控着郑家的生意和资产。

    郑家主要从事航运贸易、酒楼、商铺、药铺等等行业,其中最大的就是航运贸易,郑家是大宋第二大海外贸易商,拥有大海船两百艘,同时是临安最有钱的三大富商之一,是临安最大的香料商、最大的药材商、拥有临安第三大酒楼和十几家其他酒楼。

    虽然郑家没有在临安做房地产,原因是临安的地皮基本上被传统权贵们掌控了,但郑家这些年还是斥巨资在临安购置了酒楼、商铺、仓库、商行、房宅等等数十处之多,把财富固定在土地上。

    当然,郑家也在成都和京兆各投资了数百万贯,购置了无数产业,尤其在京兆购置的资产已经超过了临安。

    郑统全把今天的情况告诉家人,兄弟子侄们顿时炸了锅,纷纷痛斥天子无耻,同时也深感焦虑。

    郑大年忧心忡忡道:“大哥,我们必须要把财富和家人尽快转移,一旦我们迫捐的消息传出去,各个衙门都会来打我们的主意,这个要捐一点,那个要募一点,不给钱就整死我们。”

    次子郑柏也道:“今天中午韦国舅又来郑楼吃饭了,照例给了十两银子,他吃的饭只有几百文,估计就是临安传言,他在某处吃满十顿饭,这就酒楼就归他了,不给官府就直接封了。”

    郑统全叹了口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果我们撤走,不仅十几年的心血付之东流,我们这么多商铺、酒楼、仓库、商行、房宅都没了,还有市场,临安是最大的香料市场,每年给我们赚取百万贯的厚利。”

    这时,长子郑松道:“父亲,现在我们身处迷局和乱局,很多事情理不清、看不透,孩儿觉得我们可以找有智慧的谋士请教一下,才能找到一个最有效的应对之策。”

    “谋士?”

    郑统全呆了一下,自己认识什么谋士?

    他猛地想起一人,重重一拍脑门,真是不该,自己居然把他忘记了。

    ..........

    次日一早,郑统全匆匆赶到了报馆,直接来到王牧的房间,王牧可是张浚的首席幕僚,不就是很厉害的谋士吗?自己居然把他忘了。

    一进房间,却见王牧正在煎茶,宋朝喝茶主要点茶和煎茶,但点茶讲究技艺,耗费的时间比较多,一旦都会去茶馆,由茶姬给自己点茶。

    而自己平常都是煎茶,煎茶就不用研磨成茶粉,而是直接用手掰碎团茶在壶中一起煎,和煎药差不多,但也很讲究火候和水质。

    郑统全走进来看了看团茶笑道:“居然京铤,还不错,下次我送你几斤凤茶,我在泉州的茶庄秘制,一般都是贡品,但我也能享用。”

    王牧笑眯眯道:“这话我可记住了,最好再来一套建窑黑盏,我就感激不尽了。”

    “我有,有好几套呢!回头送给少府老弟一套。”

    王牧连忙拱手,“那就多谢了!”

    郑统全笑而不语,他知道王牧误会了,以为是民窑,自己给他的建盏可是官窑精品,到时让他惊喜一下吧!

    “我有件大事,想请教少府老弟。”

    “郑东主请坐下说!”

    郑统全过去把门关了,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便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告诉了王牧,最后叹口气道:“郑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我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恳请先生替我拿拿主意,我是该撤还是怎么办?”

    王牧沉吟片刻道:“郑东主现在确实风险很大,如果能破财免灾倒也罢了,就怕破财也免不了灾,朝廷的财政缺口越来越大,还是会继续打郑家的主意。”

    郑统全一呆,“那就没有办法了吗?”

    王牧微微笑道:“既然东主来请教我,我当然得给东主想个办法。”

    “什么办法?”

    “分两条路走,第一,把家人和金银等财富转移去泉州,把泉州变成郑家的根基之地,毕竟泉州在雍王手中,能保护郑家,第二,向雍王求助!”

    “向雍王求助会有用吗?他那么遥远!”

    王牧淡淡道:“天子为什么最后妥协了,不就是担心和雍王撕破脸皮,既然连天子都怕雍王,难道别人就不怕了?比如韦国舅,他若知道郑楼有雍王的份子,他还敢来吃饭吗?”

    一时间,郑统全如梦如幻,他仿佛醒悟了,但又依旧在迷糊之中。

第九百五十八章 防爆

    临安城北面的军器监专用码头上,上千民夫正将一只只大箱子搬上船,箱子里堆满了各种火器,以及一桶桶火药。

    尽管军器监令刘启仁十分不情愿,但他还是不敢违抗圣意,天子批准了张俊的请求,刘启仁只得按照张俊的要求,将申请的火器火药数量在指定的时间内送到指定的地方。

    码头上,刘启仁问道:“宣抚使为何要将火器和火药送去当涂县,我直接送去庐州不行吗?”

    张俊干笑两声,这是陈庆的要求,他当然只能送去当涂县,陈庆提出用三万桶火油换取十五万斤火药,张俊一口答应了,他对火器无感,但对火油却极为看重,要不是去年他用火油死守住了合肥城,他昨天真没办法述职交代。‘

    张俊只得含糊其词道:“刘监令有所不知,我的军中仓库正在进行大清查,确定实物,完善帐簿,所以不能把这批火器和火药送去混在一起,只能暂时放在当涂县,若有军队急用,那就直接在当涂县办手续领走。”

    “我记得原来的当涂县很破旧,但去年开始,听说那里大兴土木,修建成一个很大的江港,也有很大的仓库,商业变得很繁荣,张宣抚使大手笔啊!”

    张俊干笑两声道:“主要是芜湖港战略位置太重要,每次敌军都是从芜湖口杀入江南腹地,那里有大量的敌军探子,基本上都以商业为掩护,所以我决定把芜湖港变成军港,不准民船停靠,然后把不远处的当涂港作为民船的停靠之地,这样既然不影响商业运输,也保护了芜湖港的军事安全,可谓一举两得。”

    “这个思路很好,难怪天子也夸赞宣抚使善于变通。”

    张俊眯眼笑道:“过奖!过奖!”

    刘启仁心知肚明,当涂花费那么多钱疏浚港口、修建码头、建造仓库、铺设道路,这钱从哪里来,肯定是张俊自己掏的钱,他把当涂县建成了自己的私家码头,又借口军事安全,把芜湖的商船都驱赶到当涂县,财富不就滚滚而来吗?

    其实刘启仁还真没有冤枉张俊,虽然当涂县投下的钱是陈庆掏的腰包,当张家也得到了三成的土地和仓库,也利用当涂县的港口赚大钱。

    这和川陕的利益并不冲突,川陕是把当涂县当做一个中转仓库,源源不断采购物资送往江陵和巴蜀,而张家是开设客栈、酒楼、妓院、商铺,然后提供仓储,提供补给,还提供船队运输,靠港口服务发财,可以说双方各取所需,共同发展。

    这时,管事上前行礼道:“启禀监令,所有火器和火药都已上船!”

    刘启仁点点头对张俊道:“既然是宣抚使安排的船只,那上了船就和我没有关系了,请签字吧!”

    张俊提笔签字盖章,刘启仁带着一群官员走了。

    张俊走到码头前,把一份清单交给董群,淡淡道:“后面的事情都交给你们了,希望你们运送火油也像我这样快速!”

    “请宣抚使放心,我家殿下说,和宣抚使是长期合作,彼此互惠互利,一定会及时送货!”

    张俊点点头,“再送一个免费消息给你们殿下,朝廷对荆湖南路很感兴趣,李纲和岳飞已经奉旨入京!”

    张俊和岳飞长期不和,如果能借川陕军打击岳飞军队,他一定很乐意看到。

    ........

    灞上有一座军城,叫做灞城,周长约十里左右,城墙高大坚固,周围一圈有护城河,上面安装了各种守城武器,可谓易守难攻。

    这座灞城实际上训练城,以实战的方式训练士兵攻守城池,这也是士兵们很兴奋,但又有点害怕的训练,因为这是实战训练,受伤死人都很正常。

    比如从攻城梯和城墙上摔下去,一定要灵活,要摔倒护城河里,那就没有事,可如果摔在泥土地上,摔断胳膊摔断腿就很正常了。

    但总的伤亡比例不高,大概在千分之一左右,一万人训练,会有十人伤亡,以受伤居多。

    “咚!咚!咚!”鼓声如雷,虎贲营正在东面城墙训练攻城守城,城头长两里,上面由鹿贵率领六千人守城。

    攻城方是颜骏统领的一万军队,扛着攻城梯,手执盾牌,如潮水般涌来。

    从年初开始,颜骏就不再担任陈庆的亲兵统制,转任虎贲营统制,统率一万军队。

    统制也分三个级别,副统制能率领五千军,统制能率领一万,上军统制有资格率领一万五千军队,再升一级就是副都统,可率领两万军,都统可率领三万军队,上军都统也只能率领三万人,三万人是上限。

    但如果既是上军都统制,同时又是节度使,便可率领五万军队。

    郑平就是上军都统制同时出任永兴军节度使,所以才有资格统领五万大军。

    杨再兴也是上军都统制,但没有节度使头衔,所以他只能统军三万。

    今天训练的科目是火药桶防御,从张俊那边交换到了火药,西军便把剩下库存的火油全部做成火药桶,加强防御训练。

    一万大军汹涌杀来,距离城墙还有两百步,鹿贵大喊道:“发射!”

    四十架大型投石机同时发射,四十只燃烧着的火药桶向人群砸去,“躲避!”将领大喊一声,士兵们一片卧倒,将盾牌遮住头部和身体。

    火药桶落在地上接二连三的爆炸了,木桶火药桶本身的威力并不大,除非正好落在身体边上爆炸,确实会把人炸死炸残,但如果趴下,冲击波也很难伤到人。

    但火药桶的真正杀伤力是它里面混合的上千枚毒钉,一旦被射进体内就会中毒,最轻也会失去战斗力,但如果严重,救治不及时,几乎难逃一死。

    当然,现在是实战训练,尽管也会掺入铁钉,但不会淬毒,就算射穿皮甲也是皮肉之伤,影响很小。

    关键是要学会怎么防御它,金兵可不客气,一定会用淬毒铁钉,火药桶爆炸,毒钉都是斜角向上迸射,只要及时卧倒,基本上就能躲过毒钉的伤害。

    陈庆就在城头上观战,只见一只只火药桶在人群中爆炸,但所有的士兵都迅速趴下,当一轮爆炸结束后,士兵们纷纷爬起身,继续高举盾牌向前冲锋。

    “有受伤士兵吗?”关师古一旁问道。

    “好像有几个!”

    陈庆看见有士兵躺在战场上起不来,向远处挥手,立刻有医务兵抬着担架跑来了,这应该是火药桶就在身边爆炸,受伤了。

    这时,第二轮火药桶发射了,一万士兵再次迅速卧倒,又是四十只火药在人群中爆炸,这一次又有三人受伤,但这次不是被炸伤,而是三人卧地太早了一点,被后面的士兵踩伤了。

    第二轮爆炸过后,一万士兵再次爬起身,大声呐喊着,向护城河汹涌冲去,一架架木板搭上了护城河,士兵冲了过去,将一架架攻城梯搭在了城墙上。

    “当!当!当!当!”钟声响起,第一次防爆训练结束了,今天不练习攻城,只训练防御爆炸,士兵再后退五百步,再重新开始第二次防爆训练。

    不多时,颜骏跑来汇报,他单膝跪下抱拳道:“启禀典型,第一轮防爆训练结束,我军伤七人,其中重伤一人,卧倒太早,左腿骨被后面跟来的攻城梯砸断,其他六人都是皮肉之伤,初步统计,被铁钉射中者有二十一人。”

    陈庆点点头,“继续训练!”

    “遵令!”

    颜骏回去了,准备开始第二轮训练,今天一共要训练五轮才结束。

    关师古赞许道:“两轮八十只火药桶爆炸,至少飞出八万枚铁钉,却只有二十一人被击中,防御训练很成功!”

    陈庆摇摇头,“这只是刚开始,经验还不够,我希望最后训练结束后,每场被铁钉击中者不超过五人。”

第九百五十九章 提醒

    返回京兆,陈庆又去了一趟雍王府,他天不亮就去了灞上,回来后,还要去官房看一看,了解一下有没有重要之事。

    到了官房,已经是黄昏时分,官员们都回去了,今天当值晚走的官员是蔡文焕,也是前段时间来投奔他的众多朝官之一,泉州人,绍兴二年进士探花,年约三十岁出头,也是因为不愿抛弃发妻,以至于没有后台背景以及雄厚财力,升官乏力,加上他为人正直,上书天子抨击秦桧卖国,被秦桧报复,从七品监察御史被贬为九品郊社令。

    蔡文焕的书法极好,文章条理清晰,看问题透彻,蒋彦先便将他推荐给陈庆,陈庆用他为西班录事参军,封为正六品朝奉郎。

    东班管文书,西班掌情报,目前东班录事参军是张轩,张轩也是从西班调来,张轩已经被吏部司定为晋州知事,这就意味着蔡文焕很可能是张轩的接班人。

    至于晁清,虽然被陈庆看重,但他太年轻了,才二十二岁,尽管才学出众,但资历还不足以服众。

    陈庆进了官房,见蔡文焕还在整理文书,便笑问道:“今天是蔡参军当值?”

    “正是!”

    蔡文焕取了一份红色封皮的抄录鸽信,“今天下午送到的,从临安送来,一共两份鸽信,卑职抄录成一份。”

    陈庆回到自己官房,取出鸽信细看,是胡云发来的,主要有两件事,一件事是张俊暗示,朝廷可能用李纲和岳飞进攻荆湖南路,另一件事是郑统全被群狼环伺,向自己求援。

    陈庆沉思片刻,问蔡文焕道:“你是泉州人,知道郑国舅吗?”

    “卑职知道,他在泉州有很大的商行,很大船队,乐善好施,在泉州颇有善义之名。”

    “他在临安处境危险,你怎么看?”

    蔡文焕沉思片刻道:“这是必然的!”

    陈庆淡淡笑道:“为什么这样说?”

    “回禀殿下,卑职曾做了两年的监察御史,就有人上书御史台,揭发郑国舅早年间和女真人交往密切,但因为郑太后的缘故,这封揭发信被压下了,听说郑太后年初病故,他没有了身份后台,早就对他贪婪俯视的群狼们就会忍不住了,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有罪,他富可敌国,又没有后台保护,当然是一头大肥羊,若有人翻出御史台那封揭发信,立刻就能置他于死地。”

    陈庆当然要保护郑统全,他对自己有大恩,当年支援自己两万贯钱给箭筈关的阵亡士兵发抚恤金,虽说是把府宅卖给他,但他实际并没有要。这份厚义自己就不该忘,更何况他是郑平的父亲,郑平从一开始就跟随自己,和自己情同兄弟,他的父亲就是自己的父辈,他在临安帮助自己办报,自己又岂能容他被人践踏?

    陈庆当即写了一份鸽信,交给蔡文焕道:“明天一早发往临安!”

    ........

    回到府中,和家人一起吃罢晚饭,陈庆又和自己几个儿女玩了一会儿,他便回到了书房,不多时,妻子吕绣送来参茶,她见丈夫似乎有心事,便笑道:”夫君可愿给我说说烦心之事?”

    “今天下午接到两份鸽信,都有点麻烦。”

    陈庆就把下午鸽信之事告诉了妻子,吕绣对郑统全印象极好,不仅是自己成婚送来三千两银子,是所有宾客之最,而且他在临安常常照顾自己父亲和祖父,吕绣当然支持丈夫帮助郑家。

    吕绣笑道:“夫君替郑伯父出头是理所应当的,我没有记错,可是夫君劝郑平表面上断绝父子关系,现在郑平父亲有难,郑平无法为父亲出头,这个时候夫君当然要挺身而出,才能安抚住郑平。”

    陈庆点点头,“你不说,我都差点把郑平和父亲断绝关系这件事忘了,幸亏你提醒我。”

    停一下,陈庆又微微叹息道:“当年在荆襄,我和李纲并肩抗金,他是我最尊敬的长者之一,现在朝廷居然有意让李纲带兵夺回荆湖南路,着实让我有点烦心。”

    吕绣安抚丈夫道:“事实上,这些事情可以让夫君的幕僚们去考虑,关键时刻,总是要用他们嘛!”

    妻子的劝说倒是有几分道理,陈庆沉思片刻笑道:“我在临安不是有一位新幕僚吗?李纲的事情,我就交给他去替我想办法。”

    .........

    自从韦国舅刺杀陈庆未遂,反过来被陈庆绑架,险些丢了性命,多年积累的财富也被陈庆掠夺一空,韦国舅生了一场大病,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又连续几个月没有出门,直到过了年他才渐渐恢复过来。

    他库房内价值上千万贯的金银珍玩和绫罗绸缎都被陈庆抢走,着实让韦国舅大伤元气,韦国舅哪里甘心,他稍稍恢复常态后,又开始了他的积财之路。

    韦国舅首先贪污了韦太后让他转给后夫完颜宗贤的十万两白银,又跑到天子赵构那里哭诉一通,赵构便赐给了这个舅舅五万匹上好湖绸,好好安抚他一番。

    有了天子的撑腰,韦国舅又恢复了他贪婪、跋扈的本性,这一次他盯住了郑家,首先便是郑楼,这是他早就看中的酒楼,仅次于丰乐楼和杨楼,临安公认排名第三。

    据说郑家抱了徐先图和钱家的大腿,或许对普通的无赖地痞有点用,但韦桐怕个屁,又不是徐先图和钱家本人,一个假皇亲而已,何况郑太后已经死了。

    中午时分,国舅韦桐又一次来到了位于西湖边的郑楼,郑楼和丰乐楼不同,丰乐楼是吃喝玩乐赌一体,而郑楼是纯粹的酒楼,它最大的卖点就是西湖,占据了西湖风景最好的一处地方。

    这块占地八亩土地是绍兴二年,郑统全花了五万贯钱从王家手中买下,修建了郑楼,一般宦官夫人不方便去丰乐楼,而都会选择郑楼用餐,宾客档次很高,生意极好,每年给郑家带来十几万贯的收益,虽然比不上海外贸易,但它给郑家带来的名声远远超过了海外贸易。

    国舅韦桐没有去后院雅室,直接来到临湖的二楼,和往常一样,他就点了两素一汤,但也不吃,点完菜就结帐,也就几百文的小菜,他要付十两银子。

    这次韦国舅到来又和往常不一样,他今天是第十次来郑楼,按照临安传言,韦国舅只要来用餐十次,这座酒楼就归他了,不给就封楼抓人。

    这个临安传言韦国舅既不承认,但也不否认,但事实证明,传言是真的。

    韦国舅把十两银子放在桌上,向掌柜招了招手,掌柜很紧张走上前,点头陪笑道:“请国舅爷示下!”

    韦国舅尖着声音道:“这座酒楼我要了,请你们郑东主来我府上谈一谈吧!”

    “回禀国舅爷,我家东主这几天不在临安。”

    韦国舅摆摆手,“我给你家东主三天时间,三天内不来,我就视同他放弃这座酒楼。”

    说完,他在几名壮汉的护卫下离开酒楼走了,所有人都呆若木鸡,掌柜长长叹了口气,“该来的跑不掉,去通知东主吧!”

第九百六十章 底线

    这段时间郑统全都在处理财富转移,他的铜钱不多,只储存了几十万贯,其他流动财富都是各种贵重财宝的方式存在。

    可就算这样,还是把郑统全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他刚从泉州回来,次子郑柏告诉他,中午韦国舅又去了郑楼,第十次了,要求郑家三天内去他府上商谈转让郑楼之事,三天内不去就视为放弃郑楼。

    郑统全愤怒了,这哪里是商谈,分明就是硬抢。

    郑统全随即去找徐先图,钱家跟随自己的份子主要在海外贸易,而且是真金白银投了一成的份子,而徐先图是在自己酒楼里拿了一成份子,但他没有出钱。

    现在韦国舅咄咄逼人,郑统全只能去找徐先图,郑楼里可是也有徐先图一成的份子。

    在贵客堂坐了片刻,徐先图的三子徐寿出来了,拱拱手道:“家父身体感恙,不便见客,请郑东主见谅!”

    “啊!徐相公生病了?”

    郑统全心中极度失望,徐先图哪里是生病,分明是找借口不肯见自己。

    这时,徐寿又将一只檀木匣子递给他,“这是父亲让我给郑东主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郑东主请收下。”

    郑统全盯着木匣子,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他当然这是什么,是他四年前亲手交给徐先图的赠与书,他在临安的十七家酒楼,每家酒楼都将赠给徐先图一成的份子。

    现在徐先图居然把这份赠与书退回来了,这是在撇清和自己关系么?

    一种巨大的恐惧感从他心里涌出,他心中很清楚,徐先图不是薄情人,如果不是发生了大事,他不会轻易撇清自己的关系。

    “你父亲有没有说,发生了....什么事?”郑统全颤抖着声音问道。

    徐寿沉默片刻道:“父亲说,东主最好先离开临安一段时间。”

    “为什么?”

    “父亲说,好像有人在调查东主以前在河间府的事情。”

    郑统全头脑‘嗡!’的一声,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他每年都要去辽东采购药材,曾经是完颜阿骨打的座上嘉宾,和女真高层都很熟悉,哪怕在汴京便金兵攻灭后,他还去过二次,正是第二次他救下了郑皇后母女。

    这段往事可以说是他的黑历史,一旦被人揭发出来,他的名声就彻底毁了,朝廷也一定会拿此事做文章,严惩他们全家,尽夺郑家之财。

    既然徐先图要和他撇清关系,说明他的黑历史已经被抖出来了。

    郑统全失魂落魄走出徐府,一阵凉风吹来,郑统全的头脑顿时清醒了几份,他忽然想起徐先图给自己的忠告,尽管离开临安。

    对!要赶紧走,今晚连夜离开!

    郑统全坐上马车赶回郑府,立刻让家人收拾最值钱的细软,今晚连夜离开。

    两更时分,郑家二十四口人拎着细软包裹,从后门上了一艘大画舫,画舫沿着城内漕河向城外西湖驶去。

    穿过西湖上了岸,他们又乘坐四辆牛车赶往钱塘江码头,码头上还停泊着一艘三千石的货船,郑统全今天下午才乘坐这艘船从泉州过来,他们上了货船,船只出发,向萧山县驶去。

    郑统全当然不能这样离去,郑家在临安还有大量财富以及跟随他们多年的帐房和管事们,他们不能丢下他们一走了之,郑统全还想观望一下情况。他们在萧山县有一座很隐秘的大宅子,可以在那里躲一阵子。

    ........

    次日中午,《京报》和往日一样发行,但今天的头版头条却引起了临安城的轰动。

    竟然雍王陈庆本人在《京报》上刊登的一则警告声明。

    “我以雍王名义特在此申明,临安商人郑统全是西军都统制郑平之父,同时也是西军四十万将士的父亲,也是我陈庆的父亲,但凡有人欲欺之、杀之,欲夺郑氏家产,那他就是西军四十万将士的敌人,也是我陈庆的敌人,我必遣高绝武士灭之满门,虽万里必诛之,雍王陈庆以剑明誓!”

    简单说,就是一句话,‘你敢动郑统全,我必杀你全家。’

    这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警告申明,一时间成了临安大街小巷议论的热点,原来郑家的后台是雍王陈庆。

    郑太后年初病逝,就开始有人要打郑家的主意了,使陈庆出具了声明,这下没有人敢动郑家了。

    午饭后,韦国舅来到了郑楼,他也没有进楼,对掌柜道:“有高僧替我算了八字,你们郑楼和我八字相冲,买下它会害我性命,请转告你们东主,郑楼我就不要了,让他不用来找我。”

    掌柜心知肚明,连忙抱拳道:“多谢国舅宽宏大量!”

    韦国舅又道:“之前你们是不是多收了我的菜钱?”

    掌柜连忙让伙计取来百两银子,恭恭敬敬递上,韦国舅一把抢过银子,重重哼了一声,坐上马车走了。

    掌柜捏紧拳头,发自内心的欢呼一声,回头对伙计们兴奋道:“谁说韦国舅天不怕,地不怕,这不,雍王说了一句,他就乖乖来认错了。”

    ...........

    徐先图拿着报纸匆匆向御书房走来,他心中着实有些懊悔,若晚一天,自己就不用做得那么绝情了,每年七八万贯的收入就这样没了,而且还会被人耻笑。

    来到御书房门口,有宦官进去禀报,不多时出来道:“陛下召见,徐相公请!”

    徐先图走进御书房,正好看见天子赵构把一份报纸塞到桌下。

    他装作没看见,上前躬身道:“微臣参见陛下!”

    “徐相公手中拿的是报纸吗?”

    “正是,是今天的《京报》,上面有则消息,陛下一定感兴趣。”

    赵构心知肚明徐先图在说什么,有装作茫然道:“什么消息,给朕看一看!”

    徐先图递上报纸,赵构眯眼看了片刻,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是要派刺客杀人吗?”

    “可能就是指这个意思!”

    赵构眉头一皱道:“不过郑统全朕不是答应了放了他一马,怎么还会有这个声明?”

    徐先图低声道:“陛下,有人要对郑统全动手。”

    “秦桧?”

    徐先图点点头,赵构顿时怒道:“速召秦相公来见朕!”

    有宦官飞奔而去,赵构负手走了两步道:“朕觉得有必要和陈庆签署协议,不允许用暗杀手段对付大臣!”

    “陛下,其实没有必要,这么多年,也没有见他用过刺杀手段,倒是他自己被刺杀过三次,关键是不要碰他的底线,若碰了底线,就算签了协议他也会撕毁。”

    赵构点点头,“爱卿的意思是说,郑统全就是他的底线?”

    “卑职之前就说了,他无父母兄弟,也无家人,他的婚事就是郑统全替他操办的,他心中就视郑统全为父,郑统全确实是他底线!”

    这时,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秦相公来了!”

    “宣他进来!”

    秦桧匆匆走进来,躬身行礼,“卑职参见陛下!”

    赵构把报纸扔到他面前,冷冷道:“陈庆的声明,秦相公可看了?”

第九百六十一章 新词

    秦桧瞥了一眼报纸,便知道怎么回事,只得硬着头皮回应道:“回禀陛下,微臣看到了。”

    “你准备对郑家下手?”赵构又问道。

    秦桧连忙道:“陛下,郑统全真的有问题,有人揭发他早年暗通金国,和金国大酋长交往甚密!”

    旁边徐先图淡淡问道:“秦相公是说郑统全去辽东收购药材之事?”

    赵构瞥了徐先图一眼,“是怎么回事?”

    “陛下,五年前微臣父亲蒙郑统全赠送一根千年人参救了命,微臣就问了人参来历,他告诉微臣,他从前是河间府大药商,每年都要去辽东收购人参、熊胆和虎骨等名贵药材,他基本都是从女真猎人手中收购,女真部落基本都认识他,那时还没有金国,女真大酋长认识他很正常。”

    秦桧怒视徐先图道:“既然徐相公知道这件事,为何一直替他隐瞒?”

    徐先图冷笑道:“他只是商人而已,又不是朝廷官员,朝廷管得了他吗?再说,他若不去辽东,怎么救得了郑太后,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徐相公可别忘了,他可是河间郡公,有大宋爵位,可不是普通商人。”

    “他是后来护送郑太后来临安后才有的爵位,在此之前,可就是普通商人,有了爵位后,他还通过金国吗?”

    秦桧一时被问住了,赵构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们之间的争论,“够了,你们不要再说了!”

    两人都低下头,不再争论,赵构又对秦桧道:“朕之前已经说过,他捐钱百万纾解朝廷财政之困,就不再追究他和陈庆的私通,现在又要查他,难道你要让朕言而无信?”

    “微臣不敢!”

    赵构狠狠瞪他一眼又道:“陈庆做事向来胆大妄为,不计后果,朕真的担心他会派刺客来临安,朕绝不允许有这种事情出现,朕最后再给你说一遍,不准再纠缠郑家,就此摆手!”

    “微臣遵旨!”

    两人一起退出了御书房,走到殿外,秦桧冷冷讥讽道:“郑家的钱拿顺手了,某些人还真是卖力啊!”

    徐先图淡淡一笑,“其实我有点懊悔,不该告诉陛下报纸之事,索性借陈庆之手除掉某人,我说不定也能当几年右相了!”

    徐先图仰头呵呵一笑,扬长而去,秦桧顿时遍体生寒,恶狠狠地盯着徐先图远去。

    ........

    萧山县,出门打听临安消息的侄子郑枫一阵风似的跑回府宅,“大伯,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郑统全正在中堂和兄弟郑大年商谈去泉州之事,忽然听见侄子郑枫的喊声,眉头不由一皱,声音太大,会被邻居听到的。

    郑大年走出大堂,怒斥奔进中庭的儿子道:“这么大声叫喊做什么,你想把官府引来吗?”

    “父亲.....父亲!”

    郑枫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是好事情!”

    郑大年正在再训斥,郑统全却止住他,急问道:“什么好事?”

    郑枫怀中取出报纸递给郑统全,“今天的报纸!”

    萧山县也被《京报》覆盖了,只比临安城晚一个时辰。

    郑统全一眼看到了头版头条,浑身颤抖起来,他感动得泪流满面,没想到雍王用这种方式来救自己。

    “大哥,怎么了?”旁边郑大年急问道。

    郑统全用袖子擦去泪水,仰头大喊一声,“收拾东西,我们回临安!”

    ........

    六味居茶馆,胡云对王牧笑道:“听说今天秦桧大发雷霆,把御史台调查郑统全的报告当场给撕了,大骂御史台不尊圣意,擅自妄为!”

    王牧端起茶盏淡淡道:“这是在装样子撇清关系呢!不是让你知道了吗?调查郑统全和他无关,是御史台擅自妄为!”

    “没想到雍王一个申明就把这些朝官吓得半死,估计没有再敢打郑统全财产的主意了。”

    王牧点点头,“关键是雍王威胁要动用刺客,还灭门全家,这个威慑力很强,如果说秋后必算帐,很多人倒也不怕,但刺客不一样,那是真的要杀人,这些朝官谁不怕死?”

    这时,王牧取出一封信,交给王牧,“这是雍王另一封鸽信的内容,交给你的任务,你看看吧!”

    王牧连忙接过信打开,居然是让他阻止任命李纲为两湖宣抚使,王牧眉头一皱,“这应该是给你的任务吧!我怎么有办法阻止?”

    胡云缓缓道:“少府兄,这是雍王给你的第一个任务,雍王很重视,希望你能想到办法,如果需要,我可以配合你。”

    王牧沉思良久道:“我需要李纲写的文章或者诗词,越多越好,能搞到吗?”

    “应该可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的一本文集,我去找找看。”

    停一下,胡云又笑问道:“需要他的文章诗词做什么?”

    王牧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借刀离间’四个字,胡云略一思索,猛然醒悟,拳掌相击赞道:“果然高明,需要我帮忙吗?”

    王牧点点头,“我需要你替我传递消息。”

    “放心吧!我们有一个人,最合适不过。”

    说到这,胡云站起身笑道:“我现在就给你找文集去,希望明天就能出结果。”

    王牧微微笑道:“晚两天再说,太急了,就会露出痕迹来!”

    ..........

    当天下午,胡云来到了报馆,他给王牧送来了一本李纲诗集,又送来了一些手抄诗词。

    “这些手抄都是他最近一年写的诗,没有来得及收录在诗集中。”

    王牧要的就是李纲最近写的诗词,他接过手抄纸卷翻看,大概有十几首左右,看到倒数第二首,王牧眼睛一亮笑道:“就这首了!”

    胡云探头看了看,是《水龙吟?太宗临渭上》,他忍不住笑道:“其实我觉得后面一首《水龙吟.光武战昆阳》更有意思,南阳可是在中原啊!”

    王牧又仔细看了看,闭目沉思片刻道:“你说得对,《水龙吟?太宗临渭上》反间计的痕迹太明显了,用光武战昆阳更委婉一点,而且秦桧一定会把《水龙吟?太宗临渭上》找出来,不需要我们费力。”

    胡云又小心翼翼道:“我觉得最好不要登在《京报》上,让别的报纸登载,你说呢?”

    王牧微微笑道:“其实无妨,李纲门生颇多,谁知道是哪位投稿过来,再说李纲还在半路,我们又怎么会知道李纲将出任两湖宣抚使之事?这可是朝廷的重大机密。”

    “也行,不过时间很紧,他进了临安后就麻烦了,不如就定在后天?”

    王牧点点头,“就定在后天!”

    .........

    两天后,《京报》的文学栏目中刊登了李纲的一首新词。

    汉家炎运中微,坐令闰位余分据。南阳自有,真人膺历,龙翔虎步。初起昆城,旋驱乌合,块然当路。想莽军百万,旌旗千里,应道是、探囊取。

    豁达刘郎大度。对劲敌、安恬无惧。提兵夹击,声喧天坏,雷风借助。虎豹哀嗥,戈鋋委地,一时休去。早复收旧物,扫清氛祲,作中兴主。

    在一般人看来,这首词没有什么可深究的东西,这是在描述光武帝刘秀中兴汉室的一个著名战役。

    可如果由李纲的政敌看来,这首词中就藏着不一样的解读。

    午后,王薄的幕僚贾应芳拿着一份报纸匆匆赶回县衙,直接找到了知县王薄。

第九百六十二章 反间

    王薄如获至宝,转身便跑,贾应芳一把拉住他,叮嘱道:“县君别忘了我刚才说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虽然蒙你提醒,但我自己也一直在关注《京报》,这是事实。”

    “主要是秦相公多疑,我怕他会怀疑我居心叵测。”

    王薄笑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会说是我安排的。”

    王薄翻身上马,带着两名随从向相国府方向奔去,他知道姑父胃不太好,中午都会回家吃饭,这个时候一定在府中。

    秦桧果然在府中,他听说内侄有急事找自己,便让管家带王薄在自己书房外间等候。

    自从王薄很妥善处理好了周宽遇刺事件后,秦桧对王薄有点刮目相看了,加上妻子天天吹枕边风,让自己多提携内侄,秦桧也觉得王薄或许开始转性,不像从前那么荒唐了。

    不多时,秦桧来到书房,王薄连忙站起身,恭恭敬敬行礼,“小侄参见姑父!”

    秦桧温和笑道:“有什么急事?”

    “今天的《京报》,侄儿觉得里面有点蹊跷!”

    秦桧微微一怔,今晚的《京报》他也翻了翻,没发现什么蹊跷之事啊!

    “进书房去说!”

    秦桧走进书房坐下,妻子王氏也进来坐在一旁,秦桧倒也习惯了,妻子喜欢干政,很多事情她都会给自己建议。

    王薄给姑母也见了礼,这把报纸递给秦桧,“启禀姑父,在文学栏目中!”

    秦桧有点意外,自己这个内侄一向不学无术,什么时候关心起文学了?一转念,他忽然想到了小说,心中明了,这孩子可能是喜欢看文学栏目中的连载小说。

    绝大部分临安人拿到《京报》的第一件事,先匆匆浏览一下时政要闻,没有自己感兴趣的内容,便立刻翻到文学类,看连载小说去了,就算天子赵构也是这样。

    秦桧翻到第三版文学栏目,浏览一遍,没有发现什么蹊跷啊!

    “姑父看一看名人新作,是李纲的新词。”

    听到李纲这个名字,秦桧心中一动,立刻细看起来。

    是《水龙吟.光武战昆阳》,读完这首词,秦桧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李纲想干什么,鼓吹陈庆是中兴之主吗?

    现在陈庆即将发动中原大战的骨节眼上,李纲忽然发表了光武帝刘秀大战中原的新词,这就是一种典型的影射啊!

    唐宋文人们批评朝政都不会直说,而是借古喻今,所以看一首作品,总是要分析时代背景,才能明白作者的心意,当权者也不是傻子,所以唐宋官员们经常因为文学作品被贬黜,其实一点也不冤枉。

    秦桧狐疑地看了一眼内侄,他知道王薄是个花花公子,不学无术,以他的水平,怎么可能看出这首词的蹊跷。

    “这真是你发现的吗?”秦桧追问道。

    王薄早有准备,他知道瞒不过姑父,连忙道:“自从姑父交代侄儿要盯住《京报》后,侄儿每天都在关注《京报》的内容,侄儿也知道自己才学有限,所以特地交代几个手下替我留意,这次是我其中一个幕僚发现的。”

    手下替他发现的还差不多,王薄哪有这个水平,不过王薄能记得自己的交代,一直保持警惕,这一点很不错,让秦桧很满意。

    当官嘛!不一定什么都要自己亲力亲为,能用好手下,也是一种本事。

    “我知道了,这次你做得很好,很有长进,希望下次再听到你的好消息。”

    王薄激动道:“侄儿一定会好好努力,不会让姑父失望!”

    连王氏也听出丈夫是真心诚意的夸赞,她禁不止喜笑颜开,但王薄走了,王氏道:“老爷,现在薄儿出息了。”

    “出息倒谈不上,但确实有进步,懂得听手下人的劝,不像从前那样,什么都不懂,却又自以为是,他成熟一点了。”

    “老爷,这次薄儿发现事情有意义吗?”

    “意义?”

    秦桧冷笑一声道:“我告诉你,这次李纲完了,不管他是不是无心之过,天子都不会再用他了,本来天子对他就不感冒,徐先图非要推荐他,上次郑统全之事,徐先图打得我满口吐血,这次我也要还他一箭之仇。”

    “这首词会不会是《京报》故意安排的?”

    秦桧想了想道:“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更有可能是李纲的门生得知他复出,向报馆投诗庆贺,用的词气氛也没问题,但他们应该用荆襄词,而不该用南阳的词。”

    王氏迟疑一下,“如果徐先图解释,南阳在汉朝属于荆州怎么办?不是一样说得通,灭了陈庆这个反叛,大宋中兴。”

    秦桧负手走了几步,他不得不承认妻子说得有几分道理,这首《水龙吟.光武战昆阳》有点模棱两可,既可以说是陈庆的中原之战,也可以说是李纲的光复荆湖南路,要想把李纲的罪名坐实,还得找旁证。

    秦桧冷冷道:“我再安排人找一找他写的东西,我就不信找不到把柄!”

    ........

    秦桧的几个幕僚很得力,不到一个时辰便给秦桧找到了关键的旁证,李纲在去年曾经写了一首词,《水龙吟?太宗临渭上》,这首词是去年十月左右写的,正好是陈庆大军攻打大同府的关头,这首词就算不是暗指陈庆,但也有很大嫌疑。

    这一次秦桧没有专门给天子赵构解释什么,他就把《京报》和找到的这首词放在匣子呈给天子。

    当天晚上,大内传出旨意,任命李纲为知漳州事,命其即刻赴任。

    徐先图着实惊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次日一早询问天子,赵构也没有说原因,只是说李纲年事已高,不适合再领兵出征,需另考虑合适人选。

    这个结果令徐先图郁闷不已,本来李纲在洞庭湖区屯田五年,民望很高,任命他为宣抚使,最合适和陈庆争夺民心,没想到天子居然否决了。

    徐先图心中着实不甘心,他还想再争取。

    “陛下,我们和陈庆争夺荆湖南路,除非双方完全敌对,否则也不会轻易诉诸武力,归根到底是民心之争,顺乎正统,民心归附,陈庆就没办法跟我们争夺,这就是微臣推荐李纲的缘故,李纲在洞庭湖地区做屯田大使五年,深得民心,他是最合适不过。”

    赵构负手望着窗外,冷冷道:“当初你也向朕推荐折彦质,你说他忠于家国,绝不会背叛,结果呢?”

    “陛下,李纲和折彦质......”

    赵构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不用再劝朕,朕已决定任命左相国朱胜非出任荆湖两路宣抚使,坐镇鄂州,指挥荆襄的军队,替朕夺回荆湖南路。”

    “朱胜非?”

    徐先图愕然,不等他再开口,天子赵构已经转身走了,“摆驾回宫!”

    宦官侍卫们簇拥着赵构坐上龙辇回宫了,徐先图站在御书房门口,长长叹了口气。

    这时,当值大学士陶麟走过来笑道:“徐相公,一起去喝一杯如何?”

    徐先图点点头,两人坐上马车来到东大街的三元酒楼,直接进了雅座,这里是包厢,很方便说话。

    陶麟给徐先图斟满一杯酒笑道:“我知道你是为李纲事情恼火,但你不知道李纲为何被天子放弃。”

    “为何?”

    陶麟取出一份报纸递给他,“你自己看吧!这是昨天的报纸。”

    ====

    【很抱歉,今天只有两更,昨天分散精力关注台海去了。】

第九百六十三章 方案

    “你是说这首词让官家决定弃用李纲?”徐先图震惊道。

    陶麟淡淡道:“这首词其实只是起因,这是秦桧昨天告诉官家,同时还拿了另一首词,也是李纲去年所写,好像是《水龙吟?太宗临渭上》,这就触怒了天子,他很担心李纲会成为折彦质第二。”

    徐先图无语了,他读过《水龙吟?太宗临渭上》,当时他就觉得这首词不妥,虽然他明白李纲的原意,是希望天子能像唐太宗一样直面女真人,但确实会让人误解,尤其被秦桧这种有心人拿来解读,李纲百口难辩。

    关键是天子是否信任李纲,天子信任他,谁进谗言都没有用,如果天子不信任他,哪怕是个小宦官随口说两句,也能将李纲掀翻,李纲很不幸就属于后者。

    徐先图也知道李纲无法挽回,只得把心思转到继任者身上来。

    “可是让朱胜非任宣抚使,真是让秀才领兵,至少李纲还带兵经验丰富,朱胜非当年在川陕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天子居然让他负责夺取荆湖南路,简直是胡闹!”

    陶麟仰头大笑起来,徐先图不悦道:“陶兄直说就是了,为何发笑?”

    陶麟摇摇头道:“你还真以为官家是想夺取荆湖南路,你想得太简单了,连秦桧都比你看得透,他只打压李纲,但你看他推荐过谁了吗?”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陶麟点点头,欠身上前压低声音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天子是要对岳飞下手,利用荆湖南路来做文章罢了!”

    .......

    灞上,中军大帐内,策略评议已经开始,第一组是由杨再兴进行汇报,杨再兴统领的是豹影军,他是确定下来的主力军,三万军是他的本部,陈庆还会给他一部分军队,使主力军达到八万人。

    今天评议主要由陈庆、关师古、蒋彦先和张晓四人组成,必须要四人一致同意才算通过,但要同时得到四人赞成,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关键是看主将有没有领会陈庆的真实意图,有没有实现这个意图的具体策略,说到底,就是看你有没有认真去准备,只要认真准备了,通过的概率就大。

    杨再兴手执木杆指着沙盘道:“我的方案是这次进攻的主力,按照殿下的战略意图,我们是拿下一段,巩固一段,兵指下一段,第一段就是洛阳,根据最新的情报,一万签军已经进驻新安县,我们的五千军队也进入渑池县,那么新安县将是我们的第一战。我准备用两万骑兵绕到新安县后,截断洛阳方面的援军,但放开南面的口子,让敌军向南逃窜,我会在洛水收网。”

    “但你刚才并没有说,你事先已在洛水安排伏兵!”张晓话题接得很快,直接提出了疑问。

    “卑职确实没有事先埋伏,但会派出骑兵追击,一样是两支骑兵,一前一后将对方堵截。”

    “但如果对方逃跑的也是骑兵呢?”张晓又继续追问。

    杨再兴苦笑一声,“回禀军师,对方一万军队中没有骑兵,就算有骑兵也来不及搭建浮桥,我们的追兵会赶到,即使对方沿着洛水逃窜,也会被我们部署在后面的骑兵拦截。”

    原以为张晓还要追问,没想到张晓笑了笑道:“继续说!”

    杨再兴又继续道:“新安县城池破旧矮小,根本就不住,卑职判断他们驻军一万也只是虚张声势,或者是给完颜兀术看一看,一旦我们真的出兵,卑职相信敌军会迅速撤退,不会真的留一万军队在新安县,对方会保存实力守洛阳。”

    陈庆举起手,杨再兴立刻停止叙述,陈庆笑道:“我来说两句,杨将军的方案我仔细看过,但他现在还没有说清楚,他之所以没有在南面设埋伏,是因为他预判敌军不会真的在新安县部署军队,一旦战争爆发,新安县的军队会迅速东撤,不会给我们全歼的机会,除非我们出奇兵抢先截断敌军的退路。

    但我们不能纸上谈兵,所以需要制定几个方案,杨将军刚才说的是第一个方案,很可能不会出现。”

    陈庆又对杨再兴笑道:“杨将军请说主要方案,不用说这个可能性不大的方案,会把人弄糊涂。”

    杨再兴不好意思挠挠头道:“卑职阐述太啰嗦了,下面卑职只说主要方案!”

    “我们会秘密增兵渑池县,但不会进渑池军营,大概会增兵一万五千人,使渑池县的兵力达到两万人,以此同时,我们会从黄河北岸迅速南下.......”

    .........

    就在出兵方案的评议会进行的同一时刻,一支五万人的军队已经黄河北岸的孟州集结,数百艘大船停泊在岸边,两更时分,一支支军队在岸边集结,准备登船。

    战争不可能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后才开始,一定会提前到来,这就是战争的两面,一面是正,一面是奇,正与奇相辅相成。

    这五万大军就是奇兵,由上军统制李慕清统领,李慕清是杨再兴的副将,杨再兴负责正面主力进攻,而李慕清负责奇兵,奇兵的任务是夺取虎牢关,以及封堵新安县一万敌军的退路。

    夜幕下,十艘满载士兵的军队渐渐靠近了孟津渡,岸上点亮了三支火把,百名斥候早已经在对岸活动,为首先锋军登陆扫清障碍。

    三千士兵先后登陆,列队完毕后便向十几里外的孟津关奔去。

    任何关隘最重要的是水源,没有水源就无法建关,孟津关内同样有一条小河,但河水是从关内流出,穿过十里宽的树林,直接汇入另一条从东面流来的河流,注入黄河。

    树林内,士兵们沿着小河疾行军,这次进攻孟津关的主将叫做于洪武,是一名统领,他是三军攻城比赛的第一名,率领三千士兵用半个时辰夺取了五千人镇守的训练城墙。

    这次攻下孟津关就是由他来负责,不能用铁火雷,那会惊动洛阳,也不能用火攻,浓烟和烈火也同样会惊动北邙山上的烽火台。

    他们只能用传统的偷袭策略,在敌军点燃烽燧之前,夺取烽燧,随即攻下孟津关,拿下孟津关后,才能从关内的一条小路上山,干掉山顶上的烽燧,然后五万大军才能开始渡黄河,可谓一环扣一环,只要一环失败,洛阳城就会得到消息,会立刻通知新安县的一万军队撤回洛阳,这就意味着奇兵行动失败。

    所以关键就是今晚于洪武率领的三千军队能否成功。

    距离孟津关还有两里,三千军队停止了前行,士兵搭建了一个遮光的小帐篷,帐篷内,呼延雷正在给于洪武讲述关城的情况。

    “关城高不到三丈,两丈八左右,烽火台在关城上的最东面,紧靠山崖,据我们观察,城头上夜间的守军在五十人左右,但大部分都坐靠在城墙上休息,只有几名士兵在来回巡逻。

    “关城城墙有多宽?”

    “百步左右!”

    于洪武吃了一惊,“这么狭窄?”

    “所以我说城头守军只有五十人左右,实际上山谷本身就很狭窄,孟津关这里还算是比较宽的地段。”

    “那孟津关内一共有多少守军?”

    呼延雷摇摇头,“不知道,但我们估计,极限也就三百人左右。”

    于洪武注视着草图,沉思片刻道:“正面进攻肯定会被发现,必须从侧面山崖上去,先拿下烽燧,切断信号。”

    “一点没错!”

    呼延雷点点头,“现在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对方不知道我们到来。”

第九百六十四章 连击

    于洪武的军队之所以能得到攻城演武第一名,关键就是他有绝活,他手下有一支一百五十人的竿军,由五十名进攻士兵和百名撑竿手组成,利用竹竿攀爬上城,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五十名士兵送上城头,很多时候,守军明明知道他有这样一支军队,但依旧防不胜防。

    关键就在于光送上城楼还不够,还要有强大的战斗力,能支撑住敌军反扑,掩护主力军杀上城头,所以五十名进攻士兵从数万士兵中挑选出来,精瘦、勇猛,武艺高强,像五十只豹子,个个能以一敌十。

    此时,距离关城两百步外,三千名宋军士兵注视着黑黝黝的关城,天公做美,没有月色和星光,乌云底垂,关隘上漆黑一片,但最东面挂着一盏灯笼,就仿佛悬在半空,在黑夜中格外刺眼。

    灯笼当然并不是半悬在空中,而是挂在烽燧的烟囱上,使于洪武看清了烽燧的大概轮廓,漆黑的夜晚使于洪武改变了作战计划,他们不用走悬崖,而是直接上城,紧靠烽燧一头上城,利用时间差夺取烽燧和城墙。

    但时间已不容他们再犹豫,于洪武低喝一声,“上!”

    一百五十名竿兵爬起身,在关城东面疾速飞奔,后面三千士兵也迅速向关城靠拢。

    夜色深沉,一百五十人已渐渐靠近了城墙,此时他们距离城墙还有三十余步,已经准备就绪。

    他们用的竹竿并非普通竹竿,长约四丈,非常坚韧,不易折断,进攻士兵抱着竹竿在前面,腰佩战刀,后背盾牌和一支精钢短矛,两名撑竿士兵站在后面,长得身材高大,强壮无比,他们不需要太高强的高强,但需要超越普通人的体重和力量,能支撑住士兵上城,在上城阶段,两名撑竿者才是重中之重,

    他们已经训练了数千次,早已配合得熟练默契,这时,城头上几名巡哨士兵去了西面,机会来了,为首指挥使低喊一声,一百五十名士兵同时奔跑起来。

    五十名进攻者奔至城下,一跃而起,在城墙上疾奔,后面的百名撑竿者紧握长竿向前奔跑,上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五十名进攻者已经奔到城头,在长竿奋力支撑下,他们纷纷跃上了城头。

    城头上,近百名士兵正裹着毯子靠墙而睡,谁都没有想到死神从天而降,杀戮骤然而来,很多人还没有醒来,便被精钢短矛瞬间刺穿了咽喉,当场毙命,城头上恐慌地骚动起来。

    另外还有十名士兵是负责解决烽燧,烽燧靠山体而建,高两层,顶层有火油和柴堆,六名士兵架起了两座人梯,另外四人攀着人梯跳上了屋顶,将火油和柴堆扔下城墙,其余六人则杀进烽燧内,里面熟睡中的五名士兵还没有醒来,便被杀死在梦中。

    百名撑竿士兵已经放下了竹竿,利用上面抛下的十座绳梯迅速攀爬上城,他们的任务是夺取并开启城门。

    就在一百五十名士兵上城的同时,三千士兵也奔跑起来,城头已经被完全控制,城门吱吱嘎嘎被拉开,三千士兵汹涌地杀进关城内.......

    这时,五十名进攻士兵已经不见了,他们在一名投降士兵的带领下,沿着一条小路向山顶攀去,数里外的山顶上还有一座烽燧,这座烽燧距离关城太远,听不见关城内喊杀声,但能看见关城上的烽燧火光。

    不仅如此,山顶上烽燧还能清晰看见黄河上的情形,如果几百艘战船在天亮后渡河杀来,烽燧上的守军也能看见,会立刻点燃烽火,通知南面十里外的另一座烽燧。

    而南面的烽燧虽然看不到孟津关的烽火,也看不到黄河上的情况,但它能看到洛阳城,它的任务就是通知洛阳城。

    三座烽燧便构成了北邙山的警报体系,敌军从北面黄河进攻,洛阳就会立刻得到消息。

    此时已快到五更时分,黄河北岸的两万骑兵开始率先登船,骑兵们牵着战马一个接一个上了船只,他们的任务也非常紧张,要连续渡河两次,第一次要渡过两万骑兵,这两万骑兵将直接杀向洛阳城,如果能直接杀进城内,当然最好,如果杀不进城内,也可以杀奔新安县,截断新安县一万守军的退路。

    这就是杨再兴的最佳方案,这个方案的最大特点就是快,但对进攻士兵的要求也非常高,必须环环相扣,一环失败就得不到最好的战果。

    率领两万骑兵的主将正是李慕清,另一名统制大将是李复兴,他将率两万军队攻打虎牢关,最后由呼延雷率一万军扼守偃师和孟津关。

    “不知对面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夺取孟津关?”大将李复兴沉声问道。

    李慕清望着黑沉沉的对岸,缓缓道:“于洪武应该可以,连殿下都对他有信心,我们更应该相信他。”

    “其实拿下孟津关我也认为问题不大,关键是烽燧,我们应该做好最坏打算。”

    李慕清笑了起来,“不过就是少歼灭一万人而已,关键是你,夺取虎牢关,截断金兵的西援之道,这才是此战的重点。”

    “我也相信自己能成功!”

    这时,一名士兵跑来禀报:“启禀统制,两万骑兵已全部上船。”

    李慕清点点头,对李复兴笑道:“那我就先走一步!”

    “祝将军马到成功!”

    李慕清带着十几名亲兵催马上了第一艘大船,船只收起船板,十几名船夫摇动大型船橹,船只开始缓缓向对岸驶去。

    ........

    指挥使刘真率领五十名士兵已经到了山顶,山顶上怪石嶙峋,长满了杂草和荆棘,烽燧就在百步外,清晰可见,前面却没有路了,是一条两丈宽,十几丈深的沟壑,沟壑上原本有一块很宽的长木板,可以直接充当小桥,但被守烽燧的士兵抽到对面去了,每隔三天过来送一次补给,他们才会把木板推过来,也算是最后一道防御。

    而山顶上找不到一棵树,所以需要从山下携带木板或者梯子上来,但中途要攀爬悬崖,谈何容易。

    负责带路的降卒已经事先告诉了他们,但五十名西军士兵并没有把这个困难放在心上。

    这个小困难确实难不倒西军士兵,为首指挥使刘真令道:“用钩爪!”

    一名士兵将绳索甩过去,绳索上的三爪铁钩钩住了对面一块大石,士兵们将绳索紧紧拉住,一名士兵灵活得像猴子一样,攀着绳子迅速爬过了沟壑,木板被守军抬进了烽燧,只能继续依靠绳索。

    这名士兵便将两股绳索牢牢系在一块大石上,对面的士兵便一个接一个爬过来了。

    “将军,那边有两座大帐,每个大帐各住二十人,烽燧里面只有三五人左右,但要当心他们点燃大帐,效果也是一样。”

    既然是降卒,那他也是西军一员,这名降卒转换角色很快,已经把自己视为西军一员。

    刘真点点头,对一名都头道:“王都头率十名兄弟去对付烽燧,其余弟兄跟随我去对付大帐。

    五十名士兵兵分两路,向各自的目标摸去。

    ====

    【一直关注台海局势,今天还是两章,保证明天三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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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侯介绍:
“战场上得不到的,不要期望在谈判桌上得到。”
建炎四年的富平之战,是宋金争夺陕西乃至西北的战略决战,宋军惨败,宋朝的战略重心转为保卫四川。
数年后的宋金议和,西部最终以大散关、秦岭一线为界,陕西和西北尽失,皆种因于此。
当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在富平之战中苏醒。
一切都不一样了。封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封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封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