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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封侯txt下载     封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六十六章 围堵

    按照折可求最初的计划,在西军攻占了陕州和渑池县后,就要立刻重建新安县,把新安县修建成一座新城,但当时的伪齐国精力不在西面,而在全力攻打江淮,对折可求提出的想法毫不支持,反而和西军达成妥协,双方以渑池县和新安县为缓冲,互不驻军,互不改变现状。

    修建城池也属于改变现状的一种,折可求顶不住伪齐朝廷的压力,也没有财力修城,新安县修城计划也就不了了之。

    直到发现了陈庆准备攻打中原的企图后,折可求再想修新安县,但已经来不及了。

    可新安县是洛阳的西大门,不能没有人守门,否则西军就会长驱直入,只是新安县这座破旧县城,又怎么可能守得住?

    折可求患得患失,最后在完颜兀术的督促下,他还是派了一万军队守新安县,他的原则就是,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就立刻放弃新安县撤回,保证军队不损。

    可惜他遇到的是陈庆,陈庆制定的原则是,不计较一城一地得失,务必全歼敌军兵力。

    新安县的主将叫做王瓒,是折可求的心腹,他目前官任统制,统军一万人,从驻军新安县开始,王瓒就处于一种焦躁不安之中,对西军的动向极度敏感,只要得到西军主力出现在渑池县的消息,他就会立刻撤退。

    次日天刚亮,几名骑兵从远处疾奔而来,高举着西军的黑龙赤旗,守军顿时大为紧张,立刻关闭了城门,数百人手执弓弩,严阵以待。

    为首西军奔至城下,大喊道:“杨都统有信给贵军主将!”

    说完,西军士兵将箭信射上了城头,有士兵拾到箭信,立刻奔去军营禀报。

    此时,王瓒正在大帐内和三名统领商议对策,三名统领一个叫谢振生,此人是王瓒连襟,他们都是洛阳人,娶了洛阳豪门郑廷的两个女儿为妻。

    另外两名统领一个叫史大武,一个叫苏潜,两人都是汝州人,彼此家乡在邻县。

    “卑职觉得陕州的探子一点都不可靠,渑池县的五千军队怎么出现的,陕州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后来说陕州的军队没有减少,那么这五千军队过境他们怎么没有发现?”

    苏潜也道:“统制,史将军说得对,陈庆军队不可能拖到五月份,黄花菜都凉了,他出兵从来都是神出鬼没,等敌军主力出现再走就来不及了,我们赶紧撤回洛阳吧!”

    史、苏二将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喊着撤军,主要是他们在渑池县的探子昨天发现了异常,原本驻扎渑池县的五千西军士兵都是步兵,但探子却发现他们都变成了骑兵,这就很蹊跷了。

    战马从哪里来的且不说,关键是,他们一直以为渑池驻军是陕州的军队,但陕州驻军不可能是骑兵,那就说明这五千驻军是从关中过来,既然关中军队过来了,大战恐怕很快就会到来。

    王瓒叹口气道:“我派人去请示一下大帅吧!如果大帅允许我们撤军,我们就立刻撤。”

    就在这时,帐外亲兵禀报道:“启禀统制,宋军射箭信上城!”

    “呈进来!”

    亲兵走进来,将一封箭信递给王瓒,王瓒连忙打开信细看,他忽然腾地站起身,脸色大变。

    三人面面相觑,谢振生问道:“统制,什么消息?”

    “是杨再兴写来的。”王瓒脸色极为复杂。

    三人也大吃一惊,怎么会是杨再兴,他应该在京兆才对。

    史大武急问道:“他怎么说?”

    “他劝我们投降,说我们没有作恶,可以得到赦免,他说......他已率大军抵达渑池县。”

    “不可能!”

    谢振生一口否认道:“他如果在渑池县,我们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苏潜冷笑一声道:“刚才说的五千匹战马,我们不是一样没有消息吗?”

    “马和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五千匹战马还是货物?”

    “好了!你们不要争了。”

    王瓒打断两人的争论,叹口气道:“到底有没有来,我们中午就有消息了!”

    ........

    不用等到中午,一个时辰后,他们接到了渑池县飞鸽传信,杨再兴率领数万宋军已出现在渑池县城外,大军已过渑池县,正向新安县杀来。

    王瓒不再犹豫了,立刻率领一万军队东撤,大军离开新安县向洛阳撤离,但撤出不到二十里,便遇到了从洛阳赶来报信的士兵。

    报信者是折可求的两名亲兵,王瓒认识,两人上前见了礼,为首士兵抱拳道:“启禀将军,两万西军骑兵正从东面杀来,即将杀到,大帅令将军立刻折道向南,绕南面的官道回洛阳。”

    “什么!”

    王瓒大吃一惊,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刚才说,西军骑兵从东面来?”

    “正是!西军绕过北邙山从偃师县杀过来,昨天傍晚过来洛阳,应该快到新安县了。”

    几名大将面面相觑,谢振生急问道:“对方到底到哪里了?”

    “我们是骑双马,对方可能会休息一两个时辰,大概比我们慢四五十里左右。”

    所有将领都向王瓒望去,他是主将,最后由他决定。

    王瓒叹口气道:“传我的命令,大军折道向南!”

    一万大军掉头向西走了几里,便走上了另一条向南的官道,加快速度向南方奔去.......

    大军行军不像斥候,斥候可以走山道、小道,甚至可以在荒野中行走,但正常的军队行军必须走平坦的官道,士兵不容易受伤,也能长途跋涉。

    从新安县到洛阳城距离是一百里,有两条官道,一条是正官道,又叫洛阳大道,而南面沿着着洛水是另外一条官道,叫洛水道。

    洛水道前往洛阳要比洛阳大道远五十里左右,相当于走弓背,虽然要远很多,但一万签军没有选择余地,他们只能改道向南。

    此时,李慕清率领两万骑兵已经在三十里外,他同样也得到前军斥候的消息,一万签军已转道向南而去。

    这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宋军当然也有预案,李慕清立刻命令大将杨端率领一万骑兵继续在洛阳大道上拦截,他则亲自率领一万骑兵赶去洛水大道。

    王瓒率领一万军队一路南下,天色渐渐暗了,士兵们又累又饿又渴,必须停下来休息,无奈,王瓒只得下令全军休息两个时辰。

    士兵坐在草地上,啃着干粮喝水,他们被前后包围的消息已传遍了全军,人心惶惶。

    这时,苏潜坐在史大武身边低声道:“你怎么想,真想回洛阳去?”

    史大武摇摇头道:“怎么可能回得了洛阳,两万骑兵,我们向南走,别人会不知道吗?很快就会追上我们,说不定就在前面拦截,我们后面还有杨再兴的军队。”

    苏潜沉默片刻道:“既然杨再兴招降我们,说我们没有大恶,我想投降。”

    史大武叹口气,“我也想啊!给金兵卖命,我都没脸回家乡了。”

    苏潜向左右看看,低声道:“就这样投降,本钱不够,不如干掉王瓒,带他的人头去投降。”

    史大武摇摇头道:“我们带自己的军队投降就够了,他武艺很高,又有谢振生支持,我怕杀不了他,还会被其所害。”

    “那就这么干!”

    苏潜下定了决心道:“集结我们六千弟兄,掉头向北走”

第九百六十七章 全歼

    王瓒闭眼靠在一块大石上休息,他看似在休息,其实是在考虑退路,王瓒不是傻子,他也知道目前风险很大,搞不好会全军覆灭,他也知道投降宋军是一条良策,何况杨再兴还写信来招揽他。

    只是折可求待他不薄,而且他的家人都在洛阳,如果投降,家人怎么办?

    王瓒心中也很矛盾,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撤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时,谢振生狂奔而来,急声喊道:“大哥,大事不妙!”

    王瓒睁开眼睛,“什么事?”

    “史大武和苏武率领军队,向北走了!”

    “什么!”

    王瓒站起身向西面望去,只见远处数千人已经集结完成,开始向西而去。

    王瓒大怒,翻身上马,提枪追去。

    追出两路,断后的一千士兵居然举弩对准了他,王瓒连忙勒住战马,大骂道:“你们疯了吗?给我放下弓弩!”

    一千士兵都没有理睬他,这时,史大武催马出来高声道:“王将军,人各有志,何必苦苦相逼!”

    王瓒厉声道:“大帅待尔等不薄,粮食俸禄都给足,为什么要反叛?”

    史大武昂声道:“我不愿我的儿孙将来被人骂作汉奸后人,子子孙孙都抬不起头,你问问弟兄,他们还愿意继续当汉奸吗?”

    “我们不当汉奸!”一千士兵愤怒大喊起来。

    王瓒只得长叹一声,调转马头走了,史大武见他走远,一挥手,率领一千弓弩手跟随着大队一起向西撤离。

    一万大军瞬间走掉六千人,只剩了四千人,个个神情落寞,眼巴巴地望着大军走远,他们也想跟去啊!

    “全军集结,继续东行!”

    王瓒知道不能再呆下去了,否则军心要完全崩溃不可。

    四千军队列队出发,王瓒走在前面,谢振生押后,防止出现逃兵。

    但走不到三里,经过一大片树林,队伍中间的很多士兵趁着夜幕的掩护,一头钻进了树林,王瓒听见后面异常,急忙掉头,恰好看见一群士兵钻进了树林。

    他急得大喊,“不准进树林,拦住他们!”

    本来不少士兵还在犹豫,可他这一喊,士兵们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逃跑机会了,又是一片士兵一头钻进了树林。

    王瓒和谢振生连喝带骂,将剩下士兵带离了树林,四千人的军队只剩下不到一千八百人,基本上都是他们的直属士兵,才没有跑掉。

    王瓒无可奈何,只得加快速度向官道奔去,距离官道还有五里,王瓒和谢振生忽然发现,他们被包围了,四面八方都是宋军士兵。

    他们遭遇到了苏遵义的一万军队,苏遵义早就派人盯住了他们的一举一动,包括他们逃走,苏遵义知道他们的士气已经崩溃,便决定提前将敌军包围。

    “立刻放下兵器投降,否则格杀勿论!”苏遵义在远处大喊。

    “放下兵器投降,否则格杀勿论!”数千士兵一起大喊。

    一千八百多名士兵双股战栗,惶惶然地望着主帅王瓒,忽然有士兵大喊:“我家里还有妻儿和老母要奉养,我不能死!”

    他扔下兵器跑了过去,高举双手大喊,“我投降!别杀我。”

    “当啷!当啷!当啷!”

    兵器落地声越来越多,一群群士兵奔跑过去跪下,谢振生刚要去制止,却王瓒喊住了,“由他们去吧!”

    主将不管了,投降的士兵越来越多,将领也去投降了,一刻钟后,王瓒身边只剩下谢振生和数十名亲兵。

    王瓒看了一眼谢振生道:“小妹还怀着身孕呢,你去吧!不要跟着我。”

    谢振生沉默片刻道:“大哥,对不起了!”

    “去吧!”

    谢振生摘下头盔,翻下马向对方走去,只见谢振生走出二十余步,王瓒挥动大铁枪喝道:“跟我突围!”

    三十名亲卫骑兵打马疾奔,跟着王瓒向东面突围冲去。

    苏遵义见有人要突围,冷冷令道:“弓弩手准备!”

    两千弓弩手举弩对准了迎面冲来的数十名骑兵,苏遵义大喊一声,“放箭!”

    两千支军弩同时发射,密集的弩矢如暴风骤雨般射向王瓒和数十名亲兵,王瓒身中数百箭,射得像刺猬一般,扑通落马,当场惨死,后面数十名亲兵也全部被射杀,无一生还。

    .........

    天亮了,苏遵义带着王瓒的人头以及数千降卒向杨再兴交令,包括那些中途逃亡进树林的士兵,大部分也被宋军士兵抓俘。

    杨再兴对战果很满意,一万士兵投降了九千五百人,只有数百人逃走,可谓战功卓著。

    他下令将王瓒首级传递三军,苏遵义低声道:“要不要将王瓒厚葬,表彰其忠义,宁死不降!”

    “忠义?”

    杨再兴冷笑一声道:“对女真人的忠义我可不会厚葬,挖个坑直接埋了!”

    苏遵义惭愧道:“将军说得对,不过谢振生是他连襟,不如把尸首交给他处理吧!省得我们的士兵挖坑费力。”

    “可以,你去处理此事!”

    杨再兴随即命令手下大将将一万投降士兵押送去陕县战俘营,这些士兵基本上都是主动投降,因此会受到优待,至少不会送去采矿,大部分都会释放回家,少部分有特殊本事的会加入宋军。

    归顺士兵和战俘士兵虽然都是投降,但性质完全不同,他们的主要区别就在于投降的时间点,一个是在战争爆发前投降,一个是战争爆发后投降,一个是不想打仗主动投降,一个是为了免死而被动投降。

    这时,李慕清也率领两万骑兵到了,李慕清上前行一礼笑道:“这次我绕个大圈子算是白跑一趟了,敌军的毛都没有碰到一根。”

    杨再兴微微笑道:“若没有你的骑兵,对方就直接逃回洛阳了,我们抓不住他,毕竟渑池县距离新安县有八十里,再怎么突击奔跑也没有用。”

    “如果都统率两万骑兵,不进入渑池县,隐瞒住对方探子,一样能全歼敌军。”

    杨再兴摇摇头,“这是事后军师,两万骑兵过来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如果我们把胜利寄托在对方是傻子的基础上,那最后的傻子一定是我们。”

    “卑职明白了!”

    杨再兴笑道:“大家回新安县休整一天,明天大军出发去洛阳。”

    ..........

    虎牢关位于洛阳以东约两百里外,它实际上位于汜水县和荥阳县之间,所以又叫汜水关。

    虎牢关是洛阳的东大门,用来防御中原军队对洛阳的进攻,和西面的函谷关并称两大雄关。

    《三国演义》中,十八家诸侯讨伐董卓,就是在虎牢关前,温酒斩华雄,三英战吕布,都发生在这里。

    不过虎牢关是防御东面的进攻之敌,它的险要和雄伟也在东面,而西面就是一座普通的关城了,虽然是普通关城,但还是关城,只是没有东面那么雄伟罢了。

    李复兴率领两万大军杀到了虎牢关,虎牢关目前属于境内关,重要性还不如孟津关,只有驻军八百人,全部驻扎在关城内。

    此时虎牢关也接到了偃师县知县派人送来的消息,宋军已经攻破孟津关,要求所有的关隘城池都要注意防范。

    虎牢关八百守军格外紧张,他们心里有数,一旦宋军从孟津关汹涌杀来,洛阳城是首当其冲,其次就是虎牢关。

第九百六十八章 围城

    两万大军天亮时抵达了虎牢关,他们没有携带辎重,也没有携带粮草帐篷,每个士兵只携带四天的干粮和饮水,还有就是八枚黑犀牛铁火雷,这时宋军只剩下三天的干粮,他们没有时间在虎牢关消耗,必须立刻拿下。

    李复兴站在小土丘上注视着虎牢关,虎牢关面东背西,关城雄伟,两边都是山岗,只有关城一条路可走,在雄关身后则修了一座周围四五里的军城,军营、税关和以及酒馆、客栈、妓院等等都在军城内。

    军城高约两丈,也是用青砖砌成,但城头并不宽,只有一丈不到,无法使用大型守城武器,也没有护城河,出了城门就直接进入河南府地界。

    此时城墙上站着数百名士兵,从经验判断,这座军城能容纳的士兵,最多三千人,但城头上的只有数百人,那就说明城内守军也就千人左右。

    在两万大军威压下,这座小小军城远远不像前面虎牢关那么雄伟,很轻易就被压为齑粉。

    当然,宋军没有携带攻城梯或者其他攻城武器,他们只携带八枚铁火雷,也足以破城了,带两万人主要是防止虎牢关以东有大量驻军,陈庆虽然很重视情报,但有些情报他还是搞不到,比如虎牢关内外的军队部署。

    所以宋军只能用两万人来攻打虎牢关,杀鸡用宰牛刀。

    李复兴一声令下,“第一军上五千弓弩手,三千长矛军护卫!”

    “咚!咚!咚!”

    宋军大阵鼓声大作,五千士兵手执神臂弩奔出,后面跟着三千长矛士兵,这是防止从虎牢关内忽然杀出骑兵,长矛军要保护弩军。

    五千神臂弩军奔到两百步,列成三排,一起向城头放箭。

    铺天盖地的箭矢射向城头,城头上的五百士兵纷纷蹲下,躲避宋军箭矢。

    这时,从长矛军队伍中奔出四人,各自高举盾牌,抬着一只大箱子向城门奔去。

    有士兵从射击孔内看见四人,大喊起来,“宋军要炸城了!”

    连普通士兵都知道宋军火器厉害,城头上的主将大喊道:“抛火油桶,阻止他们靠近!”

    数十只火油桶从城头飞出,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黑色的火油四溢,紧接着几根火把扔下,城门前顿时燃起了一片熊熊烈火,阻止四名士兵前进。

    四名士兵又转向城墙,炸城墙也是一回事,这时城头却扔下十几只火药桶,瞬间爆炸了,毒钉四溅,前面的一名士兵躲闪不及,腿部被毒钉射中,跪倒在地上,其余三名士兵抬着铁火雷,背着受伤士兵逃了回来。

    第一次攻城失败了,李复兴才发现,事情还真不好办,对方屯有火油和火药桶,尤其是火油,简直是守城的利器,在关键时刻再加上几千捆干草、干柴,简直就是攻城者的噩梦。

    他们有点轻敌了,哪怕是带上几百只火油皮囊也能火攻敌军。

    不过还好,还可以补救回来,宋军人数是对方的二十倍,凭这一点他们就能压制住对方。

    李复兴随即下令道:“三个方向同时压上,一万五千军队用弓弩压制对方,用火箭射击敌军。”

    李复兴也在赌,对方城内极可能屯放着大量引火之物,虽然不知道放在哪里,但三个方向同时射箭,一定能找到目标。

    一万五千军队向城头和城内普天盖地射出火箭,

    城内守军只有七百五十人,哪怕全部登城,每个城头也只能分到二百五十人,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不堪使用。

    但宋军的目标已经不是人,而是城头和城内的引火之物。

    果然,堆放在西城内的三千捆麦秸被火箭点燃了,迅速燃起了熊熊烈火,城内浓烟滚滚,整个城头都被浓烟笼罩,西城上的士兵受不了浓烟熏炙和热浪烧烤,纷纷向两边撤退。

    机会再次来临,数百名士兵扛着湿被褥冲了上去,湿被褥扑灭了城门前的油火,一只一百二十斤的铁犀牛顶住了城门,另一边是块巨石,紧紧顶住铁犀牛。

    火绳已经点燃,士兵们疾速狂奔,弓弩手也停止射击,纷纷捂住耳朵。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整个军城都在晃动,城门处顿时浓烟弥漫,尘土飞扬,一片混沌,城内的浓烟,城外的浓烟混在一起,整个城墙都被遮蔽,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将军,城门完全坍塌了!”一名士兵向城内主将大喊道。

    “传令全军撤退!”

    主将也知道虎牢关完了,能把军队撤走,就已经是万幸了。

    虎牢关的东大门开启,数百士兵从四面八方下城,向外面奔去......

    宋军主力却暂时没法进城,数千担麦秸都堆在西城门两侧,不烧上一两个时辰它不会烧光。

    但这并不影响宋军的小分队进城,他们用绳索攀上两侧城墙,一千多名宋军士兵占领了虎牢关,随即关闭了东城门。

    麦秸足足烧了一个半时辰才烧完,地上和墙头都烧得滚烫,士兵们从汜水打来数百桶水冲洗地面,降低温度,大军开始浩浩荡荡进城,占领了这座洛阳的东大门,同时也切断了金兵支援洛阳的通道,这才是拿下虎牢关的根本目的。

    李复兴没有在虎牢关久呆,他留下副统制彭况率领五千人镇守虎牢关。

    虎牢关仓库内的补给足够五千人使用一个月,不用等一个月,宋军的补给很快就会到来。

    当天下午,李复兴率领一万五千大军掉头向洛阳城方向浩浩杀去。

    而这时,呼延雷的军队已经控制了偃师县、巩义县、汜水县以及孟津关,洛阳城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城。

    .........

    就在新安县守军被全歼五天后,陈庆率领十万大军经过了新安县,继续向洛阳城挺进,他同时还带来了四万头满载粮草物资的骆驼,在此之前,一万辆大车运送来了先期粮草物资,紧接着数百艘大船沿着洛水东来,它们运来了帐篷、营栅以及大型攻城武器,武器都被拆散,需要在现场安装。

    在洛阳城西面十里外,一座板墙式军营拔地而起,军营内可以驻扎五万大军,杨再兴又在东面也修建了一座稍小的板式军营,李复兴的一万五千军就驻扎在东面,而西面则是杨再兴的四万大军,另外渑池县的五千军队也分别驻扎在河南府各县。

    所以当陈庆十万大军到来后,洛阳城外就出现了十五万大军围城,宋军对洛阳城已势在必得。

    宋军的十万大军在洛阳城南面的洛水和伊水之间扎下了大营,四周使用营栅,大营延绵数十里,扎下了万顶大帐,当然,敌军若想从洛水偷袭主营也是不可能的,宋军戒备森严,不会给敌军任何机会。

    大帐内,陈庆听取了杨再兴的汇报,陈庆点点头道:“从孟津关攻打洛阳,看似复杂了一点,但它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演练,利用黄河运载兵力,进攻黄河两岸的可能性,攻打孟津关就证明了完全可以实施,所以绝不是李慕清将军说的多此一举。“

    李慕清躬身道:“感谢殿下教诲,卑职终于明白了!”

    陈庆笑了笑又问杨再兴道:“你们准备怎么攻下洛阳?直接用铁火雷炸开城门吗?”

    杨再兴摇了摇头,“总是依赖铁火雷对士兵没有好处,我还是准备按照原定计划攻城!”

第九百六十九章 洛水

    洛阳城周围虽然有雄关守卫,西有函谷关,东有虎牢关,南有伊阙关,背靠黄河以及北邙山,但洛阳城本身却不难攻破,主要是它有一个巨大的防守漏洞,那就是洛水。

    如果进攻城池,也并不现实,洛阳城内也储存了几万桶火油和十几万担麦秸,足以将攻城的宋军士兵烧成黑炭。

    可如果宋军攻打洛水,那对洛阳城的威胁就大多了。

    洛水并不是几丈宽的护城河,它宽达百丈,穿城而过,将洛阳城一分为二,如果宋军战船沿着洛水进攻洛阳城,大军就将直接杀进城内。

    折可求也深知这个漏洞,他组织民夫,在城内的洛水打下了数百根木桩,阻止宋军船只入城,同时用小船和铁链搭建浮桥,锁住河面,浮桥上各部署了一千士兵,储存了大量火油,成为第二道防御线。

    虽然木制防御线远不像城墙那么坚固结实,但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攻破。

    尤其折可求在东西两侧又各部署了两根拦江铁索,由两百士兵负责操纵。

    此时,折可求站在西城墙上,这里是断城,前面就是洛水,百丈宽的洛水就从两座断城中间流淌进了洛阳城。

    折可求也忧心忡忡,王瓒阵亡,一万人全军覆灭,宋军已经包围了洛阳城,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宋军根本就不给他写劝降信,他落在宋军手中必死无疑。

    折可求也孤注一掷,完颜兀术和完颜昌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宋军攻打洛阳,一定会有所行动,只要他能死守住洛阳,就能迎来最后的胜利。

    信念鼓舞着折可求,他整个心思都投入到洛阳城的防御之中,对洛水的防御就成了重中之重。

    “大帅,卑职有一个想法!”统制丁衡山小声道。

    折可求看了他一眼,“什么想法?”

    丁衡山指着城下洛水道:“卑职觉得在西面浮桥上部署火油毫无意义,西面是在下游,火油扔出去,它又流回来,反而是烧毁木桩和浮桥。”

    折可求点点头,确实有道理,他笑问道:“那依你之见呢?”

    “卑职认为西面这边应该用火药桶和巨石,从城墙上向下发射,直接用火药桶炸沉敌军的小船。”

    旁边另一名将领道:“如果宋军船内都是火油,炸翻了船,火油还是会飘过来。”

    折可求点点头,也有道理,宋军在上游,不管用那种方案,火油都是向下游漂,所以关键还是在于怎么拦截火油。

    丁衡山也知道这里面的关键所在,又提出新的建议,“卑职建议在水面上拉两根铁索,铁索前面堆满各种破烂垃圾,像菜叶、皮革之类,会漂浮在水面上,却不容易燃烧,铺上几丈宽,对方船只和火油漂来,就被堵住了,燃烧归燃烧,火焰却进不了城内。”

    折可求连连点头,欣然道:“这个方案可以采纳!”

    折可求立刻吩咐道:“去执行这个方案!”

    数千士兵一起行动起来,在河面上拉了两根铁链,上面绑上铁网,又在城内收集大量生活垃圾扔在河面上,使河面漂浮起七八丈宽的垃圾地带。

    就在当天晚上,宋军的火攻计划便开始实施了,数百艘小舢板投入水中,每艘舢板内灌入四五桶火油,小舢板被点燃了,河面上燃起一片火点,冒着滚滚黑烟,顺水向洛阳城内漂去.......

    城头上,十几架投石机一起发射,他们发射的都是数十斤的石块,石头如冰雹般从天而降,将一艘艘舢板砸翻,火油倾泻而出,在水面上燃烧,继续向下游漂去,被堆积在水面上垃圾堵住了,果然,河面上烈火熊熊,但就是过不去。

    不用说,后面还有木桩阵和浮桥,还有一千多士兵手执弓弩严阵以待。

    “启禀都统,水面上漂浮着大量垃圾,舢板被挡住了,过不去!”一名士兵向杨再兴禀报道。

    “用大船!”杨再兴当即令道。

    水面上的好处就是容易被荡开,既然小舢板过不去,那么几艘大船就能开辟出一条路。

    三艘五百石的货船向迅速驶来,上面有士兵摇橹,速度很快,劈波斩浪一般向城内冲去.......

    陈庆和几名大将也在高处观战,他们看得清楚,这时,刘璀对陈庆道:“殿下,水面的垃圾不可能滞留不动,水面上必然有铁链拦截,船只恐怕过不去。”

    陈庆点点头,“我知道,先试试看!”

    大船从一片烈火中冲过去,荡开大片垃圾,最前面一艘船忽然浑身一震,就仿佛撞到了什么,船身立刻斜了过去,横停在水面上。

    前方浮桥上的士兵举弩射箭,千箭齐发,十几名摇橹士兵躲闪不及,纷纷中箭落水,这时城头上的投石机将一只只火药桶抛下,火药桶在空中爆炸,毒钉四溅,后面两艘的士兵也不幸被毒钉射中,只得跳水逃命。

    其中一名士兵取出火折子,点燃了船中的火油,然后跳水逃命,第三艘货船燃烧起来,和前面两艘撞在一起,三艘大船开始熊熊燃烧。

    初步进攻失败,损失了数十名士兵,杨再兴无奈,只得下令收兵。

    大帐内,杨再兴向陈庆做了检讨,“殿下,卑职轻敌了,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想得太容易,对方的铁链锁江,加上对方也有火油和火药桶,想攻破对方的封锁,不是那么容易。”

    陈庆点点道:“其实你还没有看到对方最难以突破的防御在哪里?”

    “卑职愚钝,请殿下指点!”

    陈庆淡淡道:“就是对方的铁链,一共有三根,每根之间相距一丈,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后面两根铁链都是活的,两端各有数十人拉拽,你想用烈火烧它,士兵们会放松铁链,让链子沉入水中,把它捞出来用火雷炸它,但对面一千多人用弓箭对准你,两根铁链甚至可以把船只轻易掀翻,这才是最难对付的敌军防御武器!”

    “如果我们从洛水的东面进攻呢?”

    高定小心翼翼问道:“是不是会容易一些?”

    陈庆摇摇头道:“你们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水上堆积的垃圾不重要,重要的是两根铁链,刚才我说了,这两根铁索是由士兵操控,它们烧不断,炸不断,甚至可以将船只掀翻,这样的铁链同样可以出现东城的洛水上,你们想一想,用什么办法来破它?”

    众人陷入沉思之中,这时,杨再兴看了一眼笑而不语的陈庆,忽然醒悟,自己真是糊涂了,他们没有办法,但殿下有办法啊!

    杨再兴连忙道:“恳请殿下告之,有什么好办法?”

    所有人也纷纷跟随着醒悟,一起都向陈庆望去,陈庆笑了笑道:“办法当然有,从水路破城是明智之举,但为什么非要盯着洛水呢?难道我们就不能走护城河上城?”

    众人恍然,还是从水路攻城,但直接用大船登城。

    陈庆知道众人并没有真正明白自己的意思,他又继续道:“我说的不仅仅是攻城方向,也包括的攻城手段,从洛水攻进去也不是不可以,关键是要用大船,五千石左右的大船,一定能直接冲进城内,哪怕对方用铁链也没有用。”

    李慕清立刻大声禀报道:“启禀殿下,黄河孟津渡有上百艘五千石大船!”

    陈庆点点头,当即令道:“立刻去调五十艘五千石的大船从黄河转洛水过来!”

第九百七十章 穿山

    就在杨再兴大军围攻洛阳的时刻,刘琼和唐骞率领三万大军,以及三万头健驴从商州向东南进发,他们也制定了两个方案,第一个方案是穿越熊耳山进入汝州,不过这个方案被评议组否决了,他们给的反对意见是,风险太大,代价太高。

    但他们第二个方案却成功了,那就是沿着丹水走商於古道进入邓州,这个方案风险降低了很多,即使失败,也能及时从汉水道退回来,而且道路不是那么艰难,直接沿着丹水河谷就能抵达邓州,虽然中途也要翻越一小段山岭,但总的来说,代价小了很多。

    翻越山岭主要在下游,武关是由川陕军控制,但武关前方三十里处也有一个很重要的隘口,叫做龙驹寨,是丹水的古渡口,以前是由岳飞军队驻扎,但去年岳飞撤回襄阳后,龙驹寨就改由金兵控制,金兵在龙驹寨有一千驻军,就是为了防御川陕宋军偷袭邓州。

    刘琼不想暴露自己的军队,便找了一名熟悉道路的猎人给他们做向导,从侧面翻山过去。

    “刘将军,这条山道也叫药道,去年开始金兵不准川陕商人走龙驹寨,很多药材商人也从这里翻山去邓州买药,然后再返回商州。”

    猎人姓金,三十余岁的汉子,十八岁也从军当过几年宋军,富平大战后跑回商家老家,然后娶妻生子,以打猎采药为生。

    刘琼笑问道:“那金兵是不是也可以从邓州沿着这条道杀入商州?”

    猎人笑道:“金兵不需要走这条险道,他们直接走龙驹寨就行了,但武关那边没有山道可走,所以金兵去不了商州,但我们却可以去邓州,不过有一段十几里长的山道非常险要,只能走毛驴,战马走不了,就在前面!”

    众人很快来到险道,果然是很险,几乎是七十度山坡,远处二十里外便是龙驹寨,隐隐可以看到一个角落,众人扶住两侧,沿着小道慢慢下山,但毛驴却很轻盈敏捷,下山如走平地,身上还驮着几十斤重的粮食补给。

    三万大军足足走了一天才走下十几里的山路,绕过了龙驹寨,这时,天色已晚,大军在山脚下休息,唐骞则率领三千军队直扑龙驹寨。

    龙驹寨虽然很重要,但并不险要,刘琼之所以刚开始没有攻打,是担心有人会逃去穰县报信,影响他们偷袭邓州的计划。

    现在是从南面向北面攻打,就不用担心敌军逃跑了,而且是夜间,更不用担心对方使用鸽信。

    寨门在北面,南面是一条石板路进入寨子,寨子里有几百户居民,商铺很多,从前商业极为繁盛,敌军目前只有三个地方存在,第一是北面的寨门,那边有数十人把守,第二就是两家妓院,估计有不少敌军,酒楼都关门了,不会有敌军,然后就是东面坝子上的军营。

    唐骞兵分三路,他亲自率领两千人直扑军营。

    刚到军营门口便有哨塔上的哨兵大喊:“是什么人?”

    唐骞张弓搭箭一箭射去,正中哨兵咽喉,哨兵闷叫一声,从哨塔上翻滚下来。

    “有敌情!”军营内有巡哨发现,大喊起来。

    唐骞大吼一声,“杀!”

    留下五百人封锁逃亡之路,其余两千名士兵跟着唐骞杀进了敌军大营。

    .........

    穰县是邓州州治,由张仲熊率领两万大军驻守,不过现在只剩下一万驻军,另外一万军队由统制吴胜英率领,赶去支援河南府了。

    张仲熊是名臣张叔夜的次子,靖康二年,张叔夜被金兵押往金国的途中自杀,长子张伯奋也跟随父亲自杀,但次子张仲熊却贪生怕死,投降了金国,后来成为伪齐军大将。

    当年在京兆府,张仲熊和陈庆交过手,被杀得大败,不久便调回汴梁出任汴梁防御使,后来又跟随完颜兀术和岳飞军队作战,去年岳飞军南撤回襄阳后,完颜兀术便命张仲熊率两万军镇守邓州和唐州一带。

    两更时分,刘琼和唐骞率领两万八千大军出现在穰县县城三里外,月朗星稀,天气晴朗,夜空没有一丝云彩,一轮弯月挂在半空,给大地洒上一层银色。

    城池在月光下也格外清晰,但距离太远,看不清城头的情况。

    不多时,两名斥候奔回来禀报,“启禀都统,启禀唐将军,敌军防御主要在北面和南面,南北城头上守军颇多,城门上方的城头上有哨兵,还各有两队巡逻士兵,但西城头防御士兵不多,我们只看见三名哨兵,没有看见巡逻士兵。”

    从防御部署就看得出来,城内守军是担心宋军从北面和南面杀来,北面是杨再兴的军队,南面是岳飞的军队,反而没有考虑过宋军会从商州杀来。

    宋军当即分兵两路,唐骞率领五千军队负责夺取西城并清理四周城头守军,刘琼则率领主力大军直接杀进城内的敌军大营。

    宋军开始缓慢向县城方向移动,城头上毕竟有哨兵,他们不能靠得太近,在距离城墙约两里便停止前进,再向前走就没有掩护了,会被城头哨兵一眼看见。

    唐骞率领五百士兵绕了一个圈,绕到西南方向,利用一片树林和十几座破旧的房屋做掩护,迅速向城墙靠近,他们距离城头哨兵约三里左右,弯腰速行,正常情况下哨兵看不见他们。

    士兵带了很长的木板,在护城河上搭建了木板桥,唐骞率领三十名士兵迅速奔了过去,紧紧靠墙而站。

    唐骞曾是斥候军主将,他的手下也大多是斥候军出身,个个都有绝技。

    一名士兵拿着一只飞虎爪奋力向上一抛,飞虎爪精准地抓住城墙,士兵背上一卷软梯,拉着绳索迅速向上攀去。

    不多时,士兵攀上了城头,探头向两边看了看,他们这里正好是西城墙的尽头拐弯处,另一边就是南城墙了。

    按照惯例,这里应该是士兵们偷懒睡觉的地方,不过他只看见两人,正靠坐墙根下睡觉。

    士兵向下做一个手势,意思只有两人在睡觉,唐骞向他摆摆手,让他不要惊动敌军。

    士兵挂上软梯,将绳梯抛了下去,唐骞之所以选这个角落突破是有原因的,他之前派出的斥候画了一张城墙草图,城头对面应该有一个上城甬道。

    唐骞率先上城,他轻轻跳上城,也顺势靠坐在城墙上假寐,紧接着第二名士兵上来,也靠坐在另一边假寐。

    一连上来五名士兵,将两名熟睡中的士兵包围起来。

    一名守城士兵忽然醒来,嘟囔两句,起身正要去小解,眼前忽然出现一人,吓得他魂不附体,不等他喊出声,嘴已被一只手捂住,将他拖了回去,另外一名熟睡中的士兵也忽然惊醒,把宋军抓去另一名审问。

    “今晚口令是什么,说!”一把锋利的匕首顶住士兵脖子。

    “月...月朗星稀!”

    唐骞使个眼色,手下士兵跑去另一名核对,片刻回来道:“就是这个!”

    “多谢!”

    一刀插进胸膛,士兵当即毙命,另一名士兵也被干掉了,现在可是关键时刻,不能有半点妇人仁。

第九百七十一章 破洛(上)

    唐骞将两名士兵装作继续睡觉的样子,他开始了下一步的行动。

    唐骞和三十名士兵穿的都是签军士兵的军服和皮甲,现在他们知道了口令,索性列队向城楼方向走去。

    一路上都是熟睡中的敌军士兵,他们动作迅速,都是捂住嘴一刀插进胸膛毙命,熟睡的士兵便再也醒不来。

    一路走走停停,竟然干掉了一百多名士兵,无一漏网,三名哨兵见来了一名将领,连忙躬身行礼。

    “月朗星稀!”

    唐骞说一句口令,便喝问道:“就你们三人吗?还有其他人呢?”

    士兵指了指城楼,“都在里面睡觉,大家轮流当值!”

    话音刚落,三人同时被人从后面捂住嘴,一刀刺穿背心毙命。

    三十名士兵进了城楼,只片刻,便将二十几名正在熟睡的士兵全部杀死,加上刚才被杀死的一百多人,整个西城头上的士兵被干掉了一大半,当然,守西城的士兵也不止这一点,一共五百名士兵,大部分都在城下睡觉。

    唐骞主要就是为了干掉这三名哨兵,给刘琼的主力军创造机会,让他们能够到城门前来,尽可能地缩短杀进城的时间,这样才能杀敌军军营一个措手不及,毕竟城内有一万敌军,打起巷战来,他们会伤亡惨重。

    唐骞抽出火折子当空挥舞三下,埋伏在两里外的刘琼看见了三个火点,便立刻率领大军继续向城池方向推进,这下他们不用担心哨兵发现自己了。

    这时,城头上已经完全被唐骞手下控制,五百名士兵纷纷上了城,把整个西城头剩下的士兵全部干掉,尸体都扔下城去,他们化身为哨兵,有的在列队巡逻,有的站岗放哨,也有的靠在城头上装睡。

    吊桥已缓缓放下,接下来就是城门,唐骞耐心地等着,两万七千余人终于来到了西城门外。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剩下在楼下开启城门。

    唐骞带着数百士兵下城了,果然不出所料,城门两边以及城洞内都躺满了熟睡中的士兵。

    “都起来!都起来!”

    唐骞狠狠踢着城门洞内的士兵,“有紧急军情,要开城门,到外面去,别挡道!”

    “什么紧急军情?”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厉喝,只见走来一名将领,后面跟着几名手下,他怒斥道:“张都统早就三令五申,任何情况都不准擅自开启城门,你不知道吗?”

    唐骞却不知道来者是谁,他悄悄将一根精钢短矛抄在手下,将领走近城门洞,忽然看清了唐骞的脸,不由一愣,“你是谁?”

    “将军不认识我了吗?”

    唐骞笑着走上前,“上个月我们还在一起喝酒!”

    “你到底是谁?”

    这名将领后退几步,伸手去拔刀,唐骞就等这一刻,手猛地一甩,精钢短矛闪电般射向对方。

    距离只有十几步,速度太快,将领根本来不及躲闪,‘噗!’锋利的精钢短矛射穿了胸膛,将领惨叫一声,被活活钉死在地上。

    唐骞大喊一声,“动手!”

    数百士兵同时拔刀向敌军杀去,敌军士兵毫无防备,顿时城门周围惨叫声一片。

    宋军趁机拉开了城门,城门大开,刘琼大喊一声,“冲进去!”

    两万七千余主力大军浩浩荡荡杀进了城门,他们继续兵分两路,唐骞率领五千士兵清理四个城头上的敌军士。

    而刘琼率领两万三千大军杀进了位于西北方向的签军大营.......

    天亮时,一万签军除了副将李艾率一千余人拼死抵抗而全部被杀外,其余八千五百名签军将士全部投降,但出乎刘琼意料的是,张仲熊竟然不在城内,今天一早去了南阳县,难怪今天士兵的守卫都有点稀松,原来是主将不在。

    刘琼迅速进行了整编,他将敌军所有指挥使以上将领剥离出来,如果愿意回家,则发一笔路费盘缠,愿意加入川陕军,则送去京兆演武堂接受再教育,这是西军规矩,除非特殊情况由各都统批准外,其他投降将领全部都要进演武学习一年。

    刘琼命令统制张乐率五千人负责训练八千多降军,他和唐骞则率领两万多大军向东北方向一百五十里外的南阳县杀去。

    ........

    数十艘五千石大船已经从黄河孟津抵达了洛阳,工匠们对其中五艘大船连夜进行了改造,每艘大船安装了五部中型投石机和两部猛油火柜,一直忙碌到次日下午,才完成了改造。

    每艘大船由一名指挥使和五十名黑甲士兵以及一百五十名普通士兵组成。

    黑甲士兵就是完颜宗翰的黑甲骑兵的盔甲,陈庆最早遇到的女真游哨骑兵,也是这种盔甲,坚固程度比铁浮屠重甲要稍微略逊一筹,能被床弩射穿,百步内也能被重型神臂弩射穿,但它要比重甲灵活得多,可以奔跑、跳跃,也能操纵投石机,一般的弓弩威胁不了它,至于火药桶爆炸和毒钉飞射,对它更是没有任何伤害。

    黑甲还有另外一个特点就是能在一定程度上防止火油,主要是挂不住油,用毛巾一擦,燃烧的火油立刻被擦得干干净净。

    不过它的弱点也明显,它怕水,一旦落河,除非有人救助,否则必死无疑,这就是每名黑甲士兵要配备一名普通士兵的缘故,他们就是为黑甲士兵服务。

    还有一百名士兵是专职弩手,个个箭法高明,专门负责对付两岸操纵铁链的士兵。

    夜幕降临,两百艘满载士兵的小船跟随着五艘大船由东向西航行,一里外便是洛阳城,大船拉起风帆,夜晚风很大,正值东风,船帆鼓起,加快了船速。

    关键是第一艘大船,第一艘大船上的将领正是攻克孟津关的主将于洪武,他主动请缨,杨再兴便批准他为第一艘大船主将。

    于洪武身穿黑甲,手执一面巨盾站在船头,目光犀利地注视着前方,东面水面上没有垃圾,但同样有两根铁索拦江,在铁索后面不远处就是密布的木桩和浮桥。

    两边城墙上站满了敌军弓弩手和投石机,还有一百部床弩,当数十艘出现在远处河面上时,折可求便知道宋军一定是要从东面进攻了,他也做了充分的准备,准备用两桶武器来对付宋军,火药桶和火油桶。

    大船的速度越来越快,不仅有风帆,还有两边的人力拉拽。

    距离城墙还有一百五十步,折可求大喊道:“火箭射帆!”

    数十支火箭腾空而起,向船帆射来,于洪武喝令道:“撤帆!”

    一名士兵一刀斩断了绳索,船帆轰然落下,火箭没有射中船帆,直接射进火中或者船上。

    “投石机发射火药桶,弓弩手射岸上的纤夫,浮桥投掷火油!”折可求一连下了三条命令。

    数十只投石机发射,一只只嗤嗤燃烧的火药桶向大船飞来,顿时在船上和水中连续爆炸了,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毒钉四溅,浓烟四起,主桅杆被炸成两断,半截桅杆重重落下,把一架投石机砸得粉碎,桅杆轰然坠入水中。

    与此同时,城头上的两千士兵一起放箭,密集的箭矢射向两岸的拉纤士兵,拉纤士兵举盾抵挡,箭矢太密集,不少士兵被射中,惨叫着倒地,前面就是护城河。

    “撤纤!”于洪武大喊一声,钟声响起,拉纤放弃了纤绳,纷纷后撤了。

    距离城墙还有六十余步,大船借助着强大的惯性,向城内冲去。

    河面烈火熊熊,浮桥上敌军倾倒了上百桶火油,使河面变成一片火海,大船直接冲进了火海之中。

    大船上投石机也撤掉防御油布,除了一架被桅杆砸毁,其余四架都完好无损,黑甲士兵操纵着四架投石机开始反击了。

第九百七十二章 破洛(中)

    关键时刻,第一艘大船却猛地一震,只听水中一阵巨响,船只剧烈晃动,竟然停住了。

    “将军,水下有暗桩,船只被卡住了。”

    于洪武神情变得十分严峻,这是他们最担心的一件事,没想到还是发生了,他当即令道:“警告后面船只!”

    一盏大红灯笼挂起,通知后面百步外的船只停止前行,于洪武随即令道:“发射铁火雷!”

    “嘭!嘭!”四架投石机同时发射铁火雷,目标是前方的浮桥,

    “轰隆!轰隆!”

    一连串的爆炸,白花花的水柱飞起一丈高,水花四溅,其中一颗铁火雷击中了目标,一段浮桥被炸得粉碎,周围的木桩也炸断了十几根。

    铁火雷的威力将城头上的折可求惊得目瞪口呆,他意识到形势危急,大喊道:“投掷火油烧船,床弩射击!”

    数十只燃烧着的火油桶向大船飞来,大船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火光中五百支床弩破空而来,数十名士兵被床弩箭射倒,其中有近二十名黑甲士兵被射中。

    “快跳水,铁火雷要爆炸了。”

    一只装了四枚铁火雷的箱子,在烈火中熊熊燃烧,铁火雷的火绳被点燃,闪烁嗤嗤的火光,看不出是全部被点燃,还是一枚被点燃,一旦爆炸,整个船只都会被炸得粉碎,船上可是有两百名士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名黑甲士兵冲上去,抱起铁火雷箱子一跃跳入水中,铁火雷在水下轰然爆炸,激起的狂涛巨浪几乎将船掀翻。

    船身没有被毁,但船只底部却被炸裂一道大口子,河水疯狂涌入。

    船上烈火在焚烧,船舱河水灌入,大船开始下沉,于洪武万般无奈,只得令道:“脱甲弃船!”

    就在这时,城头敌军的第二轮进攻开始,又有三十余桶火油砸中船只,烈火更加猛烈,黑烟弥漫,强大的床弩箭射进了黑烟之中,又有二十余名士兵不幸中箭。

    船上的弩手纷纷跳船向岸上游去,于洪武和二十余名黑甲士兵也脱去了盔甲,跳河逃生。

    整个大船都被烈火吞没,开始迅速沉没,很快,河水淹没了甲板,船只倾翻了。

    于洪武回头看了一眼大船,大船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半截桅杆还露在水面上。

    于洪武长叹一声,奋力向岸上游去.......

    进攻功亏一篑,在岸上观战的将领们都纷纷叹息,但陈庆眼中闪过另外的一丝忧虑,船上有二十枚铁火雷,但前后只有五枚爆炸,还有十五枚沉入了河中,决不能让敌军得到。

    陈庆当即对杨再兴道:“立刻派水鬼下去捞铁火雷,一共十五枚,一枚都不能少!”

    .........

    两更时分,十几艘小船渐渐靠近了船只沉没处,一百多名身穿黑色水靠的水鬼跳入水中,向水底潜去,水鬼们迅速找到了沉没船只,开始在船舱内搜寻起来,不多时,水鬼们从船舱内找到三箱铁火雷,都没有拆盖,每箱四枚,一共十二枚。

    但还有三枚铁火雷怎么也找不到,忽然,他们被城头守军发现了,城头守军大喊大叫,两千多名守军一起向水中放箭,箭矢如雨点般射来,几名水鬼被箭矢射中,不幸阵亡,形势不妙,其余水鬼只得迅速撤离。

    不过还是有几名水鬼留下,他们的任务已经不是搜寻铁火雷,而是探查敌军在水底打桩情况。

    大帐内,于洪武正向陈庆汇报冲击失败的原因。

    “正常情况下,船只可以借助惯性冲进城内,但没想到敌军在水中打了暗装,船只被卡住了,动弹不得,成了城头进攻的活靶子,敌军除了火油、火药,还有就是床弩,阵亡的二十八名黑甲士兵都是被床弩射杀。”

    陈庆点点头又问道:“于统制能确定只有五枚铁火雷爆炸吗?我们反复寻找,只找到十二枚,少了三枚。”

    于洪武低头想了想道:“最后一次爆炸是在水中,我们一名弟兄抱着已经被点燃的铁火雷跳下水,卑职能感觉出来,最后一次爆炸的威力相当大,船只都差点被掀翻,绝不是一个颗铁火雷的威力,应该是好几颗同时爆炸。”

    “这名士兵叫什么名字?”

    “叫做张文,京兆蓝田县人,家中父母尚在!”

    陈庆回头对参军道:“记下来,命令军部找到张文父母,给三倍抚恤,他的父母由县里赡养。”

    “卑职记下来了。”

    这时,旁边火器局首席大匠罗宽对陈庆道:“启禀殿下,我们多次做过试验,如果是在箱子里爆炸,那么放在一起的其他铁火雷都会被炸毁,铁壳很脆、粗糙,容易碎裂,绝不会还保持原样,就算找到也最多是半个铁壳,敌军得到也毫无意义。”

    陈庆点点头,又对众人道:“两次进攻失败,也让我们见识到了敌军的防御,非常严密,根据水鬼摸底得到的情报,水下的暗桩有上千根之多,不仅封住了洛水两端的入口和出口,还封死了护城河的入口,也就是说,从水路进攻已经不现实,所以我决定放弃从水路进攻。”

    “那只能回到最初的想法,用铁犀牛炸毁城门?”杨再兴有些沮丧道。

    陈庆还是摇摇头,“折可求是折家将中的名将,经验丰富老道,从洛水攻城就看出来,他部署的防御滴水不漏,用两根铁链封锁小船,用水下暗桩封锁大船,火油和火药都用得非常娴熟,还有床弩,我几乎可以肯定,他在城内的浮桥上和岸上都部署了大量床弩,就是为了对付我们的狼群战术,所以幸亏我们没有用小船满载士兵强行突破,否则肯定是全军覆灭。”

    说到这里,陈庆注视着杨再兴道:“这样一个对手,你觉得他会犯下错误,给我们的士兵靠近城门或者城墙的机会吗?”

    “我不知道,但应该试一试!”杨再兴沉默片刻小声道。

    刘璀道:“殿下的意思是说,我们要摒弃取巧的想法,准备打一场硬仗?”

    陈庆瞥了杨再兴一眼,便对刘璀和众人道:“我们也有优势,那就是重型投石机和千步炮,我现在才发现,其实它们才是攻打洛阳的主力,现在大家回去休息,下面该是工匠们忙碌了。”

    众人起身散去,杨再兴站起身,低声对陈庆道:“殿下,卑职实在不甘心,想再试一试。”

    陈庆淡淡道:“你可以试探,但最好不要用铁火雷,不能让铁火雷落在对方手中。”

    杨再兴果断承诺道:“请殿下放心,卑职绝不会让铁火雷落在对方手中,若失手落于贼军,卑职愿以军法从事!”

    陈庆很了解杨再兴的倔强,不让他亲历失败,他绝不会甘心,便点点头答应了,“可以!你写一封军令状,我准你尝试。”

    .........

    就在陈庆在中军大帐和众将商议对策的同时,洛阳城的主帅军衙内,折可求也在和十几名将领商议防御对策。

    折可求对众人道:“我接到完颜昌的来信,要求我们注意敌军的铁火雷,威力很大,一枚铁火雷就将大同城门摧毁,本来我还不相信,但今天我亲眼目睹,我才知道这玩意确实很厉害,如果我们防不住它,洛阳城必然失守。”

    “大帅认为宋军还会从洛水进攻吗?”一名大将问道。

    折可求摇摇头,“坦率说,我不知道,如果我是陈庆,我会肯定会放弃洛水,他应该很清楚,洛水没有机会了,无论大船、小船还是泅水,都不可能从洛水突破,那他们只能转而攻城。”

    说到这,折可求厉声对众人道:“陈庆军队最善于夜间偷袭,我制定的夜间防御十四条规定,必须给我严格贯彻,谁敢不执行,或者敷衍我,我必以军法论斩!”

    众人齐声行礼道:“遵令!”

第九百七十三章 破洛(下)

    杨再兴一夜没有睡好觉,在他十几年的军旅生涯中,压力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大,他反复考虑各种细节,各种可能性,各种应对措施,直到天蒙蒙亮,他才迷迷糊糊睡去。

    次日,杨再兴又和副将李慕清商议行动细节,李慕清并不是很赞成这次行动,但他见杨再兴已经全身心投入,便不再反对,也开始全力配合杨再兴的计划。

    夜幕再次降临,夜间多云,一轮弯月穿行在云层中,大地时明时暗。

    三万宋军埋伏在两里外,杨再兴亲自率领一千突击军匍匐上前,距离城门约五百步,不能再向前了,一千士兵都伏在地上,可以看见城头上的守军在来回巡逻。

    杨再兴担心的是马面墙,在马面墙上能看见城墙下的情形,虽然并不是每座城池都有马面墙,但像西京洛阳这样地位的大城,马面墙不可能不存在。

    不过马面墙上没有看见巡哨士兵,这让杨再兴稍稍定下心,他回头一挥手,二十名士兵抬着一只装有铁犀牛的大箱子猫腰奔跑,还是由于洪武亲自带兵。

    二十人兵分两路,一前一后,前面五人抬着铁火雷,后面十五人是接应,一旦失手就迅速撤离,杨再兴率领的一千人是第二波接应。

    接应是杨再兴计划中的关键,只要接应及时,接应充分,就算被敌军发现,也能将铁火雷抢回来,不会落入敌手。

    “等等!”于洪武叫住了五名手下,他把铁火雷上的防水木盖子用力拧了下来,露出火绳和火雷口子。

    “如果情况危急,立刻点火,不用管在哪里!”

    “遵令!”

    五名士兵答应一声,抬着木箱子向百步外护城河奔去,这是月亮被云朵遮蔽,天空暗了下来,他们加快速度奔跑,渐渐地靠近了护城河,洛阳城的护城河很宽很深,足有十几丈宽,一名士兵轻轻滑下水,试探护城河的情况,片刻游了回来,没有问题,其他人提过箱子,小心翼翼准备放入水中。

    杨再兴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就在这时,马面墙上火光一闪。

    “不好!”

    杨再兴立刻意识到,坏事了,马面墙上有人监视。

    只见城头上忽地站起数百名士兵,一起张弓向几名士兵射去,几百支弩箭同时射下,五名士兵躲闪不及,瞬间被射成了刺猬,当场惨死,箱子落地,里面大冬瓜一样的铁犀牛翻滚出来,直接滚入了护城河中。

    于洪武看得肝胆俱裂,他跳起身,不顾一切的向护城河冲去,却被几名手下扑倒在地上,数十支箭矢从他们头顶上射过,一名士兵闷叫一声,他的腿部被一箭射中。

    杨再兴的心跟随铁火雷一起沉入冰窟之中,他站起身喝令道:“跟我冲上去!”

    一千士兵跟随着杨再兴向护城河冲去,城头上数千士兵手执强弩严阵以待,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了‘当!当!当!当!’的鸣金收兵声。

    杨再兴收住脚步,望着护城河怅然若失,长叹一声,“撤退!”

    全军迅速撤退,城头上,数十名士兵攀着软梯下城,不多时,便将护城河中的大冬瓜捞了出来,放进篮子内吊上了城头。

    与此同时,杨再兴在中军大帐前跪下请罪,很快,有亲兵出来宣读了雍王令,杨再兴从上军都统制降一级为都统制,免去其东征主将之职,改由刘璀出任。

    杨再兴失声痛哭,他不是心疼降级,而是他失去了成为东征主将的机会,亲兵们把他劝走了。

    陈庆随即在中军大帐召集所有统制以上将领训话。

    大帐内灯火通明,数十名将领聚集一堂,陈庆对众人厉声道:“大家都看到了,到今天晚上,杨再兴将军已经三战三败,是我们对手太厉害了吗?折可求是不错,经验丰富,头脑清醒,但他距离‘厉害’二字还差得远,他如果厉害,早就该把新安县重建成坚城,他如果厉害,我们就不可能从孟津关杀过来,更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夺取虎牢关,我们三战三败,败在哪里?败在我们这里!”

    陈庆一指自己头脑,“我们败给了自己,我们轻敌了,杨再兴将军就是典型,第二次失败时,我就说了,折可求思路慎密,经验丰富,防御滴水不漏,不可能再出奇兵夺城,说得这么明白了,杨将军就是不相信,还是要坚持试一试?现在结果呢?五名弟兄被射杀,威力最大的铁火雷落入敌军手中,他们仿造出来怎么办?这是多么严重的事件。

    根子出在哪里?为什么杨将军不甘心,一定要试一试?根子就出在‘轻敌’二字,他从骨子里瞧不起敌军,我们之前太顺利了,做什么都能成功,敌军就像蠢货一样,金兵不堪一击,所以我们偷袭一定会成功。

    所以我没有阻止他,让他去尝试,现在知道厉害了,终于知道自己轻敌了,丢失了铁火雷,就必须承担责任,降级免职还是最轻的惩罚,若还有下次,那就按军规当斩!”

    陈庆又扫了一眼众人,缓缓道:“我召集各位不是为了声讨杨再兴,而是想通过他的教训来告诉各位,从今天开始,谁也不准再轻敌,如果谁再因为轻敌而兵败,一律降级免职,重打一百军棍,所有人听见没有!”

    众人一起躬身行礼,“谨遵雍王之令!”

    陈庆又道:“我再宣布一条规定,不到再轻易使用铁火雷,如果要用铁火雷,必须要得到我的同意。”

    “遵令!”

    “都回去吧!刘璀和李慕请留下。”

    众人都各自散去,这时,李慕清把于洪武带了上来,李慕清道:“殿下,于洪武将军要给殿下看一样东西。”

    “看什么?”陈庆目光转向于洪武。

    于洪武摊开手掌,手掌上是一个茶杯模样的木壳盖。

    陈庆一眼认出,这时铁火雷口子上的木壳,用枣木制成,坚硬结实,平时镶嵌在火绳口上,底部打上蜡,防水效果非常好,使用时,必须先用铁锤敲掉它。

    “这是....那颗铁犀牛上的壳盖?你把它拧下来了!”

    于洪武点点头,“拧下盖子需要力量,卑职担心情况危急时,他们来不及拧开,所以提前帮他们拧开了。”

    陈庆大喜过望,敌军就算捞起铁火雷,里面也是灌满了水,火药和火绳都没有用了,只剩下一个外壳,就算他们仿造出外壳也没有用,他们造不出火药。

    陈庆长长松了口气,他现在担心的是,对方发现仿造不出,会想办法把外壳送走。

    陈庆当机立断,派出了两千名斥候,将洛阳城外出之道全部封锁,任何人都不允许离开洛阳城。

第九百七十四章 内探

    帅府大堂上,折可求上下打量这颗体型硕大的铁火雷,啧啧称赞,他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对宋朝的各种火器都十分熟悉,他很清楚铁火雷意味着什么?

    如果自己能仿制成功,洛阳无恙了,这时,一名中年男子匆匆走来,此人叫王赋远,是洛阳军器监的火器总管,洛阳的双层火药桶就是他率领一帮火器匠捣鼓出来的,效果比汴梁造的火药桶更好一些,主要表现在威力大,毒钉迸射更远,这和他们制造木桶选用的材料有关系,他们用的是榉木、白蜡木或者枣木。

    “卑职参见大帅!”

    “王管事,你来看看这个!”

    折可求指着桌子上铁火雷笑道:“你猜这是什么?”

    王赋远看了一圈,吃惊道:“这不会就是昨天大帅说到的铁火雷吧!”

    “正是此物!”

    王赋远顿时又惊又喜,上前激动抱住它,铁火雷是所有火器匠的圣物,是他们的终极梦想,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造出来?

    “大帅怎么搞到它的?”

    折可求得意地捋须道:“他们想夜炸城门,结果被我伏击,这颗铁火雷滚入护城河中,被我捞了起来。”

    王赋远听说落入过护城河,心中一惊,连忙上前细看,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折可求见他脸色不对,急忙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王赋远苦笑一声道:“火器最怕水,铁火雷也不例外!”

    他指着火绳周围一圈圆形的凹槽道:“这个理应卡住一个木壳之类的东西,卡得很紧,周围再封一圈蜡,那么掉进河里也不怕,现在防水壳没有了,火绳变成了纸浆,我没有猜错的话,铁火雷灌满了水,火药也溶解了。”

    “那能仿制出来吗?”折可求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王赋远摇摇头,“我不知道,得把它锯开,我要看看里面的情况。”

    折可求纷纷左右,“立刻把它锯开!”

    他也要亲眼看一看里面的情况,这就像开盲盒一样,每个在场的将领都想看,谁也不愿走开。

    两名亲兵找来一副精钢大锯,奋力锯了起来,只见簌簌的铁渣掉落。

    一名将领捂嘴小声嘲笑道:“连乡下铁匠打的锄头都比它强十倍,西军还真是先进啊!”

    王赋远猛地一拍额头,他明白了,铁火雷必须用最劣质的粗铁制造,火药才炸得开,要是用精铁,怎么可能炸得开?

    “王总管,怎么了?”折可求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

    王赋远忍住了发现,随口笑道:“没什么,卑职估计这是他们最大的铁火雷!”

    折可求笑道:“那肯定的,这玩意重一百多斤,炸城门当然要用最大的。”

    这时锯到一半了,里面的水开始从缝隙里咕嘟咕嘟冒出,全是黄浑的泥浆水,淌满了一桌子。

    王赋远心中一叹,完了,火药全部溶水里了,不知道对方的火药配方,仿制个屁啊!

    铁火雷被拦腰锯成两段,周围将领一片叹息一声,里面就只剩下半坛浑水,火药只剩下一些没有溶解的渣子。

    折可求也知道很难仿造出来,他干笑一声,对王赋远道:“王总管,尽一尽力吧!”

    王赋远苦笑一声,“卑职试一下吧!用我们现在的火药来试试看。”

    王赋远带着两名手下,把两半铁罐子抱回了火器营。

    .........

    战争开始后,洛阳城夜间进行宵禁,不准百姓出门,但白天可以出门,可就算允许出门,大街上依旧冷冷清清,看不见一个行人,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实在想买点东西,就得用力敲开店铺,进店里交易。

    在洛阳城南的济仁坊内有一条巷子叫做学士巷,里面住的人不多,只有四五户,最尽头是一座颇大的院子,上午时分,一名身穿青衫的男子匆匆走来,有节奏的连续拍了三下门环,门开了一条缝,他闪身进去。

    这名青衫男子正是洛阳情报头子张璐,这座占地三亩半的院子是他们的藏身之地,被他们花五百贯钱买下,二十几名情报人员都住在这里。

    之所以选这里,主要是这一带地形十分复杂,都是蜘蛛网一般的小巷,被发现后很容易脱身。

    不过现在折可求并没有再盘查宋军情报探子,原因是何掌柜布下的租车假象,使折可求以为宋军情报探子已经不在洛阳城内。

    张璐来到后台,让人把余守忠找来。

    不多时,余守忠快步走来,走上堂问道:“有什么重要情况吗?”

    张璐点点头,示意余守忠坐下,他缓缓道:“刚才我去找何掌柜打听情况,他告诉我一件事,他的内弟昨晚和几个朋友喝酒,其中有一人说,签军搞到了一枚宋军的铁火雷,有一百多斤重,我想会不会是铁犀牛?”

    余守忠也吃了一惊,铁火雷是西军最高机密,被签军得到一枚还了得,如果仿造出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他在大同城亲眼看见过宋军用铁火雷炸城,整座城门楼都坍塌了。”

    余守忠急道:“这颗铁火雷不能落在敌军手中,我们得毁掉它!”

    张璐沉吟一下道:“我其实是在考虑两件事,一是毁掉铁火雷,二是干掉他们的鸽信,防止他把铁火雷的制作机密传出去,这件事都不好办啊!”

    余守忠想了想道:“看似很难,其实也不是办不到。”

    “怎么说?”

    “信鸽和信鹰都在鹰塔上,夜里摸上鹰塔,把信鹰和信鸽全部干掉就是了。”

    “有这么好干吗?”张璐笑道。

    “鹰塔在定禅寺内,让一个兄弟假扮成和尚混进去,摸清情况,然后里应外合,应该不难,我觉得关键是眼前的局面太复杂,折可求还想不到鹰塔这一块,他可能更关心粮草仓库的安全。”

    张璐欣然道:“你说得有道理,咱们就兵分两路,我来想办法摧毁铁火雷,你来对付鹰塔。”

    “指挥使打算怎么摧毁铁火雷?”

    张璐微微笑道:“羊毛出在羊身上,情报从谁哪里传出来,我就找谁?”

    “你是说,那个一起喝酒的朋友?”

    张璐点点头,“只能是这个人!”

    .........

    在何掌柜的协助下,张璐很快就查到了那名泄密者,是一名军器监的工匠,他亲眼见到了被切成两半的铁火雷壳子,只剩下壳子,没有火药,据说是进了水,火药都泡成汤了。

    傍晚时分,何掌柜从外面匆匆回来,将一张纸条递给张璐,笑道:“二十贯钱买一个地址,这可能是最贵的地址了。”

    张璐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军器监火器总管王赋远,家的住址,正平坊白茶巷到底。’

    何掌柜笑道:“还送了一些免费的消息,王赋远一家五口人,老母亲、夫妻二人,以及两个儿子,长子十四岁,次子十一岁,目前都在读书。”

    何掌柜停一下又道:“还有,这个王赋远的父亲,是东京汴梁军器监最有名的铸剑匠王岩,他铸的剑都被皇宫和皇亲国戚收藏。”

    “父亲铸剑,儿子却造火器,这个传承有意思?”

    “不!不!王赋远可是洛阳军器监的头号刀剑匠,折可求提拔他当了火器总管,他手下有一百多人。”

    张璐点点头,“我知道了,今晚我就去拜访他!”

第九百七十五章 威压

    入夜,王赋远精疲力尽回到家中,妻子贾氏连忙扶住他,“怎么累成这样?”

    “上面压下来一个大担子,忙了一天一夜。”

    “事情做完了吗?”

    王赋远苦笑一声,“谈何容易,实在累得不行,才回家休息一下。”

    “那赶紧去书房休息,我给你煎茶!”

    贾氏回头喊了一声,“二郎,扶你爹爹去书房休息。”

    “哎!”

    一个少年答应一声,连忙上前扶住父亲,“爹爹,你慢走!”

    王赋远怜爱地拍拍小儿子的头,“去给爹爹开门点灯,爹爹自己能走。”

    少年跑到前面去给父亲开门了。

    “官人,今天傍晚有人来拜访你,说是你的同乡。”贾氏从厨房探头笑道。

    “我的同乡?”

    王赋远愣了一下,他是汴梁人,汴梁人在洛阳实在太多,满街都是同乡。

    “叫什么名字?”

    “没说,只是送来一些汴梁土产,我说你太忙,晚上不一定回来,他说改天再来拜访。”

    王赋远点点头,满腹疑惑地去书房了。

    就在王赋远回家的同一时刻,在王家外面监视的人立刻跑去通知张璐。

    不久,张璐带着几名手下赶来了,张璐的母亲是汴梁人,也算得上是半个同乡。

    张璐敲了敲门,门吱嘎一声开了,贾氏愣住了,自己丈夫刚回来,他就来了,这么巧啊!

    “嫂子,大哥回来了吧!”

    贾氏犹豫一下道:“他刚回来,只是他一夜未睡,刚刚休息,要不.....你们明天再来吧!”

    “我们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关系到你们身家性命,你还是把他叫起来吧!”

    张璐的手下强行推开了门,众人直接进了院子,贾氏恼火道:“你们怎么.....太无礼了!”

    “娘子,怎么了?”王赋远听到喧哗声,走出来问道。

    张璐看了他一眼笑问道:“你就是军器监的王总管?”“我是王赋远,你是哪位?”

    “在下姓张,做废铁生意的,就是为了你刚得到的那两个铁壳子而来。”

    王赋远脸色一变,冷冷道:“我没有什么铁壳子,你请吧!我家不欢迎你。”

    张璐笑了笑,语气也变冷了,“其实你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为何而来,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你就不想想两个儿子的命运吗?”

    王赋远呆了片刻,口气开始变软,“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里不是说话之地,还是去里间吧!”

    “去我书房谈吧!”

    张璐吩咐手下一声,便跟着王赋远来到书房。

    只见书房墙上挂满了宝剑,足足有二三十把,张璐拾起桌上一口剑,抽出一截,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锋利异常。

    “好剑!”

    “那是我父亲最后铸造的一把剑,传给子孙,有人曾出五千贯钱求购,我也没有答应。”

    张璐放下剑问道:“铁壳仿造出来了吗?”

    王赋远注视他片刻道:“你们是西军的探子?”

    “一点没错,在下张璐,西军在洛阳的情报总管,我不想为难你,但事关重大,还是请你如实回答!”

    “铁壳材质虽然粗陋,但厚薄不一,还有里面导管的复杂构造,真不知模子是怎么做出来的?我们研究了一天一夜,都想不到任何办法。”

    张璐稍稍松口气又道:“西军几百名顶级工匠研制了六年时间才造成铁火雷,你们就算破解了铁壳工艺,也破解不了火药的配方。“

    王赋远冷笑一声道:“既然知道我仿造不出来,你们又紧张什么?”

    张璐摇了摇头,“我只是说你暂时研制不出来,不代表一直研究不出来,据我们所知,金国也在研究铁火雷,研究了很多年,很可能你手中的铁壳子送去,他们就研究出来了,你觉得没有这个可能吗?”

    王赋远沉默片刻道:“确实很可能,它的外壳就让我们恍然大悟,我们立刻明白了制造铁火雷的一个关键点,那就是铁质要很差,如果金国那边能想到这一点,很有可能会研制出来。”

    “所以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你是汉人,如果我们驱逐女真人的大业最后毁在你的手中,你想过自己和子孙要承担的唾骂吗?”

    王赋远叹息一声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当时我发现了外壳的秘密,折可求问我发现了什么,我没敢告诉他,事关重大,我也害怕,万一女真人因我而掌握了铁火雷,我真的要成民族罪人了。”

    说到这,王赋远又对张璐道:“我也不瞒你,这种铁壳我其实也能造出来,我做了三十年刀匠,我父亲传给我很多铸造秘诀,我第一眼看到这个壳子,我就知道该怎么锻造它,但我也不敢说,和工匠们一起束手无策。”

    张璐的语气也变得柔和下来,他又问道:“目前有多少工匠见过这只铁壳?”

    这个问题很重要,无论是折可求还是其他将领,他们都看不懂这个铁壳有什么特殊之处,但工匠却懂,一看就能明白铁火雷的关键在哪里?

    王赋远想了想道:“连同我一共五个人见过它,我成立了一个小组,这五人都是我的徒弟,我让他们管住嘴,出去乱说要掉脑袋的。”

    “孟小东是其中之一吗?”

    王赋远的脸色刷的变了,这个孟小东确实是其中之一,是他最不省心的徒弟,好吃懒做,整天喜欢和一群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喝酒。

    “难道他是你们的人?”

    张璐摇摇头,“他和别人喝酒,泄露了你们得到铁火雷的事情,我们就是从他那里花钱买到了你的情报。”

    “砰!”一拳砸在桌子上,王赋远狠得咬牙切齿道:“亏我对他那么好,他居然出卖我!”

    “除了孟小东,还有谁会出卖消息?”

    “应该没有了,干我们这一行,嘴严最重要,孟小东本来也不错,但他有个毛病,喜欢喝酒,我早就说过他,迟早会栽在这个酒上。”

    张璐点点头,又问道:“如果折求可来逼你呢?”

    “我可以仿制一个外表完全一样的铁壳,但铁质会很高,我会把真的铁壳交给你们,然后我在火药上做文章,就说火药配方需要时间,我会尽量拖时间,实在不行,就说火药配不出来。”

    这个办法不错,把真的铁壳换出来,只要能瞒过折可求,这个危机就能解除了。

    “如果王总管能把真的铁壳给我,我会向雍王禀报你的功劳,至于那个孟小东,你尽管放心,我们绝不会给他告发你的机会!”

    ..........

    张璐告辞走了,王赋远呆坐在书房里,对方的最后一句他听懂了,恐怕孟小东凶多吉少,但如果不杀他,自己和家人的性命都会丧送在他手上,孟小冬已经出卖自己一次,他一定还会向折可求出卖自己第二次。

    这时,妻子贾氏进来道:“官人,他们是谁?”

    王赋远叹口气道:“他们确实是来挽救我们的,如果他们不来,一旦城破,不仅我小命难保,我的两个儿子也会一辈子抬不起头。”

    ........

    从王赋远家里出来,张璐对几名手下道:“把那个孟小东干掉,最好让他失足落河溺死。”

    停一下,张璐又补充道:“再给他家人两百两银子,让他们给我闭嘴,告诉他妻子,若她不肯闭嘴,当心她儿子的性命不保!”

第九百七十六章 疑阵

    定禅寺靠近帅府不远,它在洛阳众多寺院中只能算中等,但它也有个洛阳城之最,那就是它有洛阳最高的塔楼,一座高达五丈的木制楼阁,叫做楞伽塔,元丰年间修建,已有近五十年的历史。

    不过这座塔楼已被征为军用,成为军方的鹰塔,鹰塔一般都使用城内最高建筑,用来接收发送鹰信。

    但洛阳没有鹰,只有十几只信鸽,和汴梁保持联系。

    三更不到,余守忠带着几名手下攀进了定禅寺的围墙,一个黑影迎了上来。

    “怎么样?”余守忠急问道。

    “都搞定了,我在酒水里下了药,都在睡熟中。

    黑影是余守忠的手下,叫李慧明,装扮成一个头陀,买一套二手度牒,起个法号智光,昨天上午花十贯钱在定禅寺挂了单,又花几贯钱接下了给楞伽塔守军做饭的差事。

    “他们没有怀疑你?”

    李慧明冷笑一声道:“定禅寺的和尚都穷疯了,只要给的钱到位,方丈都能让你当!”

    “带我们去塔楼!”

    李慧明带着余守忠向塔楼奔去,很快来到楞伽塔院,是一座很大的院子,有几间平房,是仓库、马房和厨房,李慧明就住在这里,专门给十几名士兵做饭。

    余守忠忽然想起一事,又问道:“我让你问鸽奴的事情,你问了吗?”

    李慧明连忙道:“我下午特地问过了,信鸽都在这里,一共十四只,他们已经有五六天没有向汴梁发信,也没有收到鸽信,据说完颜兀术不在汴梁。”

    李慧明带着众人轻手轻脚上了塔楼,二楼鼾声如雷,十几名士兵都住在这里,晚上喝了李慧明替他们搞来的酒,毒是没有,但能让人沉睡次日中午。

    片刻,他们来到五楼,李慧明指了指一扇门,小声道:“两名鸽奴就住在里面!”

    余守忠见门上有门锁,便给手下使个眼色,手下会意,取出一把事先准备好的佛门金刚锁,将房门反锁起来。

    鸽笼就在顶部阁楼,能听见鸽子咕咕地叫,两名手下飞奔上去,不多时便听见‘扑腾!扑腾!’的声音,很快就安静下来。

    两名手下奔了下来,手中拎了一串鸽子尸体,点点头道:“都干掉了!”

    “我们走!”

    余守忠一挥手,带着三名手下先一步离开了定禅寺。

    李慧明把鸽子尸体稍微拔毛处理了一番,也随之逃离了定禅寺。

    .......

    次日一早,有人在漕河中发现一具尸体,立刻报了官,知县周煌带着一群衙役过来查看,尸体捞起来,很快有人认出死者,叫做孟小东,是一名工匠,家就住在附近,此人嗜酒如命,有钱就去喝酒,估计是昨晚喝醉酒回来失足落水。

    周煌随即让仵作验了尸,身上没有发现任何伤痕,也没有遭遇打击勒喉的迹象,死者面部青紫、肿胀、双眼充血,肚子里灌满了水,这些身体迹象证明是溺水而死。

    不多时,衙役把死者妻儿找来,出人意料,妻儿很冷淡,没有失声痛哭,似乎对孟小东的死毫不关心,也不想申诉报案,旁边有人告诉知县,这个孟小东喝醉了就回家打人,妻儿经常被他殴打虐待。

    既然家人不愿申诉报案,知县周煌也不想多事,随即认定孟小东是意外失足溺亡,让家人替他收尸,他带着衙役走了。

    孟小东的妻子给了仵作十几贯钱,请他给孟小冬买一口薄皮棺材,送去西城角的乱坟岗葬了。

    倒是他儿子在知县走了后,才跪在父亲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孟小东妻儿表示失常当然有原因,昨晚半夜,几名凶神恶煞的大汉来家中把孟小东抓走,同时狠狠威胁他们母子一番,最后却给了两百两银子封口费。

    孟小东妻儿拿了银子,生活有了着落,尽管明知孟小东是被害死,也不敢再多事了。

    知县周煌刚回到县衙,折可求却派人来了,令他在全城发告示,通缉一名带发修行的头陀,法号智光,提供有效线索者奖赏百贯,协助官府抓到头陀者,奖赏一千贯。

    周煌想去帅府问问情况,亲兵苦笑一声,劝他道:“大帅正在大发雷霆,火气很大,赶紧发告示吧!不要再去多事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信鸽全部死了,被人放在锅里煮熟,毛都没有拔干净,就是这个叫做智光的头陀干的,他负责给看守士兵做饭,现在人已经跑了。”

    周煌惊讶道:“莫非他不知道那是信鸽,以为是杀来做饭的菜鸽?”

    “卑职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现在大帅暴跳如雷,要严惩定禅寺的和尚,县君赶紧发告示吧!大帅又要发怒了。”

    “我这就安排!”

    周煌连忙安排手下发布通缉告示,他已经把孟小东之死抛之脑后。

    ........

    定禅寺内,包括方丈在内的数十名和尚被士兵按倒在地上挥棍重打,十几名看守士兵和两名鸽奴也被按倒重打,每人重打一百棍,就算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折可求铁青着脸站在鸽笼前,望着笼子里血迹斑斑,他回头问录事参军杨定辉道:“参军认为这会是宋军探子所为吗?”

    杨定辉并不算幕僚谋士,只是负责替折可求处理文书的录事参军,鸽信情报正他的管辖范围。

    杨定辉半晌道:“卑职想不通对方来破坏鸽信做什么,如果是宋军探子,那他们更应该去破坏粮草仓库,没有了粮草,我们城池就守不住了,这才是关键。

    而且十几个士兵和两个鸽奴,一个人都没有杀,这不符合宋军探子做事的风格,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个头陀还居然把鸽子拔毛炖了,这更像是泄愤,所以卑职个人判断,泄愤报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那他的动机是什么?”

    杨定辉叹口气,“大帅,这里是佛寺,楞伽塔是存放佛经的地方,却被我们用作鸽信塔,一群士兵在这里天天吃肉喝酒玩女人,玷污佛门,一群鸽子把塔上弄得污秽不堪,这些和尚岂能不恼火,定禅寺的和尚是软骨头,不代表别的寺院能忍。”

    旁边,另一名参军事梁清也道:“杨参军说得有点道理,两个鸽奴的门被人反锁,用的是佛门金刚锁,若是宋军探子,一刀一个砍了,哪有那么啰嗦?

    而且就像杨参军说的,他们在暴露之前,应该先对粮仓下手,不应该先对鸽信下手,卑职也认为是僧人泄愤。”

    折可求心中着实有点失望,这两人毕竟是书生,看问题太简单了,居然说是僧人泄愤,这怎么可能是僧人泄愤,分明就是宋军探子所为,切断了自己的对外联系,故意做点伪装,就把两人骗过了。

    不过失望归失望,折可求还是给了二人一点面子,没有直接戳穿他们的无知,他随即令道:“传我的命令,粮仓加强双倍防御,任何靠近粮仓五十步内之人,一律格杀勿论!”

    两名参军对望一眼,原来大帅并不相信自己的解释,杨定辉干笑两声道:“大帅安排得很及时,不管是不是宋军探子所为,我们必须要加强粮仓防卫,不给对方任何机会。”

    折可求淡淡笑道:“我正是此意!”

第九百七十七章 开导

    后堂上,张璐负手来回踱步,城内发生的这些情况,他要及时告诉雍王殿下,否则雍王会做出不利的决策,比如仓促攻城等等,当然,他也有办法把情报送出去,只是他要考虑周全,不能让折可求有所怀疑。

    这时,余守忠匆匆回来了,张璐连忙问道:“谈得如何?”

    “我都给他交代好了,他会安排好,让折可求以为是逃兵。”

    “他怎么安排?”

    “他下午会去找都头要钱,不出例外,肯定会被打一顿,然后他会留下几个字,把仇恨指向上司。”

    两人说的是混入敌军中的手下穆春发,穆春发是洛阳本地人,孤儿出身,半年前折可求招募士兵,他和几名同伴趁机混进了军队,穆春发当然也遭遇了很多令人愤怒的事情,比如克扣军俸,他已经连续三个月没有拿到俸禄,被他的上司扣住不发,他因为拿不出孝敬钱,还被上司痛打过。

    这些都是情报,穆春发的亲身经历就代表了城内守军的真实状态,士气并不是那么高昂,军心并不是那么稳定,遭遇败绩很容易会军心奔溃,杨再兴才因此对新安县的一万军队采取了攻心之战,获得了大胜。

    现在,穆春发就成了张璐派出去报信的最好人选。

    入夜,一支数十人的士兵在城头上列队巡逻,忽然,从队伍中奔出一名士兵,一跃跳上城头,大喊一声,“王都头欺辱我,老子不干了!”

    喊完,奋力一跃跳进了护城河中,士兵们纷纷上前查探,只见士兵已经游上了对岸,十几名哨兵举弩射去,这名士兵却非常灵活,用‘之’字路线奔跑,躲过了弩箭的射击,逃进了夜色之中。

    众士兵面面相觑,穆春发居然当逃兵了,众人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起望向都头王顺,王顺脸色大变,心中追悔莫及,中午真不该揍穆春发,他知道自己要倒大霉了,大帅一定会追查逃兵原因。

    .........

    这两天没有进行攻城作战,宋军也全力备战,主要是工匠在装配重型投石机和千步炮,它们都是以零件方式从京兆运来,然后在大营装配,重型投石机稍微容易一点,比较难装配的是千步炮。

    千步炮顾名思义就是能投掷一千步,用五十斤的重物,是可以投掷到一千步,但如果投掷百斤重量,那就只有六七百步,但这个距离也很厉害了,是重型投石机的一倍多。

    夜里,陈庆在刘璀和军器署副署令赵文信的陪同下巡视装配工场,装配工场位于西南角,占地约三百亩,这里全称叫做军器署工场,不光是装配投石机,还要修复、打造兵器,制作盾牌等等,有上千名工匠在这里忙碌。

    “现在重型投石机装配了多少?”陈庆问道。

    赵文信连忙道:“回禀殿下,到一个时辰前为止,装配好了二十一架,到明天天亮前,准备装配到三十架。”

    “千步炮呢?”

    “千步炮装配好了五架!”

    陈庆点点头,“五架足够了,把千步炮的所有工匠集中起来装配重型投石机和挡板,争取在明天中午前装配好四十步。”

    “应该可以,卑职这就去安排!”赵文信匆匆去了。

    刘璀对陈庆道:“卑职刚才去看过杨再兴,病得还是挺重,当年在西夏的箭伤又反复了,但卑职觉得他更多是心病,殿下去开导他一下吧!”

    “他就想不通吗?”陈庆淡淡问道。

    刘璀苦笑一声道:“殿下知道他也是个认死理的人,你让他自己想通,怎么可能。”

    陈庆点点头,“他就在隔壁吧!我现在去看看他。”

    .........

    军器署工场的隔壁就是医护营,受伤将士都在这里治疗康复。

    杨再兴也躺在这里,他被降级罢职的当天晚上就病倒了,当初在西夏中的箭疮再次迸发,流血严重,被紧急送来救治。

    陈庆走进大帐,见杨再兴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紧闭着双眼。

    “杨将军睡着了吗?”陈庆问旁边的医护女兵。

    大营内有三百名医护女兵,受过专门培训,专门照顾伤兵,效果非常好,士兵们康复得都很快,刚开始还有不少将领质疑,但现在已经没有人质疑了,都认可了她们。

    “杨将军刚喝了药,可能是睡着了。”

    这时,杨再兴慢慢睁开眼睛,发现是陈庆,他呻吟一声,挣扎着要起身,陈庆连忙按住他肩头,“你的箭伤迸发了,千万不能动!”

    “哎!下雨天就很隐隐作痛,我就知道很难痊愈,没想到又迸发了。”

    陈庆微微笑道:“很正常,当年我在麟游县被完颜活女射中腿部,现在到了冬天还是疼痛,需要用热水敷,估计也会伴我一生了。”

    “卑职轻敌,导致.....”

    陈庆摆摆手笑道:“我来是开导你,不是来指责你,你不用耿耿于怀!”

    女医护搬来自己坐的凳子,让陈庆坐下,陈庆坐下,笑着向她点点头,又对杨再兴道:“你可能想不通,一枚铁火雷而已,我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会不会是借题发挥?”

    杨再兴吓一跳,连忙摇头,“卑职不敢有这个想法。”

    陈庆向女医护摆摆手,示意她先退下,女医护俏脸一红,连忙退了下去。

    陈庆见杨再兴的目光跟着年轻的女医护,便笑道:“等战争结束,我来做主,你纳她为妾吧!”

    杨再兴并非好色之人,这个女医护不计男女之嫌,尽心尽力服侍他,着实让他感动,他也由此喜欢上了这个女医护。

    杨再兴点点头,接受了陈庆的安排。

    陈庆又对他道:“你可能不知道,如果完颜昌得到铁火雷壳子,吕纬就会有性命之忧,我布下的战略骗局就会失败。”

    “为什么?”杨再兴不解问道。

    陈庆便把吕纬卖假铁火雷给金国探子之事简单说了一遍,又道:“现在金国火器匠围绕假火雷拼命研究,他们已经走上歧途,最少五年之内也造不出铁火雷。”

    “可是....我们发射铁火雷炸城,总会有没有爆炸的哑雷吧!被对方得到,不是一样吗?”

    陈庆点点头,“所以我已经下令,没有我的命令,任何军队不得使用铁火雷,我要把铁火雷全部收回来,以后小型的铁火雷就不会使用了,只用铁犀牛,而且只能在关键时刻使用,比如险要的关隘等等,普通攻城就不允许再用。”

    “这是不是太苛刻了?”杨再兴小声道。

    陈庆知道,杨再兴的病根就在这里,他只是把铁火雷视为一种战术武器,却没有把它视为改变国运的战略武器。

    “我来问你,如果金兵造出了铁火雷,会是什么后果?”

    “他们也能轻而易举的攻城掠寨,我们所有的防御都会失效。”

    陈庆摇摇头,“他们会首先征服草原游牧民族,兵力会扩充三倍,会变成四五十万大军南下攻打我们,什么大同城、太原城,什么灵州、夏州,所有的坚城在大型铁火雷面前都不堪一击,所有的险关要隘都会成为虚设,他们的骑兵将横扫关中,我们极有可能会败退回四川路,然后他们继续灭了宋朝,最后把我们包围在四川盆地内。”

    杨再兴变得惨白,呆呆地望着陈庆,陈庆叹口气,“你觉得我是危言耸听吗?其实你想一想,铁火雷这种东西在我们手中使用,和在游牧民族手中使用,效果大不一样,在游牧民族手中使用,战争威力会放大十倍,他们最大的攻城短板就没有了,他们强大的骑兵和强大的火器配合起来,就像狼群长了翅膀,足以横扫一切,所以我常常在想,我应该彻底销毁铁火雷,让它不复存在,就没有这种担忧了。”

    杨再兴轻轻点头,“卑职真的懂了。”

    陈庆拍了拍他肩膀,“好好休息吧!我会给你机会,让你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陈庆走出营帐,对女医护笑了笑,示意她进去照顾,这时,一名亲兵上前禀报,“启禀殿下,城内斥候派人来送信了。”

第九百七十八章 火攻

    来送信的士兵正是穆春发,他详详细细向陈庆汇报了城内发生的事情。

    陈庆听得着实惊奇,连连拍自己的额头,他居然有这么能干的下属,替自己把这件棘手的事情解决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把洛阳和外界的唯一联系切断了。

    这个张璐很能干,余守忠也不错,两人都值得重用。

    穆春发又道:“张总管不知道卑职是否潜逃成功,如果殿下收到消息,恳请殿下在五更时分,在洛阳东城外发射三支火药箭,他就知道我成功了。”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张总管下一步计划,他有两个想法。”

    “有哪两个想法,说说看?”陈庆顿时有兴趣了。

    “第一个想法是火烧城内粮仓,第二个想法是行刺折可求。”

    火烧粮仓的方案陈庆立刻否决了,城内粮尽,倒霉的是百姓,他还需要洛阳的粮食赈济灾民,而行刺折可求倒是可以加快战争结束,陈庆问道:“刺杀折可求有方案吗?”

    “我们在军队中有三名手下,个个箭法高强,身手矫健,每个人都有三支剧毒之箭,可以在大战爆发时伺机行刺!”

    “然后呢?行刺士兵怎么脱身?”

    “可以和卑职一样,纵身跳入护城河。”

    陈庆负手走了几步,又道:“那我该如何通知城内张璐,我做出了什么决定?”

    “殿下在五更于城东发射三支火药箭后,然后再等两刻钟,如果发射一支火药箭,就表示同意第一个方案,火烧粮仓,如果发射两支火药箭,就表示同意第二个方案,行刺折可求,如果发射三支火药箭,则表示两个方案都不同意,那么张总管两个方案都会放弃。”

    陈庆点点头,“我知道了,你退下休息,来人,赏他五十两银子!”

    “谢殿下重赏!”

    .........

    五更时分,余守忠和两名手下蹲守在相国寺的高塔上,这里是全城的第二高塔,位于城东,站在最顶层,目光可以越过城墙,清晰地看到城外的情形。

    “将军,来了!”

    一名士兵喊了一声,余守忠立刻站起身,趴在窗前向城外望去,只见一支火药箭从树林内飞上天,发出刺亮的光芒,紧接着第二支和第三支火药箭升起,这就表示穆春发已平安抵达了宋军大营。

    但余守忠更关心的是两刻钟后的火药箭,究竟是一根、两根还是三根火药箭?

    眨眼时间又过去了两刻钟,东城外飞起了两支火箭。

    这表示雍王殿下赞成他们的第二个方案,刺杀折可求。

    余守忠狠狠捏一下拳头,带领两名手下迅速离去了。

    城内已经宵禁,不准任何居民外出,被抓到者严惩不贷,但小街小巷士兵们却管不到,这里面还是有人影不断出没,各种各样在夜间谋生的人。

    张璐还在内堂等着呢!他几乎一夜未睡,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余守忠回来了。

    “怎么说?”张璐连忙迎上前问道。

    “穆春发已经顺利抵达大营了,也见到了雍王殿下,雍王殿下同意我们的第二个方案。”

    “第二个方案,刺杀折可求!”

    其实张璐的第一个方案准备得十分充分,他们甚至搞到了粮草的详细布局图,站在百步外的房顶上就能向草料仓发射火药箭,引燃草料仓库,从而点燃整个粮库。

    不过既然雍王殿下不同意,他们只能放弃这个方案。

    刺杀折可求他们已经部署完毕,只需要启动这个方案便可以了,余守忠点点头道:“天一亮,我就去找他们三人!”

    .........

    次日中午,已经沉寂了整整四天的宋军开始响起了战鼓声。

    ‘咚!咚!咚!'

    八万大军从军营内涌出,巡视在旷野里集结,城头上也响起了急促的警钟声,一万五千签军纷纷奔跑上城,其中一万人部署到了西城。

    二十架大型投石机也吱吱嘎嘎拉开了,这种投石机需要三十人操纵,可以将五十斤重的实心火布球砸到一百五十步外,连着惯性,火球可以冲出三百步外。

    五百架床弩也摆上了城头,可以强劲射击五百步外的目标。

    折可求站在城头上,眯眼打量着远处三里外的宋军,铺天盖地的大军让他心中略有些紧张,已经接近十万的大军了,这绝不是要摆摆样子,而是要大举攻城。

    “大帅,那是什么?”一名将军指着远处大喊道。

    折可求也看见了,在宋军方阵的后面出现巨大的身影,“是投石机!”

    折可求立刻认出来了,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尤其最后几架投石,甚至比城墙还高,他们都没有见过如此庞大的投石机。

    “那是千步炮!”

    折可求认出了最高的几架大型投石机,射程达千步,它的目标不一定是城墙了,他立刻回头喝令道:“把城墙五百步内的引火之物全部清理走,有人家也要疏散!”

    几千士兵们跑上跑下,忙碌成一团,在距离折可求约两百步外的城头上,一名士兵冷冷地盯着折可求,他叫黄东,是三名宋军探子中距离折可求最近之人。

    宋军的五十架重型投石机俨如五十个巨人,在军队中缓缓而行,每架投石机由八头牛拉拽,旁边还有数十名士兵在奋力助推,后面则是一辆大车,也是八头牛拉拽,长长的大车上放置着巨大的挡板,每架挡板高达两丈,由五段组成,临时拼凑在一起。

    在五十架汇重型投石机后面,还有六座千步炮,千步炮高达五丈,身躯像一座高塔,架着一根长达十丈的抛竿,宋军工匠耗费了近十年时间,才制作出十二根抛竿。

    千步炮不容易安装,一般都是用于防守,所以这次战役结束后,携带而来的八架千步炮将有四架留在洛阳,另外四架送往太原,还有四架就留在京兆。

    千步炮的攻城意义不大,这次攻打洛阳也主要是为了在实战中试验它的性能,当然,它也有目标,那就是瓮城。

    五十架重型投石机在在距离城墙三百步外一字排开,巨大的防御挡板放在它前面,就在这时,城头上的床弩率先发作了。

    两千五百支三尺长的大箭从城头呼啸射出,它们各有目标,每十架床弩对付一辆重型投石机,宋军士兵措不及防,数十名士兵躲闪不及,被弩箭射中,当场惨死。

    其余千余名士兵纷纷趴在地上,或者躲在挡板后,一轮箭后,他们迅速拼接挡板,安放到位。

    这时,城头上的大型投石机发射了,一只只燃烧的火球腾空而起,燃烧的烟火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黑线,飞越过宽阔的护城河,重重砸在一百五十步外的地上,这种实心布球弹性极好,又高高弹起,继续向前疾冲。

    “砰!”一声巨响,一颗实心火油布球砸中的挡板,高高弹起,从投石机头顶上飞掠而过,又冲出一百余步才停下。

    居然飞射出四百步远,但效果却差强人意,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连个士兵都没有碰到,如果是满满一坛火油多好,那整个敌军阵地都燃烧起来。

    这时,宋军开始反击了,五十架重型投石机同时发射,将五十只燃烧着的薄皮大瓮投出,每只大瓮里装满了五十斤火油。

    宋军工匠高超的水平显露出来,五十只火油瓮只有四只砸中城墙,其余四十六只油瓮全部击中城头,城头上顿时燃起了大火。

    城头上顿时一片大乱,数百捆麦秸被点燃,燃起了大火。

第九百七十九章 城破

    折可求忽然意识到不妙,大喊道:“把麦秸全部扔下城,火油和火药都搬走,城头只留两千人,其余弟兄全部撤走。

    城头上陷入了混乱之中,浓烟滚滚,火焰肆虐,一捆捆燃烧着的麦秸被扔下城,士兵们抱着火药桶和火油桶向两侧奔逃。

    黄东趁着混乱靠近了折可求,折可求身边有三百名亲兵护卫,不可能靠近,黄东扛着一桶火油,佯做撤退,他趁人不备,一闪身躲去了城楼后面,这里没有人,黄东迅速取出一支毒弩箭上了弩,此时他距离折可求还有三十步。

    这时,士兵们簇拥着折可求向西城撤退,这是最后的一线机会,黄东举弩瞄准了折可求,果断地扣动了悬刀,‘咔!’弩机声响起,一支弩箭闪电般射出。

    混乱中,折可求一声闷哼,一头栽倒,亲兵顿时大乱,“大帅!大帅!”

    黄东已经退到城楼后面,冷静地将军弩扔下城去,扛起火油桶撒腿向另一侧疾奔,在浓烟和烈火的掩护下混进了一群士兵之中,向东城撤离。

    亲兵们又惊又怒,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冷箭,这一箭射穿了脖子,烈性毒药迅速发作,折可求满脸漆黑,话都说不出来了,有人急喊道:“大帅不行了,快下城!”

    亲兵们抱起折可求向城下迅速撤离,刚从甬道下了城,折可求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折可求一死,恶果立显,长期生活在折可求权威阴影下的副将吴金城几乎没有存在感,他手中只有三千军队,负责掌管后勤,他既没有折可求的威望,也没有折可求的能力,根本指挥不动其他统制。

    没有了折可求的统一指挥,几路军队开始各自为政,统制孙荣借口抓捕刺杀凶手,率手下五千军队开始挨家挨户搜寻,趁机抢掠民财,奸淫妇女,另外一支在军营休息的五千军队也加入到抢掠财物的队列中,洛阳城内一片大乱。

    宋军投石机不断向城头发射火油,千步炮更是威力惊人,它能将五十斤火油瓮投射到八百步外,但千步炮攻击的目标是瓮城,火油瓮直接投射入瓮城内,使西城附近变成了一片火海。

    陈庆注视着城头,当城头布满火焰,他当即下令道:“派两千军队靠近护城河,搭建浮桥!”

    两千士兵扛着大木箱飞奔而去,大木箱上都有铁链,用铁锁将铁链锁住,一百多只大木箱便连为一体,固定在护城河两端,再覆盖一层木板,就形成了一座浮桥。

    陈庆望着两千士兵敷设木桥,笑道:“折可求已经死了!”

    众人皆吃惊问道:“殿下如何得知!”

    “说来话长,我们城内的情报斥候将他干掉了,否则我们不可能从容铺设浮桥,他一定会留下军队阻击我们。”

    “可城头上的烈火!”刘璀不解道。

    陈庆淡淡笑道:“我们都是玩火过来的,难道不知道再大的火也有地方躲避?”

    陈庆猜得一点没有错,折可求确实留下两千军队负责阻击宋军,但折可求被刺杀后,两千士兵失去了指挥,又畏惧被烈火烧死,都纷纷撤离了。

    这时,刘璀看到了机会,立刻向陈庆请示道:“请殿下决定,我们是否可以用铁火雷炸开城门?”

    “可以!”陈庆批准了使用铁火雷。

    刘璀高声令道:“火器营派一组士兵前去炸城门,投石机停止攻击!”

    十几名士兵抬着铁犀牛火雷以及两只链雷飞奔而去。

    所谓链雷就是铁刺猬,上面有两根铁链,在很多场合中都可以使用,比如炸船,炸小门等等,这里主要是用来炸吊桥。

    浮桥已经铺设完成,十几名火器营士兵奔过浮桥,贴着墙根向城门处奔跑。

    这时,投石机已经停止了攻击,刘璀和李慕清率领一万骑兵和一万步兵来到护城河前,等待着城破的一刻。

    火器营士兵已奔至城门附近,距离城门约有五十步时停住了,两名士兵拎着链雷飞奔而上,他们就像猴子一样攀上了吊桥顶部,将链雷缠绕在吊桥铁链根部,两人对望一眼,同时用火折子点燃了火绳,随即翻身跳下护城河。

    片刻‘轰!轰!’两声巨响,吊桥轰然落下,重重的落在石桥上,洛阳的护城河太宽,以至于先修建一座通往城门的石桥,距离对岸还有两丈左右断开,剩下的两丈便由吊桥相连,吊桥落下,整个桥就通了。

    两百名手执大盾的士兵护卫着一根撞城槌向吊桥上快步走去,他们的目标是瓮城的城门,外城门交给火器营解决。

    士兵将一百二十斤的铁犀牛火雷按在大门上,用两根木头死死顶住,一名士兵用火折子点燃了火绳,众人纷纷转身向桥上狂奔,两万士兵也纷纷捂住战马和自己的耳朵。

    片刻,一声惊天动地的闷响,“轰隆!”城墙在晃动,大地在颤抖,浓烟冲天,尘土飞扬,碎石和木屑噼噼啪啪落下。

    不等尘埃落地,刘璀战刀一挥,“巨盾军杀进城去!”

    两千巨盾军手执大盾和短矛向城内冲去,在他们身后是攻城槌的军队。

    尽管洛阳的城门十分厚实,但还是被大型铁火雷炸出一个九尺高,一丈两尺宽的大洞,两千巨盾军直接从大洞内冲进了瓮城......

    巨大的爆炸声震惊了整个洛阳城,士兵们开始恐慌起来,正在抢掠的士兵停止了抢掠,纷纷冲到大街上,惊恐地望着西城方向。

    这时,不少士兵从瓮城上奔下来大喊:“宋军杀进城了!宋军杀进城了!”

    无数士兵争先恐后向东城逃跑,东城门已经被打开,吊桥放下,士兵们扛着大包小包向城外奔去。

    瓮城内原本也是熊熊烈火,千步炮已经停止了攻击,火势渐渐变小,两千士兵冲进城内,将烈火全部扑灭,只剩城头上还燃烧着烈火,城楼也被烈火吞没,原本还有一两百士兵,当外城门被炸开,无数宋军士兵手执大盾冲进瓮城,最后的两百士兵也崩溃了,纷纷逃离,瓮城上下再无一名士兵。

    数百名宋军士兵一声大喊,六十名士兵抱着攻城槌向最后一道内城门撞去,‘轰!'一声闷响,内城门撞开,两千士兵呐喊着冲进城内。

    刘璀也一声令下,一万骑兵率先向城内冲去,后面紧跟着八千步兵......

    城内所有敌军都在向东城门处奔逃,唯独镇守仓城的三千士兵没有逃走,依然站在仓城上。

    几名将领上前对副将吴金城道:“将军,他们都逃走了,我们是不是也赶紧撤离,要不就来不及了。”

    “怕什么?”

    吴金城冷冷道:“我们又没有去烧杀抢掠,更没有奸淫妇女,为何要逃,你们以为逃出去就没事了吗?想得太简单了,陈庆十五万大军围城,谁也逃不掉,我们终于职守,自然会平安无事!”

    吴金城说得一点都没有错,逃出东城的溃军,遭到了高定和李复兴率领的八万大军包围,一个都没有逃掉,全部成了宋军的战俘,他们随身携带的财富反而成为他们抢掠百姓的罪证,将遭到陈庆最严厉的惩处。

第九百八十章 赏罚

    八万大军浩浩荡荡开进了洛阳城,陈庆被数千骑兵簇拥着也进了城,这时,刘璀领着副将吴金城来拜见,陈庆事先已得到消息,吴金城率三千士兵坚守仓城,一直到宋军主力进城后才率军投降,保证了整个仓城的安然无恙。

    “卑职吴金城拜见雍王殿下!”

    陈庆笑问道:“吴将军是折可求的副将?”

    吴金城苦笑一声道:“卑职名义上是副将,实际上是后勤主将,主管仓城,毫无军权。”

    “折可求不信任你?”

    “也不是,折可求不信任任何人,他把全军牢牢捏在自己手上,所有大小军务都由来决定。”

    陈庆点点头,“吴将军能忠于职守,保证仓城安然无恙,这就是最大的功绩,从现在开始,我任命你为西军统制。”

    吴金城大喜,单膝跪下道:“卑职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吴金城官任副都统,在陈庆这里降一级为统制,已经很不错了,他年纪较大,已经五十多岁了,算得上是官场老油条,对中原情况十分熟悉,陈庆需要这样一个了解情况的人。

    “我听说在宋军进城之前,城内爆发了抢掠民财之事?”

    “正是!折可求意外身亡,城内将领失去控制,主要是统制孙荣和王幼廷两人的军队,约一万人左右参与民财抢掠,不仅抢掠民财,还奸淫妇女,卑职阻止不住,只能约束自己的军队,不准他们参与。”

    “其他军队呢?他们没有参与吗?”陈庆又问道。

    “其他两支军队都在城防中,宋军进城后,他们直接下城逃亡,没有参与抢掠。”

    这时,士兵将孙荣和王幼廷二人押了上来,两人都穿着普通士兵的军服,想蒙混过关,还是遭到士兵指认,被抓了起来。

    “殿下饶命!饶命!”

    两人跪在在地上苦苦哀求,陈庆冷笑道:“我原本不想杀你们,如果你们能约束军纪,至少也能封一个上军统领之职,可惜你们把自己的机会丧送了,我来是拯救黎民,若放过你们,会坏我陈庆的名声,来人,拖下斩首!”

    两人追悔莫及,哭喊道:“殿下,饶命啊!我们知错了。”

    两人被如狼似虎的士兵架了下去,片刻被砍掉了脑袋,士兵将人头放在盘中端上来,陈庆令道:“贴出安民布告,纵兵抢夺民财的签军主将已被斩首,人头挂在城门处示众!”

    停一下,陈庆又令道:“去辨别所有战俘,孙荣和王幼廷二人的部下全部抓来严格审讯,凡有抢掠民财者定罪为敌俘,押送矿山服苦役三年,凡奸淫妇女一律处斩!”

    .......

    这场洛阳攻城战双方都没有多少阵亡士兵,尤其是两万守城士兵基本上没有伤亡,宋军倒是在洛水攻城时有数百人伤亡。

    除了吴金城的三千士兵外,其余士兵都成了战俘,统制李茂盛的四千人和统领李华的三千人比较幸运,他们被主将约束,没有参与抢掠百姓。

    而孙荣和王幼廷的一万人则比较惨,被带到城外大营内逐个审问,又鼓励战俘揭发立功,比如只抢民财而没有伤人的士兵如果交出所抢财物,并揭发一名奸淫妇女的士兵,便能获得特赦。

    一时间,士兵纷纷揭发,一千二百七十余名参与杀人和奸淫妇女的士兵很快被揪了出来,押赶赴洛水边斩首示众,数十万百姓在洛水另一边观看了这次处决。

    两百人一批,双手被反绑跪在洛水边,头被被黑袋子罩住,露出脖子,每个人身后站着一名手执砍刀的彪形大汉。

    “咚!咚!咚!”鼓声响起,锋利的砍刀高高举起,很多百姓捂着眼睛不敢看,只听一声令下,锋利的砍刀挥下,两百颗人头同时被砍下,数十万百姓一片欢腾。

    一连六次处斩,一千二百七十名作恶战俘被斩首,所掠钱财全部归还百姓,三十万百姓顿时欢呼雀跃,宋军这次处斩彻底赢得了百姓之心,消息传到中原后,也极大震慑了各地签军,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就不要作恶,否则必死无疑。

    .......

    帅府内,陈庆接见了张璐和余守忠,陈庆对二人在洛阳的表现十分赞赏。

    “刺杀折可求的士兵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职务?”

    张璐躬身道:“回禀殿下,刺客士兵叫做黄东,曾是一名斥候士兵,没有职务。”

    陈庆点点头,回头对随军司马张凡道:“奖赏黄东两百两银子,升为斥候都头。”

    “卑职记下了!”

    陈庆又对张璐笑道:“按照惯例,收复了一座城池后,当地的情报主管都要出任知县,不敢这次张总管表现得确实不错,我提升你一级,封你为河南府通判,主管河南府政务,吏部司那边会有正式任命下来,现在你就接手通判之职!”

    张璐心中着实感动,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哽咽道:“感谢殿下厚爱,卑职一定兢兢业业,为殿下治理好河南府!”

    “现在的洛阳知县周煌,你对他评价如何?”

    “回禀殿下,周知县虽然是完颜兀术任命,但他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官员,很敬业,非常熟悉洛阳的情况,他冒着生命危险跑去制止士兵作恶,结果被士兵打伤,险些丢了性命。”

    陈庆微微笑道:“任命知县是吏部司的权力,我不能越俎代庖,不过周煌可以暂代知县,等吏部司和监察司派人来联合审查后,他如果通过了审查,可以继续出任知县,或者调往别处。”

    停一下陈庆又问张璐道:“张通判认为现在最急切的事情是什么?”

    张璐立刻接口道:“卑职认为最急切的事情就是安抚民心,摸清家底,所以卑职首先要开棚赈粥,然后盘点仓库,只是卑职需要人手协助。”

    “原来的府衙是什么情况?”陈庆又问道。

    “回禀殿下,折可求就兼任河南知府,他的几名幕僚则分别掌管州事,这几名幕僚已经逃入民间,下落不明,不过卑职也不想用他们,府衙本来的文吏都不错,卑职打算提拔几名能干的文吏。”

    陈庆没有直接回应他,而是转向余守忠,笑道:“我没记错的话,余管事是从大同府调来的,还是我让你来洛阳,对吧!”

    “殿下说得一点没错!”

    “你现在是什么军职?”陈庆又问道。

    “卑职在军中出任斥候副指挥使。”

    陈庆点点头道:“从现在开始,我任命你为虎贲军斥候营统领......”

    余守忠大喜,急忙单膝跪下行礼,“卑职感谢殿下厚爱!”

    陈庆摆摆手笑道:“刚才张通判说人手不足,我拨给你五百士兵,你先协助张通判,等洛阳局势稳定后,你再去虎贲军向鹿统制报道。”

    “卑职遵令!”

    陈庆又问道:“听说偃师有个阎校尉一心想嫁给雍王?还帮你了大忙,是这样吗?”

    余守忠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启禀殿下,这个阎校尉是个大娘,四十余岁了,体重至少两百斤以上,胖得惊人,是当地乞丐头子,很厉害的地头蛇,她不知天高地厚,胡说八道,恳请殿下不要和她计较!”

    陈庆哈哈一笑,“虽然我不会娶她,但这样的人我喜欢,既然她为宋军立功,可赏她一千贯钱,封她骁骑尉勋官,让她名副其实成为校尉!”

    交代完这些事情,陈庆对张璐道:“我现在想知道,那只铁火雷的外壳现在何处?”

    张璐连忙道:“回禀殿下,目前在卑职手中。”

    “你派人把它取来,然后把工匠王赋远一并找来见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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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侯介绍:
“战场上得不到的,不要期望在谈判桌上得到。”
建炎四年的富平之战,是宋金争夺陕西乃至西北的战略决战,宋军惨败,宋朝的战略重心转为保卫四川。
数年后的宋金议和,西部最终以大散关、秦岭一线为界,陕西和西北尽失,皆种因于此。
当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在富平之战中苏醒。
一切都不一样了。封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封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封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