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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封侯txt下载     封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拦截(下)

    战争在某种程度上打的就是后勤,后勤保障的好坏直接关系到战争成败,哪怕是机器人打仗,也得准备大量润滑油和零部件,何况是人,女真骑兵确实很强大,在鼎盛时期,一万女真骑兵就能横扫中原。

    但他们的食量也是相当惊人,一名身体强壮的女真骑兵一天至少要吃十几斤肉,差不多一只羊,那十万女真骑兵呢?一年就要三千六百万只羊,那么二十万女真骑兵呢?凭一个小小的金国供养得起?

    所以大量河北和中原土地都用来养羊,农业文明没有了根基,人口消失,历史上最繁华最鼎盛的农业文明,两宋文明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正因为后勤极其重要,大战将临,金兵的后勤不足问题才成为完颜兀术烦恼的大事,也成为陈庆关注的焦点。

    旧黄河上,一支由三十艘五百石战船组成的战船队正潜伏在距离大名府旧黄河码头约三十里的一片芦苇荡内。

    黄河已经在建炎二年改道,从濮阳折转南下,穿过曹州、徐州一直到淮河,夺淮入海。

    但改道前的黄河还在,只是水量锐减,由一条大河变成了中型河流,叫做旧黄河,考虑到现在已经是六月,天气开始炎热,冰冻羊肉也就能支撑三四天时间,所以运输羊肉必须要走最短的距离,那就是走旧黄河直线南下,三天内能抵达濮阳,在濮阳的冰窖里恢复冷冻后,再转运到汴梁,这是唯一的可行方案。

    这个方案金兵能考虑到,西军一样能考虑到,牛皋接受了任务后,也同样精密策划了拦截方案。

    从大名府的情报接送、哨船的盯梢跟踪、战船队的尾随和主力船队的拦截,环环相扣,务必将这支金兵的后勤船队一网打尽。

    四更时分,五百多艘平底拖船和二十艘护卫哨船从漕河进入了旧黄河,金兵在水上的力量极为薄弱,黄河上只有这二十艘哨船,满载着六百名士兵。

    除此之外,每艘平底拖船上还有两名士兵,一共一千五百名士兵在水上随船护卫,另外在岸上还有两千骑兵,护卫相当严密。

    也正是这个原因,牛皋才决定不在黄河旧道下手,而是在水面最宽的新旧黄河交汇处下手。

    五百艘平底拖船驶过了芦苇荡区,继续向西南方向浩浩荡荡驶去,等船队走远,三十艘五百石战船才从芦苇荡中出来,远远尾随着金兵的船队而去。

    .........

    濮阳一直是黄河上重镇,以白马渡而闻名天下,但自从建炎二年,黄河在濮阳这里决堤,濮州、曹州、徐州、泗州等地都遭遇了灭顶之灾,大量土地和人口消失,水退后,土壤变得十分贫瘠,原本肥沃的土地变成了旱田,亩产小麦从四百斤锐减到一百多斤。

    濮阳也随之衰败下去,尽管它是新老黄河的交汇地,运输地位十分重要,应该是最好的中转地,但事实上,黄河上的运输根本就没有发展起来,濮阳也就失去了往日的光环,变成一座普通的县城。

    不过破船还有三斤铁,濮阳虽然衰落,但它还是有一些底蕴,首先是县城很大,是一座大县,人口最多时也达到数十万,现在还有十余万人,另外,它还有几座大仓库,包括一座很大的冰窖。

    之前金兵在濮阳驻军三千人,但眼看着大战将至,完颜兀术迅速撤回各地驻军,濮阳的三千驻军已经撤走,目前只剩下三百签军,负责看守仓库。

    夜里三更时分,两千西军从码头方向疾速奔来,码头上停泊着十几艘大船。

    这是牛皋派出的两千军队,目标是占领濮阳城,他们也需要将五十万只冰冻羊肉在濮阳城内重新加冰,才能继续运到洛阳,否则路上一定会变质腐坏。

    与此同时,城内百名事先潜伏的西军士兵也奔上了北城头,他们前一天下午入城,稍微贿赂一下守城士兵,便将盔甲兵器都装在货物箱子里直接带进城内。

    城内只有三百签军,夜里自然不会有人守城,只有两名当值士兵住在城楼内,西军士兵将两名当值士兵打晕捆绑起来,随即开启城门。在城墙上挥动火把,不多时,埋伏在城外的两千士兵冲进了城内。

    .......

    第三天上午,运载羊肉船队驶入了新旧黄河交汇处,这里河面宽达十几里,四周波光浩渺,远处濮阳城已依稀可见。

    就在这时,前面黄河主航道上出现了一支船队,约有五六十艘之多,正迅速向运输船队冲来,相距不到十里。

    “当!当!当!”

    运输船队敲响了警钟,护卫船只统领大惊失色,急令道:“船队后撤,战船迎战上去!”

    二十艘护卫哨船冲了上去,为拖船队后撤争取时间,运输拖船队开始掉头,企图驶回黄河旧道,但他们却想不到,一支三十艘战船组成的船队早已在后面尾随多时。

    金兵的水军都是汉人,在黄河边长大,被金兵招募为巡哨水军,但他们平时却不在黄河内行动,而是河北路的内河巡逻。

    二十艘哨船非常灵活,从四面八方围上西军战船,用火箭射向船只。

    牛皋冷笑一声道:“包围他们,撞沉他们!”

    六十艘大船散开了,它们都是千石左右的车船,不用船帆,用人踩踏航行,速度很快,也更加灵活,很快就将二十艘哨船包围在一个大圈内。

    金兵统领有些奇怪,对方居然全部围攻自己,他们不管货船了吗?

    一回头,远处的一幕让金兵统领目瞪口呆,只见一支船队押着长长的货船向濮阳城方向驶去。

    原来是对方把他们堵住,另一支船队把拖船队控制了,拖船上面的护卫士兵都不是水军,要么被杀死,要么只有投降。

    牛皋的两千石主船已经无声无息驶到后方主船侧面,猛地加快速度撞去。

    “轰!”

    金兵统领所乘的哨船措不及防,被西军主船从侧面撞翻,船底朝上,三十名士兵全部落水。

    大船上箭如雨下,统领和十几名手下瞬间被乱箭射杀。

    “饶命啊!我们投降......”剩下的士兵哭喊着投降。

    没有了首领,其他哨船也纷纷投降,他们根本无法和对方抗击,士兵们都不是傻子,西军战船无论体型和速度都远远超过了他们,除了投降,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场力量悬殊的水战不到半个时辰便结束了,除了数十人不肯投降被杀死,其余一千四百多名士兵全部投降。

    拖船队抵达了濮阳直接从一条小河进入护城河,又从水城门进入了城内,直接停泊在仓库区前,所有的士兵和降军都参与卸货,一万多人忙碌到晚上,才把五十万只冻羊全部转移进了冰窟库。

    一名统领对牛皋道:“岸上骑兵队最后肯定发现了我们,他们会赶回去报告完颜昌,完颜昌也会立刻通知汴梁的金兵。”

    牛皋微微笑道:“不用担心,这一来一去,再加上信鸽时间,汴梁金兵杀到濮阳至少要五天时间,那时我们也早就离开濮阳县,实际上,我只需要冰冻两天就足够了。”

    牛皋还是小看了金兵,没有等到五天,三天后,五千名从应天府疾速赶来的女真骑兵冲到了濮阳,不过,西军早已在一天前便押送着船队前往洛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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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高身体不太舒服,向大家请一更假,今天两更!】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对垒

    如火如荼的麦收在十天后结束了,西军二十万大军开始从三个方向向开封府进军,刘璀和杨再兴率领六万大军出虎牢关,杀入郑州,郑州五千金兵望风而撤,迅速撤退会开封府,宋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占领了郑州管城县。

    大军继续沿着金水河向东推进,两天后,大军攻占开封府西面的中牟县,随即停止前进,此时西路军距离汴梁还有一百五十里。

    而陈庆率领十万主力大军从许昌县向开封府挺进,在短短三天内,便连续占领了扶沟、尉氏县和咸平县,大军距离汴梁约一百八十里。

    但高定率领的五万东路军却走势诡异,他们从陈州北上,但没有走正北方向,而是向东北方向略偏,进入了应天府境内,攻占了应天府西南角的柘县。

    柘县这个位置极为巧妙,向西可以杀入开封府内,向东又可以防住应天府的金兵。

    完颜兀术没有犹豫,他亲自率领五万女真军和三万签军迎战中路西军主力,与此同时,完颜阿卢补率两万女真军和三万签军迎战西路军。

    但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朝廷二十万大军跨过淮河,开始北伐的消息传到了开封府西军大营。

    尉迟县的中军大帐内,陈庆阴沉着脸,久久望着沙盘,一言不发。

    张晓沉声道:“从这件事就能看出,朝廷实际就是和金兵勾结在一起,他们跨淮河北上必然是得到了金兵的指令,选择一个最关键的时刻北上,让我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陈庆指着地图道:“我已经命令郦琼率三万军死守徐州城,别的地方尽管让朝廷军队占领,只要郦琼能坚守徐州城一个月,就给我们争取了时间。”

    “一个月应该可以,我们之前送去了两万桶火油,加上郦琼军队要保护城内家眷,他们必然拼死抵抗。”

    陈庆负手走几步道:“但光指望郦琼抵抗还不够,我们也要出奇兵相助。”

    张晓迟疑一下道:“就怕骑兵南下,淮河不好过!”

    “不需要过淮河,”

    陈庆摇了摇头,手指着地图上的当涂县道:“我们的奇兵在这里!”

    .........

    四更时分,一队斥候骑兵疾奔至尉氏县西军大营,很快,为首斥候首领沈清快步被领到帅帐前,亲兵让他稍等片刻,自己先进去禀报。

    陈庆在熟睡中被亲兵推醒,他很警惕,一下子坐起身问道:“出了什么事?”

    亲兵低声道:“启禀殿下,有斥候要汇报,说有重大敌情!”

    “带他进来。”

    不多时,沈清被带进大帐,他单膝跪下禀报道:“飞鹰军斥候营副指挥使沈清向殿下汇报紧急军情!”

    不错,居然升到副指挥使了,陈庆点点头道:“你既然是飞鹰军的斥候,为何不先禀报小刘都统!”

    “情况紧急,卑职无法拘于小节。”

    陈庆见他态度严肃,应该不是故意越级禀报,刘琼的飞鹰军在城南,一来一去,确实要耽误半个时辰。

    “你说吧!什么紧急情报?”

    “我们在赤仓镇发现金兵主力,约七八万之众,正在夜间行军,方向正是尉氏县。”

    这个情报太重要了,赤仓镇距离尉氏县只有六十里,如果对方铁骑奔袭,恐怕一个时辰后就杀到了。

    陈庆再一次确认道:“情报可当真?”

    “卑职愿人头担保!”

    陈庆站起身走出大帐令道:“敲响警钟,全军集结!”

    “当!当!当!”

    警钟急促敲响,士兵纷纷从睡梦中惊醒,外围巡哨的数千斥候迅速撤退,两万弩手赶到大营前埋伏,其余士兵开始拆除大帐,与此同时,南城外的飞鹰军大营也同样敲响警钟。

    敌军骑兵来得比陈庆预料要快,半个时辰后,两万女真铁骑已经杀到大营五里之外。

    大地开始晃动,骑兵奔腾的闷雷声轰隆隆敲响,他们没有丝毫减速,就是想趁西军来不及起身聚兵,杀西军一个措手不及。

    骑兵骑兵越来越近,只有三百五十步了,尘土漫天飞扬,月光和星光全部被遮蔽,天地间变成漆黑一片。

    “床弩发射!”陈庆冷冷一声令下。

    一千架床弩同时发射,五千支寒鸦箭如暴风骤雨向三百五十步外的敌军疾射而去。

    ‘嗖!嗖!嗖!’箭如疾雨般射进骑兵群中,寒鸦箭无坚不摧,一向就是女真骑兵的天敌,也是女真骑兵最害怕的武器。

    它射穿了盾牌,射穿了铁甲,射穿了骑兵的身体,无数骑兵从马上栽落。

    这时,陈庆再次下令,“神臂弩射击!”

    一万神臂弩手发动了第二波攻势,万箭齐发,一万支神臂弩箭腾空而起,射向疾奔中的女真骑兵。

    就在这时,女真骑兵队伍中的号角声吹响了,“呜——呜——”低沉的号角声在夜空中回荡。

    女真骑兵忽然开始转变方向,不再向西军大营进攻,而是向东方疾奔而去,女真骑兵发现西军已有准备,便放弃了突袭,向东转移。

    但一万支神弩箭没有落空,全部射进了骑兵队伍之中,又是一阵人仰马翻,不知伤亡了多少人。

    女真骑兵也在疾奔中乱箭齐发,向西军方向射箭,然后向东奔远。

    但女真骑兵稍稍奔远,一万西军骑兵从大营内奔出,开始清理战场,没有阵亡的受伤士兵皆被一矛捅死。

    很快便清点出了战果,找到了两千八百余名女真骑兵的尸体,缴获一千三百匹战马。

    这就是敌军偷袭不成功的代价,但如果偷袭成功,极可能西军会大乱,几万人被杀,陈庆仓惶南撤。

    完颜兀术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大举追杀。

    这是一次赌战,可惜完颜兀术还是小看了西军的斥候,最终功亏一篑。

    陈庆随即重赏了斥候,下令全军集结北上。

    ........

    在尉迟县以北约三十里的惠民河东岸,陈庆统领的十万大军遇到了完颜兀术主力大军,本来是八万人,现在还有七万七千人。

    两支大军相距五里停住了脚步,双方皆队列整齐,旌旗招展,杀气腾腾。

    这时,一名女真骑兵飞奔而来,距离西军大阵还有两百步,射出一支信箭,调头飞奔到五百步外,似乎在等候回信。

    一名西军骑兵飞奔上前拾起了箭信,返回交给陈庆。

    陈庆打开信,竟然是完颜兀术亲笔所写。

    “川陕雍王殿下,富平一战,让汝逃生,吾遗恨至今,转眼已十余年,与汝交战无数,各有胜负,虽为敌军,但也惺惺相惜,吾怜女真士卒代代死去,心中实不忍之,若殿下之军撤出开封府,一个月后,吾必放弃汴梁东撤,君可得汴梁,吾不伤士卒,皆大欢喜,吾以长生天起誓,所言句句为实,请君三思!”

    陈庆哑然失笑,提笔写道:‘放你娘的狗臭屁!’

    他把信交给亲兵,“射回去!”

    亲兵飞奔而去,一箭射出,对方骑兵弯腰抄起信箭,打马奔了回去。

    这个完颜兀术还在痴心妄想呢!给自己一个月,让自己率军去攻打朝廷之军,他再集中兵力进攻洛阳,甚至应天府的军队也会趁机偷袭许昌,把朝廷军队最大化的利用。

    但更有可能是迷惑自己,让自己以为肉食事件造成金兵士气低迷,不愿和自己作战,从而生产轻敌之意。

    如果完颜兀术真有诚意让自己退兵换汴梁,那昨晚为何又派骑兵偷袭自己?险些被他偷袭成功。

    陈庆是主帅,他要为十万大军负责,从骨子里就不相信完颜兀术说的每一个字。

    完颜兀术接到了回信,他急得不可耐打开,看到最下面一行字,顿时气得暴跳如雷,把信撕得粉碎,挥剑大吼道:“出击!”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激战(上)

    完颜兀术的两万拐子马已被岳飞军队全歼,但他还有三万铁浮屠,也就是重甲骑兵,昨晚他用两万铁浮屠突袭西军大营,但没有成功,今天他再一次投入战场。

    铁浮屠率先发动了进攻,这是它的战术特点,必须先发制人,靠强势奔跑来冲垮敌军的步兵阵营。

    近三万铁浮屠骤然发动,马蹄声暴击地面,尘土弥漫,由三个方向向宋军步兵主阵狂奔而来......

    除了三万铁浮屠外,金兵还有两万轻骑兵,其中一万女真骑兵,一万东胡骑兵,靠骑射来对付西军,另外还有三万签军步兵。

    陈庆率领十万大军也精锐之军,五万步兵身经百战,五万骑兵战斗力也极强。

    尽管女真铁浮屠威震天下,曾经一万铁浮屠就能横扫天下,但在和金兵交战二十年后,宋军也渐渐有了对付铁浮屠的办法,岳飞是抓住了铁浮屠的弱点,和拐子马一样,铁浮屠的弱点也在战马身上,攻击战马的下身。

    而陈庆对付敌军的铁浮屠也自有办法,他在西夏就曾经战胜过铁浮屠,用阵型顶住铁浮屠的冲击,然后火器和投枪就能渐渐消灭敌军铁浮屠。

    陈庆亲自指挥五万步兵,又命刘琼、唐骞、徐庆各率一万骑兵迎战敌军的两万轻骑,命岳云为主将,张宪为副将,率两万骑兵进攻敌军的三万步兵。

    在这场决战中,陈庆的五万步兵和三万女真铁浮屠的激战就成了整场战役胜负的关键。

    陈庆举戟大吼,“大宋儿郎们,这里是汴梁的土地,是我们最悲惨、最耻辱的京城,复仇的一刻来临,让我们用铁血来洗刷父辈的耻辱,和敌军决一死战,我们必胜!必胜!”

    五万士兵热血沸腾,举枪大吼,“必胜!必胜!”

    西军士气爆发,一场血腥大战拉开了帷幕........

    左翼的三万精锐骑兵杀上去了,迎战敌军的两万轻骑兵,右翼的两万骑兵也同样杀向敌军的三万步兵。

    中间的五万步兵迅速组建成两个大方阵,一左一右,迎战敌军山洪爆发一般杀来的三万重甲骑兵。

    但光有士兵的勇猛还不够,还要主将的有效部署,在迎战女真铁浮屠,陈庆放弃了传统的前排弓弩兵,这也是昨晚铁浮屠偷袭大营时,陈庆发现的一个重大秘密。

    昨晚女真铁浮屠损失两千八百人,陈庆便发现其中两千四百人是死在床弩的寒鸦箭下,只有四百人是死在神臂弩下,说明单兵神臂弩对付不了铁浮屠。

    发现这个秘密,陈庆便果断取消了弩阵和弓阵,改用五千投掷手和五千重型神臂弩,五千投掷手每人携带五根精钢短矛,可以将它投出三十步外,再强大的重甲骑兵也挡不住它的犀利一击,六千投掷手很灵活,可以随意站位,伺机而动。

    而第一排便是鹿贵和彭玘各自率领的五千黑甲步兵,一共一万人,分别部署在两个军阵的第一排,他们每人手执一把三尖两刃刀,长达一丈零八寸,可劈可刺,锋利无比,他们实际上就是宋朝的陌刀军,也就是重甲步兵,一个重甲步兵的装备耗资巨大,一般的小割据势力打造不起这样的军队。

    一万套重甲也是从西夏以及完颜粘罕的黑甲骑兵中缴获,陈庆自己用精铁打造了一万把三尖两刃刀,组建了这支重甲步兵。

    在第二排以后是两万钩枪军和五万战斧军,他们是大阵的主力,原来是长矛军,但为了对付敌军铁浮屠,而改用钩镰抢和长柄战斧,训练了整整两年,就是为了这一刻。

    但核心部分还是四十辆战车,它们负责投掷火药桶和火油球,尤其是火药桶,当它落地爆炸淬毒铁钉对马腿会造成致命的伤害。

    奔腾的重甲骑兵越来越近,气势也越来越猛烈,如狂涛巨浪席卷而来,声势又似山崩地裂,莫说心理素质稍差,就连普通的心理素质也抵挡不了这种令人恐怖的声势,北宋的百万宋军一触即溃就是这个缘故。

    两座军阵中的一万黑甲步兵如山一般凝重,他们半蹲着,手执三尖两刃刀呈四十五度角向上,后端地顶住了大地。

    在滚滚黄尘中铁浮屠距离宋军越来越近,他们以百骑为一排,以一种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冲来。

    “神臂弩射击!”

    位于第二排的两千五百具重型神臂弩发射了,这种重型神臂弩需要两人并排躺在地上用脚蹬上弦,用的也是寒鸦铁箭,射程不远,但透甲力量极其强大,不亚于床弩,完全可以射穿敌军的重甲。

    神臂弩一半平射,一半抛射,两千五百支寒鸦铁箭如暴风骤雨般射出。

    铁箭嗖嗖射进骑兵群中,重甲骑兵骤然受到了巨大打击,一阵人仰马翻,尤其前排的三百名重甲骑兵,几乎全部中箭倒地,中间也不少骑兵倒地,加上他们绊倒后面不少骑兵,一轮寒鸦箭损失近千名重甲骑兵。

    但在两万七千人的重甲骑兵队伍,千余士兵损失还是太少,只是让进攻的气势稍稍一滞,对整体实力影响不大,但就是进攻的气势降低几分,对防御一方的压力大大减轻了,这也只有经验极其丰富的主帅才知道这种微妙的变化。

    否则陈庆不用占用五千人来使用双人重型神臂弩。

    在短暂的箭击混乱后,重甲骑兵迅速恢复正常,这时他们已经杀到了西军大阵面前,但没有了那种山崩地裂的恐怖气势,狂涛骇浪也变成了山洪爆发。

    还有二十步,“呜——”号角声吹响,五千名投掷手闪身而出,奋力一掷,将五千根精钢短矛瞬间投进了敌军群中,瞬间一片人仰马翻,惨叫声、哀嚎声一片,血光四射,刚才还气势凶猛的重甲骑兵群顿时烟消云散。

    投掷手闪身退回,紧接着上好弦重弩手再度射击,两千五百支寒鸦箭疾射进后面的重甲骑兵群中。

    这种行云流水般的配合,宋军不知演练了多少回,熟练无比,但更重要是心理素质,不至于被强大的女真骑兵吓软了腿。

    在北宋时期,这种阵型是不可能出现,在女真狂暴奔腾而来之时,宋军士兵都吓尿裤子跑光了,以至于出现二十万大军一夜闻鼓逃光的悲剧。

    只有在战争的千锤百炼中,宋军士兵才渐渐具有了这种强大的意志,和金兵决一高下。

    在损失了数千人后,女真重甲骑兵终于和西军激战起来,女真重甲骑兵一次又一次向西军步兵大阵发起冲击,黑甲士兵却如铜墙铁壁一般,坚韧无比,一次又一次顶住了重甲骑兵的冲击。

    但光防御还是不行,防御中要带有反击,西军三大反击便是投矛的短距离反击,其次是投石机的中距离打击,还有便是重型神臂弩的远距离打击。

    每一次反击都让重甲骑兵伤亡惨重,但相对于精钢短矛投掷刺杀和寒鸦箭的透射,火器的反击却比较简洁、隐蔽。

    从一开始,数十辆战车便向敌军轮番投掷火药桶,一只只火药桶划出弧线投出,在人群中落地爆炸,黑烟弥漫,爆炸声惊得战马稀溜溜暴叫。但真正可怕的还是淬毒铁钉四下飞溅,主要击中战马的腿部,战马最初只会感觉到刺痒,并没有太大的痛楚,暂时不会影响到战斗,但剧毒却会慢慢渗入了战马的血液,一旦毒性会突然发作,导致大片战马倒地。

    人中毒钉后发作时间是半个时辰,战马发作时间或许会慢一些。

    就在这时,陈庆发现小方阵已经渐渐顶不住敌军重甲骑兵的冲击,被冲垮了三处缺口,西军士兵伤亡惨重,他立刻喝令道:“两阵融合!”

    “呜!呜!”号角声连续吹响,这是要求两座大阵融合为一的命令。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激战(下)

    岳云和张宪各率领一万骑兵从左右杀向签军的步兵大阵,签军的三万步兵是由李成率领,也自然是他的精锐之军。

    李成部署了一万弓弩军,分为东西南三个弓弩军阵,不管西军骑兵从哪个方向杀来,都逃不过的弓弩大阵。

    西军骑兵瞬间冲进了签军的弩箭射程,李成冷冷令道,“射击!”

    “咚!咚!咚!”的巨鼓声敲响,西面的一千支弩箭骤然发射,形成一片乌黑的箭云,向张宪率领西军骑兵呼啸扑来,霎时间,西军骑兵纷纷中箭,一头栽倒,近三百余人被弩矢射中。

    紧接着签军的第二排弩箭射来,不断有西军骑兵在冲锋中惨叫着倒地,第三排箭云又呼啸而至,密集的弩箭如疾风骤雨,射穿西军骑兵的皮甲,或是战马中箭,战马翻倒,马背上的骑兵骤然翻滚落地,被随后杀来的战马踏得血肉模糊。

    三排签军弩兵动作熟练,上弩、进弩、发弩轮番发射,仅仅只射出一轮,西军骑兵便损失了八百余人,惨重的损失使西军骑兵的杀气稍稍消退,阵脚也略略有些凌乱,但这时,西军骑兵前锋已经冲到了敌军阵前,张宪大吼一声,“杀进去!”

    他一马当先,挥舞长枪杀进了敌军长矛大阵,后面骑兵蜂拥杀入。

    东面由岳云率领的一万骑兵也俨如海潮一般杀至,等候多时的弓兵开始劲射,弓兵使用长弓兵箭,箭长三尺三寸,钢簇锐利,以仰角射出,三千支箭密如急雨,力道强劲,可连人带马射穿。

    冲过最前面的五百余名西军骑兵和战马纷纷中箭倒地,死尸堆积,签军箭速极快,使西军骑兵冲上前便被射翻,加上一千弩兵配合发射,西军骑兵始终冲不进四十步内,死伤惨重......

    岳云率领两千突骑兵从左翼疾奔而至,两千突骑兵的前身便是岳家军的背嵬军,这两千人是背嵬军的最精锐,一直跟随岳云,这次整编没有打散,依旧跟随岳云,只是把背嵬军改名为突骑军。

    两千突骑兵是骑兵和弓兵的结合,和其他骑兵一样奋勇冲锋,他们奔驰突击,箭矢强劲,将一排排金兵射翻在地。

    但签军强大的弓弩军队令岳云忧心忡忡,就在这时,岳云的目光忽然看见一面大旗,那是李成的主将大旗,李成必然就在旗下。

    擒贼先擒王,男儿竞功的热血在岳云胸中沸腾,他命令大将姚政继续率军正面进攻,他大喝一声,“弟兄们,随我杀贼军立功!”

    他挥舞双锤,带领两千精锐骑兵向李成的驻旗营杀去,岳云双锤翻飞,如双龙翻滚,左右锤击,杀得签军人头碎裂,骨断筋折,尸横遍野,他率领骑兵迅速杀开一条血路,渐渐靠近了敌军主将旗帜。

    此时,岳云已清晰地看见了身着银盔铁甲的敌军主将,在数百铁甲亲卫的严密护卫迅速向北转移,他们已经追之不及。

    “岳将军!”

    手下士兵大喊:“我们已经杀到弓弩手身后!”

    还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活,无意插柳却柳成荫,他们居然杀到弓弩军身后了。

    岳云大喊一声,“跟我杀啊!”

    两千突骑兵跟随岳云狂奔,瞬间从身后杀进了四千人的弓弩大阵,弓弩军基本上没有反击能力,防护极弱,一旦被敌军杀入,必然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岳云率领两千手下如猛虎杀入羊群,杀得弓弩手哭喊连天,尸横遍地。

    李成在远处看得清楚,他认出了岳云,顿时勃然大怒,吼叫道:“右翼长矛军截断他们,包围他们!”

    六千长矛军飞奔冲了上来,拦住了岳云军队去路,也救下了最后的一千余名弓弩手。

    长矛军迅速布阵,将岳云的突骑兵团团包围,岳云率军突围,签军却拼死阻挡,双方杀戮激烈,呐喊声震天,空气中布满了刺鼻的血腥之气。

    ........

    主阵的两支大军融为一体,女真重甲骑兵却抓到了一个突破口,这里原本应有的五百黑甲步兵已全部阵亡,只得用长矛步兵来补充,万夫长蒲察突耶率领八千重甲骑兵猛烈地向突破口冲击而来。

    ‘轰!’地一声巨响,两支大军如两道气势汹涌的大浪相撞,霎时间杀气迷乱人眼,兵戈相击,盔甲相撞,铿锵有声,两支大军激烈地鏖战在一起,喊杀声、惨叫声,人头落地、血流成河,战争残酷到如此程度,士兵的生命在这一刻已如草一样卑贱。

    一名西军钩镰士兵士兵惨叫一声,头被女真骑兵斧头劈成两半,鲜血脑浆四溅,女真骑兵不及收斧,他身下披着重甲的战马马腿却被另一名西军士兵用钩镰枪侧面锋利的镰刀割断了经脉。

    战马扑通摔倒,马背上身材强壮的女真骑兵也跟着一起摔倒在地上,钩镰枪士兵冲上前将骑兵死死按住,随手从皮靴里拔出匕首,对准他的额头狠狠一刀戳下,匕首插入了额头,女真骑兵惨叫一声,气绝身亡。

    但没有了黑甲步兵的刀阵,普通的钩镰枪士兵完全挡不住重甲骑兵的冲击,一千余名重甲骑兵杀进了大阵,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重甲骑兵向大阵内杀来。

    形势万分危急,主帅陈庆带着数百名黑甲步兵赶到了,陈庆大喝一声,一戟刺进了一名女真千夫长的咽喉,脖子也是重甲骑兵的罩门,头盔面罩和重甲是分开,用皮带连接。

    长戟再次一挥,寒光闪过,又一颗百夫长的人头飞了起来,无头尸体从马上噗通落下。

    陈庆一口气连杀十几名女真将领,后面骑兵愤怒异常,汹涌杀来。

    “投矛!”陈庆一声令下,身后百名投矛手冲上来,将百根寒光闪闪的短矛投掷过去,顿时一片惨叫,迎面冲来的数十名重甲骑兵被刺死在地。

    重甲骑兵也极为短暂的出现了一个缺口,陈庆大喊:“黑甲士兵补上!”

    数百名黑甲抓住了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一拥而上,迅速列阵,挡住了汹涌冲来的重甲骑兵。

    又有数百名钩镰枪手补位上来,他们作战方式比较奇怪,躺在黑甲步兵的身后,用钩镰枪从下方进攻敌军的战马。

    百名投矛手作为补充,也出现在第三排,集中性的爆发一次投矛。

    成功堵住了缺口,陈庆转过身指挥大军消灭一千多重甲骑兵,用钩镰枪钩倒,用重弩射透,用战斧劈杀,只片刻,一千多名重甲骑兵就像浪花一样消失在人潮大海之中。

    西军顶住了女真重甲骑兵一次几乎就要成功的进攻,漏洞迅速补上,战车也随即发威,战车上的投石机猛地投射出数十颗火油球。

    几只火油球砸中敌军士兵身上,里面火油倾泻而出,骑兵顿时成火人火马,战马仰头稀溜溜暴叫一声,没命掉头狂奔,一转撞翻了五六名骑兵,最后一头栽倒在地上,人和战马都烧得卷缩起来。

    更多的火球是砸在地上,顿时形成一片片火海,整齐的阵型开始混乱起来。

    “用火药桶!”

    陈庆发现火油也会影响到西军作战,立刻喝令将火油球改成了火药桶,战车在集中投射了两轮火油球后,又重新开始投射火药桶,火药桶接二连三在骑兵中的爆炸。

    这时,火药桶爆炸的战果终于显露,一批批战马开始毫无征兆地倒下,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它们体内的毒性发作了。

    转眼间就倒下了三千余匹战马,后果非常严重,三千多重甲骑兵失去了战斗力,但战马还在接二连三摔倒。

    与此同时,两万东胡轻骑兵也完全敌不过刘琼率领的三万西军骑兵的围剿,出现溃败迹象。

    而李成统领的三万步兵也损失超过万人,岳云和张宪的军队越战越勇,尽管三万步兵拼死抵抗,但步兵先天劣势,杀得敌军节节败退。

    三条线都出现了溃败迹象。

    完颜兀术见势不妙,立刻下令敲响了撤退钟声。

    “当!当!当!”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消息

    金兵迅速向北撤退,西军趁势追杀,金兵大败,被斩杀不计其数,西军骑兵一路追杀出三十余里才停下战马,一路上都是被杀死的尸体,尤其是失去战马的重甲骑兵,奔跑不快,皆被西军骑兵从后面一刀斩掉了脑袋。

    这一战,金兵被杀超过四万人,完颜兀术只收集了三万五千败兵仓惶向汴梁撤退。

    副将完颜阿卢补还率领五万军队在中牟县和宋军激战,他们的战争方式不是两支主力军的决战模式,而是对垒模式,双方每天都会各派一支军队出战。

    这种模式一般会激战十几阵,积小胜为大胜,最终损失惨重一方撤退,这种对垒模式比较温和,远没有决战那么惨烈,主将单挑也出现在这种对垒模式之中。

    他们已战了三场,西军胜了两场,失利一场,金兵损失八千余人,西军也损失近四千人。

    这时,完颜阿卢补接到了完颜兀术要求撤军的命令,他得知自己的主力在尉氏县被陈庆主力击败,伤亡惨重,他不由大惊失色,连夜撤军退回汴梁。

    刘璀在夜间发现了敌军的异动,他们却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天亮才派人去查看,敌军已经人去营空。

    陈庆并没有急于北上汴梁,他知道对方还有十几万正在训练的签军,只是女真军人数不足了。

    这次决战,西军也损失了上万人,尤其统制彭况和上军统领谢俊阵亡,也是西军目前为止,阵亡最高军阶的将领了。

    陈庆在休整三天后,九万大军继续北上,在距离汴梁城约三十里的赤仓镇扎下大营,这时,刘璀的大军也随即赶到,两支大军合兵一处,达十五万人之众。

    此时高定率领的五万东路军也北上了,浩浩荡荡杀向开封府的第二大城陈留县。

    这个时候,陈庆已经不担心应天府的三万金兵了,若三万金兵去偷袭许昌县,他直接出兵夺取应天府,许昌县还有一万军镇守,根本就不怕应天府的三万金兵。

    相反,这三万金兵反而会像离水之鱼,被陈庆命令大军剿灭。

    从这一点看,陈庆倒还希望应天府的三万金兵去偷袭许昌,只是陈庆心里明白,完颜兀术主力军战败后,这种可能性不大了,否则他不会让高定的军队北上陈留县。

    上午时分,高定率领五万大军抵达陈留县,他已经派斥候进城,城内并没有守军,知县卢岱率领一群官员出来投降。

    “卑职陈留知县卢岱,参见高将军!”

    高定手中有一本陈庆发放的点官册,那些官员可以用,那些官员必须要拿下,不能让他潜逃,点官册上都有记载,这个卢岱在可用官员中排名第五,点评是:不算清廉,但是一个能吏,可用。

    高定点点头,“卢知县免礼,请问城内可有敌军?”

    “无一兵一卒,事实上,伪齐灭亡,陈留县内便再无驻军!”

    高定点点头,“先进城看看!”

    他率领数千军队在卢岱的引领下进了县城,陈留在北宋时期也是极为繁华的大县,它是汴河最大的中转站,修建了无数仓库群,从江南过来的物资都会屯放在这里。

    但现在的陈留县也和其他县城一样衰败了,它并不安全因为伪齐和金国的盘剥而衰败,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汴河的航运的停了,伪齐和完颜兀术把所有的物资都运去汴梁,陈留县的几百座仓库都变得空空荡荡。

    大街上行人稀少,冷冷清清,店铺基本上都关门了,高定不解问道:“这么冷清是因为战争的缘故?”

    卢岱苦笑着摇摇头,“女真人把所有的肉食都搜刮一空,不管是新鲜野味还是腌肉、腊肉,都没有了,酒楼开门不能只卖菜蔬吧!对了,酒也被收刮一空。,弄得人心惶惶,所有店铺都不敢做生意了。”

    “县城内目前还有多少粮食物资?”

    “只有县仓库内有几百石粮食,那些大仓库群都是空空荡荡,十几年没有装东西,很多都要破旧得坍塌了。”

    高定似笑非笑道:“不会吧!刚刚才收割了小麦,你们官田不少,怎么才几百石粮食?”

    卢岱连忙解释道:“开封府各县的官田和军田,所有粮食直接运往汴梁军仓,根本不进各县仓库,我们的几百石粮食还是去年的税粮,没有来得及运走,今年粮食更是颗粒未入仓。”

    高定又视察了一圈城池,感觉城墙还比较高大坚固,城内空旷之地也多,便下令五万大军进城驻扎。

    黄昏时分,知县卢岱带着一名商人来找高定,“高将军,有件事可能要向你汇报!”

    高定正在吃晚饭,连忙放下饭碗问道:“什么事情?”

    卢岱指着身后的商人道:“这是陈留县有名的油商,刚从应天府回来,他说应天府的金兵都东撤了。”

    “什么?”

    高定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商人战战兢兢道:“我是昨天晚上乘船离开应天府,就是昨天中午的事情,我担心金兵强征我的船,但哨卡上已经没有士兵,船夫说,几百艘小船满载物资前天晚上就离开应天府向东走了。”

    高定算了算时间,基本上就是自己前脚走,对方后脚就离开了,这可是大事,应天府金兵全部撤退,那汴梁呢?

    高定立刻派人去把副将苏遵义找来。

    这时,卢岱偷偷看了一眼高定的晚饭,一盘烩蔬菜,一碗煮豆子,一条腌鱼,还有几张干饼和一碗汤,还有一壶水,应该是水,大帐内没有闻到酒味,卢岱暗暗咂舌,这位高将军和路上看到士兵们吃的饭菜完全一样啊!难怪西军能够击败金兵,从这个小细节就看出来了。

    其实西军的伙食不算很差,陈庆保证士兵们每天都能吃到肉,今天正好是鱼,明天可能就是羊肉了,但从陈庆开始,战争期间,将士伙食必须一致,这是军令。

    卢岱和商人又回答一些问题,便告辞走了。

    这时,苏遵义匆匆赶到,“都统有什么吩咐?”

    “有紧急情报,我要立刻赶去见殿下,明天下午赶回来,你守好城池,尤其夜间用一万人守城,你必须夜间巡视,不准士兵懈怠偷懒,要防止被敌军偷袭。”

    “卑职明白,不会有半点懈怠。”

    高定匆匆把晚饭吃了,便带着数百亲兵骑马向赤仓镇方向疾奔而去。

    ........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虚兵

    高定在次日天亮时抵达赤仓镇西军大营,此时陈庆正独自站在沙盘前考虑汴梁的围剿方案,这时,亲兵来报,高都统来了,在大帐外等候。

    “让他进来!”

    片刻,高定快步走了进来,单膝跪下行一礼,“参见殿下!”

    “怎么连夜赶来,陈留那边出了什么事?”陈庆有些奇怪的看着他,陈留县那边应该没有金兵才对。

    “回禀殿下,卑职得到一个消息,应天府的金兵已经全部撤离,大概就在北上的同一时刻。”

    陈庆微微一怔,这个消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追问道:“消息什么来源?”

    “是陈留卢知县带着一个商人告诉卑职,商人也是刚刚从应天府过来。”

    “派人确认过了吗?”

    “卑职已经派人去应天府了,但等不到结果,卑职就先赶来了,怕误了大事。”

    陈庆明白高定所说的误大事是什么意思,是指汴梁的金兵也撤退,他当即吩咐亲兵,“速去把军师请来!”

    不多时,张晓匆匆赶到,“殿下,出了什么事?”

    “高将军,你来说!”

    高定便又重新复述一遍,张晓眉头一皱,“但没有接到汴梁的情报啊!”

    陈庆沉吟一下道:“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汴梁城门关闭,情报送不出来?”

    张晓点点头,“这个可能性很大,但斥候的消息呢?”

    “斥候没有消息送来!”

    陈庆似乎想到什么,顿时担忧起来,“昨天的斥候情报没有送到吧!”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低微的骚动,有亲兵在大门口道:“殿下,斥候回来了,好像受伤了!”

    陈庆一惊,连忙走出去,只见几名士兵抬着一名浑身是血的斥候到来,正是刚升为指挥副使的沈清,他中了两箭,脸色惨白,似乎自己简单包扎过,但箭头还在肉内。

    有军医上前给他检查,又给他按摩片刻,沈清慢慢苏醒过来,声音低微道:“速去禀报,金兵主力东撤了。”

    陈庆上前道:“问他手下呢!怎么只有一人回来?”

    “殿下问你手下呢?”

    沈清哭了起来,“都阵亡了,遇到一支三百人的游哨骑兵。”

    陈庆连忙道:“赶紧送他去医治,不准他死去!”

    军医带着几名士兵抬着沈清飞奔而去,陈庆点点头:“看来情报属实,汴梁的金兵也撤退了。”

    旁边几名大将急道:“殿下,我们立刻追杀敌军,不能让他们逃走!”

    陈庆摇摇头道:“对方是战略撤退,不会溃败逃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擅自追赶,违令者,斩!”

    陈庆随即命令十五万大军起拔,继续向汴梁城方向缓缓杀去,陈庆心中清楚,汴梁城内一定还有人数不少的驻军。

    ..........

    临安,黄尖嘴茶馆前,一辆牛车缓缓停下,一名中年男子拎着一个大木箱子从牛车里出来,茶馆伙计迎上前,“客官,欢迎来喝茶,可有约好?”

    “二楼,玉兰堂,和朋友约好的。”

    “客官请!”

    这名中年男子叫做顾彦新,是枢密院的一名官员,他匆匆拎着大箱子匆匆走上二楼,来到最里面的玉兰堂。

    走进房间,房间里有两名笑眯眯的男子在等着他。

    一人便是临安情报站主管董安,另一人则是副主管魏延宗。

    “让两位久等了。”

    “顾主薄请坐,喝杯茶!”

    顾彦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便将木箱子交给董安,“这就是你们要的全套资料,三十艘千石粮船,枢密院的拨粮书令,交接清单,回单,同样的接收单已经送去扬州了,扬州后勤粮库就凭你们手中文书接受粮食。”

    董安看了看文书问道:“这文书是假的吗?”

    顾彦新摇摇头,“文书绝对是真,只是同一支船队开了两份文书,这支船队明天一早从临安出发,你们必须要抓紧了。”

    “怎么还有三角旗?”魏延宗打开箱子,奇怪问道。

    顾彦新连忙解释道:“那是官旗,很重要,必须插在船上,没有官旗,船只根本进不了仓库。”

    董安大喜,“多谢主薄了!”

    他又取出一百两银子,放在桌上推了过去。“这是一点心意,请务必收下!”

    顾彦新瞥了一眼白银,又把银子推了回去,“我帮你们不是为了钱,我是希望能为雍王殿下效力!”

    董安见他不肯收钱,便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会如实向雍王殿下报告,

    .........

    魏延宗带着箱子连夜乘船北上,两天后,他赶到了镇江府,在镇江府码头上见到了统制王青,王青是当涂县驻军首领,官任长江巡防使。

    王青接到雍王陈庆的命令,命令他率军袭击位于扬州的宋军后勤大营,切断二十万大军的后勤供给。

    没有后勤保障,二十万大军北征就是一个笑话而已。

    临安情报站也同样在配合王青的行动,他们带来的文书也至关重要。

    王青看了看木箱中的资历,一颗心放下来了,“魏将军辛苦了。”

    魏延宗微微笑道:“我现在是船队管事刘谷,我见到了那个真的船队管事,长得和我有几分相像,我和王统制一起前往扬州。”

    王青大喜,“那就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

    三十艘千石粮船离开了镇江府码头,向长江对岸驶去.......

    船队到扬州很快,不过船队一直等到夜晚才前往扬州,他们特地调查过,夜幕降临后就要停止卸货,所有民夫都必须离开仓库区。

    一更时分,船队抵达了扬州,沿着漕河缓缓前往仓库区,沿途站满了士兵,戒备森严。

    船只在水栅前被拦住了,当值将领不耐烦道:“怎么又是晚上来,不是说好了白天来吗?”

    魏延宗用一口地道的临安话道:“时间没办法控制啦!帮帮忙,找人收一下货吧!”

    他将几贯钱抛上岸,“一路过来不容易,帮帮忙!”

    没有什么事情是钱搞不定的,如果不行,那就再加钱。

    将领掂了掂钱,“等着,我去找人!”

    当值将领匆匆去了,不多时,一名官员被领了过来,手中拿着厚厚的文书。

    “是临安过来的黄管事吗?”官员问道。

    魏延宗抱拳道:“在下黄谷,这么晚才来,麻烦各位了。”

    魏延宗有恃无恐,顾彦新告诉他们,这个黄谷是第一次押船去扬州,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

    “把文书给我!”

    魏延宗跳下一艘小船,伸手将文书递给了官员。

    官员核对了他们上午接到了文书底单,完全一致,没有问题。

    他把文书还给魏延宗,“晚上仓库内没有人卸货,要不你们就在外面停一夜,明天第一个进仓。”

    怎么可能外面停一夜,他们行动不就完蛋了,魏延宗连忙道:“船上还要很重要的军事物资,不能停在外面,让我们停进去吧!”

    官员看了看清单,原来是有一千桶火药,他又看了看船队,是官船,人也不多。

    便点点头道:“幸亏你们是官船,民船是不允许进仓库区,你们可以停进去,但船上不能留人过夜,必须全部离开仓库区。”

    ====

    【不好意思啊!今天还是两章】

第一千零三十章 木马

    三道关卡依次开启,船队在军队的监视下,缓缓驶入了仓库区,仓库区很庞大,有上百座仓库,粮食、草料、军资堆满了各个仓库。

    船队在码头前停了下来,官员喊道:“所有人都下船,赶紧离开仓库区,军队要进行检查。”

    魏延宗也喊道:“把随身财物带好,大家都走吧!明天一早再过来。”

    船夫不多,只有十几人,纷纷跳下船,跟随魏延宗走了,当值将领带着数十名手下,上船检查一番,都是粮食和物资,也没有发现留下的船夫,便带着士兵走了。

    仓库大门缓缓关闭了,仓库区再度安静下来,看不见一个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又到了两更时分,第一艘大船上的一袋粮食忽然动了,慢慢向旁边移开,露出一个洞,原来粮堆是中空的,从里面轻巧地跳出一个黑影,紧接着又出来几个黑影,好几艘都出现了黑影,为首之人正是王青。

    粮船经过特殊改造,看起来装满粮食的大船,中间却是空的,但吃水线能看出破绽,所以他们选择晚上来扬州,就不容易被看出破绽,同时也可以借口停泊在仓库区内。

    这其实就是一个木马计,当然,东方人的木马计环环相扣,每个细节都不能出错,要比西方人的木马计严密得多。

    船队停靠在码头边,码头边就有几座很大的建筑物,主要是放置各种工具、大车之类,三十名士兵背着火油袋,手提火油桶跟随着王青沿着建筑物背后奔跑,他们不敢从码头上奔过去,太醒目,如果仓库群有暗哨,很容易被发现。

    他们对扬州仓库只是大概了解,知道粮草区在东面,军资区在西面,但有没有暗哨,或者暗哨分布这种机密,他们就不可能知道了,所以只能尽量走暗处,避免被发现。

    三十人疾速飞奔,王青忽然一招手,众人纷纷靠墙而立,只见不远处三十步外,一支巡逻队从粮草区走出来,向物资区走去。

    待巡逻队走远,王青一招手,三十人继续奔跑,奔进了一座座大粮仓内。

    每一座粮都是砖木结构,不好直接烧,必须进粮仓内放火,仓门都是用粗铁链紧锁,但旁边又有一扇人员进出的小门,上面也有一把锁。

    这个小锁就容易对付了,一斧头便轻松砸掉。

    粮草库有五十座大仓库,但他们只有三十人,王青早有方案,他们把所有的仓库小门都打开,每人负责一座粮食仓库,至于草料仓库,走的时候,扔进去一支火把就足够了。

    众人分头行动,将火油全部喷洒在粮包上,点燃一根火折子,扔上粮包,‘轰!’火焰燃烧起来。

    士兵迅速撤退,奔跑中将一支支火把扔进了草料仓库,粮食仓库燃烧还需要时间,但草料仓库却燃烧迅猛,只片刻便浓烟弥漫,滚滚浓烟从四面冒出。

    王青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暗暗有懊悔,早知道就不该点燃草料库,这样会把巡逻士兵提前召来。

    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时间也不容他多考虑,他带领众人向船只狂奔而去。

    离船只还有数十步,刺耳的警钟声当!当!当!当!敲响了,有人大喊:“粮库失火,快救火啊!”

    巡逻哨兵从四面八方向粮草仓库群奔来,王青带领士兵们纷纷跳进了粮船。

    他们早就考虑好了脱身之术,在沙滩上伪装的最好办法是变成一粒沙子。

    那么在仓库群脱身的办法,就是变成救火士兵。

    这时,从仓库外冲进来大批士兵,足有两三千人,人人拿着桶和盆,打了水就向仓库群奔去。

    王青和他手下也穿着一样的军服,每人提一只木桶,打了一桶水向仓库群奔去。

    事实上证明,王青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他很担心粮食仓库燃烧缓慢,被士兵们抢救大量粮食。

    他忘记了另外两个致命因素,那就是浓烟和高温,所有的仓库都被浓烟弥漫,浓烟裹夹着深红色的火焰,高温和浓烟使士兵们谁都不敢进去,只是光呐喊,装模作样地将水泼进去,究竟会有什么用,谁也不知道。

    王青一颗心放下,他又带着士兵们跑回漕河边打水,大门处一片混乱,不计其数的士兵向仓库区内奔来,但也有很多士兵跑回去取更多灭火的水桶。

    他们混在大群士兵中奔出了仓库区,别人跑去拿灭火器材,他们则消失在黑暗之中。

    .........

    次日,王青带着手下和魏延宗躲在距离扬州城约三十里外的一座丘陵山岗上,这里都是茂盛的松林,站在山岗上还能看到仓库群上方的滚滚浓烟,大火还在燃烧,没有熄灭,他们已经派探子去打探情况,此时在耐心等候回信。

    王青有些懊悔道:“应该把船只一并烧掉,他们会发现船只上的暗舱,就知道是我们干的了。”

    魏延宗微微笑道:“估计今天下午,真正的黄谷就会运粮来扬州了,那时一样会被发现,其实就算船只烧掉了,他们也能猜到是我们干的,昨晚就只有我们船只停泊在里面。”

    “魏将军说得对,确实难以解释,但那个帮助我们的官员呢?他会不会被朝廷发现?”

    “你是说顾彦新,一旦朝廷追查,他肯定暴露,不敢他现在已经不在临安了,他们全家都应该在当涂县,乘船去四川路,他就是巴蜀人,然后改名换姓在巴蜀当官吧!这是我们给他的承诺。”

    这时有人喊道:“探子回来了!”

    三名士兵回来了,王青迎上去问道:“怎么样?”

    为首士兵笑道:“我们进不了仓库区,已经被封锁了,但在城外茶馆遇到几个救火的士兵在喝茶,他们在给大家说救火的情况。”

    “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粮食库和草料库都完了,根本进不去,进去都会被烤熟,也无法呼吸,全是烟和火,他们已经放弃了粮草区,而在全力救助物资区,把所有物资转移出去,然后又有人说,还是抢救出一万五千石粮食。”

    “什么意思?”王青有点懵了,既然仓库进不去,怎么又抢救出一万五千石粮食?

    魏延宗笑道:“是不是我们船上的一万五千石粮食。”

    王青顿时恍然,他们三十艘船,每艘船栽五百石粮食,可不就是一万五千石粮食,不过那些并不是粮食,而是沙子和麦麸混在一起,开包就发现了。

    就连船上的五百桶火药,也是五百桶泥土而已。

    “走吧!”

    他们不需要再打听情报,步行离开了扬州,一路向西南方向而去,当天晚上进入真州地界。

    在真州扬子县码头上,他们找到了来接应自己的船只,一行人上了船,船只连夜向当涂县驶去。

    ………

    西军二十万大军包围了汴梁,目前汴梁城内还有三万签军镇守,他们的任务是拖住西军,掩护金兵主力东撤。

    现在陈庆最大的问题,他们并不知道城内的情况,城门紧闭,一个人都出不来,城内到底有多少军队?是不是全部都是签军,还是部分女真士兵,都一概不知。

    如果要攻城,还需要等攻城武器送来。

    张晓捋须笑道:“办法还是有的!”

    众将都向张晓望去,张晓淡淡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用两颗铁犀牛将青城炸了,给城内士兵立威,一定会有人开城投降。”

    青城在汴梁南面三里外,是一座很小的军城,这样的小军城在西面还有一座,叫做岳台,也是距离汴梁城池三里。

    张晓的攻心之战让所有将士精神一振,杨再兴建议道:“不如把岳台也一起炸了,震慑力更强。”

    陈庆摇摇头,“可以炸城,但要一步步来,先发信,再炸城!”

    陈庆当即写了一份开城投降通牒,《雍王告守城弟兄书》。

    大致内容就是要求城内士兵开城投降,作为主动投降处理,可以立刻释放回家,如果一旦西军攻破城门,那就是战俘,战俘要服劳役三年才能回家。

    当即让军营工匠雕版印刷,一口气印刷数千份传单。

    夜幕降临,六千骑兵奔出大营,一路疾奔到汴梁城下,靠近护城河,骑兵围着城池疾奔,将一支支箭信射上城头。骑兵又随即奔远了。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威慑

    汴梁城内的主将是都统制杜荣,他最早就是汴梁陈州门守将,曾经开城门放金兵杀入汴梁,又屠戮不少县城,他自知罪孽深重,便决定死守汴梁城,并下令全军,胆敢言降者,立斩!

    夜幕初降,杜荣刚回府准备吃晚饭,一名当值将领便急匆匆跑来,“都统制,你看这个!”

    杜荣接过传单看了一眼,顿时跳了起来,“传进城来多少份?”

    “不知道,大概几千份,都是用箭射进城内。”

    “立刻去收缴,不准有一张落在士兵手中,赶快去!”

    当值将领走了,杜荣也没心思吃饭,随便扒了几口,便丢下碗赶去城头。

    城头上,所有士兵都被集结起来,由军纪营统领杜环率领数百名士兵一个个进行搜身,杜环是杜荣之侄,好杀戮,在军中名声极坏。

    这时,一名士兵藏在鞋子里的传单被搜出来。

    杜环大怒,拔剑一剑刺进了士兵的前胸,士兵惨叫一声,倒地而死。

    杜环举起血淋淋的宝剑大吼道:“有传单赶紧交出来,谁敢再私藏,他就是下场。”

    片刻,有士兵走出来,把传单扔在地上,不断有士兵走出,把传单放在地上。

    但至始至终,所有士兵都沉默不语,连将领们也都沉默了。

    杜荣咬牙道:“一定有人藏在墙缝里,所有人都去搜,搜出一张,赏钱一贯!”

    当天亮时,一共缴获四千五百余份传单,还有一千五百份没有找到,但关键是,杜荣并不知道一共有多少份传单,他搜查不到,便下令将传单一把火烧掉。

    随着值夜士兵返回军营,陈庆的《告汴梁三军将士书》便迅速在军营内传开了。

    ‘咚!咚!咚!’

    天刚亮南面的西军大营内便敲响了战鼓,沉闷的战鼓声让所有汴梁守军都紧张起来,杜荣急令两万大军上城,长达十里的南城头站满了守城士兵。

    三里外的一座小城便是青城,西军大营还要在青城南面,这时,十个万人方阵出现青城的两侧,似乎所有西军士兵都在看着青城,还有很多人从青城内跑出,所有西军都蹲下,捂住了耳朵。

    城头上的守军都看得莫名其妙,不知对方在搞什么名堂?

    忽然,远处传来连续两声惊天动地的爆炸,“轰隆!轰隆!”青城的泥土和砖石冲天而起,大地开始晃动,城墙也在晃动,就仿佛地震一般,士兵们站立不稳,纷纷蹲下。

    片刻,士兵们慢慢起身向青城望去,只见浓烟弥漫,但他们看得清楚,青城已经彻底坍塌了。

    所有将士都倒吸一口冷气,天啊!这是什么火器?威力如此强大,竟然把一座军城都炸坍塌了!

    杜荣脸色刷地变得苍白,这就是传说中的铁火雷,原以为只比木火雷强一点点,没想到威力强大如斯,这只是西军威胁,如果西军将它投入实战,汴梁分分钟钟守不住。

    宋军没有再继续攻城,十万大军撤回了大营,守城的士兵也陆陆续续回去,但昨晚的传单和今天的爆炸已经让很多人内心产生了变化。

    在靠近军营的一间民房内,五名将领聚在一起,为首将领叫做李太谷,是一名统制,其他四名将领都是他的心腹手下。

    “把大家叫到这里来,是因为杜荣太阴险,他会派人盯住我们一举一动,一旦有将领聚集,他就怀疑我们造反。”

    “大哥是想献城吧!”一名将领道。

    李太谷点点头,“完颜兀术都跑了,却让我们来顶住二十万西军,明摆着是让我们送死,完颜兀术还真会挑人,选中了杜荣,果然没看错人。”

    “统制,这个杜荣一点投降的念头都没有吗?这么拼死为金国效命。”

    李太谷冷笑一声道:“那是你们不知道他的过去,靖康二年,他是陈州门的守将,他献了陈州门,金兵便是从陈州门杀进了汴梁,后来他还率军屠了十几个县城,可谓罪恶滔天,他怎么敢投降西军,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没有屠过城,我们没有干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凭什么我们要为他卖命,跟着他一起毁灭?”

    “大哥说得对,杜荣想死,却要绑着我们一起死,我们不干!”

    “大哥说吧!我们该怎么办?”

    李太谷见众人都愿意跟随自己,便缓缓道:“我们手下一共五千士兵,夜长梦多,我们今晚就动手,控制北城门!”

    .........

    中午时分,北城楼上,一名士兵在周围人的掩护下,攀着绳子滑下城墙,游过护城河,钻进一片柳树林内不见了。

    一个时辰后,这名士兵遇到了西军巡哨骑兵,随即被带往大营。

    城内有人来送信了,这个消息陈庆一点都不奇怪,城内敌军绝不可能铁板一块,女真人都撤了,这些签军还居然要和自己死磕到底?

    正常情况下,绝不会出现这种局面,只有一种可能,主将要和自己死战到底!那么其他主要将领呢?他们一定会有自己的想法。

    只是陈庆也没有想到效果会这么好,上午铁火雷爆炸,中午就有人反水了。

    城中的所有情报他都在这时得到了。

    李太谷,陈庆不太熟悉这个人,他又问道:“你们李将军原本是在哪里驻扎?”

    “我家李将军一直驻扎在莱州,后来又转任博州和济州,再后来又出任齐国君主刘豫的御林军殿前都指挥使,齐国灭亡后被完颜兀术任命为都统制,受李成统领,率军在蔡州和张俊作战,后来和李成关系不好,又调回开封府驻防。”

    陈庆明白了,难道没有听说过此人,原来此人是刘豫的亲信大将,一直从事内勤,没有参加过大战,此人应该会做官,估计不会打仗,所以才和李成的关系不好。

    “你们李将军准备今晚行动?”

    “正是!他会开启北城门,时间是一更左右。”

    陈庆命人把报信兵带下去休息,又和几名大将商议,刘琼有点担心这是对方的陷阱,他忧心道:“如果是假投降,对方设了一个陷阱,会给我们造成重大伤亡。”

    张晓笑了起来,“小刘都统就像带着十几名彪形大汉去和一群三岁小孩打架,就怕小娃们设的陷阱。”

    众人哄堂大笑,刘琼也意识到自己担忧的荒唐,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陷阱都会被强大的实力一脚踩烂,他顿时臊得满脸通红,不敢吭声了。

    陈庆笑道:“如果小刘都统怕陷阱,那就直接用铁火雷先将吊桥两侧铁链炸断,再用铁棒卡住城门,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刘琼趁机起身抱拳道:“卑职愿为先锋!”

    “准许!”

    陈庆批准了刘琼的请求,众将都不满地嚷了起来,甚至怀疑刘琼是故意装傻才趁机得到率先入城的机会,这不是一般的城池,而是汴梁,谁都希望由自己率先杀入汴梁,没想到被刘琼抢走了机会。

    陈庆不管他们叫嚷,又对杨再兴道:“一旦城破,杜荣必然会率军从东城逃窜,你率领两万骑兵围剿,拿杜荣的人头来见!”

    “卑职遵令!”杨再兴很干脆地接下这个任务,得不到率先入城的机会,那么猎杀对方主将就是第二大功劳了。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破城

    夜幕降临,城内的防御再度紧张起来,杜荣也知道,夜晚是西军取得突破的最好机会,尤其是今晚,杜荣感觉到了危机,他派出的内部探子发现了军营内的异常,很多将领在私下聚会,甚至发现西军传单的抄件,这让杜荣愈发的担忧。

    快到一更时分,杜荣连续下达了命令,调整了各军的防御防卫,第三统制军的防御区由北城门改为西城门,东城门和南城门继续由杜荣亲自统领的一万军队负责。

    第三统制军的主将正是李太谷,杜荣临时变更防御区,着实让李太谷措手不及,他立刻召集几名心腹手下商议对策。

    李太谷对众将道:“距离一更时分不到半个时辰了,通知西军变更城门已来不及,只能拖延,能拖多久算多久,实在拖不下去就开战,大家去把弟兄们集结起来,把真相告诉他们,我们要开城迎接西军,让弟兄们跟我们一起干。”

    众将纷纷去召集各自的军队了,这时,杜荣派人来催促李太谷立刻换岗去西城。

    “请告诉都统,我的军队中可能有人感染了瘟疫,病情严重,我们正在隔离防治,暂时不能离开。”

    报信兵调转马头,回去禀报了,杜荣听完汇报,眉头紧皱,简直荒谬,什么时候感染瘟疫了,自己怎么从不知道?

    他的侄子杜环道:“二叔,李太谷只是借口而已,不如侄儿带人去看看,他究竟有什么图谋?”

    杜荣点点头,“你要当心,若发现有什么不对,不要揭穿他,立刻赶回来!”

    “侄儿知道!”

    杜环带着一百多名手下向北城门奔去,杜荣想想也不放心,亲自带着三千人赶往北城,这个李太谷不是他的人,反叛的可能性极大,早知道就不该让他守北城,杜荣一边懊悔,一边带着三千士兵向北城奔去。

    李太谷正在部署开城门后的应对措施,忽然有士兵来报,“启禀统制,杜环来了,硬要上城检查军纪。”

    杜环就是杜荣手下的第一猎犬,出任军纪营统领,专门借口检查军纪监视各军,李太谷便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他当即立断道:“大家立刻回去,聚集军队开启城门!”

    众将各自行动去了,李太谷立刻率领数百士兵去拦截杜环,城头有点火柴堆,一看就露馅了。

    这时,杜环已经没必要上城了,他在城下便发现了端倪,原本城门都被大石堵死,可现在大石全部被搬出来,城门不再有任何阻挡,这也太明显了。

    “我们走!”

    杜环调转马头便走,但这时他已经走不了,李太谷已经率领千余人将他和手下团团包围,用弩箭对准了他们。

    “李太谷,你想干什么?”杜环色厉胆寒地大吼道。

    李太谷冷冷一笑,“你我心知肚明!”

    杜环见势不妙,大喊一声,“突围!”

    他拔出刀,一催战马向对方猛冲而去。

    “放箭!”

    李太谷一声令下,顿时乱箭齐发,空地上响起一片惨叫声,杜环和他的手下纷纷中箭落马,其中杜环身中三十余箭,当场毙命。

    李太谷喝令道:“城头点火,开启城门!”

    此时还不到一更时分,李太谷已经顾不上了。

    杜环在外围留了几名手下,他们听到了惨叫声,吓得连忙赶回去禀报,没走多远,便遇到了急急率军赶来的杜荣。

    “怎么回事,你们统领呢?”

    “卑职听到了惨叫声,没有见统领出来,便感觉不妙,赶紧来禀报。”

    杜荣大惊,立刻派人再去调集援军,李太谷一定是要反叛了。

    形势紧急,他等不到援军,便率领三千士兵向北城门冲去。

    距离北城门还有三百余步,迎面一阵乱箭射来,奔在前面的很多士兵措手不及,纷纷中箭倒下。

    众人才发现对面有埋伏,吓得纷纷趴下。

    “都统,城头上有火光!”一名士兵指着城头上喊道。

    杜荣也看见了,城头上火光熊熊,应该还是三堆火,另外两堆火被城楼挡住了,但能看到城楼上的烟尘,

    这是在向西军发信号,杜荣心中大急,大喊道:“杀上去,关闭城门!”

    三千士兵跟随他多年,都是他的心腹之军,士兵们大喊一声,再度猛冲,这次拿盾牌的士兵冲在前面,有效抵挡住了箭矢。

    李太谷的士兵从两边杀出来,双方激战在一起。

    以此同时,刘琼率领六千骑兵和三千黑甲军从一里外向北城门杀来,在两里外,还有刘璀率领的三万骑兵正不急不缓向北城门杀来,他们是第二批,一旦刘琼军队进了城,他们也将全力冲刺。

    距离只剩下百步了,头顶上没有箭矢射来,只剩下五十步了,吊桥也没有拉起来,城门也没有关闭迹象。

    刘琼已经确定没有陷阱,他大喊一声,“跟我杀进去!”

    刘琼一马当先,手执长枪杀进了城内,进城后只是瓮城,要进了内城才是真正入城,但瓮城内有近千人在激战,刘琼一眼认出来,一支军队左臂缠有白布,也月光下看得很清楚,那就是李太谷的军队,他大喝一声,一连刺翻了七八名没有缠白布的士兵。

    他后面大群骑兵涌了进来,终于被杜荣的士兵发现了,他们掉头便逃,恐惧得大喊大叫,“宋军杀进城了!宋军杀进城了!”

    刘琼催马疾奔,率领数百人瞬间冲进了内城门,只见迎面无数士兵杀来,他大吼一声,率领骑兵和敌军激战起来,骑兵涌进城内越来越多,超过五千人了,杀得杜荣的军队屁滚尿流,往风而逃。

    六千骑兵杀进了内城,黑甲士兵也杀进来了,紧接着,刘璀的大军也开始进入外城门,汴梁城大势已去。

    这是,杜荣已经不在了,刘琼率领骑兵刚杀进内城,杜荣便知道汴梁守住不了,他立刻率领赶来的五千援军向东城门撤离,他可没有李成那种玉石俱焚的决心,和宋军打巷战,他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说。

    东城外没有西军驻守,这是陈庆特地给他们留下的退路。

    杜荣率领五千士兵冲出东城门,便沿着官道向东逃窜,但逃出不到两里,一声梆子响,右面万箭齐发,杜荣士兵措不及防,纷纷中箭倒下,惨叫声一片,近一半被弩矢射倒。

    紧接着马蹄声轰然响起,上万骑兵从左右杀来,将敌军包围。

    但杜荣和十几名亲兵却骑马逃掉,逃出百余步,一名大将军手执虎头湛金枪,正是杨再兴,他捋须冷笑道:“杜荣,杨某等你多时了!”

    杜荣一言不发,冲上去挥舞大刀劈去,速度很快,刀势凶猛,准备将杨再兴一刀斩为两段。

    杨再兴冷笑一声,躲过这一刀,长枪一摆,向杜荣平胸刺去,只见金光一闪,枪速快得无以伦比。

    “来得好!”

    杜荣挥头向枪头劈去,不料却劈个空,身体一闪,险些脱力落马,杨再兴已经在他身后了,他暗叫一声,想使回马刀救命,但已经来不及,“噗!”一声刺响,长枪刺穿了杜荣的脖子,从后颈刺入,枪尖从咽喉突出,颈椎骨也被刺断,杜荣眼前一黑,当场毙命。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入城

    夺取汴梁的消息终于传到了陈庆的大帐内,尽管在他意料之中,但这个消息带来的巨大喜悦还是使他激动万分。

    陈庆立刻下令将这个消息传遍整个大营,此时还是四更时分,但汴河内外却是一片欢腾,士兵们都激动得冲出大帐,将头盔高高抛向天空。

    “万岁!雍王殿下万岁!”

    欢呼声传遍四野,陈庆当即下令,明天上午举行盛大的入城仪式,晚上拿出羊肉和酒犒劳将士,三军欢庆胜利。

    次日天刚亮,消息便不胫而走,整个汴梁城也沸腾了,在沦陷了十五年后,来自川陕的宋军终于击败了金兵,收复了昔日的宋京。

    这意味着百姓们不再是金国奴民,重新回到大宋怀抱,百姓们奔上大街,敲打着皮鼓和木桶,载歌载舞,欢庆战争结束,欢迎陈庆的军队入城。

    在整齐的军队出现在南城外,整个城池都沸腾了,数以万计的居民鼓乐喧天涌出城外,迎接西军入城,他们用面饼、用水果,用鸡蛋、用藏匿的鸡鸭和野味,用他们的一切食物来犒劳自己军队的到来。

    激动的泪水在每一个人的眼中闪烁,百年来,还从来没有哪一支军队能在汴梁得到西军这样的待遇,他们被视为汴梁的拯救者,是汴梁百姓们最后的希望。

    汴梁城内,二十万民众夹道欢迎西军入城,百姓们载歌载舞,尽情地发泄内心的喜悦,三百名长者长街跪迎雍王陈庆的到来,这是最高礼仪,是天子才有的待遇,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意是否不妥,就仿佛大宋的天子就在队伍之中。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他们需要一种仪式来抒发心中的喜悦和激动,长街跪迎无疑就是最好的仪式,最大的诚意。

    一名老者仰头高声大喊:“自靖康以来,汴梁屡经屠戮,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死去的人尊严丧尽,活着人饱受摧残,但我们从没有丧失过希望,我们就一直等着这一天,今天,我们终于等到了。”

    说完,所有人都放声痛哭,陈庆连忙扶起老者,又让亲兵们扶起所有的老人。

    他含着泪水高声道:“你们是我的父亲和母亲,你们是我的兄弟姐妹,你们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只恨自己来得太晚,让亲人们受了那么多屈辱,但从今天开始,你们都挺直腰板吧!不会有人再挨饿受冻,从今天开始,汴梁百姓免税十年,这是我给大家的承诺!”

    “万岁!雍王殿下万岁!”

    说再动听的话也没有免税十年的承诺来得实际,欢呼声响彻全城,这是百姓们发自内心的欢呼,发自内心的拥戴。

    人群扶老携幼,妇人抱着孩子,少女们身着艳丽的长裙,一群群孩童跟着骑兵奔跑,许多骑兵将孩童们抱上战马,引来一片鼓掌欢笑。

    .........

    入城仪式结束后,陈庆随即下令在汴梁城内搭起二十座赈粥棚,向饥饿的百姓们赈粥,他看得清楚,大部分百姓都面黄肌瘦,估计很多人家都无存粮了。

    尤其是杜荣掌控汴梁数日,已经停止了对百姓的赈济,很多百姓家里都断粮了。

    所以第一件事就是搭粥棚,赈济饥民,很快,所有粥棚前都排起了长队,陈庆命令士兵尽量把粥熬厚一点,让饥饿的百姓能吃饱。

    陪同陈庆巡视城池的是开封府通判李积,同时也是汴梁知县,年约五十岁,北宋时,他是户部郎中,知陈州事,伪齐时他赋闲在家,伪齐灭亡后,他的同窗好友赵元出任梁王府司马,将他请出山,出任开封府通判和汴梁知县。

    虽然是金国官员,但陈庆也没有为难他,还是让他继续任职,现在汴梁最重要的是稳定下来。

    “殿下,完颜兀术人不算坏,他撤走时给杜荣留了五万石粮食,其中三万石是军粮,两万石是民粮,但杜荣就把这两万石民粮扣住了,不肯交给官府,我们手上一粒粮食没有,只好去大户人家借粮,救了一部分百姓。”

    “意思是还是有不少人饿死?”

    “是!基本上都是孤寡老人和孩童乞丐,我们每天都要收两百多具尸体,都是病饿而死!”

    “这个杜荣的家人在哪里?”尽管杜荣已死,但陈庆心中还是怒火难平。

    “他有两个儿子,一个侄儿,还有一个孙子,但他府中好像没有人了。”

    旁边杨再兴道:“殿下,昨晚卑职在东城外伏击,杜荣的队伍中有两辆马车,里面有妇孺和两名年轻男子,都死在乱箭之下,他们带了很多金银细软,应该就是杜荣的家人。”

    陈庆点点头,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一点。

    “城内现在一共有多少人?”

    “三十三万八千人,上个月才统计过。”

    “百姓们靠什么为生,种田吗?”陈庆又问道。

    李积苦笑一声道:“无以为生!”

    陈庆勒住战马缰绳,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李积指着两边的关闭的店铺道:“殿下觉得这些店铺这两天因战争而关闭的吗?”

    陈庆早就想问了,他发现城内的店铺基本上都关闭了,连杂货铺也关了,让他着实不解。

    “难道不是?”

    李积摇摇头,“从完颜兀术接管汴梁以来,就下达了宵夜令,靠夜间为生的店铺和小摊小贩全部遭遇了灭顶之灾,汴梁城已经没有了青楼妓院,很久就没有了,乐坊、舞院和戏棚子也都倒了。

    然后是一个月前开始,女真军的肉食供给不足,开始搜刮全城的肉食和酒,牲畜没有了,鸡鸭猪狗没有了,现在牛也没有了,所以城内大车小车都看不见,酒楼也全部关门,由此引发了购物狂潮,家家户户把铜钱都花光了,所有店铺都空空荡荡,无货可卖,也全部关闭,像书铺、刻字铺,手工作坊铺,更是什么生意都没有,也都关闭了,本来以商业和手工业为主的汴梁,基本就死掉了,所以卑职说无以为生。”

    陈庆才发现面临的问题相当严峻,攻下汴梁的喜悦在迅速消退。

    他轻轻叹口气,又问道:“那城外农民呢?”

    “殿下,今年收获的所有粮食都被军队收走了,然后几万百姓自带干粮去帮助收麦,讲好了一天三升麦子,但到现在,工钱都没有给。

    金兵撤退了,百姓们就把愤怒发泄到官府头上,因为是官府组织大家去收麦,为什么官府没有人,不是怕宋军,而是怕百姓报复啊!”

    陈庆点点头,回头几名对大将道:“把我的命令传下去,从今晚开始,取消宵禁。”

    随即陈庆又对李积道:“把布告发布出去,所欠的收麦工钱,从明天开始兑现,你今天把所有官吏都找回来,我会给你们粮食,然后你们开始兑现工钱!”

    李积长长松了口气,感谢万分道:“多谢殿下宽容!”

    这时,李积想起一事,又道:“虽然汴梁没有了商业,但汴梁有黑市,黑市上以物易物,现在规模已经很大了。”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官窑

    解决汴梁的困境,说容易也容易,调拨大量物资来汴梁,军队提供差事,让百姓们干活挣钱,短期内就能让汴梁像打鸡血一样繁荣起来。

    但这种办法治标却不治本,汴梁的衰败是自身定位的问题,它是北宋的都城,是天下财富集中之地,大量的粮食物资源源不断从天下各地运来,就算到了伪齐,至少也是伪齐国的财富集中之地,带来了伪齐都城的畸形繁荣。

    只是完颜兀术的宵禁令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汴梁百业凋零,民生困顿,衰败到了极点。

    下午时分,陈庆和张晓装扮成两名普通百姓来到了通判李积所说的黑市,要想了解汴梁民生的真实状况,最好去黑市亲眼看一看。

    黑市就位于大相国寺内,名字叫做黑市,实际上一点都不黑,它并不违法,就是普通百姓自发组织的以物易物的交易场合,当然,真正的黑市也有,那就是粮食黑市和肉食黑市,只能用铜钱或者金银购买。

    有趣的是,粮食黑市和肉食黑市只认两种铜钱,一种是老铜钱,北宋年间官方铸造的铜钱,还有一种是川陕宣抚使司发行的铜钱,简称雍王钱。

    至于临安铸造的绍兴通宝,汴梁很少看到,主要是临安的铜钱过不来。

    大相国寺内熙熙攘攘,人流如织,十分热闹,百姓们基本上都拿着各种物品彼此交换,但陈庆也发现有很多小摊贩,一家挨着一家,用席子往地上一铺,席子上摆满了各种物品,主要以日用品居多。

    走上一条长廊,长廊上也摆着二十几家小摊,小摊前也站满了普通百姓,每个手中都拿着装交易物品包裹。

    这时,前面传来一阵吵嚷声,“你这人很滑稽啊!我不卖就不卖,难道你还要强买强卖吗?”

    “谁强买强卖了,你摆在这里,我当然可以买。”这是个老人的声音,听起来脾气很大。

    “我这是官窑茶盏,我刚才说过了,换城外十亩菜地,要么二十两银子,你那些东西我不要,也不够我这只茶盏。”

    陈庆眼睛一亮,居然有官窑茶盏,他连忙走上前探身望去,只见摊主是一个中年文士,手中拿着一只茶盏,细腻如脂,宛如美玉,陈庆一眼便认出,果然是十分名贵的官窑钧瓷。

    老者是个瘦小的老头,从侧面看去,眉眼不善,一脸凶相,他拎一只柳条箱,箱子里有几件铜器,铜灯铜壶之类。

    老者目光贪婪地盯着中年文士手中茶盏,忽然冷冷道:“你的茶盏是偷来的吧!你一个普通人怎么能有官窑茶盏?”

    中年男子大怒,“这是我祖上留下来的,不行吗?”

    “要么就是假的,你卖假货!”老者咄咄逼人。

    陈庆忍不住道:“那是一眼真的钧瓷官窑,怎么会是假货?”

    “你怎么看出是一眼......”

    老者回头刚要反驳陈庆,当他看清陈庆的相貌,顿时大惊失色,拎起柳条箱便跑,一只铜灯当啷落地,他顾不上了,转眼便跑得没影了。

    陈庆知道这老者认出了自己,只是他也有点奇怪,这老者自己从未见过啊!

    他拾起铜灯问道:“刚才那人是谁,怎么铜灯都不要了?”

    旁边一名摊主道:“那人我认识,是伪齐国皇帝刘豫的岳父,叫做钱晃,汴梁人都叫他钱三晃,一晃倾宅,二晃倾城,三晃倾天子,是说他的铜钱堆积得比山还高,一晃就会倒,谁知道他怎么混成这个鬼样子,居然跑来卖铜器了。”

    陈庆点点头,又笑着对中年文士道:“这茶盏能给我看看吗?”

    “小心拿好!”

    中年文士把茶盏慢慢递给陈庆,陈庆接过仔细看了看,白如美玉,薄如蝉翼,果然是上等的官窑钧瓷,他十分喜欢,又笑问道:“应该是一套吧!怎么只有一个?”

    中年文士小声道:“是有一套,只是成套卖,没人买得起。”

    “你只要愿意卖,我都买得起!”

    中年文士低头犹豫不语,旁边摊主急了,“我说老富,你一家人的生活就指望那套茶具,别又犯傻了,你曾祖父不会怪你的。”

    中年文士叹口气,起身道:“张哥,你帮我看着摊子,我去去就回来。”

    “去吧!”

    文士又对陈庆道:“去我家里谈吧!离这里很近,走几百步就到了。”

    “好!烦请先生前面带路。”

    陈庆把铜灯扔给旁边摊主,“这个送给你了!”

    “哎哟,多谢!多谢!”

    摊主大喜,钱三晃府上的铜灯都是上等货,可不便宜。

    .........

    中年文士的家确实很近,距离大相国寺也就三四百步,是一座占地半亩的小院子。

    他敲了敲门,一名三十余岁的妇人开了门,皮肤白皙,眉目很清秀,腰间系着围裙,袖子挽起,露出雪藕般的手腕,头发也梳得很整洁,显得十分干练,妇人见是丈夫回来了,急问道:“茶盏卖出去了吗?”

    男子指指身后,“这位客人想买全套瓷器。”

    “那好呀!快请进。”

    陈庆和张晓走进小院,后面两名亲兵也跟着进来,陈庆打量一下,收拾得很干净,清雅,居然还种了一棵枣树。

    “这位公子,请屋里坐!”

    “不用了,就在院子里吧!院子不错。”

    妇人连忙搬了一张小木桌出来,又拿来几个小凳子,热情招呼道:“你们请坐啊!我给你们煎茶去。”

    走了几步,她又奇怪地看了陈庆一眼,一脸疑惑地进屋了。

    陈庆点点头,这个妇人应该也是出身大户人家,很知书达理,一般百姓都说烧水煮茶,她却说煎茶。

    这时,中年文士端着一只很大的朱漆木盒出来,陈庆一看就知道了,他也有这样的木盒,这是宋神宗所赐茶具。

    “这是完全一套,一个茶壶配四只茶盏。”

    陈庆微微笑道:“你曾祖父是神宗时候的高官?”

    中年文士叹口气,“在下富弘,曾祖父富弼。”

    陈庆恍然,抱拳道:“原来是富相公的后人,失敬了!”

    富弘苦笑一声,“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只会读书,啥都不会,身在乱世,生活尤其艰难,不得不把祖上珍爱之物也拿出来卖了,实在是羞愧难当。”

    陈庆摆摆手,“既然是乱世,让家人活下才重要,这些身外之物,不要看得太重。”

    “多谢公子开导,请问公子贵姓,这位先生是......”

    “在下免贵姓陈,京兆人,这位是我的幕僚张先生。”

    “当啷!”厨房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应该是茶盏落地摔碎了。

    妇人在厨房门口满脸惊恐道:“大郎进来一下,我给你说句话。”

    “两位稍坐,我去去就来。”

    他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住脚步,连忙走回来干笑两声,“不好意思啊!”

    他伸手拿起木盒,把木盒子抱在怀中去厨房了,陈庆哑然失笑,这位仁兄还真是谨慎。

    富弘去了厨房,隐隐听他们两口子议论,“娘子,你看错人了吧!”

    “怎么可能看错呢!今天一早我专门去看他。”

    “啊!那可怎么办?”

    “夫君先去吧!谈一谈,对夫君不是坏事,再说我和他还沾点亲呢!”

    陈庆心中有点奇怪,这个女子是谁?怎么和自己沾亲?

    男子默默走出来,满脸惭愧道:“我不知道殿下身份,刚才表现得太失礼了。”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清理

    陈庆微微笑道:“富公子不会因为知道我的身份,就准备提价了吧!”

    “不敢!不敢!若殿下喜欢这套茶具,我就献给殿下了。”

    陈庆脸一沉,有些不悦道:“难道我就不能买东西,一定要别人无偿奉献?”

    妇人连忙走出来道:“雍王殿下,我夫君不是这个意思,他这套茶具多少人上门来求购,他根本不想卖,只是知道这套茶具的人越来越多,我们知道保不住了,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万一有凶徒上门怎么办?

    所以我们才想换成田,但这是先祖当年最心爱之物,一般商人不配得到它,如果能献给雍王殿下,先祖九泉之下就不会责怪我们了,雍王殿下再行举手之劳,赏我们几亩土地,我们也有口饭吃。”

    陈庆和张晓对望一眼,这个女人厉害,会说话,明明只是一桩生意,却被她说得光面堂皇,就好像自己还倒欠一个天大的人情。

    陈庆微微笑道:“请问夫人贵姓?”

    这个妇人说她聪明也好,说她有心机也对,其实都是同一个意思的褒贬说法,她刚才故意声音大了一点,就等陈庆主动问自己,要不然她真不好开口,错过了这个机会。

    妇人脸一红,低声道:“我随夫姓,娘家姓吕。”

    陈庆一怔,吕家谁在汴梁?他猛地想起一人,笑问道:“莫非你就是吕绮?”

    妇人大喜道:“我小妹告诉过你吗?”

    陈庆确实听妻子吕绣提到过,她有个族姐在汴梁,叫做吕绮,她父亲吕长颂曾出任开封府推官,是吕颐浩的堂侄,靖康元年,吕氏家族逃到应天府,建炎二年,吕家南下临安。

    但吕长颂因为生病,便留在了应天府,后来就断了联系,直到绍兴七年才得到消息,吕长颂病愈后又返回了汴梁,最后在绍兴三年病逝,唯一的女儿吕绮也前一年出嫁了。

    这世间还如此之巧,或许是冥冥中的天意,自己买一副茶具居然就遇到了妻子托自己找的人。

    陈庆请他们夫妻坐下,问道:“富公子怎么混得如此落魄?”

    “此中一言难尽,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说吧!”富弘显然不想多说。

    吕绮顿时急了,这个机会丈夫再不抓住,以后怎么办?

    不行!她要说,要不然对丈夫太不公平了。

    “殿下,我夫君是宣和六年进士出身,出任太学助教,靖康之后就辞官在家了,伪齐国几次请他出来任官,他就不肯答应,五年前终于惹恼了伪齐国,他们把我们一家赶出家门,所有家产全部没收,幸亏我们在柜坊里还存了点银子,就买了这间小院。

    伪齐覆灭后,完颜兀术又派人来请我夫君当汴梁县丞,夫君还是一口回绝,那些投靠伪齐的人,谁不是住高宅大房,富得流油?我夫君甘守清白,才会这么落魄。”

    “夫人说得对,不愿事贼的人都不会混得好,但绝不会一直都是这样,总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陈庆把木盒子推过去,“这是你祖上留下的传家之物,继续传给子孙吧!”

    陈庆又给张晓使个眼色,张晓会意,笑道:“富公子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虽然富弘是进士出身,但要过张晓这一关,还得拿出真本事来,只是看在陈庆的面上,张晓已经用最低的标准了。

    富弘从怀中取出一本抄书,递给张晓,“这是我昨晚抄写的《论语》,准备给我儿子当教材。”

    张晓接过抄书看了看,暗暗赞许字写得着实漂亮,他欣然取出自己的一张帖子放在桌上道:“富公子明天一早来府衙找我,我这边需要帮手,职务和待遇都不会让你们失望!”

    ........

    入夜,陈庆在大营内细读一本册子,这是富弘送给自己,是他父亲吕长颂在建炎三年和建炎四年之间写的一本笔记。

    内容就是关于汴梁未来的出路,吕长颂提到了汴梁的四种出路,一是长期维持伪齐国的畸形繁荣,但总有一天会随着伪齐国的垮塌而崩盘。

    第二个出路是由于女真人的长期占领,汴梁失去了都城地位,会慢慢衰败下去。

    第三条出路是宋军收回汴梁,重新恢复为京城,那么汴梁就会逐步恢复宣和年间的盛景。

    第四条出路是宋军收复了汴梁,但汴梁不再为都城,这是最有可能的一条,吕长颂认为,大宋王朝不会放弃临安,一定会沉溺于临安的温柔乡中。

    如果出现第四种情况,若要振兴汴梁,首先就要改变汴梁的定位。

    汴梁最大的优势就是交通便利,完全可以把汴梁打造成为中原地区的物资转运中心,这个思路和陈庆的想法完全一致,但有一点陈庆没有想到,吕长颂提出可以招募汴梁的男子去疏浚汴河,给他们挣钱的机会。

    这样一来,汴河的航运又能重新发挥起来,然后把陈留的仓库群迁徙到汴梁,物资转运中心就成功了。

    陈庆的思路再进行扩展,吸取成都的经验,把物资转运中心再进一步深化为中原物资集散中心,粮食、布匹、油料、牲畜等等大型市场建立起来,整个中原地区的商人都要往汴梁跑来,汴梁的商业就盘活了,重新复苏,已经死寂的汴梁又会重放光彩。

    当然这些都需要资金,需要大笔投入,大量的资金从哪里来?

    陈庆终于想到了钱三晃,伪齐高官们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他们并没有被金国清算,当然,他们也没有来得及逃走,正所谓天赐不受,反遭天谴,这个时候,陈庆就没有什么心慈手软了。

    陈庆沉思片刻,便吩咐道:“去找唐统制来见我!”

    .........

    在汴梁旧宋门外有一座占地约三亩的小宅,这里便是伪齐国丈钱晃的家,钱晃发达前只是济南府的一个底层小吏,他女儿原本是个宫女,在宫里呆了十几年,也熬成一个宫女领班之类,出宫后,被时任济南知府的刘豫娶为小妾。

    不料刘豫时来运转,被金国看中,成立了伪齐国,刘豫当了皇帝,他的小妾钱氏因为懂皇宫规矩,从而被立为皇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的父亲钱晃真的一晃当上了国丈。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汴梁城内那么多豪宅可以任钱晃挑选,钱晃眼睛都挑花了,最后他挑中了蔡京的数百亩巨宅,但他的妻子依旧只有一个,倒不是他不好色,他是汴梁几家著名妓院的常客,甚至自己就开了几家妓院,里面的美貌妓女任他享用。

    他之所以不肯纳妾,实在是出于吝啬,纳妾要花很多钱,小妾要大笔开销,还有她们家人逢年过节要打点,而且钱财只出不进,不像妓女,不仅免费供他玩乐,还能替他挣钱。

    钱晃是出了名的吝啬,蔡京的府宅太大了,他觉得太浪费,便把它分割后租出去,他觉得几十名家仆使女开支太大,便想方设法捞到一个济王的亲王爵位,然后他的几十名家仆使女的工钱就由朝廷负担,不仅如此,朝廷每个月还要提供给他粮米肉食蔬菜,反正他府上的各种开销一文钱不花,都是朝廷负担。

    相反,他的财富却是大把大把搂回家,他负责伪齐军的粮草转运,他只要把正常损耗提高一点点,每年就有数十万石所谓‘腐坏’的粮食由他处理掉,光这一项就让他五年间捞了几百万贯钱,更不用说其他各种收入,皇帝的各种赏赐。

    整个汴梁都知道他是伪齐国仅次于天子刘豫的第二大富豪,给他起个绰号叫钱三晃,一晃倾宅,二晃倾城,三晃倾天下,晃指的是他家中堆积的钱山倒下来了。

    不过伪齐覆灭后,钱晃立刻搬了家,搬到这座三亩小宅内,对外则声称他的财富都被没收了,他自己也变成一个穷苦的小老头模样,还经常去相国寺黑市上卖点小玩意糊口度日。

    但陈庆并没有找到完颜兀术的抄家记录,甚至天子刘豫和他的兄弟子侄也没有被抄家,刘豫一家被迁居上京临潢府,改封曹王,北上时带走了三百辆大车的财物。

    李积也向陈庆证实了完颜兀术没有抄家,伪齐是金国扶持的伪政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从政治上考虑,金国对他们采取了宽容政策。

    如果钱晃的财富没有被抄,那他把钱财藏哪里去了?

    夜里一更时分,唐骞率领两千军队包围钱晃的老宅和新宅。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匿财

    中庭大堂上,钱晃像只霜打的老茄子,垂头丧气站在唐骞面前,他着实懊悔中午不该贪婪那只官窑茶盏,结果遇到了陈庆,不出所料,他被陈庆盯上了。

    其实他收藏的五大官窑瓷器有三十多套,甚至还有两套宋徽宗亲自监制、最稀罕的雨过天青官窑茶具。

    他一直夹着尾巴装穷,但贪婪是他的本性,以至于发现富弘手中的官窑钧瓷后,他便忘记了危险,他只犯了这一次错误,但偏偏这次错误就是如此致命。

    “你老实交代,把过去贪赂的钱财都交出来,殿下说会饶你一命,让你做个小地主,若不肯拿出来,恐怕你小命难保。”

    钱晃低下头,愁眉苦脸道:“金人那么残暴,他们怎么可能放过我,完颜兀术把我的财富早就收刮光了,要不然我怎么会搬到这里来住,连仆妇丫鬟都养不起了。”

    说得煞有其事,让人不得不相信,可惜他遇到的是西军斥候曾经的最高将领,唐骞可比一般提刑官厉害得多。

    唐骞不知道审问过多少敌军探子,一眼就能把人看穿,钱晃这种视财如命的守财奴,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招,但他周围的人就不一样了,那么多财物,凭这个瘦老头一人能搬得动吗?

    唐骞心里有数,钱晃快六十岁了,早就该叶落归根,回济南府才对,可他就是逗留在汴梁不走,说明这边有他放不下的宝贝啊!

    唐骞一挥手,让人钱晃带下去问口供,片刻,管家被带上来,管家姓刘,是钱晃进京后开始跟他,也有十几年了。

    “你跟随钱晃多久了?”唐骞淡淡问道。

    刘管家欠身道:“差不多十二年了。”

    “钱晃在府上有多少男仆?”

    “他的男仆一直就不多,现在只有两人,一个是我,一个是车夫老丁。”

    “他现在还有大车?”

    “去年就没有了,现在汴梁城看不见牲畜,都被金兵掠走了。”

    “既然没有大车,还要车夫做什么?”

    “这个.....车夫也一直跟随他多年,对他忠心耿耿,再说.....府上总要一个人打杂吧!”

    唐骞心里有数了,钱晃的财富应该由军队替他藏匿,但他自己也要去亲眼看一看,他那么矮小,小短腿恐怕骑马都够不着马鞍,难道是走过去的不成?所以这个车夫一定是知情人,管家倒未必知道。

    “他的儿子呢?我看记录,他儿子叫钱厚,怎么府中不见?”

    “公子在外地为官!”

    “砰!”

    唐骞重重一拍桌子,“你当我是傻子吗?来人,拖下去打一百军棍!”

    刘管家尿都快吓出来了,一百军棍非打死他不可,他急道:“我说,公子在庄园内!”

    “什么庄园,庄园叫什么名字?”

    “在....在封丘县庄园,叫做蚕桑园,在潘镇附近,小人没有去过。”

    “他一共有几座庄园?”

    “小人不知道,这种事情他绝不会让我知道。”

    其实唐骞知道,他旁边桌上就有钱晃的财富清册,是从钱晃书房搜出来,藏在柜子的夹层内,对他们这种专业斥候,根本就休想瞒得住。

    唐骞取出财富清册翻了翻,基本都是店铺和庄园,庄园一共五座,其中开封府两座,陈州一座,颍昌府两座,开封府的两座庄园,一座在汴梁郊外,一座在陈留,但就是没有刘管家说得封丘庄园。

    唐骞咬牙切齿道:“真是不知死活,居然还敢骗我,拖下去,砍了他的脑袋!”

    刘管家扑通跪倒,大哭道:“小人和钱晃无亲无故,实不敢欺骗将军啊!真是在封丘蚕桑园,在潘镇,是公子亲口告诉我的,让我安排车夫把公子的娘子送过去,车夫老丁也给我说过,他还抱怨庄园没饭吃,自己去潘镇吃饭。”

    这时,手下匆匆走来,拿两份口供递给唐骞,“一份是钱晃的口供,一份是他妻子的口供,有点对不上。”

    “哪里对不上?”

    手下指着下面庄园道:“钱晃的口供是五座庄园,他妻子的口供是六座庄园,多了封丘的一座庄园。”

    刘管家听得清楚,顿时松了口气,哀求道:“小人是汴梁本地人,他是济南府人,真的一点亲戚关系都没有,他对我们一向吝啬,以前都是朝廷付我们工钱,现在由他付了,不但减了我们一半俸禄,还欠了半年的俸禄没给,要不是外面找不到事做,小人早就不干了,小人绝不会包庇他!”

    “我来问你,他被完颜兀术抄过家吗?”

    “没有!绝对没有!”

    刘管家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外面种种抄家的流言都是他自己编出来的,我最清楚,范长史去年还来安抚过他,让他们不要害怕,都是自己人,王爷不会对他们下手。”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再敢糊弄我,我会当场将你斩首!”

    唐骞缓缓拔出寒光闪闪的利剑,放在桌上,目光冷厉地注视着刘管家问道:“他的财富藏在哪里?谁知情?”

    刘管家被杀气逼人的利剑吓得快跪不住了,他结结巴巴道:“财富....肯定不在....不在城内,卑职怀疑就在封丘,他儿子在那里坐镇。”

    “你肯定?”

    刘管家稳住心神道:“刘豫倒塌的前两个月,有一天来了几百名军士,把他旧府中的钱财全部搬上船,公子跟着押船走了,然后钱晃也失踪了四五天,坐着马车走了,四天后又回来,此后他经常出去,一去就是四五天,老丁抱怨庄园没饭吃,还得去潘镇自己掏钱吃饭,就是其中的一次。”

    “你肯定城中没有藏匿财富?”

    “他这个人连柜坊都信不过,总觉得柜坊会贪他的钱,更不可能把钱藏在空房子里,他不会放心的,如果城内有钱,就只能在这座宅子里。”

    这座宅子军队已经严密搜查过,没有密道和地窖,也没有密室,连隔壁也查过,只找到十几贯钱。

    唐骞又问一些关于车夫老丁的家庭情况,便挥挥手,让手下把刘管家带下去,又命人把车夫老丁找来。

    车夫老丁年约五十岁,看起来确实忠心耿耿,他被带上来,便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你是唯一没有被拖欠工钱的下人,看来钱晃确实对你不错,居然还让你的妻儿住在他的老宅内。”

    车夫老丁还是一言不发。

    唐骞淡淡道:”我知道你不是闷葫芦,你经常和刘管家聊天,还会调戏厨娘,今天中午还摸了厨娘的屁股,塞给她十文钱封口,这些我都知道,因为你很清楚我要问什么,所以你打定主意一言不发,这恰恰证明你什么都清楚。”

    车夫老丁没想到对方这么厉害,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唐骞什么人都见过,车夫这种人看似忠诚,为主人封口保密,实际不堪一击,只要抓住他的命门。

    这时,一名士兵快步走来,对唐骞低语几句,唐骞冷冷道:“带到堂下来!”

    不多时,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被士兵带到堂下,“爹爹!”男孩看到了老丁。

    老丁蓦地瞪大眼睛,“你们....怎么把我儿带来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你们卑鄙!”

    唐骞冷冷道:“我杀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几千人,杀你儿子跟宰只羊一样。”

    说到这,唐骞厉声道:“先割掉他儿子一只耳朵。”

    士兵拔出匕首,男孩子被按倒在地上,孩子吓得大哭起来,“放过我吧!求求不要割我的耳朵,啊!痛啊!爹爹救救我!”

    “你们快住手!”

    老丁崩溃了,他扑通跪倒,“我说,我全都说!”

    唐骞一挥手,士兵停住了,事实上,士兵是用刀背割男孩的耳朵,把他吓坏了。

    “说吧!你只有一次救儿子的机会。”

    “在封丘蚕桑园!”

    “我知道我在问什么?”

    “我知道,你们要找他藏匿的财富,就在那里,我亲眼看到过,”

    唐骞当即令道:“准备好一辆马车,一千骑兵跟我去封丘!”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掘财

    钱晃位于封丘的庄园并不大,占地只有两百亩,但风水却极好,四周有矮丘,外型就像一只碗,中间一条小河像玉带一样穿流而过,这可是大宋的皇家庄园,最初叫做聚柏园,现在被改名为蚕桑园。

    目前只有钱晃的儿子一家以及几名仆妇住在庄园内。

    天还没有亮,唐骞率领一千骑兵杀到了蚕桑园,士兵们冲进庄园,将钱晃儿子一家以及几名仆妇都关押起来。

    车夫老丁带着唐骞来到一座孤零零的木屋前,指着木屋道:“我上次看到的,老爷把几十口箱子送进木屋里,然后我就不知道了,每次送他来这里,他都把我打发去潘镇。”

    唐骞手一挥,十几名士兵冲了进去,木屋里面积不大,最多四十几个平方,堆满了破旧家具等杂物,士兵们把杂物清理出来,很快在下面发现一块石板,掀开石板,下面是一个地窖。

    “找到了!”士兵们欢呼起来。

    随着一只只大木箱被搬出来,唐骞的眉头渐渐皱成一团,一共四十只大箱子,里面全是铜钱,一箱百贯,那么也才四千贯,这把别人当猴耍呢!简直就是吝啬鬼的本性。

    唐骞随即令道:“把钱厚和他妻儿都带来!”

    不多时,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和他妻儿都一起带来,钱晃的儿子叫做钱厚,但看起来一点都不厚,非常瘦小,从背影看就像个七八岁的孩童,甚至比他妻子还矮一些。

    钱厚一家三口被这些凶神恶煞的士兵吓坏了,都挤在一起,钱厚把他儿子紧紧搂在怀中。

    唐骞走上前对三人道:“我们人都到了,相信你很清楚我们为何而来,给你一个机会,把埋钱入口说出来,我家殿下答应给你们留一座宅子,两间店铺。再留百余亩地,后半生做个小地主也不错。”

    停顿一下,唐骞的语气顿时变得十分凶恶,“如果到现在你还不肯说,我先割掉你儿子的耳朵,再不说,就挖掉他的双眼,然后就是你妻子,最后就轮到你,阉割了你,我就不信你不肯说,你们只有这次机会,我没有耐心等下去,我现在数三声,一.....二......”

    唐骞举起手,准备下令,钱厚的妻子忽然道:“在后堂的左厢房,把床搬开就看到了!”

    “你.....”钱厚怒目而视妻子。

    他妻子一把将儿子拉过来,紧紧抱住孩子道:“你就怕没法给父亲交代,难道你就不管自己儿子的死活吗?”

    钱厚倒不像他父亲那样吝啬,他只是害怕没法给父亲交代,他看了看唯一的儿子,忽然长叹一声,从腰间取下一把钥匙递给唐骞,“我妻子说的地方没错,里面没有机关,但有一扇很厚实的铁门,这是钥匙,只希望你们言而有信!”

    “如果你们没有隐瞒,肯定没有问题,这不是我说的,是雍王殿下的吩咐,他可是一言九鼎。”

    “我娘子的首饰细软不算吧!”

    “正常范围内的个人物品都可以带走。”

    唐骞一挥手,带着士兵向后堂左厢房赶去。

    .......

    这一次,钱厚没有让唐骞失望,他们发现了巨大的地下空间,前后挖出来两千四百余口大箱子,黄金、白银、铜钱、玉器、铜器,以及各种绫罗绸缎不计其数。

    望着堆积如山的箱子,唐骞这才明白为什么叫做钱三晃了,这些箱子晃一晃,确实要压死人的。

    “将军,你看这个!”

    士兵将搜到的两份厚厚清册交给唐骞,唐骞不由一怔,一份清册上写得的是钱氏蓄财清册,一份清册上写的是钱刘氏蓄财清册。

    “把钱厚给我找来!”

    不多时,钱厚被带了上来,这个时候他已经很平静了,眼前堆积如山的大箱子就仿佛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将军找我有什么事?”

    “我来问你,这两份清册是怎么回事?”唐骞举起清册问道。

    “钱氏清册是我父亲的财富,另一份是我阿姊让我们保管的,开始我还以为是她的财富,后来父亲才告诉我,其实是刘豫的财富,在刘豫倒塌半年前,他就委托我父亲替他保管五百口大箱子,还有一百口箱子是我阿姊的私人财富,所以钱刘氏一共有六百口箱子。”

    “有什么标识?”

    “箱子上有黑油漆的就是了。”

    唐骞点点头,“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钱厚叹口气道:“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我父亲告诉我,刘豫用三百多辆大车运送北上的财富基本上都是铜钱和布匹,那是给金兵看的障眼法,他实际上的真正财富都在我们这里,他派三千名士兵在庄园里挖掘地宫,后来又派了五百名心腹士兵用船运送这些财富过来,听说这些士兵都死了,我父亲还天天盼着刘豫最好也死在北方,结果他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唐骞想了想又问道:“别的伪齐高官还有财富吗?”

    “当然有,在伪齐做高官,谁不是拼命搜刮,个个富得流油!”

    “你父亲知道吗?”

    钱厚迟疑一下道:“他知道,他对这种事情最感兴趣,将军,如果我说服父亲检举揭发,是不是还可以多留一些?”

    唐骞点点头,“如果你父亲立下大功,雍王殿下会酌情考虑。”

    “那好,我现在就回汴梁劝他!”

    唐骞立刻派人护送钱厚一家乘坐马车返回汴梁,同时派人去通知雍王殿下,他需要几百艘船只,才能把这些财富运回汴梁。

    唐骞又给雍王陈庆写了一封短信,报告他们的收获,在封丘的庄园内不光有钱晃的财富,还有刘豫部分财富,都是高价值的金银珠宝,唐骞粗粗估算一下,光刘豫的财富就在两千万贯以上。

    .........

    宋军攻占汴梁的第二天,汴梁城内开始有了几分生机,不少店铺开业了,包括杂货铺、点心铺、小吃摊、药铺、酒楼、茶馆、客栈、妓院等等,都陆陆续续开业了。

    客人当然也有,其中士兵是消费的主力,二十万大军轮流放假,每天都有几万士兵逛街,消费能力强大,尤其酒楼和妓院生意最好。

    陈庆也开始着实汴梁商业恢复计划的第一步,从缴获的战利品中拿出大量的物资廉价出售给汴梁的商铺和酒楼,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酒肉,第一批拿出五万只冻羊肉和二十万坛酒卖给汴梁的酒楼,还有茶饼、米面、豆油、蜂窝煤等等,都是酒楼茶馆需要的原料。

    与此同时,城外的农民开始进城卖菜了,有了肉食、米面、蔬菜、燃料等等物资,更重要是取消了宵禁令,免除所有商税,给了商家巨大的信心,从下午开始,越来越多的酒楼重新恢复营业。

    另外,常平店也出现了,出售价格十分便宜的粗粮、粗盐、粗布,城内出现了二十家常平店,每家常平店前都排满了长队,这种三粗品没有囤积居奇的意义,尤其限量购买,基本上都是最底层百姓在排队。

    官府也摆出了摊子,开始兑换之前帮忙收麦劳务报酬,本来说好是每天三升麦子的报酬,陈庆改成了每天五十文钱的报酬,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五十文钱可以在常平店买一斗粗粮和一斤粗盐,这个消息顿时让满城欢腾,差不多三成人家都去参与收麦,每天发一张小纸票,上面还有官府的印章。

    府衙前排起了长达三里的队伍,人潮汹涌,十几名文吏在忙碌的收票发钱,后面站着两名身穿官服的官员,一个是开封府通判李积,另一个是今天新上任的汴梁知县富弘,富弘做事沉稳,正有条不紊解答百姓们的疑问。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举报

    下午时分,陈庆在张晓的陪同下,巡视汴梁的仓库。

    陈庆原本以为金兵把所有的物资都运走了,现在才发现,情况远远没有他担心的那么糟糕,事实上还相反,金兵留下了大量物资没有运走。

    如果要追究原因,并不是完颜兀术刻意把粮草物资留给宋军,而是他们没有那么大的运力,牲畜都吃光了,无法用大车运输,只能靠水运,但他们只有五百多艘大型羊皮筏子,时间又紧迫,只能运一趟。

    完颜兀术最后运走了兵器、盔甲和帐篷,其他物资都丢下了,如果不是李太谷献城叛变,说不定杜荣还会一把火烧了仓库,现在所有物资都便宜了宋军。

    “卑职昨晚和今天上午大概清理了一下,最多的是粮食,有三十八万石,草料二十万担,其次就是生铁,有五百万斤之多,铜锭也有四百万斤,布匹五十万匹、还有帐篷三万顶,原本是四万顶大帐,被他们运走一部分。”

    “兵甲和财物有多少?”

    张晓摇摇头,“让殿下失望了,这两样都没有,都被完颜兀术运走了,兵甲是他们运送的重点,财物分给女真士兵,他们连粮草都放弃了,除了兵甲,其他只拿走了一万顶大帐,主要是没有运输工具,运货大车的牲畜都被女真士兵吃光了,也算是他们的报应,报应来得太快,”

    “那应该还有其他杂物吧!”

    “杂物就太多了,光营栅的木头就有近百万根,在城外的仓库内,还有药材、羊皮、毛毯、战鼓、旗帜、做弓箭的原材料,食物方面还有盐、肉干、油料、羊酒、奶酪、腌菜、各种调料等等。”

    “盐有多少?”陈庆连忙问道。

    张晓笑着解释道:“卑职这里说的盐,是他们军队的食用盐,大概有万斤左右,不是他们盐铁署卖给百姓的盐,他们盐铁署在莱州,开封府的盐仓库在陈留县,卑职听高定说,大概有十几万斤存盐。”

    陈庆点点头,“把一些物质调出来平价卖给店铺,把商业先刺激起来。”

    张晓道:“殿下,现在的主要问题是百姓手中无钱,今天上午富弘给卑职提了个建议,卑职觉得不错。”

    “什么建议?”

    “富弘说,完颜兀术招募了十几万军队,导致汴梁粮价大涨,所有物品都跟着涨价,引发了百姓恐慌的抢购潮,家家户户把钱都花光,买回来一大堆没用的东西,导致黑市火爆,都在以物易物,但又觉得交换不合算,富弘建议成立一家官方质库,收购百姓手中的物品,钱就回流到百姓手中。”

    “那物品呢?”

    “物品再卖给百姓,肯定有人家需要,这样做的最大好处就是物尽其用,不浪费。”

    陈庆点点头,“可以实施!”

    张晓犹豫一下道:“卑职就是担心铜钱可能不够。”

    陈庆微微笑道:“钱不是问题,很快就会有大量收入,我估计唐骞应该有消息送来了。”

    ........

    陈庆的期待没有错,下午时分,从封丘赶赴来的士兵抵达了大营,给陈庆带来了意外惊喜。

    居然还有刘豫私藏的财富,当然,陈庆也完全理解,刘豫被押送去了位于北方草原的临潢府,他的财富由金兵另行押送,根本不可能再还给他,他也心知肚明,所以要把一部分钱财藏匿起来,托付给钱晃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黄金四十万两,白银三百五十万两,加起来有两千七百万贯了,然后是钱晃藏匿的财富,在一千五百万贯左右。

    陈庆当即命令颜骏率领两千骑兵和五百艘平底拖船前往封丘县。

    这时,陈庆又得到禀报,钱晃父子在大营外求见,有重要情报交代。

    陈庆立刻命人把钱晃父子带进大帐。

    不多时,钱晃在儿子陪同下走进了大帐,两人跪下参拜,“小人钱晃携子参见雍王殿下!”

    “两位请起!”

    陈庆淡淡道:“士兵说,你有重要情报要汇报,是什么?”

    钱晃已经心如死灰,不过在儿子的再三要求下,又看在孙子的面上,他决定再给儿孙挣一点家产。

    钱晃颤抖着手从怀中摸出厚厚一本册子,呈给陈庆,“这是我私下收集的一些资料,关于各府财产情况。”

    陈庆接过册子细看,基本上都是伪齐各个高官的家产,包括家中的各种宝物,土地店铺等不动产情况,甚至还推测各家有多少银钱?”

    “你这个准确吗?”陈庆问道。

    钱晃点点头,“前两项基本准确,最后一项只会少估。”

    “你怎么会想到编这个?”

    钱晃叹口气道:“这是我最大的爱好,很多都是去询问刘豫,他有专门的探子,比较清楚。”

    “你这里面一共有三十家,他们目前住在哪里?家乡在哪里?你这里面都没有写,让我怎么去查?”

    钱晃又从怀里摸出一张叠好的大纸,递给陈庆,很不情愿道:“殿下,这是两份功劳。”

    陈庆接过纸展开,果然是三十户人家现在的住处,藏宝的可能地点,写得非常详细,其中在汴梁就有十八户,其他十二户都在附近,最远一户在蔡州,钱晃这个怪异的爱好还真帮了自己的大忙。

    “说吧!你想要什么?”

    钱晃精神一振,连忙道:“小人就有三个小要求,一个是相国寺东面的旧京大酒楼是小人的,我想留给儿孙,然后我在城外还有五百亩地,想用来养老。”

    “这算两个小要求吧!”

    “算两个!”

    “可以,我答应了,酒楼和土地留给你,还有一个什么要求?”

    “还有就是我女儿的皇后印,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女儿了,只好留着它想念女儿,但被士兵搜走了,殿下能不能还给我?”

    陈庆转身从桌上取过一方玉雕的大印,“是这个吗?”

    “就是它!”

    陈庆把玉印还给了他,同时写了一份他女儿的赦令,一并递给他,“你女儿将来若回到中原,凭这份赦令,她可安然无恙。”

    钱晃大喜,连忙跪下磕头,再三感谢而去。

    次日下午,唐骞押运船队回来,陈庆随即任命唐骞为搜贼将军,命他率领一万军队,按照清单上的三十户高官搜查财富,给他半个月时间,若完成任务,则提升他为副都统。

    唐骞像打了鸡血一样,把自己一万部下分为三十一队,每队三百人,最后一队一千人由他统帅,又分别抄了三十清单,命三十名将领分别带人赶赴各个府宅搜查。

    之前搜查钱家还比较安静,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但搜查三十名高官大宅,尤其是汴梁的十八户,顿时惊动了全城,上上下下议论纷纷。

    但更多的百姓是拍手叫好,早就该收拾这帮人了。

    ………

    【历史上,完颜兀术并没有放过伪齐的高官和皇亲国戚,先后抄到黄金一百多万两,白银一千三百万两,铜钱九千余万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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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侯介绍:
“战场上得不到的,不要期望在谈判桌上得到。”
建炎四年的富平之战,是宋金争夺陕西乃至西北的战略决战,宋军惨败,宋朝的战略重心转为保卫四川。
数年后的宋金议和,西部最终以大散关、秦岭一线为界,陕西和西北尽失,皆种因于此。
当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在富平之战中苏醒。
一切都不一样了。封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封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封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