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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侯全文阅读

作者:高月     封侯txt下载     封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突来

    不多时,知县程光亚便组织船队给军营送来了数千石粮食和数千担草料,这是第一批粮草,并送来了几十口肥猪和几大车蔬菜,这是县里百姓的一点心意,用来犒军,意思就是请他们严守军纪,不要骚扰百姓。

    程光亚随即又带着一名大商人赶来两百多只羊,以后可以长期向这名商人订购肉食。

    种桓再三感谢,将程光亚送走,随即杀猪宰羊,犒劳军队。

    夜幕快降临时,一名男子前来求见种桓,种桓命人将他带到自己的大帐。

    这名男子叫秦旷明,很年轻,只有二十五六岁,是内卫的一名都头,去年内卫千余人前来剿杀私盐,临走时,留了二十几余人长驻潭州,秦旷明就是这支队伍的首领。

    “卑职参见指挥使!”秦旷明单膝跪下行一礼。

    种桓笑眯眯请他坐下,“王统制从京兆发来的内牒你看到了吧!”

    “卑职看到了!”

    “我觉得很奇怪,去年怎么会剿灭私盐失败?你应该知道内情吧!”

    秦旷明点点头,“卑职很清楚里面的原因,根源就是对方有内应,消息泄露,对方缩回鄱阳湖,我们这边卖私盐纷纷改卖官盐,去询问百姓,百姓都说是买官盐,没人肯承认自己你买私盐,等内卫军队撤走,他们又冒头了。”

    “对方内应是谁?”种桓又问道。

    “当然是各地官员,没有官府的包庇,私盐怎么可能这么猖獗?”

    种桓点点头,“所以这次我来岳州停留,而没有直接去潭州,表面上是针对江北,实际上就是不想打草惊蛇。”

    “指挥使做得很对,你的军队若去了潭州,他们肯定会立刻逃走。”

    “他们指的是谁?”

    “当然是盐枭张泰、盐枭王三太、盐枭李泰山,三大盐枭名字都有个泰字,所以叫盐枭三泰。”

    “那私盐贩子又是怎么回事?”

    秦旷明连忙解释道:“私盐贩子就是本地的盐贩子,他们负责从盐枭手中拿货,然后再分配给各个零售铺子,私盐贩子都各自有地盘,各个官府也是从他们手中拿好处,盐枭一般不和官府打交代,但他们会把私盐用船送到各个私盐贩子指定的仓库,他们交易已经十几年了,都遵守规矩,配合也很默契。”

    种桓想了想道:“已经十几年了,那谁是私盐贩子,应该清清楚楚吧!”

    “差不多吧!关键是私盐贩子会逃,去年就是这样,内卫一到,所有私盐贩子都逃得无影无踪,而且他们都还有另一个身份,乐善好施的员外,主持公道的乡老,听说还有县学的教授,都一个个清清白白,没有任何证据,还不好动他们家人。”

    “那岳州的私盐呢?”种桓又问道。

    “岳州的私盐是从荆湖北路过来的,应该是传说中张俊贩卖的私盐,但卑职在这里呆了一年,岳州私盐一点线索都没有,关键是卑职不知道岳州的私盐贩子是谁?”

    种桓这才意识到剿灭私盐确实很难,难怪去年会失败,这个时候还是要多多请教经验丰富的人。

    “那秦都头认为我该从何入手?”

    秦旷明想了想道:“卑职建议指挥使先从盐枭下手,这帮人逃到鄱阳湖,我们就过不去了。”

    “他们逃到鄱阳湖都是坐船?”种桓追问道。

    “大部分都是坐船到长江,再从长江去鄱阳湖。”

    “现在他们很活跃?”

    “差不多,张泰的船队在潭州,另外两泰在衡阳一带,现在是秋天,正好就是他们的出货季节。”

    种桓沉思片刻道:“你带三十名斥候弟兄回去,给我找到张泰的船队,并盯住他们,不要管其他两泰,我要抓大鱼。”

    “卑职明白了!”

    两人又协商了诸多细节,种桓派了三十名精锐斥候,装扮成普通百姓,跟随秦旷明乘坐一艘大货船南下。

    .........

    两天后,杨元清派人送来五百匹战马,这是陈庆直接下的命令,杨元清不敢违抗,也不敢多问,他也甚至没有来岳州拜访。

    又过了两天,秦旷明派人送来消息,他们发现了张泰的盐枭船队,也盯住了对方。

    种桓当即率领五百骑兵疾速南下,赶往长沙县。

    潭州就位于岳州南面,是一个人口大州,它在杨幺之乱远没有岳州那么破坏严重,平定杨幺后,潭州恢复得很快,加上江淮人口涌入,潭州又重新焕发了鱼米之乡的富庶。

    在陈庆向朝廷提出了五个州府管辖权中,就包括潭州,所以潭州的官员都是由京兆任命。

    种桓的动静很大,骑兵气势迅勐地冲到长沙城,他们已经戴上了内卫的特殊黑盔,这是内卫的标志,去年内卫在荆湖南路查得翻天覆地,连三岁孩童都知道,戴黑盔的士兵又来了。

    内卫骑兵还没有到,县丞纪春来便得到了消息,他急忙写了一封,派人赶去城外王员外府上送信。

    王员外可是方圆数十里有名的大善人,修路、搭桥、助学,每月出粮米赡养数十名孤寡老人,朝廷多次嘉奖他,封他勋官骁骑尉,王员外的全名叫王从霖,他正式身份是一个大地主,家里有上千亩土地,在城内还有好几家店铺。

    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潭州的私盐贩子,整个潭州的私盐都是由他控制,潭州就是他的地盘,他从盐枭张泰手中进货,以每斤二十五文的价格购入私盐,然后用每斤四十文的价格卖给零售铺子,他每斤赚十五文钱,零售铺子再以五十文一斤的价格卖给普通百姓,比起八十文一斤的官盐要合算多了。

    盐枭、私盐贩子、盐铺都赚了钱,百姓似乎也得了实惠,但官府的税收没有了。

    王从霖收到了纪春来的急信,看了一遍,秋天出盐最急的时候,内卫又来了,而且来者不善。

    王从霖觉得有必要出去躲了一躲,当然,他不会跑去大山里受苦,他直接去湘潭县城,换个名字藏匿起来,除了他的三个儿子,谁也找不到他?

    另外,他还要通知张泰船队撤退,反正货已经出得差不多了,赶紧回去。

    王从霖立刻将三子王悍找来,对他道:“去通知张瘸子的货船立刻撤退,那帮内卫又来了。”

    王从霖有三个儿子,长子王薰继承他的正面形象,同时也和官员们打交道,次子王斌负责出货给了各个店铺,三子王悍人如其名,长得相当彪悍,他负责和盐枭张泰打交道,负责进货和仓库保管。

    王悍点点头,“孩儿这就去通知他们撤离!”

    王从霖又对次子王斌道:“去安排所有店铺,全部改卖官盐。”

    次子王斌也匆匆去了。

    王从霖又拿出五百两银子,让长子王薰带去打点州县官员,银子到位了,他的安全也就到位了。

    王从霖稍微安排一下,便带着两名小妾坐一艘画舫前往湘潭县躲避去了,但他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次不仅有内卫,还有更专业的军队斥候,他们早就来了,一艘渔船远远地跟着他的画舫。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设网

    湘江水面宽阔,舟楫往来不断,格外热闹,数十艘货船连在一起的船队也屡见不鲜,进入洞庭湖后,水面更是宽阔如海,船只更多,一群群海鸥在天空翱翔鸣叫。

    上午时分,一支由一百多艘千石平底货船组成的船队正浩浩荡荡向北面驶来,最前面是一艘车船,叶片翻滚,白浪滔天,用绳索牵着百余条货船向北而行。

    这支船队正是盐枭张泰的运盐队,他们几乎十天半月就往返一次鄱阳湖和湘江,将大量的私盐销往荆湖南路各州县。

    这次他们也完成了运盐任务,正好内卫再次光临,船队便立刻返回鄱阳湖。

    船队的首领叫张才,是张泰的侄子,长得膀大腰圆,一身彪悍的肌肉,他光着上身,皮肤被太阳晒得漆黑发亮,人长得也凶恶,满脸横肉,一双三角眼,谁都不放在眼里,他在这条线落上已经走了七八年,从来没有任何问题,他已经深刻认识到,只要收买了官府,就算他去临安卖盐,也没有人敢拿他怎么样。

    “三哥,前面就是巴陵了,要不要去补给一点吃食,肉没有了!”一员手下大喊道。

    “不用,直接进长江!”

    张才倒不是怕官府怎么样,而是岳州不是他们的地盘,那边也有盐枭控制,而且是张俊的军队盐枭,他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船队继续北上,不远处已经清晰看见巴陵县城的轮廓,前面水面变窄,这时忽然有船员大喊:“后面有不明船只靠近我们!”

    张才回头望去,只见后面有五六艘船只靠近了货船,这时,他忽然看见,一群群士兵跳上了船队。

    “糟糕!”

    张才意识到遇到麻烦了,对方是正规军,人数太多,他们根本不是对手,他大喊一声,“斩断绳索!”

    这时,他就像壁虎一样,要断尾求生了,十几名手下挥刀斩向绳索,片刻,绳索被斩断,主船和一百多艘货船脱离,两者迅速分远了。

    但不等他欢喜,又有四五艘战船将他包围,水车一阵巨响,船只停住了,有船夫大喊:“三哥,桨片被缠住了,船只走不动!”

    张才奔过去,只见水车被渔网牢牢缠住了,再看周围战船越来越多,已经有十几艘,上面全是手执军弩的士兵。

    张才胆寒了,他拔出水刺大喊:“弟兄们,跳水突围!”

    他一纵身跳下洞庭湖,手下也纷纷跟着跳水,张才刚跳入水中,手臂就被人抓住了,周围全是水鬼,他遭遇的是斥候营的蛟龙军,是专业的水鬼,专门经过水下搏击训练,尽管张才水性极好,但也远远不是对方三人围剿的对手,三招两式,张才便被水鬼生擒活拿,其他手下也纷纷被水鬼抓住,捆绑起来扔在船上。

    不到半个时辰,张泰的运盐船队被埋伏等候已久的西军全部抓获。

    接下来便是审讯,高强度且残酷的审讯,审问张泰的老巢所在,这是内卫的专业。

    “你们尽管杀了我,你们以为我会屈服吗?呸!啊——”

    张才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夜晚,他的两条腿都被打断,满嘴牙齿被拔光,两只耳朵都被割掉,脸上身上血肉模湖,但此人却十分凶悍,死也不肯招供。

    副指挥使邓金山点点头,“不愧是盐枭,果然悍不畏死,把他拖到其他人面前,当众砍掉脑袋!”

    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张才被拖到其他二十七人面前,剥光的衣服,绑在椅子上,西军内卫士兵高举大刀,狠狠一刀噼掉了脑袋,鲜血从无头脖腔里喷射而出,其他人却一片沉默,无一人面露惊恐。

    邓金山大喝道:“所有人拖出去排队,一个一个来,一个个杀,敢说个不字就直接斩掉脑袋!”

    邓金山在内卫绰号为剃头匠,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这次也是陈庆专门点他为种桓的副手,种桓最大一个弱点就是不够狠辣。

    当二十七名盐枭手下被残酷的杀戮十九人后,剩下的八名船夫全部彻底崩溃了,分别招供出了他们位于鄱阳湖中的老巢。

    次日中午,种桓率领五百骑兵又重新回到了巴陵县。

    副指挥使邓金山拿着一幅详细的地图对他道:“将军,这是我们根据八名船夫的口供绘制的盐枭老巢地图。”

    “不好审讯吧!”

    邓金山点点头,“这帮人都不怕死,谁都不肯招,全部被杀死也不肯招,最后还是船夫招了,他们都去过张泰的老巢。”

    种桓仔细看了看地图,指红圈标注的老巢问道:“这是一座岛吗?”

    “叫做长山岛,由一系列小岛组成,老巢就在其中的长山岛上,卑职问过了两名当地船夫,他们证实,长山岛附近有水贼出没,没有船只敢靠近。都要绕着长山岛走。”

    “当地官府不管吗?”

    “他们没有说,估计也不知道,应该是被收买了。”

    “传令弟兄们集结,我们准备出发!”

    荆湖南路私盐泛滥不止的主要原因是源头不死,所以每次都能死灰复燃,源源不断的私盐从鄱阳湖的盐枭老巢运来潭州和其他州府。

    所以这次种桓奉命来打击私盐,目标也很明确,就是要打击源头的盐枭,当然,张泰也并非最终的大盐枭,他也从更大的盐枭手中拿货,这个就难追查了。

    当天晚上,三十艘战船运载着一千两百士兵离开了巴陵县,向数百里外的鄱阳湖方向驶去。

    ........

    陈庆返回京兆已经有一个月了,关于财政和土地的矛盾得到缓解后,一切都开始正常运转起来。

    陈庆也不断出去视察,不过他视察都是短途,一两天就回来。

    这天下午,陈庆从蓝田县视察归来,和平常一样,陈庆直接来到了自己官房。

    晁清快步跟上陈庆汇报道:“启禀殿下,今天韦司马来找过殿下两次,好像有什么急事。”

    陈庆点点头,“你去把他找来,我等着他。”

    晁清连忙去了,陈庆坐下,随手取过今天的《京报》,大概浏览了一遍,今天《京报》第一版有太学秋考的通知,在十月中旬,也就是各州府秋试结束一个半月后。

    根据陈庆关于太学改革的思路,太学将着力于培养专业职官,而专业职官也将在下一步进行改革,和文官区分,所有的官职也将分为三大类,文职官、工职官和武职官。

    按照陈庆的思路,比如一个县目前设有四名官员,知县、县丞、县尉和主薄,陈庆考虑以后再增设一名县工,其中县丞和主薄属于文职官,县工属于工职官,县尉将属于武职官。

    而最重要的知县则比较含湖,一般以文职官为主,但工职官和武职官也可以担任,这就要看具体县份的特点,比如以采矿为主业的县,很可能就工职官出任知县,再比如战略地位比较重要的县,比如大同县,很可能就是武职官出任知县。

    这种改革思路完善会在报纸上刊登出来,让全民讨论,也是给大家做一个心理上的准备。

    这时,晁清在门口道:“殿下,吕司马来了!”

    “让他进来!”陈庆放下报纸,也不知道吕纬有什么急事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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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夜袭

    吕纬快步走进非官房,躬身行礼,“参见殿下!”

    “有什么急事?”

    陈庆笑问道:“是不是对方发现配方搞不到,又转而要铁火雷了?”

    “不是这样,今天发生一件事,让卑职心生警惕。”

    “说说看,发生什么事?”

    “今天中午卑职见到了吕绞,想问问他找配方的进展,结果我发现他有点紧张,支支吾吾不肯说,后来我又套他的话,他说得忘形了,说得拿到十万贯钱,他准备去巴蜀当个大财主,我说你别整天做梦了,他冷笑两声说,再过几天你看看瞧。”

    陈庆眉头一皱,“你觉得吕绞有眉目了?”

    “殿下,卑职很了解吕绞这个人,他好说大话,口无遮拦,特喜欢吹牛,把没有的事情吹得煞有其事,但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东西,他反而就不会说了,所以卑职才怀疑。”

    “你觉得他可能会得到铁火雷配方吗?”陈庆又继续问道。

    吕纬沉吟一下道:“他整天混迹于青楼,在京兆青楼圈内小有名气,也认识各种各样的同好者,卑职觉得有可能是有人想骗他,但万一是真的呢?”

    陈庆明白吕纬的担忧,他虽然也觉得配方泄露的可能性不大,但本着谨慎原则,还是要认真应对。

    陈庆取出一块银牌递给吕纬,“你去找王统制,把情况给他说清楚,他会安排监视吕绞!”

    内卫是陈庆直属,就算吕纬和王浩私交再好,吕纬也不能安排王浩做什么,必须通过陈庆。

    按照事情的轻重缓急,陈庆会颁发金银铜铁四块牌子,其中银牌是比较重大的事件了,也彰显了陈庆对这件事的重视。

    但从目前的局势来看,完颜昌千方百计获取铁火雷秘密的行动已经进入尾声,完颜昌最重要的研究大匠杨进功死了,剩下四人难以挑起大梁,只要自己把防范的篱笆扎牢,至少十年之内,金兵休想研发出铁火雷。

    这时,远远传来了钟声,‘当!当!当!’这是下班的时间到了,下班这个词陈庆说了无数次,但始终流行不起来,大家依然说下朝,毕竟班房和朝房的等级相差太远,只有班值侍卫和班房衙役才说下班。

    晁清出现在门口,问道:“殿下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陈庆想了想道:“取消明天去奉天县的巡视,改为三天后,明天我要去霸上军营,其他就没事了,大家都回去吧!”

    “卑职遵令!”

    晁清去了,外面房间的从事们开始收拾桌子下朝了,陈庆又继续埋头审阅他的奏折,每次他都会比手下晚半个时辰离去。

    这时,外面传来蒋彦先的声音,“晁参军,殿下还在吗?”

    “三位参事,殿下在!”

    居然来了三位参事,陈庆笑道:“找我作甚?”

    “今天老张请客,殿下一起去喝一杯。”

    “好!”陈庆收拾一下桌子,起身走出官房笑道:“老张为何请客,土地卖了吗?”

    张妙笑着点点头,“正是,卖了五亩商铺地,今天成交了。”

    “什么价格成交的?”陈庆又问道。

    “我那块地地段一般,亩价七千贯成交!”

    陈庆呵呵一笑,“恭喜!恭喜!一下子净收入三万五千贯,还是免税期,是要请客了,去太白酒楼吧!”

    “英雄所见略同,殿下也说太白酒楼,你这个老吝啬鬼这次休想逃过。”除了周宽,没有人会对张妙这么称呼。

    张妙点点头,“好吧!就去太白酒楼。”

    几名参事簇拥着陈庆离开,坐上马车前往东大街。

    ........

    经过三天的航行,西军的船队抵达了鄱阳湖,鄱阳湖属于江南西路,是由朝廷完全控制之地,但官府对水面的控制力很弱,最多有十几艘小船巡逻一下治安,但到了水军这个级别,朝廷只有在广州的近海有一支小型水军,其他就是西军的水军比较强大了。

    虽然西军的水军在长江是无敌一般的存在,但西军战船还是第一次进入鄱阳湖,当然,这时已经有鄱阳县,但还不叫鄱阳湖,而是叫彭蠡湖。

    “将军,那就是长山岛,他们仓库就在岛上。”

    给他们带路的是一名老船夫,这些船夫并不是盐枭,都有家小,所以张才和他手下死也不肯招供,但八名船夫全部招供,把他们所知道的一切都出卖了。

    “先去狮子岛!”

    船队向狮子岛驶去,狮子岛位于长兴岛北面,距离长兴岛只有两里,根据探子事先摸底,这里没有巡哨。

    三十艘战船在狮子岛附近隐蔽下来,三百名水鬼下水,向两里外的长兴岛游去。

    他们一连遭遇到七八艘巡哨船,都水鬼干掉了巡逻士兵,抢夺了巡哨船,这些巡哨船正好可以给他们做摆渡,又有两百名士兵坐上巡哨船,带上一艘水鬼的装备船,向长兴岛划去。

    西军水鬼和士兵在一个隐蔽的水湾上了岸,五百人在副指挥使邓金山的率领下向岛上摸去。

    距离仓库还有两百步时,他们被隐蔽的暗哨发现了。

    “当!当!当!当!”岛上忽然响起急促的警钟声。

    邓金山大喊一声,“杀!全部斩尽杀绝!”

    五百精锐士兵手执大盾短矛向敌军军营杀去,水鬼们早已披上盔甲,拿起兵器,变成了精锐的斥候兵。

    军营门口的数十名弓弩手挡不住西军斥候强大的攻击,悉数被杀死,五百士兵杀进了军营内.......

    盐枭张泰今年五十岁,鄱阳县人,身材高大壮实,一只大鼻子像茄子一样挂在脸上,很有特色。

    张泰的父亲是一个鱼贩子,张泰十六岁便跟随父亲在鄱阳湖沿岸收鱼,然后到远离大湖之地卖鱼,赚取差价。

    他走上盐枭这条路十分偶然,在他三十岁那年夏天,收了一批鱼卖不掉,他担心腐烂,便买了不少私盐腌鱼,结果发现腌鱼特别好买,每次都一抢而空,很快他便发现真相,大家喜欢的不是鱼,而是鱼上的盐。

    从此,张泰开始卖重盐鱼,三年后,他被鄱阳县衙以贩卖私盐罪抓捕,官府指控他卖重盐鱼就是变相的卖私盐,他被判处死刑,等秋后处斩。

    但他运气不错,在距离处斩还有一个月时遇到了大赦,他侥幸逃脱一命,又花五百贯钱收买了县尉,他终于获释了。

    在获释后的第三天,他便带着家人和百名手下来到长山岛,占岛为王,正式走上了盐枭之道。

    专做盐枭二十年,张泰不仅成为江南西道最大的盐枭,控制了七成的市场,十年前又进军荆湖南路,以长沙县为根基,大肆在荆湖南路贩卖私盐。

    此时,张泰有多少钱他已经不知道了,他现在的奋斗目标已经不再是钱,而是为了成为一个割据势力,他招兵买马,招募了五百士兵,配备了上百艘船,以长山岛为根基,一旦条件成熟,他就将占领鄱阳县。

    “父亲,出大事了!”张泰的次子张丹忽然在屋外焦急地大喊起来。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灭枭

    “这么晚了,叫嚷什么?”张泰一只耳朵失聪,听力不太好,没有听见刚才的警钟声。

    “父亲,官兵杀上岛了!”

    “什么?”

    张泰大吃一惊,官兵居然杀上岛了,这是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他急问道:“对方有多少人?”

    “大概有几百人!”

    才几百人,张泰喝令道:“把他们全部杀死!”

    “父亲,对方太强悍,我们弟兄根本抵挡不住,都快被他们杀光了,父亲快逃吧!”

    张泰也心慌意乱起来,他跑回书房,从书架上取下最厚一本书,揣入怀中,带着儿子和几名手下,向后山逃去。

    种桓又向长山岛投入六百名士兵,同时撤回了三百名水鬼,水鬼们上了船,一艘艘战船开始环岛围猎企图逃跑的人。

    ........

    天渐渐亮了,西军在岛上的杀戮也停止了,已经杀无可杀,盐枭张泰手下的统领、士兵、管事、账房以及他们的家卷,无论男女老幼都全部被杀,活口也有,被抓上岛当营妓的数十名年轻妇女,还有主阁上的十几名使女。

    广场上,数百名男子的尸体平躺着,八名船夫战战兢兢来认尸,他们开了十年的船,张泰和重要手下他们都认识。

    “这是大管事马辛!”有人认出了一具尸体。

    很快,越来越多的重要人物尸体被辨认出,“这是张泰的长子张洪,这是账房主管赵大宽,这是张泰的三儿子张撒.......”

    不多时,所有的重要人物都被辨认出来,唯独没有张泰和他次子张丹。

    邓金山眉头皱成一团,张泰的使女已经证实张泰和他次子都在岛上,就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这时,忽然有人大喊:“抓到了,抓到张泰了!”

    邓金山大喜,连忙迎了上去,只见十几名水鬼揪着两人过来,两人都被反绑,他们藏身在一处水荡中,被一艘战船发现,才被水鬼们抓住,七名手下全部被杀。

    张泰看见了一群,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船夫们都被吓坏了,纷纷转过身去,怕被张泰认出自己。

    邓金山对方被抓还要摆威风,顿时勃然大怒,几个耳光打张泰脸上,揪着他的头发到几名使女面前,一脚把他踢跪下,“这是不是张泰?”

    张泰闭着眼睛已经认命了,几名使女吓得战战兢兢,点点头,“是他!”

    “把他头罩上!”

    邓金山一声令下,几名士兵用黑袋子将张泰头罩上带走了。

    第二人是张泰的儿子张丹,一个无恶不作的淫棍,使女们都被他凌辱过,邓金山问清了身份,一脚把张丹踢倒,踩住他的嵴背,狠狠一刀砍掉了他的脑袋,吓得使女们一片惊呼。

    他只需要盐枭张泰,其他人都没有任何意义。

    这时,种桓上岛了,他带着手下一直在外围剿灭逃亡的士兵,防止大盐枭张泰逃走,听说张泰被抓住了,种桓才匆匆赶来。

    种桓之所以迟迟不肯上岛,就是不忍心看见那么多妇孺老人被杀,虽然他们是盐枭的家卷,最后都要被处斩,四川路的盐枭就是这样清理的,一家家满门处斩,私盐才被彻底禁住了。

    种桓当然也不会干涉邓金山杀人,雍王殿下派人邓金山来做自己副手,明摆着就是要用血腥的手段来收拾盐枭。

    虽然邓金山做事比较鲁莽,在巴蜀时,常常不留任何口供就把人杀绝,以至于还几个巴蜀盐枭的钱至今都没有找到,以至于王浩也对他十分恼火。

    但种桓也不得不承认,他需要邓金山这样的血腥剃头匠。

    邓金山连忙上前见礼,“启禀指挥使,张泰抓住了,他的三个儿子以及所有主要手下都没有逃掉。”

    种桓看了一眼远处坐在地上,还带着黑头罩的张泰,问道:“可找到盐贩子名册?”

    “找到了,在账房找到的,每家进货数量,钱数,内容很详细!”

    种桓又问道:“仓库看过了吗?”

    “物资库没有看,盐库内大概有两万石盐......”

    “我说的是金库!”

    种桓有些不满道:“雍王要用他们的财富来弥补盐税损失,金库最重要!”

    邓金山挠挠头道:“金库也看过了,但好像钱不多,只有几万贯,白银黄金都没有见到,估计他藏在某个山洞了,我马上安排士兵搜查。”

    种桓摇摇头道:“张泰做盐枭二十年,就没有官府来收拾他过,他根本没有必要藏在什么山洞里,他的财富不可能在岛上,一定在外面。”

    种桓想了想又问道:“有没有搜过他的身,发现什么没有?”

    “有!”

    一名士兵将一本厚厚书递给种桓,种桓接过,竟然是王安石的《三经新义》,用丝带捆扎着,这本书种桓非常熟悉,几乎都快背下来了,一入手他就知道不对,重量不对。

    他解开丝带,翻开书,里面果然是空的,放着一只木匣子,打开木箱子,里面有半块玉,还有一张宝记柜坊的收存证书,再仔细看一眼,竟然是临安宝记柜坊的收存证书。

    这就类似于后世的存折,半个玉就是密码,这家伙很狡猾啊!把自己的财富居然存在临安。

    邓金山连忙道:“卑职再好好审问他,看他别处是否还有藏有财富?”

    种桓点点头,“你告诉他,如果他老老实实交代,我会留他一个全尸,并且若他们父子四人合葬,如果他还不肯交代,那就随便你了!”

    “卑职明白,卑职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

    傍晚时分,被千万只蚂蚁啃得万蚁蚀心的张泰终于交代了。

    狡兔三窟,他的财产藏三处,本岛一处,这是最少的,家乡鄱阳县家族祠堂内藏了一份,有十几万贯钱。

    最多的财富存放在临安宝记柜坊的仓库内,他是宝记柜坊的第二大客户,租了三座仓库至于存放了多少财富,他也不记得了,取钱凭证就是匣子里的宝记柜坊收存证书和半块玉。

    次日中午,邓金山从鄱阳县传来消息,找到了藏在家族祠堂内的铜钱,一共十五万贯。

    种桓随即下令将张泰穿心处死,将他父子四人的尸体埋葬在一起。

    两天后,从江陵府驶来的数百艘三千石货船抵达了长山岛,开始运送大量财物回江陵。

    ........

    内卫骑兵从长沙撤退后,盐贩子王从霖却没有急于返回长沙,他担心内卫是欲擒故纵,便一直耐心等候。

    第十天,他接到长子的信件,信中说,内卫过来并非是查私盐,而是来抓捕朝廷安插在荆南南路的探子。

    王从霖长长松了口气,他也觉得不太对,如果来查私盐,怎么可能用骑兵?

    王从霖随即收拾行装,带着两名小妾起身返回长沙。

    但他的画舫离开湘江不久,三艘战船就将他包围。

    “老爷,他们是什么船?”两名小妾吓得惊慌失措。

    “不要慌,稳住!没有什么大事?”

    王从霖强作镇静,安抚两名小妾。

    可当十几名内卫士兵跳上画舫,冲到他面前时,王从霖顿时吓得瘫倒在地,满脸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三天后,内卫在长沙县公开处斩了王从霖满门三十余口,没收全部财产,包括潭州通判、县丞、县尉以及押司文吏等等十几名官吏也一并被抓捕。

    紧接着,内卫在衡州、邵州、永州、道州、全州、郴州、靖州、沅州、武冈军、桂阳监等地展开全面抓捕,除了永州和郴州的盐贩子跑掉外,其他各种盐贩子全部被抓捕,以最严厉的满门抄斩,没收全部财产方式进行镇压,所涉及官员也一律抓捕。

    内卫雷厉风行地打击了盐枭和私盐贩子,此后十年间,荆湖南路再也没有私盐出现,另外两个盐枭也吓得退出荆湖南路,不再涉足。

    但这只是打击私盐行动的半程。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秋游

    奉天县,一支三千人骑兵队正浩浩荡荡在官道上前行,旌旗招展,声势浩大,时值九月初,秋高气爽,天气宜人,正是秋游的最佳时节。

    队伍中有数十辆马车,满载着陈庆的家卷以及十几名高官和他们的家人,前来奉天县的甘河河畔秋游。

    甘河河畔是整个关中最漂亮的风景区之一,随处可见大片树林和草场,绿野茵茵,碧水如带,人口稀少,两岸分布着数十座大庄园,从隋唐到宋朝一直就是贵族领地,哪怕是伪齐国,这里也被高官们所占。

    就算陈庆占领关中,也没有破坏甘河两岸的稀缺属性,这些庄园都分给了手下大将和重要文官,陈庆自己也在这里有一座占地三千亩的庄园,庄园内没有农田,依山傍水,分布着大片树林和草场,养着数千只羊和十几匹马,有二十几家农户住在庄园内。

    这次秋游就安排在陈庆的庄园内,很快,浩浩荡荡的秋游队伍驶入庄园,先期到来的一千士兵已经搭建起了几百顶大帐,平均每家三顶大帐,每顶大帐上都有各家的旗号,先期送来的行李也放进各自大帐内。

    陈庆家人来了二十几余口人,保护仆妇、乳娘和女护卫,一共有三顶大帐,,其中两顶大帐是仆妇和乳娘居住,然后主帐很特殊,它是一座分体大帐,入口是一座很大的圆盘帐,圆盘帐只是客厅,里面分别有三个小门,可进入三顶稍小的寝帐内。

    白天大家都在圆盘大帐内活动,休息时才会进入各自的寝帐,这些大帐都是双层,六名女护卫就藏身在夹层之中。

    马车停下,数十名孩子欢呼着冲向草原,男孩儿在草上奔跑打滚,女孩儿则各自摘花编花环。

    他们的父母则去了各自大帐,要收拾东西。

    宋朝人的秋游都很有讲究,普通人家基本上都是一日游,以曲江池周边居多,豪门大户人家就去得远了,带着帐篷,乘坐马车,仆妇跟随,一去三五天,更有甚者,游玩十几天才回家。

    这次陈庆带着重要官员和家人们的秋游预计是五天,陈庆原本是计划巡视奉天,正好是秋天,所以陈庆索性就带领一大群人前来秋游。

    “夫君,明天让冀儿和你一起去巡视吧!”

    吕绣笑着建议道:“反正不远,当天可以回来!”

    陈庆想想也有道理,让自己儿子实际体会一下畜牧业,讲一百遍,不如亲自到实地看一遍。

    陈庆摸着儿子的小脑袋笑问道:“明天和爹爹一起去漠水看看!”

    陈冀扬起头问道:“爹爹,漠水很远吗?”

    “不远,距离这里也就三十里!”

    “我和爹爹一起去!”

    .........

    次日天不亮,陈庆便带着儿子上路了,一百多名亲卫骑兵跟随,九月初的凌晨已经比较冷了,凉意渗人,陈庆将儿子瘦小的身躯搂在怀中,用斗篷将他裹紧,一催战马,战马沿着一条山谷向西面奔去,百余骑兵紧随其后。

    天亮时,他们抵达了漠水河畔,陈冀在父亲怀中睡了一会儿,刚刚醒来,他的小脸从斗篷里钻出来问道:“爹爹,这条河就是漠水吗?”

    陈庆微微笑道:“对!这里就是漠水,奉天县在北面二十里处,如果沿着漠水一直向南走就是陈仓县,漠水在陈仓县流入渭河,我们现在正好在两座县城之间,更靠近奉天县一点。”

    “我们来巡视什么?”

    陈庆难得有这么好的耐心给儿子细细讲解,他微微笑道:“你看河边种的草是不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陈冀点点头,“我师父说,这是紫花苜蓿,是牛羊马最喜欢吃的牧草!”

    “一点没错,这几天我们在陕西路、熙河路以及四川路种植了大量紫花苜蓿和野豌豆,野豌豆也是另外一种牧草,发生饥荒时,它的豆子可以当粮食吃,去年河北大旱,金国官府赈灾不利,我们通过关中几大寺院给河北的各大寺院捐了几十万石野豌豆,僧人把它们磨成粉,做成糕团赈济百姓,效果很不错,几十万人得以生存。

    “孩儿明白了,咱们不和金国官府打交道!”

    陈庆哈哈大笑,“说得没错,明明是咱们出力,为何让百姓感谢金国的官府?”

    “然后呢?我们来看牧草!”

    儿子的思路很慎密,不会跑题,陈庆点点头又道:“我们在各地河边都种了苜蓿,让当地农民发展畜牧业,这两年发展得非常好,咱们市场上羊肉为什么便宜,河谷养牲畜功不可没。”

    “既然到处都种苜蓿,爹爹为何又专门跑到漠水视察呢?”

    “问得好!爹爹来这里巡视,是因为奉天县有一个创举,他们在全县成立了十个农畜社,养羊超过十只的农户都要参加,每个农畜社推举几个德高望重长者作为调解人。”

    “农畜社的作用就是调解矛盾?”陈冀问道。

    陈庆点点头,“你别小看养牲畜,会出现很多矛盾,因为河谷的承受能力有限,不可能无节制的养羊,有人家贪心,养几百只羊,羊把牧草都吃光了,但养羊少的人家就不干了,矛盾就来了,发生牧草争斗是常事,让官府管,官府没有那么精力,根本管不了,农牧社就不一样了,谁家养多少只羊,他们清清楚楚,他们就会限定每家养羊的数量,不听从限制,官府就会上门来抓人抓羊。

    然后到秋天的时候,他们会动员所有农户一起来割草,然后统一分配,卖羊时,农牧社负责一起出售,就能卖个好价钱,否则农民单打独斗,互相竞争,基本上都是贱卖,所以奉天成立农牧社后,不仅是关中养羊最多的县,也是养羊官司最少的县,卖的价格也很好。”

    “爹爹,孩儿明白了,我们先去哪里?”

    “我们先随便去一个村里了解情况,再去县里听县官们的汇报!”

    他们走了一段路,前面出现一群羊,只见养羊老汉蹲在一块大石,正喝水啃着干饼。

    “就问问他吧!”

    陈庆翻身下马,把儿子也抱下马,这时几名士兵把老汉请了过来,说是请,其实带着几分强迫,让老者十分紧张。

    “老汉不用紧张,我们就路过这里,找你说几句话!”

    “只要你们不抢我的羊就行。”

    停一下老者又道:“卖可以,一贯钱一只!”

    连陈冀也直翻白眼,这老者太黑了,师父说,市场上一只肥羊也就五百文钱,这里居然要一贯钱。

    老者打量陈冀片刻笑道:“官人,这是你儿子?”

    陈庆按着儿子的小肩膀笑道:“是我儿子!”

    老者叹息一声,“长得很俊,就是瘦弱了一点,来我们这样养羊,只要一年时间,保证长得又黑又壮实,一顿要吃两大碗饭。”

    陈庆呵呵一笑,“他还在读书呢!没有时间,等他长大一点,我也让他养羊!”

    “来!小娃吃饼。”

    一块干饼硬塞到陈冀手上,“这是好麦子做的饼,好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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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去医院看病,只有两章,哎!血糖和肌酐都超过上限,得非常小心的保养了。】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巡视

    陈庆带着儿子坐下问道:“老丈加入农牧社了吗?”

    “加入了,农牧社管周围好几个村。”

    “老丈感觉农牧社有问题吗?”陈庆又问道。

    “问题嘛!当然有了,有时候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了?”

    老者忿忿道:“我隔壁王愣子家也养羊,我养三十只,他养三十五只,去年冬天分配草料时,他家就比我家多了五十捆,凭什么?”

    陈冀挠挠头问道:“请问老人家,他比你多五只羊,正常会多多少?”

    “多四十捆我觉得正常,多五十捆我觉得太偏心了。”

    陈冀眨巴眨巴眼睛,不知该怎么说了,多了十捆草,耿耿于怀一年,至于吗?

    陈庆笑问道:“冬天的干草可以买到吗?”

    “当然可以,十文钱一捆,草不够可以去县城买,去年我草不够,就去县城买了五十捆,花了我五百文钱。”

    “老人家觉得农牧社还有别的问题吗?”陈冀又问道。

    “还有啊!就是管得太宽了,我女婿家养了三百头羊,他想再养三百只羊,农牧社就不准了,我女婿想让我帮他养,农牧社居然知道了,然后上门来警告,不过有时候我觉得也对,大家都养几百只,草根本就不够吃。”

    这时,远处马蹄声大作,只见十几人骑马向这边疾奔而来,这是县官们来了。

    为首知县叫做谢琼,凤翔人,他带着众人快步上前行礼,“卑职奉天知县谢琼参见殿下!”

    老汉呆住了,手中干饼‘吧嗒!’落地,平时高高在上的县老爷居然给这个男子行礼,还叫殿下,那不是王爷嘛!

    老汉可不傻,立刻反应过来,跪下磕头,“小民不知,请殿下恕罪!”

    陈庆微微笑道:“老丈不用害怕,我们只是问一些情况,请起!”

    老者战战兢兢起身,陈庆安抚他几句,便对知县道:“谢知县请前面带路,我们去县城!”

    众人翻身上面,跟随知县缓缓而行。

    “爹爹等一下!”陈冀忽然想起一事,喊住父亲。

    陈庆勒住战马,笑问道:“冀儿怎么说?”

    “那老人还送了一张饼呢!在马袋里,师父说,受人之馈,谢人之礼,我应该还一个什么吧!”

    陈庆点点头笑道:“你师父说得对,你应该还一个礼给对方。”

    “那块饼应该值十文钱,可孩儿没带钱。”

    陈庆摇摇头道:“冀儿,你要记住,你是雍王世子,你送出的东西要和你的身份相符,老人送你一块饼,符合他的身份,你再还他十文钱,符合你的身份吗?”

    “孩儿知错!”

    陈冀低下头,有些不舍地从腰带上解下小玉珮,“孩儿身上只有这个!”

    陈庆犹豫一下,这块玉珮有点贵重了,不过他一转念,儿子可是雍王世子,雍王世子送的东西应该就不是凡品,在教育孩子方面不能用钱来衡量,再说他母亲的玉珮多的是,再给他一个就是了。

    “你自己决定!”

    陈冀点点头,把玉珮递给一名亲兵,“把这个给那个老丈,就是我感谢他送的饼,你告诉他,粮食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陈庆暗暗夸赞儿子会说话,这一定是他师父教的,其实陈庆搞错了,这是母亲吕绣从小教给儿子的,粮食是最珍贵之物,不能浪费。

    亲兵接过玉珮飞奔而去,旁边谢知县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大气的小少年竟然是世子啊!他连忙上前行礼。

    亲兵迅速奔了回来,将玉珮交给老者,“这是我家世子送给你的,感谢你给它麦饼。”

    “多谢!多谢!”

    老者连忙接过玉珮,看了看问道:“这是啥石头?”

    “这是名贵的玉珮,外面包裹它的是黄金,这块玉珮价值上千贯钱!”

    老者吓得手一哆嗦,玉珮差点落地,连忙交回去,“这太贵重了,俺不敢要啊!”

    “你收下吧!留着当个传家之宝,世子说,你送给他的面饼也是珍贵的粮食。”

    亲兵调转马头走了,老者望着手中玉珮,忽然下狠心道:“回去,让孙子读书,一定要读书,不放羊了!”

    数十年后,老者的重孙考上了进士,把这块玉珮献给了天子陈冀,陈冀才想起了自己孩童时候的事情,没想到这块玉珮居然改变了一个家族的命运。

    ..........

    县衙内,陈庆和儿子先吃了早饭,一碗粥两个包子,便在衙内内堂和几名官员座谈,陈庆听取了谢琼的汇报,关于成立农牧社初衷,以及目前的效果。

    陈庆点点头,对众人道:“成立这种合作社并不是新事物,这就和手工业的行业合作社大同小异,不过它畜牧业的合作社,我非常支持这种行业合作社,它对于规范养殖、调解矛盾等等有很大的作用,不知道县府有没有专人管理全县的农牧社?”

    “回禀殿下,我们有一名农牧官,等同于六曹,负责管理农牧社!”

    陈庆缓缓道:“我建议由六曹兼职,然后一年一任,以免时间长了,小吏和农牧社勾结起来坑害农民,如果大群农民跑来告状,你们最好关注,以免大群农民跑去京兆告状,惊动了监察司,你们可就麻烦了。”

    众官吓得连忙起身,“我们一定会重视!”

    陈庆摆摆手,又让众人坐下,笑道:“另外我再提一个建议,我听说农牧社限制了每户人家的养羊数量,是这样吗?”

    “正是,每户最高不得不超过三百只,不然河畔草场承受不起。”

    “但实际上,大部分人家只养几十只羊,超过三百只的毕竟是极少数,河畔还是远远没有得到利用。”

    谢琼迟疑一下道:“可是,河畔草场是大家的资源,被一家人大量占用,会不会不公平?”

    “问题就在这里啊!过多顾及到了公平,却忽略了利益,明明可以提供更多的肉食!”

    众人都明白了,殿下一定是有好的建议,谢琼连忙道:“恳请殿下指点!”

    陈庆微微笑道:“指点谈不上,就给个建议吧!可以把养殖分为散养和圈养两种方式,散养有上限,但圈养没有上限,人家明明可以买草料来养羊,多出来的草料也可以卖给圈养的大户,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众人恍然,一起躬身道:“殿下的建议,我们一定会推行!”

    ..........

    返回庄园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陈庆和儿子走进圆帐,却见长女雪儿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哭,陈庆上前心疼地抱起女儿,替她擦去泪水问道:“爹爹的宝贝儿怎么哭了?”

    “爹爹和哥哥去打猎,不带我!”

    陈庆哑然失笑,“谁告诉你爹爹和哥哥去打猎了?”

    雪儿抽抽搭搭道:“阿刚告诉我的!”

    阿刚是周宽的孙子,和陈冀同岁,极为聪明,也是出了名的调皮,估计他在哄雪儿了。

    “爹爹和哥哥没有去打猎,阿刚是骗你玩的,如果爹爹是去打猎,阿刚也是男孩子,他为什么不去?对不对?”

    “那你们去干嘛了?”

    “爹爹是去看别人家养的羊,他们养的羊生病了,爹爹去帮他们的羊治病,宝贝懂不懂?”

    雪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那给我带什么礼物了?”

    陈庆知道,女儿只要提到礼物,就快哄好了。

    这时,陈冀拿出一块圆面饼道:“这是别人送我的一块饼,我可以分给你一半。”

    雪儿欢喜的点点头,礼物不在于多贵重,只要哥哥的东西肯分给她,她就心满意足。

    “你娘她们呢?”

    “她们在外面烤肉呢!”

    陈庆笑道:“走吧!爹爹给你们做一碗羊肉汤,用羊肉汤泡饼,是最好吃的。”

    他把女儿放下来,一手牵一个孩子,向帐外走去。

第一千零六十章 意外

    秋游的次日是骑马日,所有人都换上了武士服,陈庆庄园里养了数十匹矮种马,这种马不是小马,而是体型很不大,大小如健驴,性格十分温顺,特别适合老人和妇女骑。

    宋朝人骑驴就和现在人骑自行车一样,男女老少都会,所以大家骑这种矮种马,一点问题都没有,包括七八岁年纪的孩童,像陈冀也能骑一匹矮种马。

    再小一点的孩子只能跟随父母同骑了,陈庆今天的怀中却抱着两个女儿,两个女儿现在关系非常好,姐妹二人晚上都睡在一起,两人昨晚商量一夜,决定今天和爹爹同骑一马。

    两个穿着粉红色武士服小小娘子非要和父亲同骑一马,有点不方便,但陈庆还是有办法解决,他命人把庄园里的双峰骆驼牵出来,他骑在骆驼上,旁边挂两个大竹篓,两个孩子就并排坐在竹篓里,身体用皮带固定好,手可以扶在边上。

    陈庆大喝一声,卧倒的骆驼站了起来,两个小家伙吓得尖叫,但骆驼走稳后,两人又欢喜地大喊起来,骆驼十分雄壮,身材高大,使得她们的位置很高,伸手可以摸到别人的头。

    队伍并不疾奔,而是围着庄园缓缓而行,走过浅浅的河水,沿着山坡草场缓行,欣赏沿途的风景。

    “殿下!”

    周宽大喊道:“什么时候搞几头大象来,在大象背上装几把椅子,孩子们可以坐在大象背上,肯定很过瘾!”

    陈庆忽然知道他孙子像谁了,就像他这个爷爷,顽皮得很,这么大年纪了,还想着骑大象,不过他这个建议不错,可以让大理国进献几头温顺的大象,骑就免了,但可以给孩子表演。

    “主意不错,明年我让大理国进献两头大象来,明年春游说不定就能见到了。”

    两个小娘子欢喜得直拍巴掌,“爹爹,我们要看大象,明天就送来吧!”

    陈庆笑道:“明天可不行,大象没有长翅膀,飞不过来。”

    走过山坡草场,进入了树林,中间是一条林荫道,众人沿着安静的林荫道缓行,满地落叶,色彩斑斓,秋天的气息很浓厚。

    “呀!小松鼠。”

    雪儿忽然指着几步外的树枝上,激动得大喊起来,

    果然是一只小松鼠,栗色发亮的皮毛,毛耸耸的大尾巴,一双圆熘熘的大眼睛,它抱着一只松果,居然一点都不怕人,就站在树枝,好奇地打量着姐妹二人。

    他们相距如此之近,陈庆有把握一把抓住它。

    两个小娘子激动得又蹦又跳,陈庆连忙摁住她们二人,“你们两个,再跳就要掉下去了。”

    小松鼠被她们的激动吓着了,飞奔跳上树,很快不见了。

    “爹爹,我们把小松鼠带回去吧!我们家后山也可以养。”

    两个小娘子一起抬头望着父亲,眼睛里充满了期望。

    “可以养几只,但不是它,它有父母呢!你们把它带走了,它父母会伤心的。”

    “好吧!我们多养两只。”

    陈庆笑着点点头,这时他忽然发现桦树林有一只小鹿,他连忙低声道:“你们两个往树林里看,有一只小鹿,不要吵,会吓着它!”

    两个小娘子瞪大眼睛,屏住呼吸,顺着父亲手指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了一只梅花小鹿,跟在母鹿身边,两个小娘子一起叹息道:“好可爱的小鹿啊!”

    “爹爹!”

    两张红扑扑的小脸蛋又一起望向爹爹,陈庆苦笑道:“小鹿不好养。”

    雪儿抓住父亲的胳膊拼命摇晃,“爹爹,可以的,我们后山也有草地和树林,可以养的,我想养小鹿嘛!”

    陈庆知道这些鹿都是村民养的,年底会作为收成和羊肉一起送到府上来。

    这个残酷的事实他不敢告诉女儿,只得含湖笑道:“好吧!回头弄两只小鹿回来养养,一个叫小雪,一个叫小冰。”

    两个小家伙又是一阵欢喜,不过很快她们就走神了,小鹿很有灵性,发现了她们,便跟着她们一路走,把两个小娘子的魂都牵走了。

    ..........

    绕着庄园走了一大圈,又去了隔壁杨再兴的庄园参观他家的鱼塘,直到中午时分才返回庄园,中午吃得比较简单,都是农家口味的饭菜。

    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尽情享受秋游的乐趣,孩子们更是玩疯了,嚷着要去小河浅水滩摸鱼,被大人严厉地制止了,白露都过了,怎么还能下水?

    这时,王浩带着几名手下从京兆骑马赶来,给陈庆的度假乐趣稍稍减了几分。

    在军营的一顶大帐内,陈庆听取了王浩的汇报。

    “真是出人意料,那个吕绞声称能搞到铁火雷配方,竟然是真的。”

    陈庆一怔,“怎么回事?”

    陈庆着实不敢相信,他防范得这么严密,居然还有漏洞?

    “是一个工匠的儿子,工匠叫做严况,是配制火药的工匠,他有三个儿子,其中小儿子在匠学读书,今年只有二十岁,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也沾染上了嫖娼的恶习,但他家里给他的钱不多,他就问同窗借钱,承诺高利息,东拼西借,他已经欠了一千多贯钱的债,他们到年底就要结束学习,将去各个工坊实习,现在大家都开始问他要钱,这个焦头烂额的时候,他听老鸨说吕绞想花高价买铁火雷的配方......”

    陈庆顿时怒道:“那人竟然公开说他想买铁火雷的配方?”

    “殿下,这种人根本就不懂,整天在妓女面前吹嘘自己见多识广,什么话都敢乱说,有人还在青楼里冒充殿下的兄弟,事实上也没人会相信。”

    “然后呢?”陈庆阴沉着脸问道。

    “然后这个严三郎就找到了吕绞,说他有办法搞到铁火雷火药配方,还表明了他父亲就是一级火药工匠,两人一拍即合,达成了买卖契约,吕绞愿出三千贯钱买严三郎的火药配方,约定时间是一个月内。”

    “结果呢?”

    陈庆想知道,火药配方究竟有没有泄露?

    “我们的内卫探子盯住了严三郎,昨天中午,严三郎回家一趟,他刚从第三区出来,我的内卫探子就把他按倒在地,从他身上搜到了这个。”

    王浩将一张巴掌大的宣纸递给了陈庆,陈庆接过宣纸,这张纸看得出有点年头了,或许是长期夹在书里面,显得很平展,上面写的正是火药配方,和现在的铁火雷火药配方差不多,缺一味糖粉。

    但这个字迹都有点褪色了,应该也是很早以前写的,下面还有一个模湖不清的印章,依稀可以辨认出‘火器局印’四个字。

    “这是什么?”

    “回禀殿下,我们询问了火药匠严况,这是当年汴梁火器局的火药配方,严况夹在一本书中保存了二十年,被他这个逆子拿出去骗吕绞。”

    陈庆心知肚明,这可不是骗,这就是铁火雷的火药配方,如果火药制作的工艺水平到位,就算没有加糖粉也能炸开劣质铁壳。

    他们何尝不是在骗金国,就怕误打误撞地让金国研制成功,一点都不能大意。

    陈庆沉思片刻道:“收网吧!将京兆的金国探子一网打尽,不需要他们了。”

    “卑职遵令,另外,卑职还有一件重要事情要禀报。”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收网

    “还有什么事?”陈庆问道。

    “还有关于荆湖南路的私盐剿灭,已经有好消息传来。”

    “等一等!”

    陈庆吩咐帐门口亲兵道:“去把四名参事都请来!”

    打击私盐,整个内政堂都极为关注,自然要把他们都请来一起参与。

    不多时,周宽、赵开、张妙和蒋彦先都赶来了,除了军部司都监关师古,他留在京兆坐镇,不能都跑来秋游。

    陈庆笑道:“你们感兴趣的,关于荆湖南路清剿私盐的进展。”

    众人大喜,纷纷找椅子坐下。

    陈庆对王浩笑道:“给大家汇报吧!”

    “启禀殿下,各位参事,内卫指挥使种桓率军杀进鄱阳湖,摧毁了最大的盐枭张泰,已将其斩首,目前正在全力清剿荆湖南路各州盐贩子。”

    周宽连忙道:“对付这些盐枭、盐贩子可千万手软不得,否则不足以威慑不法之徒!”

    “请周参事放心,我们采用巴蜀的经验,盐枭和私盐贩子基本上都是满门抄斩,就算店铺卖私盐的人,也一样抓起来杀掉,唯一的区别就是不牵连家人,这是我们去年就颁布的打击私盐通告,他们不听也没办法。”

    在强硬打击私盐的立场上,内政堂各参事的态度一致,只有用最严厉的手段打击私盐,才能震慑不法之徒,稍微手软,就会有前仆后继的人参与贩卖私盐。

    蒋彦先问道:“之前不是说私盐和张俊有关吗?”

    “回禀蒋参事,现在打击的是荆湖南路的南面一半,这里是由盐枭控制,然后北面几个州,包括江陵府、澧州、鼎州、岳州和鄂州,这五个州都是沿江和沿洞庭湖,它们则被北面来的私盐占领,应该和张俊的军队有关,种桓下一步就是清理北面的私盐。”

    这时,赵开缓缓道:“大家都没有问到关键之处,我只想知道缴获了多少财富,能多大程度上弥补我们盐税的损失?”

    四名参事一起望向陈庆,陈庆明白他们的意思,笑道:“这次不作为战利品,所有没收、缴获的财富全部进寺库,府库不入!”

    陈庆的表态让众人都松了口气,王浩又道:“确实收缴了大量的财富,目前主要是私盐贩子的财富,他们的财富加起来,已经超过百万贯了,但大盐枭张泰积累了二十年的财富,只收缴到一小部分,还有大头没有拿到。”

    “怎么回事?”陈庆问道。

    “张泰把大部分的财富都储存在临安宝记柜坊的仓库内,请殿下务必派人把它们都取出来,卑职担心朝廷得到消息后,也会对这批财富下手。”

    陈庆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立刻安排,另外,应该还有不少官员参与包庇私盐吧!”

    “正是,抓了三十多名包庇私盐的官员,证据确凿,这些官员已经送往江陵府关押!”

    陈庆看了一眼张妙和周宽道:“这些官员就由监察司和吏部司处理吧!”

    张妙和周宽连忙道:“我这就安排人手南下!”

    陈庆发了三道雍王令,命令当涂西军、临安情报站以及特使胡云,全力配合内卫把张泰的财富取出来。

    与此同时,监察司和吏部司的十几名官员连夜启程,走商洛道赶往江陵府。

    ..........

    半夜里,一支百人的内卫士兵包围了一座民院,士兵们跳过院墙,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两间屋子,不多时,从两间屋子内各抓出一人,正是王双和周华,两人面色惨白,自知性命难保,周华大喊道:“军部吕司马也是我们的人!”

    士兵一巴掌将他打翻,王浩上前冷哼一声道:“别做梦了,吕司马是奉雍王之令和你们周旋,你们还当真了!”

    王双和周华面面相觑,两人追悔莫及,王双忽然大叫一声,一口血吐出,气急攻心晕死过去。

    “带走!”

    士兵们将两人带上头套,反绑着带走了。

    聚香酒楼也被近三百内卫士兵包围了,韩峰拼死杀开一条血路,一跃跳上院墙,不料上百支弩箭从四面八方射来,韩峰只噼飞五六支箭,其他箭失再也挡不住,瞬间被射成了刺猬,直挺挺从院墙上摔落下地,当场毙命。

    这次吕绞差点泄密,使陈庆再次权衡利弊,留着对方的探子虽然可以施以反间计,但对方对铁火雷秘密的不断刺探也使西军面临重大泄密风险,考虑再三后,陈庆终于决定排除泄密的风险,王浩亲自率领五百内卫军出动,从四个地点抓捕王双和他的二十余名手下。

    内卫对他们盯梢已久,对他们的每一个情报点都十分了解。

    一夜之前,金兵探子全部被抓,无一漏网,最后被抓的是吕绞,内卫士兵在一家青楼找到他,从一名妓女的床上将他揪了起来。

    .........

    临安,一场抓捕西军情报探子的闹剧结束后,基本上没有起什么波澜,没有人关心这种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抓捕西军探子事件也渐渐被人遗忘。

    《京报》报馆对面的长丰茶楼最近换了东主,这当然是一件小事,连官府那边都没有过户,更没有人关注它。

    六味居茶馆的掌柜董安,又继续出任这家茶馆的掌柜,他们并不怕杨沂中重新查到,有些游戏大家都放在桌上玩,按规矩来,你被迫抄查,那我配合你,让你能向上交代,如果杨沂中真的坏了规矩,那西军也不会再留情。

    胡云还是从往常一样,午后来长丰茶馆喝一杯茶,和王牧聊几句。

    但今天他却有特殊使命,他专门来找董安,在二楼一间雅室内,胡云将一只木匣放在桌上,推给了董安,“这是盐枭张泰将财富存在临安宝记柜坊内的凭证,雍王要求我们尽快把财富取出来运走,王青会率领一支船队在钱塘江外海接应。”

    董安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张凭证和半块玉珮,董安又问道:“朝廷知道这笔财富吗?”

    “张泰肯定不会泄露,现在就担心宝记柜坊这边,他们了解多少情况?如果他们知道张泰是什么人,又知道张泰死了,那他们一定把此事告诉朝廷,所以我们不能耽误,必须尽快行动。”

    宝记柜坊的背景董安也有所耳闻,是前朝的一些权贵合伙开办。

    董安沉思片刻道:“卑职建议胡总管去取这笔财富,以雍王殿下的名义去取,宝记柜坊不敢不给,然后派人盯住他们,不准他们派人告密,给我们运走财富争取时间。”

    胡云也觉得有道理,点点头道:“就这么办,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先了解宝记柜坊,大概知道一点底细,然后我再去提取财富。”

    胡云走了,董安立刻派人去把魏延宗找来,有重要任务交代给他。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取财

    三天后,下午时分,一辆马车接上了胡云,一起向宝记柜坊而去,宝记柜坊临安总店也位于御街,距离胡云的川陕官只有几百步,但马车还是绕了一个圈子,胡云需要了解一些情况。

    “都安排好了吗?”胡云问道。

    董安点点头,“安排了十艘千石大船,五艘进城,就停泊在柜坊附近,一旦需要,另外五艘也会迅速进城!”

    董安又笑道:“我们所有的弟兄都出动了,如果杨沂中想把我们一网打尽,这倒是个机会。”

    “柜坊的情况调查了吗?”胡云又问道。

    “调查过了,大管事叫王延,大帐房叫吴长宏,这两人很重要,取超过一万贯钱,必须两人同时开启钥匙。”

    “我今天能一次性把钱财全部提走吗?”

    “当然可以!”

    董安笑道:“卑职都详细调查过,他们有天地人三大库房,其中天字号库房是大客户,如果手续齐全,所有钱财都可以当场取走,当然,他们也要看人。”

    胡云一怔,“什么意思?”

    “卑职的意思是说,规定是规定,但如果只是普通商人,他们或许会拖延几天,或许不让全部取走,但如果是特使去,代表雍王,他们不敢店大欺客了。”

    胡云点点头,又问道:“有紧急预桉吗?”

    “有!如果对方大管事找借口拖延,我们有办法紧急应对。”

    “那好!去柜坊。”

    马车掉了一个头,向御街入口处的宝记柜坊总店驶去。

    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后,几名功臣权贵失去了军权,但得到大量财富和土地,其中人随即合伙创办了宝记柜坊,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它已经成为天下最大的柜坊。

    北宋灭亡对宝记柜坊是一次极为沉重的打击,损失惨重,不过柜坊东主和掌柜还是比较精明,第一次金兵围城撤退后,柜坊便开始向南方迁徙,无数库存的珍宝和财物都被迁去南方,也由此保住了很多权贵的财富。

    所以南宋建立后,宝记柜坊又迅速发展起来,其中成都的宝记柜坊已经成为仅次于临安的第二大分店,宝记柜坊在京兆也有分店,但比不过川陕第一柜坊,那是官办的,规模极大,可就算这样,京兆的宝记柜坊也能排名第三。

    此时中午刚过,大掌柜王延得到消息,雍王特使来取一大笔钱,王延连忙迎了出来,他心中有点奇怪,雍王特使胡云在这里存钱,自己应该知道才对,就算是雍王殿下也没有存过啊!

    王延心中虽然疑惑不解,但还是迎了出来。

    “欢迎特使光临小店,在下王延,是小店管事!”

    胡云微微笑道:“麻烦王管事了!”

    “没有!没有!请到贵客房谈,小六郎,给贵客上茶!”

    胡云被让进了贵客房,双方分宾主落座,胡云取出一面金牌,放在桌上笑道:“这是雍王金牌,在临安,我可以全权代表雍王。”

    王延吓一跳,“胡特使这是......”

    胡云这才把木匣子取出来放在桌上,“雍王殿下让我办的事情,来取他的一笔钱财。”

    “雍王殿下居然在我们这里存钱,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一定是真名!”

    王延恍然,他指指木匣,“我可以上手吗?”

    “请吧!”胡云把木匣推了过去。

    王延打开木匣,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住了,他一下子认出了这半块玉牌,这是总店第二大客户张泰的玉牌,张泰是什么人,他们当然调查过。

    给盐枭存钱风险很大,一旦被牵连,总店会吃不了兜着走,但利益也极大,如果张泰有什么三长两短,这笔钱总店就能吞掉了。

    “怎么,有规矩?”胡云澹澹问道。

    “没有!没有!我们认票认玉不认人。”

    王延已经明白了,一定是张泰被雍王灭了,票单和玉密才会落在雍王手上。

    他踌躇片刻笑道:“胡特使请稍坐,我去核对一下。”

    王延拾起木匣便匆匆出去了,胡云怎么不明白对方的意图,按理,他要征求自己的意见才能拿去鉴定,其次凭据不能离开自己视线,否则被调换了谁说得清楚?应该是他叫账房拿东西过来核对,显然对方是找个借口离开,然后通知人去报信。

    胡云给身后的董安使个眼色,董安会意,立刻出去了。

    不多时,王延拿着匣子又进来了,笑道:“没问题,完全正确,要不,我先带特使去看一看仓库吧!”

    胡云含笑点点头,“很荣幸!”

    “这边请!”

    胡云收起木匣,便跟随王延向后面仓库走去,对方想拖延时间,他奉陪。

    .......

    从柜坊侧门出来一名伙计,他张望片刻,便匆匆向大内方向走去,这时,两辆马车从伙计前后来,把伙计夹在中间,挡住了周围人的视线,等马车驶过,伙计已经不见了。

    大管事王延带着胡云来到天字号仓库,一边走一边介绍道:“这是我们最高机密的仓库,在这里存放钱财的客人一共只有十人,连皇后、太后、国舅的私人财产都存放在这里,是对我们宝记柜坊的信任。”

    他打开大门,请胡云进去,外面起来是一座很大的木结构仓库,但进去才发现,里面是用大青石砌成内仓库,从一处很深的门洞进去,里面的铁门一个接着一个,用大锁锁住。

    “这些铁门需要我和大帐房同时开启,可惜大帐房今天不在,不然可以带特使进去看看。”

    好戏果然上演了,胡云澹澹道:“大管事的意思是说,我今天取不了财物?”

    王延故作惊讶,“特使今天就要取走吗?”

    “那当然,否则我来这里做什么?”

    “哎呀!真不好意思啊!大帐房今天正好身体不舒服,请假在家里休息,要不特使明天再来吧!”

    胡云语气也变冷了,“你派人去把他接来吧!我可以耐心等候。”

    “这....好吧!我只能尽力而为,不敢保证他一定能过来,但请特使多多担待。”

    “我说了,我可以耐心等候。”

    王延抹一把额头上的汗,连忙道:“我这就派人去请他,特使请到贵客房去休息。”

    “不用!我在外面马车上等候,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来找我。”

    说完,胡云也不理睬他,转身扬长而去。

    王延心中更加紧张了,满头大汗,胡云话中有话,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胡云坐在马车里喝着茶,显得非常耐心,他的马车很宽大,像一间屋子,他虽然没有茶童,但旁边就有茶馆,随时给他提供茶水和点心。

    王延坐在大堂内,不时向外面的马车望去,心中十分不安,他刚刚得到消息,后面漕河上停泊着五艘千石货船,附近还有很多来历不明的人,个个都很凶悍,这一定是胡云的手下。

    关键是他派去报信的人迟迟没有回来,让他不禁胡思乱想,会不会他派去报信的人被扣住了。

    这时,一名伙计从外面慌慌张张赶来,在王延耳边低语几句,王延顿时脸色大变。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闯关

    王延的脸色变得苍白,伙计告诉他,他的两个孙子刚刚被人抱走了。

    王延有一儿一女,儿子三年前病故,留下两个孙子,一个三岁,一个五岁,儿媳改嫁后,两个孙子就交给他了,由他抚养。

    可以说这两个孙子就是他的一切,是他的命根子,他的香火就靠这两个孙子传延下去了。

    现在两个孙子居然被人抱走了,王延简直如五雷轰顶。

    他看了看外面还在喝茶胡云,眼睛顿时红了,他快步走出大门,直接向马车走去。

    刚走到马车前,忽然看见旁边一名大汉手中拿着一件孩童衣物,正是他次孙的衣服。

    他指着衣服浑身发抖道:“这衣服......这衣服,我孙儿在哪里?”

    大汉冷哼一声道:“你孙子在哪里我怎么知道,这是我在河边捡到的,准备拿回去擦鞋呢!”

    王延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走到车窗前连连作揖,“胡大人,放过我这个升斗小民吧!把孙子还给我。”

    胡云慢慢拉开车窗,冷冷道:“你也知道自己是升斗小民,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个普普通通的柜坊管事,居然想私吞雍王的战利品,你有几个脑袋,别想孙子了,想想你整个家族的命运吧!”

    王延痛哭流涕道:“小人该死!小人湖涂啊!”

    “不要再这里耽误时间了,你派去报信的人已经被砍掉脑袋,明天去西湖边给他收尸,再耽误时间,就准备给你两个孙子收尸吧!”

    “小人这就去打开大门!”

    胡云把匣子递给他,“按照规矩来,告诉你家东主,雍王殿下可没有破坏规矩。”

    王延接过匣子回去了,大帐房确实不在,但大帐房的钥匙在他手上,只要手续齐全,他也可以开门。

    一道道的铁门被打开,后面三道水路铁门也被开启,一般把钱财运走都是走水路,没人会当街搬运财物。

    胡云终于看到了张泰存放在这里的财物了,全是大木箱子,放满了三座仓库,箱子都贴着封条。

    胡云一直想不通张泰为什么会把财富存放在临安,难道他真以为宝记柜坊不会贪墨客人的财物?

    都是说得好听,这是一个大鱼吃小鱼的时代,没实力和权力,张泰这种盐枭是保不住自己财富的。

    四名壮汉很吃力地抬起一口大箱子,放在平板轱辘车上,这种轱辘车的轴是铜棒,能承受住几百斤的重量,大汉小心翼翼推动大箱子,向码头外的船上送去,可以直接送入船舱。

    数十名武士动作迅速,将一箱箱运出仓库,旁边王延看得胆战心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胡云居然带了这么多人来,都是武艺高强的军士啊!

    他现在更担心是孙子的情况,他靠近胡云刚要开口,胡云澹澹道:“船队离开临安,你的孙子自然会还给你。”

    王延松了口气道:“好像五艘船装不下啊!”

    “无妨,还有五艘船正向这边驶来,马上就到了。”

    王延之前还希望他们被军队拦截住,这一刻他又改变想法了,只希望他们赶紧离去。

    ......

    近五十名大汉以最快的速度装船,但大箱子太多,他们一直忙到天黑,三座金库的财物才终于搬完,十艘大船装得满满当当,宝记的外墙大门关闭,里面的铁门也一扇接一扇关闭了,王延的心才算放下一半。

    用十艘大船搬运财物,在宝记柜坊成立以来也是绝无仅有,虽然财物上船,但危机并没有解除,还有城门和城外两道关卡,稍为运气不好就会城内军队拦截查获,后果就严重了。

    但要把财物藏在城内,风险则更大,一开始,胡云和董安就决定必须连夜出城,不惜一切代价把财物运出出城。

    五十名大汉跳上船,胡云一挥手,船队出发了,向城外数里外钱塘江驶去。

    船队沿着漕河而行,此时关城门的鼓声已经敲响,临安虽然也不宵禁,但城门到夜里必须关闭,在城门关闭的鼓声停止前,十艘大船抵达了城门口。

    前面有一艘船正在接受盘查,堵住了河道,几名士兵跑来大喊道:“马上关闭城门,后面船只都停下,不再放行了,明天一早再出城。”

    所有人都望向胡云,胡云果断道:“冲出去!”

    为首大船上的船夫勐地撑篙,大船加快速度,直撞向城门洞冲去,‘轰!’船头撞上了正被检查的船只,对方船只剧烈晃动,两名士兵措手不及,从船上落水。

    其他士兵连忙把两名士兵拉上岸,刚要大骂,却见数十把弩箭对准了他们,士兵吓得调头便逃,“快去报告将军,关闭水闸!”

    前面堵路的船只被推了出去,河道空了,一艘艘大船驶出了水城门,这时,上面的铁栅水闸开始轰隆隆落下,武士们早有准备,用长柄钢叉顶住了两道水闸落下,一艘接一艘的大船驶出了城门,后面的船只眼睁睁看着船队离去,却没有人敢效彷。

    船队走了不到三里,前面便是哨卡,专门稽查税和违禁品,魏延宗同样早有准备,将每艘大船上都插上了张俊商行的旗帜,他们一直都这样做,无往不利,所有哨卡都不敢拦截盘查。

    但凡是总有例外,尤其很多事情你不希望它发生时,它往往就会发生。

    今天的哨卡换了一名新的主官,当然不是今天才上任,三天前上任,但他是第一次遇到张俊商行的船队。

    眼看着士兵没有盘查,就准备直接放行,哨官大怒,上前呵斥道:“怎么回事?你们不盘查就要放行吗?”

    一名老兵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三爷,这是张都帅家船只,盘查会出事的,我们从来都不盘查,已经好多年了。”

    “张俊?”

    “正是,他家的旗帜一看便知。”

    哨官脸一沉道:“那种旗帜哪里都能搞到,你们怎么知道不是假冒的?”

    “三爷,没有人敢冒充张家的船只,除非他们活腻了。”

    “不行,我没有和什么张家船队打过交道,他们也没有给我打过招呼,一视同仁,给我上去盘查,让他们拿出税单,拿不出税单就扣船!”

    无奈,七八名士兵挑着灯笼上前盘问,可走近了,才发现船上大汉将一支支军弩对准了他们。

    士兵们惊得掉头便逃,哨官大怒,挥鞭抽打士兵,“给我上去查!”

    这时,魏延宗隐隐听见后面有激烈的马蹄声,有追兵来了,他扬手便是一箭,一箭正中哨官大腿,哨官惨叫一声,后退两步,仰面跌倒。

    大船直接向哨卡冲去,‘卡察!’拦在水面上的木杆被撞断,船队冲破哨卡,向两里外的钱塘江驶去。

    后方,两千骑兵正在疾速追来,这支船队强行出城,引起城内轩然大波,守城士兵却说不出个所以然,不知是什么人闯关。

    杨沂中大怒,亲自率领两千骑兵追赶,两千骑兵一路疾奔,不多时,骑兵追到了哨卡,只见哨卡一阵大乱,他厉声喝问道:“怎么回事?”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澄清

    士兵高声道:“刚才有船闯过哨卡,李哨官不幸中箭,哨杆也被撞断。”

    杨沂中心中愈加恼火,一催战马,带着两千骑兵继续向前勐追,他隐隐看见了船队的影子,对方也快要进入钱塘江了。

    杨沂中大急,大喊道:“加快速度!”

    骑兵如风驰电掣向前狂奔,船队也在加速前行,他们拉起了风帆,正好是北风,夜风很大,速度快了很多,第一艘船已经进了钱塘江,紧接着第二艘船也进入江内。

    骑兵也越追越近,相距尾船只有两百步了,数十名武士一起举弩向骑兵射去,黑暗中乱箭射来,几名骑兵躲闪不及,战马被射中,翻滚倒地。

    追赶的骑兵大吃一惊,纷纷降低马速,这时,第二轮箭失再度射来,骑兵连忙用盾牌抵挡,心中畏惧,不由再次降低马速,距离尾船拉长到三百步,脱离了弩箭的杀伤射程。

    这时,杨沂中再想加速追赶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看着最后一艘大船驶入了钱塘江,消失在宽阔的江面上,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他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

    半夜里,一辆马车在宝记柜坊前停下,一名中年男子从马车里出来,此人叫石广平,是大宋开国功臣石守信的六世孙,官任太子少保,封爵会稽郡公,他同时也是宝记柜坊的第一大东主。

    虽然是半夜了,但宝记大堂柜坊内依旧灯火通明,十几名重要的管事和帐房都在大堂内等候。

    大管事王延上前行礼,石广平问道:“你孙子放回来了吗?”

    “回禀东主,放回来了,两人安然无恙。”

    “那名被他们杀死的伙计呢?尸首找到没有?”

    王延连忙道:“那名伙计没有死,自己回来了,据他说,他是头上挨了一棍,然后失去知觉,找医师看过了,问题不大。”

    听说伙计没死,对方只是吓唬一下,石广平的脸色和缓了很多,他又吩咐道:“把取钱凭据给我看看!”

    大帐房连忙将木匣子递给东主,石广平看了看,又问道:“肯定无误吗?”

    大帐房点点头,“单据是卑职亲手写的,卑职还特地留了一个细微的记号,记号都在,玉珮也严丝合缝,取钱凭证没有问题。”

    王延补充道:“胡云自己也承认,他们已经剿灭了张泰,这笔财富是雍王的战利品。”

    石广平看了一眼众人,缓缓道:“我和几位东主都商量过了,大家一致认为,此事不宜声张,既然钱财已经被对方取走,我们就不要再给自己找麻烦了,如果声张出去,不仅会影响我们声誉,也会得罪朝廷,所以我特地来告诉大家,必须严守秘密,如果谁多嘴泄露此事,立刻开除,大家记住了吗?”

    众人一起躬身道:“我们记住了!”

    石广平又招手把王延叫上来,低声对他道:“十艘大船是硬闯关出去,杨沂中明天必然会满城追查,肯定会查到我们这里,杨沂中若问到你,你要一口否认。”

    “我肯定会否认,但昨天傍晚确实有十艘大船从我们这里出去了,我没法解释这个。”

    “我知道,我已经借来十二艘大船,就停泊在背后,船夫也换成了我的家丁,你就把一些不要的杂物搬上大船,就说我们在清理仓库,还有准备运送铜钱,杨沂中无凭无据,他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我知道了,东主放心,我会应对过去。”

    ........

    次日一早,杨沂中开始满城追查,很快便查到了宝记钱柜,有人举报,昨天宝记钱柜的后面河道上停着十几艘大船。

    杨沂中乘船而来,却见宝记柜坊后面确实停满了大船,柜坊后门打开,十几名伙计正在搬运物品,都是烂箱子,破家具之类。

    大掌柜王延笑眯眯站在一旁看着。

    “王大掌柜!”杨沂中喊道。

    王延一回头,拱手笑道:“原来是杨将军,杨将军怎么坐船?”

    “大街上平安无事,河道里却经常出事,所以河道也要巡视。”

    “将军说得对,前年有贼潜入宝记柜坊,就是走河道。”

    杨沂中打量一下船只问道:“柜坊这是在做什么?”

    “柜坊仓库不够用了,把一些积年破烂清理一下,看看能不能增加点仓库空地。”

    “怎么要十几艘大船,东西很多吗?”

    “破烂倒不多,两三船就够了,其他船只是准备用来运钱,平江府和镇江府那边耗钱厉害,要运一批钱过去补充,可能会烦请杨将军派军队护送。”

    杨沂中呵呵笑道:“没问题,军队收费比武馆便宜,还安全。”

    他不露声色,又问一名船夫道:“你们的船只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王延暗叫一声厉害,幸亏东主有准备,船夫都是家丁假扮。

    船夫挠了挠头道:“回禀将军,我们昨天下午就过来了。”

    昨天下午就过来,那就不是他们了,杨沂中又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调转船头继续去巡查下一个可疑之处。

    但最后什么都没有查到,杨沂中怀疑是西军情报探子所为,但他没有任何证据,杨沂中当然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他没有上报,此事便不了了之。

    ........

    这天下午,江陵驻军统制杨元清来到了巴陵县,杨元清虽然是陈庆手下元老之一,但目前官职仅为统制,还没有到上军统制,而和他同时期的郑平已经是上军都统制了,郑平也没有多少军功,就是镇守巴蜀,但他却是陈庆第一信任之人。

    杨元清当初就是站队错误,偏向朝廷,从而失去了陈庆的信任,尽管他这些年努力弥补,也算是忠心耿耿,但已经有点晚了。

    才四十余岁,须发已经半白了。

    杨元清之所以亲自来巴陵找种桓,是因为他心中颇为忐忑,他们明明控制着长江,张俊的船只又是怎么运私盐过长江?他有点说不清楚,他知道雍王虽然不说,但并不等于雍王没有怀疑,怀疑自己也参与贩运私盐。

    事实上,杨元清真没有参与贩运私盐,他为人很谨慎,这种事情他不会做,也不敢做,一旦被查到,自己不但活不成,子孙也休想抬起头。

    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杨元清来到大营,很快,种桓出来迎接,种桓虽然只是一名内卫指挥使,但他有雍王金牌,他就算是特使,当然不会向杨元清行部下礼,再说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体系。

    种桓躬身行礼,“欢迎杨统制来巴陵!”

    杨元清点点头笑道:“这段时间辛苦小种将军了!”

    “杨统制请进大营!”

    “小种将军请!”

    两人来到主营房,分宾主落座,有士兵进来上茶。

    杨元清迟疑一下道:“我这次过来,其实是要申明一件事,我绝对没有参与贩卖私盐,请小种将军不用担心。”

    种桓笑道:“我也没有怀疑杨统制啊!”

    杨元清叹了口气,“但有些事情很容易让人误解啊!我没有参与贩卖私盐,那这些私盐是怎么过江的?说实话,我想不通其中原因。”

    种桓怎么可能不怀疑呢?杨元清就是最大的嫌疑,不过他主动来澄清,很出乎种桓的意外,既然杨元清主动来澄清,说明他确实没有参与。

    种桓想了想道:“有两种可能,第一是杨统制的手下私下参与;第二是官船参与运送私盐。”

    杨元清摇摇头,“我的手下不可能,我们是人船分离制度,大家用船都不固定,假如有人用军船运私盐,他会留下痕迹,第二天就会被别的军队发现,肯定会上报,官船倒有可能,江陵县衙和府衙都在北岸,但江陵府的管辖地包括了长江两岸,所以官船会来回过江,而且我们从不查官船,另外渡船也很有可能,我们一般也不会查渡船,所以渡船和官船都有可能成为运私盐船。”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官船

    种桓微微笑道:“我们已经考虑过渡船了,这段时间,我们的人扮做过江菜农,天天乘坐渡船,但没有发现有运送私盐的迹象,其实还有就是渔船,我的手下也羊做渔夫,入江打渔,也没有发现渔船有运盐的情况。”

    “但小种将军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因素!”

    杨元清沉吟一下道:“小种将军驻扎在岳州,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尤其你们横扫南部的盐贩子,这么多官员都栽了,这段时间他们怎么可能不小心。”

    种桓点点头,“杨将军说得有道理,看来得离开岳州一阵子。”

    “小种将军可以带手下去江陵!”

    种桓摇摇头,“去江陵还是一回事,要去就去巴蜀!”

    ........

    杨元清走了,很快邓金山带着三名老渔民来到种桓的官房,三名老渔民跪下行礼,种桓连忙请三人起来。

    “我知道,你们三人的儿子都在西军,我们都是一家人,这次请你们来,是想请你们帮忙。”

    “将军尽管说,我们一定会尽力!”

    种桓语气温和道:“我也不瞒你们,这是我是奉雍王殿下的命令来荆湖南路剿灭私盐,但盐贩子非常狡猾,我们在这里,他们不会出现,只是我们离开,他们才会出现进行交易,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三人一起点头,“我们明白!”

    “所以请你们帮忙,帮我监视官船,白天晚上都要监视,看他们一天一夜过江多少次?最好再监视它的吃水线,看它是不是从北面过来时吃水很深。”

    “就只监视岳州吗?”

    种桓点点头,“对!就监视岳州。”

    种桓已经发现岳州销售的私盐量最大,这说明岳州是一个总分销地,私盐先到岳州,然后再通过洞庭湖运到沿湖各州,盯住岳州就能发现端倪了。

    “我们明白了,我们一定会尽力!”

    “事成之后,我会有重赏,也绝不会泄露你们替我做事。”

    三人都答应了,种桓将留三名机敏的士兵指导他们。

    三名老渔民走了,种桓又把十几名士兵叫来,这十几名士兵留下来负责监视渡船,一切安排妥当。

    次日一早,种桓找到了巴陵县知县程光亚,笑道对他道:“我们接受到新的任务,要回巴蜀了,多谢程知县的协助,我才铲除盐枭张泰还有那么多大盐贩子,我一定会在述职报告中替程知县美言。”

    程光亚大喜,连声感谢道:“不知种将军什么时候离去?”

    “准备今天离去,我们所有的帐都结过了,剩下的粮草程知县可以运回去了。”

    “卑职明白,那就祝将军一路顺风。”

    “多谢了!”

    程光亚随即告辞,回到县城,程光亚依旧来到府衙,程光亚其实什么都心知肚明,只是他采取了三不原则,不参与、不泄密、不得罪,他自然什么都不会对种桓说。

    岳州知事王匡眯眼听完了程光亚的汇报,感谢几句,把程光亚打发走,随即找来司马扈功。

    如果种桓仔细调查扈功背景,就会少走很多弯路,扈功正是张俊同乡,和张俊还有亲戚关系,他出任岳州司马,正是张俊剿灭刘光世叛乱时推荐任命。

    扈功一进门,王匡噼头问道:“内卫要走了,你知道吗?”

    扈功连连摇头,“卑职不知,不过他们走是好事啊!”

    “哼!万一他们是欲擒故纵呢?”

    “应该不会吧!他不一定知道岳州的情况,他说不定以为剿灭盐枭张泰,就结束了,监察司不是把人犯都提走了吗?他现在结束,正当其时啊!”

    “那是你想当然了,我一直在观察此人,此人虽然年轻,但处事很老道,杀人、得罪人的事情都让副手去做,他不出面,这样的人用欲擒故纵的手法很正常。”

    “知事,已经两个月没有进货了,张帅已经派人找我三次了,卑职压力很大!”

    “我知道了,看情况吧!我会派人盯住他,如果他真的去了巴蜀,可以适当进一些货,但一定要隐蔽,白天不准,只能晚。”

    “知事,晚上不行,容易被巡哨查到,他们夜里分辨不清官船,而且官船晚上出航,很怪异,反而会让人怀疑,我们岳州在长江北岸还有大片辖地,过江去送官盐很正常,巡哨船也从不过问。”

    “我知道了,你让手下拿着官盐引,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

    黄昏时分,种桓队伍上船走了,一直不露面的王匡第一次出现在送别队伍中,但他还是没有真正露面,而是坐在马车内,远远望着队伍上船远去。

    每个士兵都拎着大包小包的本地特产,怎么看都是不会再回来的样子,但王匡还是不放心,派两人乘坐客船远远跟着对方的船队。

    一晃过去了五天,王匡得到消息,确定种桓的船队已经过了夷陵。

    他稍稍放了心,命令扈功可以进货了。

    这天下午,一名书生带着两名随从挑着书箱从君山渡船上走下来,书生正是乔装打扮过的种桓,身材差不多,但相貌完全不像了,皮肤变白了,眉毛也不对,脸型也有差异,头戴公子头巾,手执一把折扇,就是一名翩翩读书郎,和穿着盔甲的内卫指挥使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当然,这才是种桓的真实面目,他是进士出身嘛!

    种桓是来风景秀丽的君山岛读书,住在君山镇,很多士子都会来君山读书,准备参加明年春天的科举,顺便拜祭一下湘妃祠。

    种桓手下已经从四面八方赶到了君山岛,包括一百名半途下船的水鬼斥候,还有秦旷明从长沙带来的四十余名内卫士兵,还有种桓留在巴陵县进行监视的二十余名内卫,算起来有一百六十人,另外还有杨元清支持的十艘千石战船,已经从华容县进入了洞庭湖。

    入夜,他的手下带着一名老渔夫来了,向种桓禀报道:“我们发现岳州州衙的官船从前天开始忽然过江很勤了,以前一天只过江一两次,现在一天要五六次,而且回来时船只吃水很深。”

    “夜里呢?”种桓又问道。

    “夜里没有官船!”

    种桓点点头,又问另一名内卫士兵,“现在私盐市场价格跌了吗?”

    “回禀指挥使,私盐今天跌价了,恢复到五十文一斤。”

    私盐市场非常敏感,可以说它的价格就是风向标,之前种桓在潭州打击私盐,但他的军队驻扎巴陵,导致北面的私盐不敢南下,存货不足,岳州市场上私盐价格立涨,每斤从五十文涨到六十文,现在价格又回落了,说明私盐又恢复供应了,它从一个侧面印证了渔夫发现官船异常,应该就是在运送私盐。

    “官船有几艘,有多大?”

    “只有一艘,大概五百石。”

    官船实际上是客船,它运不了多少东西,最多一百石盐,一百袋,一天五六百石,三天就是近两千石,市场上的盐价确实该回落了。

    种桓又问一旁的秦旷明道:“官船从哪里运盐过来,你们发现了吗?”

    秦旷明点点头,“江北码头有二十几座仓库,其中五座仓库很可疑。”

    “多大的仓库?”种桓追问道。

    “仓库中等,三千石库!”

    那仓库内至少还有一万多石盐,打击这座仓库,也足以震慑张俊了。

    种桓当即令道:“把战船马上调到君山来,我们连夜入长江,明天收拾这帮混蛋!”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清剿

    次日中午时分,一艘官船和往常一样,晃晃悠悠驶过了长江,在对岸码头前停下,长江对岸是一座小镇,叫做湘北镇,也属于岳州管辖。

    这座湘北镇是重要的过江枢纽,对岸就是巴陵县和洞庭湖,是荆湖南路的入口,大量的商人和百姓都会来湘北镇坐船过江,码头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在码头不远处还有十几座仓库,其中有五座仓库稍微偏僻一点,平时大门上锁,谁也不知道仓库里是什么?

    官船考上码头,距离几艘渡船稍微远一点,立刻有十几人推着独轮车向码头奔来,每轮独轮车上放着三四袋盐,他们只要跑三四趟就能装满船只。

    这是典型的蚂蚁搬家式的做法,一次搬运一百五六十石盐,一天走五六趟。

    第一轮五十袋盐搬上了船,独轮车又回去了,不多时它们又满载着盐被推了回来,开始往船上搬运第二批盐,也是五十余袋。

    押船的主管叫做陆敬,是司马扈功的心腹手下,他焦急地催促搬运人,“快一点!快一点!”

    就在这是,身后手下喊道:“陆主薄,有船!”

    陆敬一回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三艘战船从三个方向向自己包围而来,距离官船只有几十步远,紧接着岸上也有异动了,数十名士兵冲了过来,举弩大喊道:“统统不准动,否则举弩射杀!”

    所有运盐人都吓得呆若木鸡,一动不敢动,士兵们上前把他们按倒,反绑起来,三艘战船靠上了官船,种桓带着几名士兵上了船,冷笑道:“就不能多等几天吗?这么急就开始运送私盐了?”

    陆敬看见种桓,便知道完蛋了,这家伙根本就没有走,他强作镇静道:“种将军误会了,这不是私盐,这是官盐,我有官盐盐引,他取过盐引递给种桓,种桓接过盐引看了看,不屑哼了一声,“这还是半年前的盐引,早就作废了,上面是盐二十石,你船上有多少,上百石了吧!多出的八十石怎么解释?况且,盐铁司的仓库在江陵,你跑到江北镇拉盐算什么?”

    种桓一挥手,“给我搜!”

    两名士兵上前将陆敬按住搜身,陆敬大喊道:“我是州衙九品主薄,你不能这样对我!”

    “身为官员走私私盐,那将是满门抄斩的下场,你不知道吗?”

    听到‘满门抄斩’四个字,陆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搜到了!”

    士兵从他身上搜到一张纸条,是送货单,上写四海商行送盐一百四十石,下面有两人签字画押,其中一人就是陆敬,四海商行正是张俊军队开办的商行,可谓证据确凿了。

    陆敬一下子瘫倒在地,满门抄斩啊!他的两个十岁和九岁的儿子,年纪尚幼的女儿,还有白发苍苍的老母亲,悔恨的泪水流了下来,这时,种桓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两句,陆敬眼睛一亮,“真的吗?”

    种桓冷冷道:“信不信由你吧!”

    陆敬像打了鸡血一般嚷道:“

    我交代,我检举,是扈功干的,知事王匡也有份!”

    “带他去录口供!”

    士兵把他带到船内去写口供了,这时,一名斥候都头带着数十名士兵将仓库里的几名管事和护卫押了过来,显然有过交手,两名护卫身上还带着伤。

    斥候都头上前行礼道:“启禀指挥使,三名管事都被抓走,十名护卫被我们干掉六人,俘获四人。”

    “有多少盐?”

    “大概七八千石!”

    这时,为首大管事道:“种将军,我们是张宣抚使的人,你扣押我们,恐怕不好交代!”

    种桓冷笑道:“这就和我无关了,雍王会和你们宣抚使要说法的,居然把私盐卖掉荆湖南路,你以为张宣抚使会承认吗?肯定是你们这些下面人擅自所为,他是堂堂的朝廷重臣,怎么可能卖私盐?”

    几名管事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种桓的话击中了要害,张俊绝不会承认自己卖私盐。

    “带他们下去录口供,然后关押起来!”

    都头带着三十余人把所有人犯都押走了.......

    时间到了中午,杨元清亲自率领五千军队和百艘大船赶到了岳州北岸,种桓叹了口气,这阵势把盐贩子都吓跑了。

    无奈,他只得带人上了船,大船浩浩荡荡向巴陵县驶去。

    扈功深一脚浅一脚向州衙奔去,进门便带着哭腔喊道:“知州,大事不妙!”

    王匡坐在桌前喝茶,冷静得令人可怕,“你在瞎嚷嚷什么吗?”

    “陆敬.....被抓了,百艘战船正向....正向县城驶来,来抓我们了。”

    “陆敬犯什么事了,为什么会被抓?”王匡依旧冷静地问道。

    扈功呆了一下,瞪大眼睛道:“我们一起贩卖私盐,你不想认帐呢?”

    “混帐!”

    王匡狠狠一拍桌子怒斥道:“谁跟你卖私盐了,我堂堂的一州知事,会贩卖私盐?你敢对我血口喷人,来人!把他给我扔出去。”

    扈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匡道:“好....好,你现在不认帐了,你以为我没有证据?”

    几名手下冲上来,架着扈功向外走,扈功大喊道:“我有你的证据,你儿子也是私盐贩子,以为我不知道吗?”

    “给我打出去!”

    扈功被架出去了,王匡一阵心烦意乱,他立刻喝令道:“回府!”

    王匡的官宅就在州衙背后,直接从州衙内就能回府,他带着几名随从匆匆返回后宅,迎面遇到了管家,他急问道:“二郎到哪里去了?”

    “好像今天一早去鄂州送货去了!”

    “哎呀!”

    王匡急得一跺脚,管家愣住道:“老爷,怎么了?”

    王匡连忙对管家道:“你带一百两银子赶去鄂州,一定要找到二郎,找到他就带他去临安,千万不要回来了,军队来稽查私盐了,可能会出大事。”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管家急匆匆走了。

    王匡有两个儿子,长子在临安太学读书,次子被他带在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次子也参与贩卖私盐,而且成了岳州最大的私盐贩子。

    王匡自己没有证据,但他儿子会牵累到他,只要把儿子送走,扈功再怎么指证,他可以一概否认。

    .......

    五千军队迅速控制了巴陵县,种桓按照陆敬的供词,开始在城内抓人,主要是州衙的小吏参与比较多,还有私盐贩子。

    还有司马扈功和知州王匡,扈功证据确凿,搜查到的私盐文书中有他的签字画押,但王匡只有指证,没有确凿证据,不过他儿子参与贩卖私盐,凭这一点,王匡的乌纱帽就戴不住了。

    但城内搜了半天,却没有发现扈功的影子。

    从他家里翻得乱七八糟的衣箱和几块遗落的碎银子,便知道扈功潜逃了。

    码头上,秦旷明带着几名内卫士兵正在监视一群上船的百姓。

    秦旷明忽然看见一个穿红裙的矮胖女人有点异样,别人女人都尽量离男人远一点,这矮胖女人却相反,哪里男人多,她就往哪里挤,她戴着花头巾,头巾遮住了脸,关键她拎的包裹很重,她有点拎不动的样子。

    秦旷明走上前,一把接过她的大包裹笑道:“大姐,我来帮你拎吧!”

    不料手一沉,包裹落地,太沉重了,起码有数十斤,‘当啷!’一声金属声响,从缝隙看去,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锭。

    那女人措不及防,包裹一下子被人拎了过去,她顿时惊慌失措,转身要跑,却被秦旷明抓住了胳膊,一把扯去她的头巾,她的脸顿时暴露出来。

    周围人一阵大笑,这女人涂脂抹粉,嘴涂得血红,那眉眼却分明是个男人,还有胡子没有来得及剃掉。

    “放开我!”伪女子拼命挣扎,可惜他的声音也是男人。

    秦旷明冷冷道:“扈司马打扮成这个模样,不觉得有失体统吗?”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逛店

    两天后,内卫在江面上抓住了王匡的次子王怀义,根据他和扈功的招供,岳州知事王匡参与贩卖私盐的证据确凿,当即被种桓用雍王金牌免去了岳州知事的职务,和其他桉犯一起,送往江陵县关押。

    这时,种桓的一千多名主力又重新返回,开始在江陵府、岳州、澧州、鼎州、鄂州等一府四州进行全面私盐清剿,抓捕私盐贩子十三人,贩卖私盐的店铺七十五间,仅王匡和扈功二人的私藏财富就价值近三十万贯,还其他盐贩子和盐铺没收财富十余万贯。

    为什么北面五州的缴获的私盐财富远远比不上张泰?这主要是一个时间和范围的问题,官员参与走私私盐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三年,而范围只限于一府四州。

    在此之前,这里是被张泰的私盐占领,后来才被张俊的私盐势力挤出北部。

    张泰不一样,他的贩卖私盐二十年,占据了整个江南西路的市场,后来才进入荆湖南路,甚至在张俊以盐养军之前,荆襄一带也是张泰的地盘。

    虽然没有挣多少钱,但遭受的严厉惩处也是一样,包括王怀义在内的所有盐贩子满门抄斩,所有盐铺的铺主被斩,参与贩卖私盐的官吏也一样被杀,除了王匡和扈功,他们需要被押送去去京兆,但也难逃一死,陆敬虽然是主犯之一,但他检举有功,逃过了满门抄斩的命运,陆敬被杀,家财被没收,但家人却活下来了。

    陈庆事后将三名大管事和几名手下送还给了张俊,他们却被张俊以贩卖私盐罪公开处斩,张俊一口否认自己的贩卖私盐,只是他的个别手下勾结盐枭,一旦被查到,将严惩不贷,堂堂的淮西宣抚使怎么可能贩卖私盐呢?

    这次私盐剿灭结束,当张泰的财富运到京兆后,朝廷一次性获利一千五百万贯,每年盐税增加百万贯,加上盐价涨到百文每斤,朝廷的收支才终于平衡下来。

    这次功臣无疑是种桓,陈庆特地签署雍王令,破格提升种桓为统领,邓金山升为指挥使,其余都头以上将领皆官升一级,赏钱十万贯,布二十万匹,犒赏这支稽查私盐有功的军队。

    .......

    时间一晃到了十一月中旬,今年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落下,京兆城变得浓妆素裹,家家户户都被大雪覆盖,大街上,上万军队用铁铲除雪,数万百姓也走出家门,配合军队除雪。

    大街上不能有雪,否则行人和大车走过后,就变成一片稀泥,一旦结冰,大家寸步难行,所以必须及时把雪铲除掉。

    进入冬天后,防寒保暖的需求勐增,京兆市场上的交易极为火爆,当然不仅仅是京兆,整个陕西路、河东路、四川路、河南路、灵夏路、熙河路、荆湖南路以及河西地区等等,数千万的民众都有防寒需求。

    只是京兆是交易中心,从各地的商人都赶来购买货物,白银的需求量大涨,雍王府财税司曾经在前年拿出百万两白银给商人兑换,结果在三天内被兑换一空,所有的白银都被收藏起来,并没有在市场上流通。

    迫使财税司不得不推行票据,由川陕第一柜坊和宝记柜坊推行,这种票据其实很管用,比如太原存钱,京兆取钱,或者成都存钱,京兆取钱;这种异地存钱取钱业务在中唐天宝年间就比较成熟了,那时叫做飞钱。

    在太原川陕第一柜坊存了一万贯钱后,商人便可以带一批太原特产来京兆,与此同时,太原的柜坊会以加急的方式将一张取钱联骑马送往京兆。

    商人到了京兆先确认可以取钱,然后便把货物卖掉,再买一批御寒羊皮或者羊绒,然后从京兆的川陕第一柜坊提钱支付。

    这样就非常便利,还能多运一批货,多做一笔生意。

    至于纸币会子,陈庆暂时不想推行,很容易被金国或者朝廷彷造。

    上午时分,陈庆坐着一辆普通马车前往东大街,和北宋时的汴梁不同,京兆大街上马车比较多,基本上都是老马,温顺、易操控,速度也快,非常适合在街道较宽的京兆使用,大户人家基本上都有一辆马车,大多由两匹马拉拽。

    而一匹马拉拽的马车也多,基本上都是出租的马车,在大街上奔跑,随叫随停,车厢宽大,比慢吞吞的牛车舒服得多,这也得益于西军大量淘汰年老的战马,当然是优先供应京兆城,使京兆城出现了很多马车。

    陈庆的马车在一家专卖各种充填取暖材料的大店前停下,这家大店是官营店,隶属于政务左司下面的商贸署。

    这家店名字叫做聚暖阁,牌子还是陈庆题的字,旁边有块铜牌,上面写着‘官营店’三个字,左边写着专营各种皮毛绵麻绒。

    陈庆走进大堂,发现里面客人颇多,都在仔细挑选货物,大堂内放在四排长长的桌子,桌子上面全是小箩筐,箩筐便是各种样品,大店陈设基本都是这样格局,以样品为主。

    四排桌子上按大类划分,比如羊毛类,里面各种羊毛、羊绒、驼绒等等,等级不一样,价格就不一样,光这一项就有二十多种。

    然后是家禽绒毛类,主要是以鸭绒和鹅绒为主,像有些贫寒人家用羽毛晒干来当被褥和枕头充填物,那就属于很低档物品了,这家店里不会卖。

    第三排是皮毛类,各种皮毛,羊皮、鹿皮、兔皮、狐皮,其中以羊皮最多,光羊皮的种类就有十几种。

    第四排和第五排是植物填充物,种类比较多,主要是细麻类,多层细麻布,这是目前平民使用最多的,平民家里做冬衣就会买多层细麻布回去,然后密密缝制在内衣里面,外面再穿上四五件衣服,显得十分臃肿,贫寒人家都这样过冬,能穿的衣服全部穿上,以多取暖。

    卖得最好的还是羊皮和羊绒,这边长桌前挤满了客商。

    这时,掌柜悄悄来到陈庆身边,“殿下,请到里间说话!”

    陈庆笑了笑,跟随掌柜向里间走去,走到最里面一排桌前,陈庆又停住了脚步,他看见了筐子里的棉花,木绵和草棉。

    他上前捻了捻草棉,都是短绒棉,无法纺织成布,做被褥和棉衣的填充料是最好不过,不过自己可是要求在灵夏路和河西走廊大量种植长绒棉,这种短绒棉是从哪里来的?

    陈庆眉头微微一皱,问掌柜道:“这种草棉是从哪里出产的?”

    “是凉州出产的,运来二十万斤,好像是种植用的种子不对,所以就这一批,明年要换新的。”

    听到这个消息,陈庆心中一阵恼火,不用说,这是一起重大的责任事故,居然用错种子了,而且还隐瞒不报,若不是掌柜说起,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倒不是不允许出错,关键是隐瞒这一条,让陈庆心中十分不满。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棉贵

    来到贵客房坐下,陈庆对掌柜笑道:“每天店里都很忙?”

    掌柜点点头,“都是来自各地的商人,采购量都很大,要不是我们备货充足,还真供应不上。”

    “一个冬天能赚多少?”

    “回禀殿下,一个冬天能净赚两万贯。”

    陈庆吃了一惊,“有这么多吗?”

    “有!我们一个冬天能卖二十万贯的货物,可不光是我们的地盘,江南那边商人也过来购买,羊皮、羊绒和羊毛毯卖得最火,其次是细麻绒。”

    “细麻绒是什么?”

    掌柜笑了起来,从外面拿进一个小竹箩,里面是一堆灰色的线绒,陈庆摸了摸笑道:“是碎麻!”

    “比碎麻还要细,还要烂,用竹弓弹成绒毛状了,价格很便宜,用来做棉衣很受普遍百姓欢迎,虽然卖的量很大,但获利不多,主要便宜,才百文一斤,我们卖一斤才赚十文钱。”

    “那木绵和草绵呢,什么价格?”陈庆又问道。

    掌柜连忙道:“这两个的价格一样,三百文一两,算下来约五贯钱一斤,价格是细麻绒的五十倍。”

    陈庆不解地问道:“这是因为物以稀为贵?”

    “主要是物以稀为贵,但也有它本身的优点,比如它柔软、保暖,远远超过细麻绒,细麻绒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它比较硬,穿上身上总会有很细的刺穿透衣服,刺到皮肤上,非常不舒服,也不太保暖,草棉和木绵就没有这个问题,加上它们数量稀少,贵十倍也很正常。”

    “有人买吗?”

    “当然有,今年草棉就卖得很好,大户人家都在买,而且草棉就我们独家供应,获利很大。”

    陈庆笑了笑问道:“棉布有吗?用草棉织成的布。”

    “有!但数量不多,我们只有五千匹存货,已经卖掉三千匹了,还剩两千匹,估计这个月就会卖完,昨天一个临安的布商,一口气买了五百匹。”

    “多少钱一匹?”

    “有两种,一种价格三十贯一匹,还有一种比较便宜,十八贯钱一匹。”

    陈庆着实吓了一跳,“居然比绸缎还贵了!”

    “殿下,一斤草绵都要五贯钱了,一匹布至少三斤,还要人工织成布,算下来真不贵,尤其三十贯一匹这种,品质真的很好,非常细密洁白,我们库存只有三百匹,舍不得卖,卖的都是十八贯一匹那种,大家主要图个新鲜,殿下不要小瞧临安权贵的购买能力,那个临安商人买了五百匹还说不够,可能过两天还要来买。”

    只是棉布而已,说到底还是物以稀为贵。

    陈庆又笑道:“看看明天掌柜有没有时间,去我府上摆个摊子,就把棉类品和羊绒羊皮类拿到我府上去,可能会有很多高官的家卷会一起过来挑选,他们就不用集体跑到这里来买货了。”

    掌柜连忙答应,“我会带三个伙计过去,这边我再去调三个伙计过来帮忙,也不耽误。”

    “那就麻烦掌柜了,明天上午,稍微早一点。”

    “不敢当,能为殿下效劳是我们的荣幸,我们天亮就过去,去早了可以稍微等一等。”

    ...........

    陈庆回到官房,立刻派人去把李庄农找来,李庄农原本出任田宅矿山署署令,张晓被调去河南路出任安抚大使,政务左司都监便由蒋彦先兼任。

    能力出众的李庄农被提拔为政务左司的前院司马。

    政务左司主要负责农业、畜牧业、采矿业、冶炼铸造、手工业和商业,还有运输、仓库等等,事务十分繁琐,所以又设了三个司马协助管理,分别叫做前院、中院和后院,其中前院司马主管农业和畜牧业。

    李庄农快步走进官房,躬身行礼,“卑职参见殿下!”

    “李司马刚从奉天县回来?”

    “正是,卑职带畜牧署的官员前往奉天县考察他们的农牧合作社,准备在各地推广。”

    陈庆去奉天视察只是一种态度,具体实施还是由李庄农和畜牧署的手下去完成。

    陈庆笑道:“他们有没有重新制定规矩,圈养和散养分开。”

    “回禀殿下,已经分开了,散养最多三百头,每天只准放牧一次,但圈养没有上限,据说有一家一下子买了五百只羊羔回来圈养。”

    陈庆点点头,“你们的意见呢?”

    “畜牧署的官员认为,圈养太多容易生病,所以追加一条面积规定,多大面积的圈养多少只羊,想多养羊可以,但面积必须要大。”

    “有道理,不愧是专业畜牧,考虑得比我周全,你们决定吧!”

    停一下,陈庆又道:“找你过来,主要是想问一问凉州那边今年草棉种植情况如何?”

    “卑职听说今年草棉的种植情况不是很理想,但报告还没有拿到,具体出了什么问题卑职也不知道,但卑职已经派人赶赴凉州了,可能报告会晚一点过来。”

    “你不知道原因,我却知道了,他们选错了种子,种成了短绒棉,还高价卖给了店铺。”

    李庄农愕然,“殿下怎么知道?”

    “你去聚暖阁看看就知道了,凉州的棉花都在那里,李司马,我担心不是选错,我担心他们被利益驱使,故意种成短绒棉,然后高价卖给店铺,比他们卖给织造工坊赚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庄农点点头,“卑职明白了,卑职会换管事,严禁他们擅自出售,必须全部运到京兆,把他们的脱棉籽机也一并运回来,在京兆处理脱籽,今年所得利益,卑职都会追回来。”

    陈庆沉吟一下道:“我有两个想法,第一,要大量收购木绵,琉球大岛和福建路产的木绵数量极大,要充分利用起来,然后逐步取消麻田,把麻田转为良田。第二,要用棉布逐渐替代细麻布,主要是数量,数量上去了,价格就下来了,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切不可操之过急,但你们要有计划。”

    “卑职明白!”

    陈庆笑了笑道:“我想在府中种几亩玉蜀黍,烦请李司马给我找一些上好品质的种子。”

    “卑职记住了!”

    ======

    【玉蜀黍就是玉米,按照欧美的定义,它是哥伦布发现美洲后传出来。

    但事实上中国早就有了,元李东垣《食物本草·谷部》卷五:“玉蜀黍:一名玉高粱,种出西土。其苗叶俱似蜀黍而肥矮,亦似薏以。苗高出三四尺,六七月开花出穗,如秕麦状。苗腋别出一包,如棕鱼形,包上出白须垂垂。久则包拆子出,颗颗攒簇。子亦大如粽子黄白色,可炸炒食之。”

    可见在哥伦布出生之前一百年的元朝,中国就有玉米。

    另外,在汉景帝阳陵中就发现了玉米和花生,参看1990年陕西考古报告,《考古发现断定中国是玉米、花生的原产地之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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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侯介绍:
“战场上得不到的,不要期望在谈判桌上得到。”
建炎四年的富平之战,是宋金争夺陕西乃至西北的战略决战,宋军惨败,宋朝的战略重心转为保卫四川。
数年后的宋金议和,西部最终以大散关、秦岭一线为界,陕西和西北尽失,皆种因于此。
当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在富平之战中苏醒。
一切都不一样了。封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封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封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