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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侯全文阅读

作者:高月     封侯txt下载     封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信心

    时间过得很快,下午时分,第一天的考试结束了,第一天考得是基本功,大家都觉得不错,尤其明经科的贴经和工算科的杂项在最后一天考,那才是他们大头。

    今天文学题都一样,以《雨》为题,做诗或者词一首,诗要求四句七言诗,词要求用《蝶恋花》词牌。

    三人到相聚点集中,余寿见徐沛神采飞扬,完全没有了上午的沮丧,便笑道:“看样子徐大哥考得不错!”

    徐沛压低声音笑道:“不瞒贤弟,这道文学题我押中了,我写了好几首以雨为题的《蝶恋花》,交给简州大儒点评,他选了最好的一首,说虽然是写雨,其实是写人在不同雨天的心情。”

    余寿点点头,有点水平,还真是这个意思,写雨不在雨,而在于人。

    “王蒲呢!”余寿左右看了看问道。

    “在这里!”王蒲兴冲冲跑了过来,看样子他考得也不错。

    “肚子饿了,我们去哪里吃晚饭?”

    “当然去蒋老三汤饼店!”徐沛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三人对望一眼,一起大笑起来。

    不过今天汤饼店女店主有事不在,改由她的婆婆跑堂端面。

    ........

    下午时分,晁清将一份鸽信抄件呈给陈庆,是胡云从临安发来的,陈庆看了看鸽信,吩咐道:“去把蒋参事请来!”

    晁清匆匆去了,不多时,蒋彦先走进陈庆官房,“参见殿下!”

    “蒋参事请坐!”

    蒋彦先不知道雍王找自己什么事,他在旁边椅子上坐了下来,陈庆把鸽信递给他,“刚刚收到的!”

    蒋彦先接过抄件看了一眼,眉头一皱道:“秦桧是什么意思?把江陵府一分为二,这样的谈判还有什么意义?”

    陈庆冷冷道:“我觉得是我对他们太好了,给他们脸却不要脸,非要我抽他们几耳光才清醒过来。”

    “殿下打算怎么做?”

    “烦请蒋参事以内政堂的名义发牒文给荆湖南路各州府,就算我本月底下月初将巡视四川路,可以接见他们,有时间的可以去成都见个面。”

    蒋彦先顿时明白了,雍王这是打算强行夺取荆湖南路了,来成都的州官就是愿意效忠,不肯来的,则是心向朝廷,则要毫不犹豫驱逐。

    蒋彦先点点头,“卑职明白了,明天就发出加急牒文!”

    陈庆沉吟片刻,随即又命令杨再兴在邓州陈兵三万,同时命令刘琼率三万大军南下成都,两道军令发出,陈庆开始进行布局了。

    ........

    科举转眼到第三天,也就是最后一天,今天同时也是最重要的考试,进士科将考对策,明经科将考贴经,工算科则考杂项。

    今天的三项考试都各自占六成的分数,能不能考上科举就看今天的发挥了。

    所有人都很紧张,徐沛熬得眼睛通红,他昨晚一夜未睡,拼命背书押题,影响到了余寿和王蒲的睡眠,虽然他们二人都十分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

    好在大部分士子昨晚都很紧张,难以入睡,大家都睡得不好,以至于每个人都精神萎靡,坐在马车里打盹。

    徐沛精神亢奋,头发蓬乱,像打了鸡血一样,抿着嘴坐在马车一言不发,神情高度紧张。

    “今天一定要成功!”

    跳下马车,徐沛忽然一挥胳膊,大吼了一声,把困倦不堪的士子们都惊醒了,所有人都连忙振作起来。

    “两位贤弟,下午见!”

    徐沛用力一挥手,神情颇为悲壮地转身走了

    余寿和王蒲对望一眼,都暗暗摇头,他们实在不看好徐沛。

    “他可能回家都难了!”王蒲低声问道。

    “为什么?”

    “他昨晚后半夜哭了好久,打自己耳光,说没脸回家见娘子,辜负了娘子的期望。”

    余寿叹了口气道:“其实也不怪他,他当了十年的文吏,早就忘光了,如果考县衙实务,他肯定没有问题。”

    说到这,余寿心中忽然一动,徐沛其实倒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帮手。

    “时间快到了,我们快走吧!”

    余寿来不及多想,便和王蒲分手,跟随人流进了考场........

    今天进士科是考策论,试卷发下来,余寿紧张地看了一眼题目,不由一怔,这题目.....

    《汴梁振兴之策》,这题目父亲给他说过啊!还专门教他怎么写这篇文章,从全方位分析,讲了整整一夜,他一直比较湖涂,为什么父亲要教他这个?

    现在余寿才明白过来,父亲早就知道科举题了,所以专门教他写这篇对策。

    余寿心中砰砰直跳,父亲和雍王的交易是真的了,保自己为进士,任命到家乡尉迟县为官。

    他收敛心神,提笔写道:“汴梁之兴衰乃大势也,非人力所能改命......”

    别的考生都在绞尽脑汁想怎么发展汴梁优势,比如开运河、兴贸易等等,但余寿就看得更透,开明宗义就写道,汴梁不可能再兴盛了,汴梁是因为建都而兴,同时也会废都而衰,这是大势,不可能再有宣和年间的兴盛,那是用整个天下的财富来供养汴梁,除非雍王府迁往汴梁,否则汴梁的衰败不可避免。

    当然,衰败也是相对的,比起金国统治时期,只要给它修养生息,它会慢慢好转一些,百姓的生活也会改善,但这不是振兴,而是衰弱到极点后的恢复。

    当它恢复到正常的开封府治水平时,它的恢复就会慢慢停滞,如果是把河南路尚书行台放在汴梁,而不是洛阳,那么汴梁的恢复还会向上涨,直到繁荣程度匹配它的政治地位,它的恢复就停止。

    国都有国都的大兴,路所有路所的繁盛,府治有府治的生机,如果只是为了让它振兴而不遗余力地分配资源,最终会导致大量资源浪费,所以汴梁的振兴必须要有一个清醒的认识,然后是明确的计划,然后是适当的支援,最后让它自己造血,靠自身的能力让它一步步恢复,绝不能揠苗助长。

    余寿一口气洋洋洒洒写了三千字,基本上就是把父亲的一套说辞照办过来。

    他对自己考中科举第一次有了信心。

    ......

    “当!当!当!”考试结束的钟声终于敲响,随着一批批考生出场,欢喜者有之,但更多是满脸沮丧,暗然出场者。

    进士科还看不出来,毕竟对策人人都会写,只是水平高低而已,何况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写得不错,所以进士科的考生大多神情轻松,有说有笑出来。

    而明经科和工算科则是欢喜和悲情两重天,他们的考试没有水平高低,只有对和错。

    余寿看到了徐沛,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神情呆滞,失魂落魄。

    “徐兄!”

    余寿走上前关切问道:“你不要紧吧?”

    “我没事!”

    徐沛苦笑一声道:“题目基本上都是我背过的,都写完了,但对不对就不知道了。”

    “那应该不错吧!回去翻翻书就知道有没有默对。”

    徐沛摇摇头,“问题是,我已经忘记了我默写的内容,题目太多了,足足考了五十题,根本没有时间考虑,也没有时间去检查,只能听天由命了。”

    刚刚跑过来的王蒲笑道:“徐大哥,你的运气一向不错!”

    徐沛咧嘴大笑,“托两位兄弟吉言,相信我一定有好运气,走!吃汤饼去,我请客。”

    余寿和王蒲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我们换一家吧!”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僵局

    临安,双方的谈判因为陷入僵局,已经停止了整整十天,双方都不肯让步,谈判也就搁置下来了。

    但总有人会先沉不住气,天子赵构就是其中一个,他当然想得到汴梁,做梦也想得到,哪怕只是名义上的拥有,也会让他欢欣鼓舞。

    说不定经过谈判,他还能控制皇宫、宗庙、祭坛或者皇陵等等权力建筑,这样,他还是实际上控制了汴梁作为都城的部分。

    赵构当然不傻,他足够精明,只要把汴梁的皇权部分控制了,其他部分就是一座大一点的县城,他丝毫不感兴趣。

    但秦桧说得也不错,陈庆把荆湖南路的范围扩大了,严格的荆湖南路只限于潭,衡,道,永,邵,郴,全等七州,以及武岗军和桂阳监。

    但陈庆却把原本属于荆湖北路的江陵府、岳州、鄂州、鼎州,沅州、靖州、澧州等七州划进来了,不仅范围大大扩增,而且对北部的荆襄地区形成了包围,威胁极大。

    不仅秦桧作为相国无法容忍,赵构作为天子,他同样也难以接受。

    但鱼我所欲,熊掌亦我所欲,赵构既不想在荆湖南路上做出过多让步,但又想在汴梁上有实质性的收获,他只能给手下施压。

    徐先图躬身道:“陛下,荆湖南路距离我们太远,而且距离川陕太近,陈庆通过剿匪、打击盐贩子,实际上已经控制了荆湖南路,他现在和我们谈判只想要一个名份罢了。”

    “胡说!”

    赵构不满道:“荆湖南路的官员都是朕任命他,难道他们都背叛了朕?”

    秦桧也在旁边道:“徐相公有点言过其实了,荆湖南路哪有那么容易控制,如果名不正,言不顺,仅仅靠武力强占,是没有意义的,人心向往朝廷,已经在杨幺之乱和刘光世之乱中充分体现出来,陛下,道理很简单,要是强占有用,陈庆又何必和我们谈判做什么?是他先提出的谈判啊!”

    秦桧的话很顺耳,完全说在赵构的心坎上,他欣然点头道:“秦相公说得对,人心背向,岂是武力能决定的?”

    徐先图着实无奈道:“我们是这样认为,但对方可不这样想,他们已经停止谈判,胡云干脆就找不到人,微臣也无能为力。”

    秦桧冷笑一声,“这是对方的谈判技巧罢了,是他们要求谈判,可不是我们要求谈判,是他们有目的,而不是我们有目的,他们想要荆湖南路的名份,却只给我们一个空头汴梁,甚至连任命的官员也只能呆在临安,他们未免也太欺负朝廷了,他们不愿谈,那就僵着,有本事他们出兵直接强占宿州和邳州,他既然自称宋臣,我到要看看他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用武力对付朝廷?”

    “那请问秦相公,对方不理睬我们怎么办?”徐先图着实不满道。

    秦桧摇了摇头,“徐相国难道想不通吗?我们的反应已经完全超过了胡云的权限,也超过了陈庆事先制定的计划,胡云当然要向陈庆禀报,而这么复杂的情况不是鸽信能说清楚,他肯定会派人回京兆禀报,这一来一去至少一个半月的时间,现在胡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能躲着我们,一旦陈庆的回信传来,他肯定会主动找我们,谈判就是这样,得耐心等候,要从容应对,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徐先图叹了口气,“既然秦相公这样说,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徐先图又向赵构躬身行一礼,“陛下,微臣能力不足,不能为陛下排忧解难,微臣请求退出谈判!”

    赵构看了徐先图半晌,便点点头,“徐爱卿替朕走一趟淮西,替朕去犒劳张俊的军队,再多了解一些情况,明白朕的意思吗?”

    “微臣明白!”

    徐先图当然明白,官家是让自己接手削藩张俊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秦桧来接手自己主持谈判事宜。

    徐先图告退了,赵构又随即对秦桧道:“秦相国和赵彦好好谈一谈,了解一下谈判现状,然后制定我们相应的对策,朕不能总是让步,让对方得寸进尺,有的时候,稍微强硬,反而能让对方软下来。”

    “陛下金玉之言,微臣铭记!”

    .........

    新丰茶馆内,胡云正和王牧一起喝下午茶,说到谈判,胡云冷笑一声道:“今天上午赵彦来找我,说谈判主导者换成秦桧了,希望重开谈判,看看双方有没有弥合利益的可能?”

    “贤弟同意了吗?”

    “让我怎么同意,我问他是不是之前他们提出的方案有变?他说没有变化,既然没有变化,那有什么好谈的?”

    王牧喝了口茶笑问道:“我有点不太明白,他们的诉求到底是什么?以至于谈判无法进行下去?”

    “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诉求,完全跟着我们的思路走,他们的一点点要求,无非是想实际控制汴梁的皇宫、宗庙、祭坛之类,如果不出意外,最多谈三四次,谈判就能结束,但秦桧杀进来搅了局,他先是提出以长江为界,把大半个江陵府拿走,紧接着又提出鄂州不在谈判之列,我当时就懵了,江陵府和鄂州本来就不在谈判之列,在前年雍王访问临安的时候,已经把荆湖南路的五个州和福建路的泉州划给我们,先帝才写了退位诏书,现在他们居然又要撕毁协议不认帐了?你说还能怎么谈?”

    胡云越说越恼火,王牧连忙笑着摆摆手,让他平静一下,“主动权在你手上,你觉得不合理,就把他们晾在一边好了。”

    胡云点点头,“我已经向雍王汇报了,还在等雍王的回信,少府兄,你估计雍王会怎么回应?”

    王牧沉吟一下道:“我估计雍王会强行吞并荆湖南路,然后对江荆湖北路施压,逼朝廷回到谈判桌上,接受他之前的方案。”

    胡云叹了口气,“你说得完全有可能,哎!殿下还是很看重名份啊!”

    王牧微微笑道:“名份当然很重要,毕竟大宋还是正统,大宋的统治也远远不到天怨人怒的地步,我们也不是异族,不能用女真人那一套来夺取江山,最好的办法就是效彷大宋取代后周,用禅让的方式,大家就能接受了。”

    “是啊!必须要有耐心,一步步蚕食,最后朝廷只剩下临安一域,谁还认可它?”

    “所以名正言顺就很重要了,毕竟荆湖南路不是从女真人手中夺取,让朝廷主动答应把它册封给雍王府管辖。”

    胡云沉思片刻,缓缓道:“我知道,就两个字,耐心!”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出路

    发榜的时间终于到了,中午时分,客栈门口挤满了焦急等待报纸的士子。

    从上一次科举开始,《京报》也参与了发榜,而且还是最先发榜,然后下午才会在考试院外面的广场上张榜,这样就能避免大规模的拥挤,防止发生踩踏事故。

    余寿三人也站在门口,和所有人一样,他们伸长了脖子,望着道路尽头,会有卖报的孩童飞奔跑来。

    “砰啪!”

    远处响起了炮仗声,这意味着有人已经看到了报纸,开始放炮庆祝了。

    人群更加急切了,不安地骚动着,忽然有人大喊:“来了!来了!”

    只见街头有两个孩童跑了过来,手中抱着报纸,隐隐听他们大喊:“科举发榜!最新消息!”

    两个路人拦住孩童买报纸,士子们顿时急了,争先恐后地冲了上去,将两个报童团团围住,片刻,他们手中的报纸被抢购一空。

    王蒲运气不错,买到了一份报纸,余寿和徐沛连忙凑上前一起看。

    今天的报纸除了第一版外,其他都用来刊登录取名单,第二版是进士,第三版是明经士,第三版是太学士录取。

    余寿心中紧张到了极点,手拿着报纸微微发抖,进士科一共只录取八十人,前面都没有看到他的名字,忽然,他看到了,第七十一名汴梁县余寿,他激动得浑身发抖,泪水情不自禁流了下来。

    “我考中了!”王蒲忽然大喊一声,激动得跳起来。

    “第四十八名!我考中第四十八名!”

    工算科也不好考,六千余人报考,只录取两百人,平均三十人中录取一人。

    王蒲抓住余寿的胳膊激动问道:“你怎么样,考中了吗?”

    余寿轻轻点头,“第七十一名!”

    王蒲竖起大拇指,“你太厉害了,比我厉害多了,进士科啊!”

    余寿给他使个眼色,向旁边一努嘴,王蒲这才注意到徐沛,他蹲在地上看名单,神情十分落寞,他已经找了三遍了,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不用说,他名落孙山了。

    余寿蹲下来劝道:“五万人报考只录取两百人,太难了,比进士科还难,考不上很正常,徐兄不要难过了。”

    王蒲也劝道:“徐大哥真不用难过,你看整个客栈好像都没有人考中,大家都很沉默。”

    徐沛苦笑一声道:“我落榜是正常的,考中才不正常,经书丢了整整十年,半年前才重新拾起来,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其实我没有给你们说实话,五十道题我只做了一半,另一半都空着,我寄希望别人考得更差,现在想想,简直太天真了。”

    “能看开就好!”

    “我看得开呢!大不了明年再考。”

    徐沛站起身,叹息道:“只是可惜今年这个押司的机会没有抓住,这也是命吧!”

    徐沛又拍拍王蒲的肩膀笑道:“恭喜老弟考中了,去三贤酒楼喝酒去,你要请客!”

    王蒲尴尬地挠挠头,“该请客的可不是我?”

    徐沛一愣,瞪大眼睛望着余寿,“余寿考中进士了?”

    余寿笑道:“运气还不错,第七十一名。”

    徐沛震惊得张大了嘴,“老弟厉害啊!居然考中进士,马上要当官了,你可要提携提携老哥我!”

    余寿微微笑道:“说不定还真有这个机会。”

    这时,掌柜高声问道:“可有人考中?有没有考中?”

    徐沛立刻举手道:“有!有!我们这里有人考中,我兄弟考中进士了。”

    客栈前一片哗然,无数双羡慕的眼睛刷来,居然有人考中进士,太厉害了。

    掌柜跑过来问道:“请问是谁考中进士?”

    徐沛一指余寿,“我这个兄弟考中进士。”

    掌柜抱拳满脸陪笑道:“刚才有通知,明天上午辰时正,所有考中的士子都在考试院门口集中,另外恳请进士郎给小店题个词,按照小店规矩,您的住店钱都免了。”

    “多谢掌柜告之,我们先去吃午饭,回来再给掌柜写字。”

    “可以!可以!”

    三人一起向斜对面的三贤酒楼走去。

    余寿点了三壶清酒,又点了十几个菜,三人举杯一饮而尽,这会儿,徐沛倒有点心事了。

    又喝了五六杯酒,啃了两个红烧猪蹄,徐沛借着酒意问道:“贤弟是准备留京兆,还是想外派?”

    余寿笑道:“不瞒两位,我家在京兆府有点人情,如果我考中了,十有八九会托关系外放。”

    徐沛点点头,“据我所知,留京兆比较难,外放就不用托关系了。”

    “主要是我想回家乡,虽然不一定回汴梁,但回开封府也好,还是要找找关系。”

    徐沛故作随意地笑问道:“老弟缺手下的话,要不要把我也带过去?”

    王蒲凑趣地笑道:“这是个好办法,老余新官上任,肯定需要能干的心腹,要不然会被排挤,徐大哥做了十年文吏,经验丰富,正好过去做给押司。”

    余寿笑道:“当然没有问题,就看徐兄肯不肯搬家去开封府?”

    “有什么不可以,我儿子才五岁,女儿更小,带着老婆孩子就去了。”

    停一下,徐沛犹豫道:“到时我怎么找贤弟?”

    “那徐兄再两天,估计后天我就有确切消息了。”

    徐沛大喜,举杯道:“来!我敬你们二人一杯,祝你们前途无量!”

    .........

    第二天是考中者最忙碌的一天,进士、明经士、太学士,一共四百七十人,一起去文庙参拜孔子,然后披红骑马,在鼓乐声中跨马游街,接受百姓的祝福。

    紧接着在新落成的太学内举行宴会,陈庆亲自宴请四百多名新科上榜者,这个时候,进士、明经士和太学士都是平等的。

    到了第三天,三科上榜者的命运开始分流了,进士去了吏部司,明经士拿一份文吏推荐书,就可以回家了,他们将去各自的州府报到,然后由州府安排到各县任职,一般是出任六曹,如果已有五年以上文吏资历,则可任命为押司。

    州衙必须把明经士安排的情况上报吏部司审核,吏部司会进行抽查。

    至于太学士则去太学报到,进行四年的专业学习,学业结束,考核通过后,由吏部司安排他们为专业职官。

    七十名进士则是各司署抢的香饽饽,按照规矩,双方实行互选,七十名新科进士坐在大堂上,吏部署署令张严明让手下给他们每人发一张清单,清单上是各官署要人的名额,让进士们先选,如果出现几个人争夺一个名额,那就由官署面试择优了。

    最火爆当然是雍王秘书署,也就是服务陈庆的署衙,一般四年任期结束,就能去地方出任知县,朝中有人脉,地方有资历,确实前途光明。

    但秘书署只从前十名中挑选两人,前十名都想去,那就必须面试了,其次火爆就是周宽吏部司,再其次是蒋彦先的政务司。

    七十人中,五十人会留在京兆,然后二十人外放,主要是担心他们没有经验,都是书呆子,还担不起治理地方的重任。

    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地斟酌选择,这时,一名吏部官员走到余寿身边,低声道:“你是余寿吗?”

    余寿点点头,“正是!”

    “你跟我来吧!”

    余寿连忙起身跟着官员走出了大堂。

第一千一百章 授官

    大堂外面,晁清已等候多时,这时,吏部司的官员带着余寿走过来。

    “晁参军,他来了!”

    晁清点点头笑道:“多谢,你去忙吧!”

    吏部司的官员走了,晁清看了余寿一眼,问道:“你就是汴梁士子余寿!”

    “正是在下!”

    “你跟我走,殿下要见你。”

    余寿默默点点头,晁清见一点都不惊讶,好像在意料之中,他心中反而奇怪了。

    他并不知道余寿是什么人,更不知道殿下为什么要见他?

    犹豫一下,晁清忍不住问他,“殿下为什么要见你?”

    余寿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他,晁清立刻醒悟,有些事情自己不能多问,这是原则,连殿下都没有告诉他,就说明他不该知道。

    他立刻沉默下来,带着余寿来到陈庆官房前,“殿下,他来了!”

    “请进来!”

    余寿走进官房,躬身施礼道:“学生余寿参见殿下!”

    陈庆看了晁清一眼,晁清立刻退下去,关上了门。

    “请坐!”陈庆一摆手笑道。

    余寿有些不安地坐下,陈庆笑问道:“令尊身体好吗?”

    “多谢殿下关心,家父身体尚好,他让我代他向殿下问好。”

    “也多谢你父亲的关心!”

    陈庆又笑问道:“你怎么改姓余?”

    “回禀殿下,学生祖父原本姓余,后来跟随继父姓徐,学生是回归祖姓。”

    “原来如此!”

    陈庆又笑道:“这次科举虽然是我和你父亲有协议,但你也不要有压力,你考中七十一名是你自身实力所致,我还没有来得及通知主考官。”

    余寿沉默片刻道:“但学生事先做过对策题。”

    陈庆微微笑道:“那你就不知道了,胡云是向你父亲请教恢复汴梁兴盛的办法,这可不算泄题,只能说你运气很不错,正好押中了。

    而且这道对策题京兆府学的士子都做过,他们有四百多人参加科举,但只有三人考中进士,你说这和泄题有关系吗?还是靠自身的水平,你肯定向自己父亲请教过,府学士子们也同样得到他们教授指点,但结果却不同。

    其实押中这道题的士子可不是少数,可以说一半以上都押中了,毕竟这是去年发生的最重要事件,大家怎么能不准备?可最后你却被主考官录取,你想想其中原因。”

    余寿叹了口气,“是卑职父亲见识比他们高明。”

    “是你得到自己父亲这样的名师指点。”

    余寿连忙起身行礼,“学生明白了,感谢殿下开导。”

    陈庆笑了笑又道:“尉迟县不久前发生了一些事情,人事有变动,原来的县尉升为知县,县尉之位就空出来了,你出任尉迟县尉之职,没有问题吧!”

    “感谢殿下的栽培!”

    “你初涉仕途,可能经验不足,你可以带两名幕僚上任。”

    “回禀殿下,这次和学生住一间客房的士子是来自简州的十年老文吏,和卑职关系很好,他考明经科没有考上,愿意跟随学生一起去上任,不知道卑职能否任命他为押司?”

    “一般是当幕僚,不过我可以特准,十年老文吏,资格够了。”

    余寿大喜,再次行礼感谢。

    陈庆澹澹一笑问道:“尉迟县的徐武你认识吗?”

    余寿想了想道:“学生知道此人,但从未见过他,父亲也没有给我提及他。”

    “这样最好,和他划清界线,对你有好处。”

    余寿一头雾水,还是躬身道:“学生记住了!”

    陈庆拉了一下绳子,很快晁清走了进来,“请殿下吩咐!”

    陈庆指指余寿,“带这位新科进士去找蒋参事,他会安排好!”

    关于余寿的身份,陈庆之前已经告诉蒋彦先,也明确告诉他,余寿出任尉迟县尉。

    陈庆又给了余寿一张纸条,笑道:“你要先去开封府报到,拿这张纸条给开封知府吴芾,他会给你的室友安排一个押司职务。”

    余寿心中感动,再次行礼道:“学生感谢殿下厚爱!”

    旁边晁清着实惊讶,殿下居然要安排押司,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啊!这个士子面子太大了。

    晁清当然不知道,并不是余寿的面子大,而是他父亲的面子大。

    .........

    下午时分,余寿回到客栈,对忐忑不安等候的徐沛笑道:“定下来了,去开封府尉迟县,出任尉迟县尉。”

    “那我可以一起去吗?”徐沛紧张问道。

    “可以!”

    余寿笑道:“你这种情况我特地问过吏部司,只要是五年以上老文吏,你作为幕僚跟我去尉迟县,我可以推荐你出任押司,徐兄不用担心,我在开封府有人情,只要是合规的事情,很容易办到,一个小小的押司,不是什么大事。”

    余寿当然不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徐沛,蒋参事说,这个秘密只有五人知道,不能再让第六人知晓,否则一旦传出去,会严重影响他的父亲。

    徐沛终于一颗心放下了,他没想到自己在县里升职无望,居然通过舍友迂回升职,他苦笑一声道:“押司虽小,可对我是大事啊!”

    “抱歉!抱歉!我没有轻视徐兄的意思。”

    这时,门开了,王蒲从外面走进,一头栽在床上,“可把我累死了!”

    “我们去吃晚饭吧!还是三贤酒楼,还是我请客!”

    “今天该我请客了。”

    王蒲坐起身笑道:“我们赶紧走,肚子饿坏了。”

    三人来到酒楼,时间稍早了一点,还没有到正式吃晚饭的时候,不过也可以点餐了,酒楼人不多,他们在二楼找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

    王蒲点了酒菜,便急忙问余寿道:“定下来了吗?去哪个署衙?”

    “我是外放,开封府尉迟县出任县尉。”

    王蒲惊叹道:“不错啊!开封府、京兆府和成都府都是一级府,下面各县县尉是正九品吧!”

    余寿点点头,“是正九品,而且可以带徐兄过去,徐兄将出任押司。”

    王蒲抱拳笑道:“恭喜徐大哥也升职了。”

    徐沛叹口气道:“你们都是官,我还是个吏啊!”

    余寿澹澹道:“你好好努力吧!争取考上明经科,做完一任押司后,你就有资格升为主簿了。”

    徐沛点点头,他想当官也只有这个机会了,明年一定要考上明经科。

    “王蒲,你怎么样?”余寿又问王蒲道。

    王蒲笑道:“完全出人意料。”

    “怎么出人意料,说说看?”

    “有三大出人意料,第一,新太学太大了,今天走了两圈,差点把我累死,而且我一个人有一间单人宿舍,如果已婚带妻儿,还会分到一座独院。

    第二,也是最令人激动的,我们都将被任命为从九品候补官,四年后转为正式职官,直接升为正九品,这是雍王殿下对太学生的厚待。”

    “第三呢?”徐沛一脸羡慕的问道。

    “第三就是待遇了,学费一文钱不要,食宿全免,每个月按照从九品官员的待遇发放俸禄,还有各种补贴和福利,养家都足够了。”

    徐沛心中懊悔之极,一拍脑门哀叹道:“我真他娘的蠢啊!为什么不报工算科,以我的见识,一定也能考上。”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诉苦

    三月下旬,陈庆启程出发前往汉中和四川路巡视,他先去四川路,回来之时才巡视汉中。

    三千骑兵护卫着浩浩荡荡从子午谷向南进发,队伍的后面跟着上百辆大车,里面都是营帐和粮草。

    这次和陈庆一起南巡的,还有内政堂参事周宽,他是吏部司都监,很多事情都需要吏部司出面,另外还有十几名文官也一并南下。

    队伍中有十几辆马车,包括陈庆在内的文官们都坐在马车内,陈庆外出巡视一般都是乘坐马车,他需要在路上处理公务。

    这次陪同陈庆去巴蜀巡视的并不是余莲,而是赵璎珞,余莲也是运气不好,在半个月前,她被确认了喜脉,又怀了身孕,既然怀了身孕,就不能乱跑,吕绣便决定让赵璎珞陪同陈庆南巡。

    马车很宽大,像个小房间一般,只是马车略有些颠簸,陈庆坐在窗边批阅牒文,赵璎珞坐在对面替他处理文书。

    赵璎珞在生了孩子后,变得更加成熟,皮肤愈加白腻,容貌有一种国色天香般的美,身体也略略丰满了一些,她跪坐在小桌前,挺拔的身材显得凹凸有致,极具诱惑。

    但陈庆对她的满意不仅仅是在床上,更满意她的才学。

    赵璎珞和赵巧云一样聪明能干,她们出身皇宫,从小就受到严格教育,见识也广,颇有大局观,所以赵巧云才一度成为陈庆最得力的秘书,赵璎珞也不亚于赵巧云,厚厚一叠文书,都是她先帮忙处理,把里面关键内容提炼出来。

    “夫君,这份牒文是大同府都督折彦质所上,他说不断有草原游牧部落要求归附我们,甚至有好几支游牧部落未经我们允许,就擅自进入河套,折都督说这是一个不祥的兆头,请求夫君高度重视。”

    “他没有提及具体是哪个部落吗?蒙兀部还是其他部落?”

    “牒文上只说是零星小部落。”

    陈庆沉思片刻道:“你把我的意见先写在标注纸上,就十六个字:‘互通贸易,深入了解,高度警惕,静观其变’,写上去吧!”

    赵璎珞提笔在旁边的标注纸上写了这十六个字,她不能直接在牒文上批注,陈庆又笑问道:“有什么建议?”

    赵璎珞抿嘴一笑,“这种国家大事,我可不敢乱说!”

    “说说无妨!”

    赵璎珞抿嘴笑道:“既然夫君说了要高度警惕,那接下来就应该是有备无患,我的建议就是增兵。”

    陈庆点点头,这是正常的建议,赵璎珞看出丈夫对增兵不是很痛快的答应,有些奇怪地问道:“我的建议不妥吗?”

    “你的建议没错,只是增兵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陈庆给她解释道:“目前大同府的兵力有一万人,折彦质也是所有都统中兵力最少的,原因还是我不是很信任折彦质,我担心在河东北路出现一个新的割据势力。

    所以这几年我一直在暗中观察,总得说来,折彦质表现还不错,很谨慎小心,他的防御范围没有向南扩大,还是只限于大同府和应州,正是介于他这三年的表现,我准备把他的兵力扩大到三万人。

    但就在我要下令增兵的时候,情报司给我送来一个消息,折彦质在去年得了一个儿子,但他没有向军部司备桉,这是违规的,影响到了我对大同府的军事部署。”

    赵璎珞是女人,她更容易从女人和母亲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她沉思片刻问道:“折彦质年纪有六十了吧!我小时候就听说他了。”

    “差不多快六十了。”

    “夫君,他的子侄都战死沙场,终于老来得子,他对儿子的钟爱可想而知,他可能是不想儿子离开自己身边,才不得不向军部司隐瞒,我相信夫君本来是信任他,才让他率军镇守大同府,不应该为一个孩子之事就对他有疑虑吧!”

    陈庆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会考虑,或许下半年我会去一趟大同府,亲自和折彦质谈一谈。”

    ........

    队伍一路向南行军,朝行暮宿,五天后,队伍过了剑门关,进入四川路,率先抵达剑州,但队伍没有停留,又走了两天,队伍终于抵达了成都府。

    四川路行台尚书长史吕青山、兵马使郑平、知府郑爱农等军政高官出城来迎接陈庆到来。

    陈庆和众人寒暄几句,随即进入城内,下榻贵宾馆,陈庆先接见了吕青山,吕青山带有内政堂参事头衔,实际上就是内政堂外派长驻四川路,是四川各州府和内政堂之间的一座桥梁。

    吕青山不愧是朝廷相国出身,这几年把四川路治理得井井有条,内政堂的参事们都对他赞誉有加。

    “现在四川路最大的问题就是税赋有些偏重,民间颇有怨气,尤其河南路免税十年的消息传来,让很多官员都有意见。”

    “长史给他们解释了吗?为什么要免税十年。”

    陈庆澹澹道:“相信长史应该很清楚河南路的情况。”

    吕青山连忙道:“我当然给他们说过了,河南路百姓饱受摧残,昔日的帝都腹地变得千疮百孔,免税十年是为了修养生息。”

    陈庆摇摇头,“实际情况比你所说要严重十倍,三年前河南路东部大旱,又遭遇蝗灾,五个州的秋粮颗粒无收,但税赋却不能少,卖儿卖女还是小事,人间最悲惨的易子而食都出现了,伪齐就是因为这次灾祸垮台。”

    “卑职明白殿下的意思,卑职也不想和河南路相比,只是相对于各地,四川路的的税赋确实稍高了一些,卑职说的是事实。”

    陈庆明白了,吕青山就是想借自己巡视的机会,给四川路减税。

    这时,周宽在一旁笑道:“我之前长期驻扎四川路采购粮食,后来又主管财税好几年,我来说两句吧!”

    陈庆点点头,“周参事请说!”

    周宽不紧不慢道:“四川路的税赋主要是四块,盐酒税、田税、户税和商税,其他就没有了,田税主要是交粮食,二十税一,每年收到的税粮可以支撑我们十万军队,户税是每户每年两千四百文,折合为每月两百文,商税是货值的五厘税,这里面盐税是大头,占了税收七成,其次是商税、然后户税、最后是田税,如果要降低户税和田税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在盐税和酒税上稍做调整,比如每斤盐涨价五文钱,那总税赋还是不便,但百姓却感觉到降税了。”

    陈庆对吕青山笑道:“吕长史就按照周参事的意见定一个方案吧!只要政事堂能通过,我没有意见。”

    这时,周宽又道:“殿下,其实还有一个可行方案!”

    “什么方案?”

    周宽微微笑道:“就是鼓励巴蜀各地养猪,然后军队加大采购,农民就能通过副业增收,田税的压力就轻了,但田税不用减,多减户税,效果一样好。”

    吕青山连忙解释道:“养猪倒是好办法,只是没有这么多粮食喂猪。”

    “可以想办法嘛!”

    陈庆笑道:“比如你们现在种什么油料?”

    “主要种芝麻!”

    “可以改种黄豆,黄豆榨油后剩下的豆粕就是最好的猪饲料,和米糠、麦麸混在一起当饲料,还可以种玉蜀黍,用来养猪也不错,甚至河谷两边大量种植牛舌菜,不光猪喜欢吃,鸡鸭鹅都喜欢,北方种紫花苜蓿和野豌豆,四川路就种牛舌菜,种得漫山遍野都是,养猪饲料不就解决了。”

    吕青山点点头,“殿下的建议很有启发,卑职一定集思广益,寻找一个有效的办法来推广。”

    陈庆摆摆手,“现在不说税赋问题了,我想知道,目前有多少荆湖南路的官员过来了?”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小店

    吕青山连忙道:“目前只过来十六人,主要是路途问题,可能还有大量官员在路上。”

    一直没有说话的郑平道:“我们在峡州设有哨卡,卑职接到飞鸽传书,有很多官员都正在赶来的路上,再过两三天就陆陆续续到了。”

    陈庆点点头,对周宽道:“已经到来的官员,吏部司可以和他们接触了,后来的官员由吏部司负责接待,人手不足由成都府提供协助。”

    周宽连忙道:“请殿下放心,卑职会安排好!”

    .......

    陈庆在贵宾馆住了下来,他坐不住,随即带着赵璎珞坐马车上街了。

    自从陈庆的微服私访在尉迟县遇险后,内政堂对他的出行做了严格规定,倒不是说不准他微服私访,而是他不能擅自去微服私访,必须内卫先安排好,他才能出门。

    而且随行的亲兵不能低于二十人。

    陈庆去的地方是锦官街大瓦子,这是成都最大的瓦子,里面吃喝玩乐一应俱全,门口两边都是密集的商肆,要微服私访,陈庆一般都会选择瓦子,因为瓦子最贴近民生,最底层百姓的生活状态在瓦子都能看到。

    “靠边停车!”

    陈庆喊了一声,马车在路边缓缓停下。

    不远处便是一家常平小店,极具特色红屋顶的标识,老远就看见了。

    陈庆没有下车,坐在马车里观察着常平屋的细节,常平屋外排着两支长长的队伍,至少有两三百人,大部分都是老人,很多人步履蹒跚,手中拿着口袋。

    京兆城的常平屋可没有这么多人,一般只有三四个人,成都府和京兆府的人口差不多,投入的常平屋数量也差不多,为什么排队人相距这么大?

    而且这座常平屋并不在居民区,附近都是比较上档次的商业店铺,为什么还有这么多老人在这里排队?难道附近有慈济院?

    陈庆还是觉得不对,如果是慈济院,那应该是送货上门才对,不让老人拎着沉重的米袋子回去,而且慈济院老人穿的衣服都应该一样,但这些老人却各穿各的,完全不一样,而且彼此间都不说话,就像不认识一样。

    这些就是细节,从这些细节上,陈庆感觉到了不对劲。

    陈庆招手叫一名亲兵上来,嘱咐他们几句,亲兵去打听了,打听很简单,找几个老人问问情况就知道了。

    片刻,亲兵回来了,抱拳禀报道:“启禀殿下,每月的初一是敬老日,常平屋从下午开始,只对老人开放,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每人可以免费领一斗面和半斤粗盐,一共有七个点专供老人,卑职见他们每人拿一块木牌,好像是四月卡,领了以后,四月卡就当场收掉,换成五月卡,他们说是官府发的卡。

    陈庆欣然点头,成都府这方面做得不错,值得京兆府学习,但一些细节方面还有待改善。

    马车又重新起步,向一里外的大瓦子驶去。

    马车在大瓦子门口停下,陈庆先下了马车,又牵着赵璎珞的手慢慢下来。

    两人都穿着普通人的衣服,但还是太与众不同,陈庆高大挺拔的身材,不怒自威的杀气,而赵璎珞容颜如国色天香,虽然带着帷帽看不见脸庞,但她丰满却又不失苗条的高挑身材,却像天鹅一般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

    赵璎珞挽着陈庆的手缓缓而行,从进大门开始,数百步内全是密集的小吃铺,现在离吃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大部分店铺都没几个客人,陈庆忽然发现,似乎在各家店铺里吃饭的人都是内卫士兵。

    “夫君,我们试试这家吧!”

    赵璎珞忽然对旁边一家店铺感兴趣,陈庆看了看招牌,上面写着王记汤饼店,很普通的名字,再看店家,原来是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

    陈庆立刻理解了,笑道:“好!就他家。”

    陈庆牵着赵璎珞的手进小店里坐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端水上前给他们,赞道:“真是神仙般的卷侣啊!你们小两口想吃点什么?”

    一句‘神仙般的卷侣’说得赵璎珞心花怒放,她嫣然笑道:“用你们拿手的汤饼吧!”

    “好的!老头子,来两碗红油肉丝汤饼。”

    这时,从外面呼啦啦走进二十多名壮汉,将小店里全坐满了,都是陈庆的亲兵,他们等于是把店包了。

    两个老人目瞪口呆,有些不知所措,陈庆笑道:“店家,他们的帐我来付,你们这里有馒头包子没有?”

    “没有,但隔壁有,我去买来,公子要多少?“

    “这里有二十个人,你给买六十个大包子,再给他们一人上一碗热面汤就行了。”

    “我知道了,我去买来。”

    陈庆止住了他,“老丈,你继续给我们煮两碗汤饼,王厚和张团,你们两个去买。”

    王厚和张团带着几名手下去了,两老口有些失望,这么多客人进店,却只喝面汤,这怎么收钱啊!

    但他们还是给陈庆和赵璎珞煮了汤饼,片刻,老人亲自给他们端来。

    陈庆笑问道:“刚才我路过常平屋,见很多老人在排队领粮食和粗盐,你们怎么不去领?你们应该超过六十岁了吧!”

    老丈苦笑一声道:“我们都过六十了,但我们不是本地户籍,我们是从果州过来,陪陪儿子。”

    “你们儿子在哪里?”

    老丈指指地上,暗然道:“他葬在成都,绍兴二年和金兵作战阵亡了。”

    陈庆鼻子勐地一呛,半晌道:“他的尸首或者骨灰没有送回家乡吗?”

    “他在大散关作战,阵亡太多了,分不清楚,就一起烧掉,运回成都安葬在一起。”

    陈庆又问道:“你们应该有抚恤吧!只有一个儿子吗?”

    “抚恤给了二十贯钱,给大儿子治病用光了,大儿子前年病故,我们卖了祖田安葬了他,然后就来成都谋生,顺便陪伴小儿子。”

    “这间小店每月房租多少?挣的钱够生活吗?”

    “房租三贯钱,还剩下两贯钱不到,够我们两个老人生活了,我们身体越来越差,估计也做不了多久了,哎!活一天算一天吧!”

    陈庆吃不下去了,他半晌道:“抚恤给少了,西军规定抚恤是三十贯钱,对金兵作战阵亡是双倍抚恤,你们还能再领取四十贯钱。”

    两个老人大喜,“真的吗?没有人给我们说啊!”

    “西军后来补发的,县衙都有名单,都能查得到,然后每月初一的敬老日,外地老人也能领,也是新规定,明天我让手下带你们去县衙把手续办了。”

    “太好了!公子也是官爷吗?”

    陈庆摇摇头笑道:“我是西军的将领,这些规矩我知道,我也能帮你们一把!”

    两个老人扑通给陈庆跪下,陈庆吓一跳,“你们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两个老人含泪道:“感谢将军鼎力帮忙,有这四十贯钱,我们就能活下去了。”

    陈庆叹口气,“说不定你们的儿子还是我的手下,帮你们是应该的,好吧!明天上午,我的手下会带你们去县衙,王厚!”

    “卑职在!”

    “明天上午你带两个老人去县衙把手续办了。”

    “遵令!”

    陈庆看了一眼赵璎珞,见她眼睛红红的,显然刚才也落泪了。

    “我们走吧!”

    赵璎珞点点头站起身,陈庆取了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笑道:“不用找了,剩下的给你们租房子吧!”

    老头子有点见识,认出桌上是银子,吓得他连忙摆手,“这怎么行,两碗面只要二十文钱,我们怎么能收你银子。”

    “王厚,这边你来处理,我们走!”

    陈庆和赵璎珞在大群亲兵的护卫下离开了小店。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义助

    陈庆心情不太好,不想再走下去,他想回贵宾馆了,走到瓦子大门,王厚追了出来,向陈庆禀报道:“银子给他们,两老口千恩万谢,说遇到了贵人。”

    “你没有泄露我的身份吧!”

    “没有!卑职就说殿下是西军重要将领。”

    陈庆点点头,“明天上午你带他们去县衙,四十贯抚恤金让县衙先垫上,回头驻军会补给他们,还有五月的敬老牌子。”

    “请殿下放心,卑职会处理好。”

    陈庆这才拉开车门让赵璎珞上车,他意外的发现赵璎珞右侧的头发散落下来,“璎珞,你的发簪呢?”

    赵璎珞有些慌乱道:“可能是忘在贵宾馆了,走得有点匆忙。”

    陈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扶她上了马车。

    陈庆坐上马车,在亲兵的护卫下,马车迅速返回了贵宾。

    ........

    陈庆走了,大批乔装成普通百姓的内卫士兵迅速跟着撤离,这下子把大瓦子惊动了,商家纷纷议论,来了什么重要人物?

    有几个消息灵通的,知道雍王上午抵达了成都,便开始猜测,那么多人护卫,连都统郑平也只有几个亲随,长史吕青山更没有军队护卫,一定是雍王殿下来了,消息虽然是猜测,却有根有据,很快便传遍了瓦子。

    汤饼店里,老妇人正在收拾碗快,收拾陈庆的桌子时,她叹口气,自言自语道:“都没有吃,就支付那么多银子,哎!真是的。

    这时,她忽然看见那美貌女子的桌边有一个锦缎帕子,“哎呀!那个小娘子把手帕忘了。”

    她拾起手帕,忽然觉得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顿时惊呆了,里面是一支金光闪闪的发簪,上面还镶嵌着一颗很大的红宝石,一看就很名贵。

    “老伴!老婆子!”

    老者激动地跑了进来,“你知道给我们银子的人是谁吗?是雍王殿下,外面都传开了。”

    “老头子,你看这怎么办?”

    老妇人托起丝帕,老者一眼看见,顿时大吃一惊,连忙把老伴拉到里屋低声道:“这是宝物,不能让别人看见,,会有人生歹意的,财不能露白。”

    “这....这估计是那个小娘子给我们的,你说该怎么办?”

    老者摇摇头道:“我们已经收了银子,就不能再拿人家黄金了,太贪心会有报应的,明天我们交给殿下的手下。”

    “对!”

    老妇人也赞成道:“这簪子太名贵了,对我们反而会是灾祸,明天还给他,我们不能要。”

    .........

    陈庆回到贵宾馆,立刻派人把知府郑爱农找来,不多时,郑爱农匆匆赶来。

    “卑职参见殿下!”

    大堂上,陈庆笑着请他坐下,郑爱农显得有些紧张和局促。

    陈庆微微笑道:“放心吧!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相反,我很赞许你们的敬老日做得好,是府衙还是县衙的功劳?”

    “回禀殿下,是府衙安排的,在成都府各县推行,去年三月开始,正好整整一年。”

    “推行敬老日的所需钱粮是由财政负担吗?”

    “回禀殿下,我们的对象是六十岁以上老人,实际上人数并不多,整个成都府还不足万人,算下来,一个月才三百贯钱,一年每人再给两套衣服,我们用官府的房租收入支付,足够了。”

    “是啊!钱花得不多,却很得人心,伪齐国和金国谁会管老人的死活?”

    “不过肯定有很多不足之处,恳请殿下指正。”

    “我确实是要提三个意见,第一个意见,开放的常平店太少,才七个店,排队太长了,索性全部开放,每月初一下午专门针对老人开放,一般人半天买不到东西其实也无所谓,一个月才半天,耽误不了事情。”

    郑爱农躬身道:“卑职明白了,一定照办!”

    “第二个建议,我先问问,你们一共有多少州兵?”

    “一千人左右!”

    “那就简单了,每月初一下午,州兵全部出动,每个常平店前站十几个人,帮助老人拿东西,一个个颤颤巍巍,一斗面粉可是十二斤啊!你让他们怎么拿?既然是敬老日,那好事就做到底,帮助他们送到家。”

    郑爱农汗颜道:“这时卑职疏忽,殿下批评得好,卑职下个月一定改正。”

    “第三个建议比较重要,不要按照户籍来实施,我今天遇到一对老人,儿子在大散关抗金阵亡,两人老无所依,因为他们是果州人,享受不到敬老日的待遇,我相信你们早就遇到这个问题,为什么不能统一对待?”

    郑爱农半晌道:“我们担心消息传开后,整个四川路的老人都会跑到成都来,我们财政负担不起。”

    陈庆点点头,“这个问题你应该和吕长史协商怎么解决,而不是回避它,装作没看到别州老人,所以在这点上,我要批评你们态度消极,只考虑地方利益而不顾大局。”

    郑爱农惭愧道:“殿下批评得对!”

    陈庆又不满道:“我明天也要批评吕长史,他身在成都,竟然对这件事熟视无睹,我就不信他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他也有责任。”

    ”卑职明天就去找吕长史商量解决方案,五月初一开始一视同仁。”

    陈庆又对他道:“你等会儿去趟县衙,告诉杨知县,明天上午我的亲兵会陪两名老人过来,县衙先补他们四十贯钱作为他儿子的追加抚恤,回头我让郑平把钱送去县衙,然后给他们两张五月卡牌,五月开始他们也要领粮食和盐了,就这两件事。”

    “殿下放心,卑职一定办妥!”

    ........

    次日中午,陈庆把一支镶嵌宝石的金簪连同绢帕一起还给了赵璎珞,见她脸色微变,笑着解释道:“我可没有派人要回来,那对老夫妻死活不肯要,而且这种名贵首饰会让歹人窥伺,对他们是一种威胁。”

    赵璎珞俏脸一红道:“是我考虑不周,孟浪了。”

    “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让县衙给他们找了两间平房带小院,不收他们租金,给他们一直住下去,他们开的店也免租金了,两人都六十余岁了,身体还挺康朗,已经比大多数老人好多了,这也是他们的福气。”

    “这样我就放心了!”

    陈庆坐下,把她搂到自己怀中笑问道:“今天还能走吗?”

    赵璎珞想到昨晚的疯狂,俏脸更加红了,用细长的手指戳戳丈夫的额头,抿嘴笑道:“只听说过累死的牛,没听说过犁坏的田,夫君应该担心自己的身体才对!”

    “哦!这话从哪里听来的?”陈庆笑问道,手却开始不老实起来。

    “报纸上啊!”

    赵璎珞一把按住他的手,哀求道:“现在可是白天,我们晚上来再那个吧!”

    “我可不懂那个是哪个?”

    陈庆一把将她横抱起,笑嘻嘻道:“现在是中午,午休时间,我们一起午睡去,看看我这头牛犁田的本事如何?”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集合

    又过了两三天,荆湖南路的官员们陆陆续续到了,不光是州官,一些县官也来了,这让陈庆有些奇怪,点名要州官来,县官来做什么?

    周宽解释道:“是衡州的衡阳县和永州的零陵县,原因是这两个州的州官没有来,下面的县官就跑来了。”

    陈庆脸色微微一沉,不满地问道:“衡州和永州官员不来,有什么理由吗?”

    “卑职也问过衡阳和零陵的知县,他们说的理由都一样,两个州的知州都病倒了,通判政务繁忙,走不开。”

    陈庆哼了一声,又问道:“除了衡州和永州,其他各州呢?”

    “还有郴州和桂阳监没到,他们比较远,但听说已经在路上了,对了,还有武冈军,他们的知军也在路上了。”

    “那说起来就知道衡州和永州两个州的主官没有到?”

    “正是!”

    陈庆想了想道:“下午把两位县官请来,我要见见他们。”

    这两位县官能和主官对抗殊为不易,尤其是州治所的县官,这就是彻底决裂了,倒不是别的县不敢决裂,而是因为荆湖南路南部都是山区,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别的县不了解情况。

    陈庆又叫住周宽,“还有江陵知府张舜、知鄂州事葛庆红,我一并接见他们。周参事也请在座!”

    “卑职明白,立刻安排!”

    ........

    下午时分,几名官员被请到了贵宾馆,陈庆之所以请江陵知府张舜,一方面是张舜和陈庆很有交情,张舜也是出身八字军,跟随王彦多年,一直是王彦的心腹幕僚,王彦出任江陵知府时,张舜被王彦推荐为江陵府司马,王彦阵亡后,张舜因死守江陵有功,被任命为江陵府通判,后来又因为配合朝廷铲除刘光世,升为江陵知府。

    另一方面,张舜因为协助陈庆控制荆湖南路而被朝廷不容,朝廷几次罢免他都没有成功,这次内政堂通知荆湖南路各州官员到成都聚会,主要就是张舜帮忙送信,否则凭内政堂的信使,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把信送到。

    张舜在荆湖南路威望很高,又对自己十分忠心,陈庆便考虑让张舜出任荆湖路尚书行台长史。

    而请鄂州知州葛庆红过来,也是出于朝廷的某种意图,应该说朝廷意识到了鄂州的重要性,鄂州西北接荆湖北路,东北接淮南西路,这两路都是隔江相望,而东面接壤江南西路,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尤其陈庆准备把水军主力安放在江夏,战船从江夏出击,不仅汉水和鄱阳湖湖被控制,整个长江中游都被江夏水军控制了。

    也是这个缘故,天子赵构开始反悔,想把鄂州收回去,但陈庆怎么可能允许?

    陈庆请众人坐下,两位知县显得有些拘束,张舜笑着给陈庆介绍道:“这位李县君是衡阳知县,绍兴二年进士,是衡州常宁县人。”

    身材黑瘦的衡阳知县起身行礼,“卑职李巩,感谢殿下栽培!”

    陈庆笑着摆摆手,让他坐下,另外一名主动起身行礼,“卑职苏玄生,岳州巴陵县人,在零陵出任知县已经三年。”

    张舜补充道:“苏知县也是绍兴二年进士,那一年朝廷录取了五百余人,遍布南方各县。”

    陈庆点点头笑道:“你们二人都不错,顾大局,识时务,勇于进取,人说州治所在的县官是最难当的,上要仰视州府,下要安抚乡绅,就像女人裹了脚,战战兢兢,步步谨慎,生怕说错话,走错路,我也知道,你们这一来,上司肯定不容,但你们放心,你们既然敢走出来,那我陈庆一定会替你们保驾护航,让那些不愿与我合作的人,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陈庆这话说得很霸气,毫不讳言表示他要收拾衡州和永州的官员了。

    两名知县对望一眼,目光中都松了口气,他们两人这次来成都都冒着极大的风险,可以说都押上了他们的仕途,如果知州不走,那只有他们离开,站队不同,已经难以在同一个屋檐下共事。

    陈庆话题一转,又把语气缓和下来,笑问道:“我记得衡阳和零陵以前匪患严重,后来又私盐泛滥,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

    衡阳知县李巩欠身道:“之前的匪患只要是刘光世的溃兵导致,现在已经全部被扑灭,不光衡阳县,衡州境内也没有匪患了,至于私盐,以前确实很泛滥,不过去年盐枭张泰被彻底剿灭后,南部的两个小盐枭似乎震慑住了,已经退出了衡州,现在都是卖川陕官盐。”

    陈庆点点头,又问道苏玄生,“零陵县呢?”

    “回禀殿下,零陵县和衡阳县完全一样。”

    旁边张舜暗暗叹息,和雍王殿下交谈的机会多么难得,这个苏玄生却没有抓这个机会多多表现自己,怎么能说零陵县和衡阳县完全一样,难道零陵县就没有自己的特点?

    “说说困难吧!”

    陈庆笑道:“目前零陵县有什么困难,然后衡阳县也说一说。”

    这次是明摆着是让零陵县先说,把机会给了苏玄生。

    苏玄生连忙道:“零陵县最大的问题还是交通不便,非常闭塞,虽然物产丰富,却运不出来,那么多山货都白白烂掉,实在令人心痛。”

    “湘江不是经过零陵县吗?通过湘江向外运输不可以?”

    “回禀殿下,零陵县位于湘江上游,滩多水急,江中怪石林立,走竹筏可以,但走货船容易搁浅或者撞毁。”

    “如果把江中怪石拔掉呢?”

    “那就好得多,至少五百石的货船可以通航了。”

    陈庆点点头,“这件事我记住了,回头我安排军队来试试去除大石。”

    “卑职代表零陵县十万父老感谢殿下的关心。”

    陈庆笑了笑,又对李巩道:“衡阳县的情况呢?”

    “回禀殿下,衡阳县其实也是交通问题,衡阳县同样依靠湘水外运,但衡阳的水况比较好,水流也比较平缓稳定,衡阳的问题主要出在船只太少,宣和年间,整个衡州有船只三千多艘,现在只剩三百多艘,降了整整十倍。”

    “你们是运力不足?”陈庆问道。

    “正是!”

    陈庆又问张舜,“湘江可以走万石大船吗?”

    张舜欠身道:“回禀殿下,万石大船没有走过,但五千石的大船肯定可以,宣和年间曾经抵达衡阳。”

    陈庆从郑统全手中借了一百艘万石大船,又在泉州买下二十艘万石大船,他手中就有两百二十艘万石大船,可以分出二十艘大船走湘江,如果把衡阳打造成一个中转城,整个南部的物资就可以集中到衡阳,再从衡阳用万石货船运到江陵,整个荆湖南路通过湘水盘活了。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求情

    想到这,陈庆对张舜道:“我有个想法,把衡阳打造成荆湖南路南部的物资中转地,这就需要建造大量仓库,并疏浚河道和码头,可能光凭衡阳或者衡州之力都很难办到,我想让使君牵头,动员湘江沿途各州一起出力,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如果资金还不足,再写一份报告给我,我来安排。”

    张舜大喜,这就是让他主管荆湖南路的意思了,他连忙道:“卑职回头就召集沿途各州主官商议此事,先拿出一个初步方案给殿下过目。”

    “这样最好!”

    说了半天,有点冷落鄂州知事葛庆红,葛庆红显得有点心事一直沉默不语,当然,他有些话不能在两个县官面前说,所以他一直保持沉默。

    周宽心里敞亮,先把两名知县带走了,大堂上只剩下陈庆和张舜、葛庆红三人。

    葛庆红原本是江陵通判,他是赵鼎的人,赵鼎又推荐他出任知鄂州事,现在赵鼎被贬,秦桧当道,他对朝廷彻底失去信心,便全面转向陈庆,是第一批抵达成都的官员。

    “殿下,卑职临出发前正好接到朝廷一份牒文,让卑职回临时述职,当然,卑职也不会去,这里面就有一个问题,卑职实际是朝官,兵部员外郎,知鄂州事只是派遣官,如果卑职不服从朝廷调动,朝官将我革去官职,卑职的鄂州知事就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了。”

    葛庆红点出了一个大问题,就是陈庆对地方官员任命权问题,像知府、知州、知县等等,他们其实都是朝官,外派到地方挂职,他们不属于地方官体系,这是朝廷对地方的一种控制,陈庆可以任命地方官员,但他却不能任命临安的朝官来当地方官。

    也就是说,陈庆可以任命通判、司马、知县、县丞之类的实际地方官,但就不能任命知府、知州和知县,否则就名不正言不顺。

    这个是个大问题,也是一个新问题,以前川陕是陈庆说了算,朝廷管不着,而河东路和河南路都是从金国手中夺回来,朝廷也管不着。

    但荆湖南路不一样,它是从朝廷手中强夺,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这个问题陈庆也没有考虑清楚,他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们现在还在和朝廷谈判,相信朝廷一定会让步!”

    ........

    又过了两天,除了永州和衡州的州官没到之外,其他各州主官都赶到了成都,而蒋彦先带着一批官员也赶到了成都府,成都格外热闹,官员们互相认识,互相拜见,而张舜也得到陈庆授权,组织了一批湘水沿岸各州官员商议在衡阳建立物资中转仓的方案。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其实就是一场效忠集会,这次集会后,陈庆正式全面控制荆湖南路,而衡州和永远的官员没有来,他们就是另一种站队了。

    潭州通判王遥忧心忡忡,他和衡州司马吴永金是儿女亲家,这次衡州州衙的知州、通判、司马三大高官居然一个都没有来,别人他管不着,但吴永金是他的亲家,他不肯来却又不给自己交代一声,这算什么?

    其实王遥大概也知道一点情况,关键是知州马文符太强势了,马文符是秦桧的心腹,来地方镀一层金,然后回朝高升,他拍拍屁股走了,但自己的亲家怎么办?

    王遥着实恼恨亲家软弱无用,连衡阳知县都敢来成都参会,他一个堂堂的司马却不敢来,难道他不明白吗?如果他来了,他就是衡州知州了,白白错过了这次升职的机会。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女儿可是嫁给了吴家,吴永金要是出事,会连累自己女婿,自己女儿也会跟着受累。

    王遥心中焦虑万分,他得想办法给亲家说说情,考虑再三,他想到了张舜,看样子张舜很受雍王器重,不出意外,张舜将出任荆湖南路尚书行台长史,成为他们的上司。

    张舜没想到王遥会来求自己,王家可是潭州数一数二的大户,实力很强,属于地头蛇派,王遥的伯父就是潭州通判,现在王遥又是潭州通判,他的长子十分精明能干,现在已经是湘潭县县丞。

    张舜当然希望喜欢有人来求自己,尤其是地头蛇派的人来求自己,那就会有人情,将来对自己的政令推行大有益处。

    “通判请坐!”

    张舜笑眯眯请王遥坐下,今天上午他刚和潭州知事冯继思吵了一场,冯继思不同意把物资中转地放在衡阳,而要求放在长沙,但物资中转仓库群放在衡阳是雍王的意思,张舜也认为放在衡阳对南部各州更有好处,所以冯继思反对无效。

    冯继思当即表态,潭州既不会出力,也不会出钱,让张舜十分恼火,要不是其他南部各州很积极,上午的议事恐怕就会不会而散。

    现在王遥来求自己,这是好事啊!自己还担心潭州会抵制衡阳的建设,这个关键时刻王遥来了,可见天意如此。

    “今天上午,你们知州的态度很不友好啊!不懂大局,我还担心没法向雍王交代呢!”

    王遥连忙道:“冯知州一直就想在长沙建仓库群,做物资中转,结果被衡阳抢走了,他心里不平衡,卑职以后劝劝他,其实长沙县就算做不了荆南南路的物资中转,也可以做潭州各地的物资中转啊!潭州这么大,各县的物资都要集中的长沙来外运,一样需要仓库群嘛!”

    “这样想就对了,到时雍王殿下调拨二十艘万石大船给荆湖南路,我也可以给潭州几艘,一回事嘛!现在你不配合我,将来我怎么配合你们?”

    “使君说得对,卑职负责劝说冯知州。”

    “那就拜托通判了。”

    王遥迟疑一下道:“今天卑职其实是有私事来求使君帮忙。”

    张舜澹澹笑道:“可是为了你亲家之事?”

    “正是,哎!他实在让我操心啊!”

    “我说吴司马也是乡党吧!我真不懂他图什么?马文符是秦桧的人,他现在强硬对他只有好处,马文符拍屁股走了,他吴永金怎么办?难道他还能把家搬去临安?”

    王遥连忙道:“我很了解亲家,匪患严重时,他们家在乡下的庄园被洗劫多次,损失严重,多亏杨统制率军剿灭土匪,他是打心底拥戴雍王殿下,这次他肯定是想成都,他来不了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连衡阳知县李巩都来了,他为什么来不了?”

    “和衡阳李知县的情况不一样,李知县的家卷在常宁县,离衡阳远着呢!他当然不怕,但吴司马的家卷就在衡阳县,他若来成都,他家卷怎么办?马文符一定是用家卷的安全来威胁手下了,吴司马才不敢来。”

    “你这么有把握说的是实情?”

    “卑职愿为吴司马担保,若吴司马不忠诚于雍王殿下,我愿意承担连带责任。”

    张舜点点头,“好吧!我会替你转告雍王。王通判,这次你可是欠了一个大人情。”

    王遥连忙起身深深行礼,“使君的恩德,卑职铭记于心!”

    ........。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上任

    张舜随即来找陈庆,提交了兴建衡阳中转的初步方案。

    “怎么样,大家支持衡阳建为物资中转站的方案吗?”陈庆笑问道。

    “虽然有个别州反对,但大部分州都很支持,尤其是南部各州,他们盼望物资中转仓库已经很久了,所以反响十分热烈。”

    “谁反对?”

    “目前是潭州反对,当然,他们反对也情有可原,他们原本一直想把长沙作为货物中转地,没想到被衡阳抢走了,所以他们有些不满。”

    陈庆微微笑道:“确实情有可原,但衡阳为物资中转地也不影响长沙建仓库嘛!难道潭州各县就不需要货运仓库了?”

    张舜笑道:“卑职就是这个意思,长沙也可以建仓库群,然后适当补贴一点。”

    陈庆点点头,又看了看方案,方案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他头大,他把方案放到一边,问道:“修建仓库的方案是什么?”

    “卑职考虑,仓库分为私仓和官仓两种,私仓出租给商人收取赁金,官仓则是各州修建各州的仓库,衡阳出地皮,各州出人出钱修建自己的仓库群,当然,他们钱是没有的,还是得向殿下申请。”

    陈庆欣然点点头,“这个方案不错,公私分开!钱我来出,连同疏浚河道和长沙县的仓库群,最好南部各州也有各自的小仓库群,方便各县物资运送,做一个钱粮耗费的计划给我,一开始不要修建太多,慢慢的扩大。”

    “卑职明白了,卑职回去以后,找专门的官员去现场确定。”

    停一下,张舜又道:“卑职另外还有一件事向殿下禀报。”

    “你说吧!什么事?”

    张舜迟疑一下道:“是关于衡州司马吴永金,有人为他求情!”

    “谁?”陈庆眉毛一挑问道。

    “潭州通判王遥,他们是儿女亲家。”

    陈庆想起种桓向汇报过,王遥是潭州第一豪门王家的长子,潭州私盐泛滥时,王家独善其身,毫不参与,这家几代人都出人才。

    “这个吴永金也是地头蛇?”

    “正是,是衡州排名前三的豪门。”

    “既然是地头蛇,还怕马文符这个外来户吗?”

    “殿下,马文符是秦桧心腹,张浚之前被发配到永州和衡州居住,马文符就是来监视张浚的,他得到朝廷的财力支持,手握两千州兵,吴永金虽然是地头蛇,但还是怕马文符手中的军队。”

    “如果吴永金真的是心向朝廷呢?”陈庆又反问道。

    “殿下,王遥愿意为吴永金担保,如果吴永金心向朝廷,他愿意承担一切连带责任。”

    陈庆看了张舜一眼,他明白张舜的意思了,如果这个人情自己给了张舜,那么张舜就能通过这件事控制潭州和衡州,所以张舜才会这么积极。

    陈庆澹澹道:“按照我的原则,地头蛇不可为一州主官,我可以任命吴永金为衡州通判,但他必须先来京兆述职。”

    ........

    就在陈庆在四川路单独接见各州官员的同一时刻,今年的新科进士们也开始在各大官衙任职了,外派的年轻进士们也各自赶赴各地。

    这天上午,在尉迟县东北方向的官道上,来了两名骑骡驴的人,为首的年轻男子正是新科进士余寿,他没有回临安,而是在京兆呆了一个月,悄悄替父亲买下一块五亩的宅地,在南面新开发的城区,靠近太学附近,以每亩六千贯的价格买下,这里紧靠小河,环境很安静优美。

    买下土地不久,父亲派来的管事也来京兆了,余寿把土地交给管事,由管事负责修建宅子,他自己则去尉迟县上任了。

    余寿骑着一头健壮的青皮大骡子,在他身后便是徐沛,徐沛已经被开封府任命为押司,主管尉迟县的钱谷,他骑一头大驴子。

    县里的押司一般有三到五人,看县的大小来定,尉迟县是大县,所以有五名押司,一人主管律法,主要涉及协助知县断桉,第二人主管文政,协助知县治理县城,第三人主管财税,第四人主管钱谷仓禀,第五人主管治安,就是都头。

    余寿出任出任县尉,主管县里的治安牢狱,他的手下主要是都头,但实际上,都头大多被知县直接掌控,所以县尉很容易被架空,不过既然徐沛被任命为钱谷押司,说明财权已经被余寿拿到了。

    这也是陈庆那张纸条起了作用,开封府便给了余寿主管钱粮财政的实权。

    “县尉,你要记住了,在一个县里,知县是老大,他有推荐权,你任期届满后,能不能升职为县丞,就看知县怎么给你评价,所以无论如何要和知县搞好关系。”

    徐沛一路上都在给余寿讲解各种官场规则,包括明规则和潜规则,他做了十年的文吏,着实经验丰富。

    “比如你是县尉,负责治安,管治安的人有两拨,一拨是县衙的弓手,二三十人,由一名都头率领,专门负责抓捕强盗、窃贼之类,或者县城有人打架,有女人被调戏,都头都要率人去干涉;另外还有一拨人是乡兵,百余人左右,看守城门,夜里在城内巡逻,对付土匪等等。

    你要搞清楚了,知县管都头和弓手,乡兵才是由县尉统领,但实际上呢!大部分县的弓手和乡兵都被知县统管了,而县尉只能打杂,看知县的心情给你安排一些职务,所以我才再三说,要和知县搞好关系。”

    “在很多县,知县和县丞是对头,所以县尉的站队就很关键,有的县丞联手县尉把知县架空了,有的知县联手县尉把县丞逼回家看孩子,但从来没有县丞联手知县对付县尉的道理,所以县尉会被拉拢,这个时候更不要急着站队,充分了解情况后再决定。”

    “公子,刚上任千万不要想着捞钱,很多时候你不了解情况,别人给你下套,你若贪心上了套,要么就会被别人捏住,要么就被罢官免职。”

    ........

    徐沛一路上滔滔不绝的讲,余寿有时候听得很专注,有时候又嫌他啰嗦,索性左耳进右耳出。

    这会儿,余寿有点嫌他烦了,说了无数遍的东西,又拿出来炒剩饭,他鞭子一抽,骡子向数里外的县城奔去。

    “县尉等等我!”

    .......

    不多时进了城,一路打听来到了县衙,县衙门口站着两名衙役,余寿翻身下了骡子,上前抱拳道:“我是新任县尉,烦请帮我通报一声!”

    “稍等!稍等!”

    两名衙役听说是新县尉到了。一阵风似的跑了进去禀报。

    不多时,知县马厚文带领一群文吏出来迎接余寿的到来。

    马厚文大笑道:“你是余县尉吧!在下是知县马厚文,呵呵!余县尉这么年轻,后生可畏啊!”

    马厚文非常客气,开封府来人送任命书时,提醒过他,这位新县尉虽然是新科进士,但他可是有雍王亲自批的纸条,给他任命了一名押司,说明他的后台很硬。

    马厚文是在官场打滚十几年的人,立刻知道了其中的分量,所以他对余寿到来格外用心,也格外客气。

    “卑职参见马知县!”余寿连忙行礼。

    “贤弟不用客气了,这位.....就是我们县主管钱谷的徐押司吧!”马厚文目光又投向了后面的徐沛。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默契

    时间到了三月中旬,荆湖南路官员开始陆续返回了,此时,军队开始重新部署,杨元清被封为长江中路水军都督,率领一万军队和三百艘战船驻扎江夏,而郑平则率三万军队该驻江陵,另外一万军队由统制施辰率领,驻扎峡州,四川路只留一万军队驻扎在成都,各地的治安皆由州兵负责。

    随着衡州知事马文符的快信送到临安,朝廷也终于得知了发生在荆湖南路的重大事件,天子赵构为之震怒。

    这一次陈庆的行动突破了他的底线,竟然强占荆湖南路,赵构立刻将秦桧、徐先图和朱胜非三名相国召来破口大骂。

    “陈庆将荆湖南路连皮带肉吞噬殆尽,你们却毫无作为,任由他为所欲为,朕养的五十万大军呢?难道都是花瓶摆设?”

    赵构气得脸色发青,手也在发抖,“朕不想听什么解释,朕要你们行动!行动!要向陈庆施压,不准他肆无忌惮吞并大宋领土。”

    “请陛下息怒,陛下这样动怒会失去理智,反而会让我们更加被动,陛下必须先冷静下来。”徐先图苦苦劝道。

    赵构终于克制住了满腔怒火,他半晌冷冷望着徐先图道:“难道朕说错了,我们的军队只能旁观,而不能威慑对方?”

    “陛下,江南西路虽然有五万驻军,但走陆路山高林密,辎重难行,走陆路显然不行,只能走水路,但我们没有足够的战船.......陛下,微臣考虑过,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同样在长江北岸的江陵府施压。”

    “我们在襄阳有多少军队?”

    “回禀殿下,有两万军队,由统制王贵率领,只是.......”

    “只是什么?”赵构盯着徐先图问道。

    “陛下,陈庆已有防备,微臣得到消息,他在邓州屯兵三万,一旦襄阳军队南下,襄阳空虚,邓州的西军很可能会趁机占领襄阳。”

    “除了襄阳,其他军队呢?”赵构终于冷静下来了。

    “其他军队就是张俊的十五万淮西军,他们可以渡过汉水,进逼江陵,但这样会凸显张俊的作用,不利于陛下的削藩大计。”

    赵构闭上眼睛,沉思良久道:“削藩不是一天可以完成,但养兵千日,用兵却在一时,传朕的旨意,命令张俊出兵十万,进逼江陵府,如果有可能,直接给朕夺取江陵。”

    “陛下有魄力啊!”朱胜非大拍马屁道。

    赵构哼了一声,“朕不动兵,他就以为朕软弱可欺,一步步蚕食大宋土地,今天是荆湖南路,那明天就是荆湖北路,后天就能江南东路,必须要他认识到,他的所作所为会引发战争,要打就打,朕不惧他!”

    秦桧点点头:“如果避免不了战争,晚打不如早打,微臣支持陛下!”

    .........

    天子的旨意以金牌急脚递的方式发往庐州合肥县,淮西宣抚使司便位于这里。

    四天后,张俊收到了天子的旨意,命令他立刻出兵十万,威压江陵府,如果机会合适,甚至可以直接收回江陵府。

    事关重大,张俊立刻命人把首席幕僚王静修请来,不多时,身材瘦高的王静修来到张俊的官房。

    “先生来看看这个!”

    张俊把天子的旨意递给了王静修,王静修打开看了一遍笑道:“好事啊!下了这份旨意,就说明朝廷暂时不会削藩了,天子想用宣抚使对付陈庆的东扩呢!”

    张俊叹了口气,“我的军队哪里是西军的对手?”

    “所以宣抚使要吸取韩世忠的教训,不能重蹈覆辙,之前我们总结过。”

    韩世忠被削藩后,张俊特地和王静修总结了韩世忠被削藩的原因,韩世忠出兵是对的,处于战争状态,朝廷和天子就不好进行削藩,但韩世忠走错了一步,他和西军真的动手了,导致全面溃败,被朝廷找到借口,趁机夺了军权。

    如果韩世忠引而不发,始终不和西军交战,他现在肯定还是军权在握,朝廷就无法削藩了。

    韩世忠的教训告诉了张俊,和西军引而不发,保持战争状态,但又决不能真正交手,这才是对他最有利的方案。

    关键就是要和陈庆有默契,这样,双方就不会发生误判。

    “先生的意思是,我要派人通知陈庆?”

    王静修捋须点点头,“那当然,否则发生严重误判,宣抚使就真要重蹈韩世忠的覆辙了。”

    张俊知道该怎么做了,他随即让亲兵把长子找来,交给他一封信,“陈庆现在应该在江陵,你立刻赶往江陵府,把这封信交给他,一定亲手交到他的手上,不能被其他人得到,明白吗?”

    “孩儿遵令!”

    张子琦拿着信匆匆走了。

    张俊随即起兵十万,他亲自率领大军从庐州出发,浩浩荡荡向江陵方向杀去,队伍声势很大,但走得却很慢,平时只要四五天的路程,他起码十天才能走到。

    ........

    衡州,五十艘万石大船满载着一万军队沿着湘江南下,抵达了衡阳县,衡州有一个和其他州府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它有军队,两千正规军队,由知州马文符亲自统领。

    这是因为潭州和永州都是放逐朝廷重臣之处,比如张浚就先后被放逐在永州和衡州居住。

    现在张浚出任知福州事,福建路安抚大使,不算太差,还有李纲、吴阶和折彦质也先后被指定在衡州居住,实际上就是软禁,所以衡州需要一支军队,以监视这些贬黜的大臣。

    不过去年大赦,衡州已经没有大臣,但两千军队还在,马文符也是靠这两千军队的底气,不去成都觐见雍王,也不准衡州的其他州官前往,否则他无法保证他们家卷的安全。

    五十艘万石大船在距离衡阳县十里处的江面上停下,一艘艘小船满载着士兵向岸上驶去。

    万石大船可以在衡阳航行,但无法靠岸,江水太浅,所以才需要疏浚河道,重建码头。

    八千军队在岸上迅速集结,向衡阳县城奔去。

    衡阳是一座大县,但城墙不高,还有一些破旧。

    此时正是中午时分,士兵们都在军营内吃饭,北城门处只有百余人把守,衡州司马吴永金带着一百多名家丁匆匆赶到北城门处。

    吴永金已经收到亲家王遥的亲笔信,雍王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他能立功,不但不会被处罚,而且还能再升一级。

    吴永金在感激之余,也豁出去了。

    此时,吴永金带来的一百多名家丁正是西军斥候乔装,按照约定的时间,他们赶到了北城门。

    一百多名西军斥候躲在一旁巷子里,吴永金带了几辆满载巷子的牛车过来。

    “吴司马怎么来了?”

    城门当值将领当然认识吴司马,吴永金指指身后的箱子道:“你们替把箱子护送去江边码头,再帮我搬上船,一人赏你们一两银子,去者有份。”

    还有这种好事,搬个箱子就能赚一两银子,士兵们十分踊跃,当值将领留下几人守门,便亲自带着其他百余士兵护卫几辆牛车去江边。

    “吴司马不去吗?”为首将领发现吴永金却没动,不由奇怪地问道。

    吴永金呵呵笑道:“你们去吧!我的大管家在江边等着呢,我还有事。”

    当值将领没有怀疑,带着士兵们走了,他们刚被调虎离山,一百多名西军斥候立刻接管了北城门。

    ====

    【今天两更,周末老高想稍微休息一下】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请教

    刚刚过去也就两炷香的时间,百名士兵从远处官道上狂奔而来,大呼小叫,“西军杀来了,快关城门!”

    在他们身后一里外,一支西军正浩浩荡荡疾追而来。

    一百多人奔至城下,却发现城门已关,吊桥拉起,为首将领大骂起来,“蠢货,等我们进去再关城门!”

    回应他的是一支强劲的箭失,‘嗖!’一箭正中咽喉,为首将领当即倒地毙命,其余百余名士兵吓得四散奔逃。

    这时,八千西军士兵杀了过来,城门重新开启,吊桥放下,八千士兵杀进城内,城头上的斥候统领奔下城去,带着八千军队向对方军营杀去。

    ........

    有了西军斥候的内外配合,西军兵不血刃夺取了衡阳县,两千宋军士兵投降,知州马文符和通判柳济被活捉,两天后,永州零陵县也被攻破,永州的几名州官也同样被抓捕,连同他们家卷一起,押送去江陵府。

    陈庆当然不会杀这些官员,他现在所有的军事行动,最终还是会回到谈判桌上来,打破了宋朝不杀文官的传统,谈判就不好继续了,反之,留下他们,却会成为谈判的一个筹码。

    陈庆确实在江陵府,占领荆湖南路不是见一些官员就能解决问题,更重要是军事部署,陈庆很清楚自己突破了天子赵构乃至朝廷的划给自己的边界:不能突破川陕范围,要突破也只能在北方金国占领区突破。

    这次占领荆湖南路也是这几年逐步蚕食荆湖南路的必然,可以说是最后一步,不管朝廷有没有意见,他都必须走出这一步,把边界继续向东推进。

    大帐内,陈庆对郑平道:“江夏、江陵和峡州三方呼应,我们拥有水面绝对优势,可确保荆湖南路和四川路不失,其中江陵府是关键,策应两头,而且朝廷想图谋四川路和荆湖南路,也只能从陆路进攻江陵府,这种情况下,一定要加强情报收集,随时掌握朝廷军队的动向。”

    “卑职记住了!”

    郑平点点头又道:“昨天庞先生给卑职提了一个醒,卑职觉得有必要告诉殿下。”

    庞先生是郑平的幕僚庞桦,一看名字就是知道是北方人,生长桦树的地方,他河间府人,是郑平的同乡。

    “你说!什么事?”

    “庞先生告诉卑职,一旦朝廷丢失了荆湖南路,他们就会意识到水军的重要性,朝廷一定会强征海商的大船,迅速组建一支庞大的水军队伍,卑职已经写信通知了父亲,建议把他把海船全部交给西军,以免被朝廷强征,但殿下也要留意其他各个海港,尽量避免海船被朝廷征走。”

    郑平的提醒非常及时,陈庆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战船对船只的坚固性要求很高,一般内河船只很难达到战船的标准,但海船的坚固性却能和战船媲美,如果朝廷强征海船,很短的时间就能征到数百艘大船。

    陈庆点点头,“我会立刻通知胡云,让他全力应对!”

    这时,一名亲兵在大帐门口道:“启禀殿下,淮西宣抚使张俊之子在军营外求见,说有重要事情!”

    陈庆一转念,立刻明白了,一定是朝廷要求张俊采取行动,他立刻令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张子琦被亲兵带进大帐,他躬身行一礼道:“参见雍王殿下!”

    陈庆微微笑道:“张公子,我们好久不见了,令尊身体可好?”

    “家父身体康健,多谢殿下关心。”

    陈庆又笑道:“你父亲是不是接到朝廷旨意了?”

    “殿下猜得一点没错,正是如此!”

    张子琦取出一封信交给陈庆,“这是家父给殿下的亲笔信,只是让幕僚抄了一遍,落款用的是印章,请殿下见谅!”

    陈庆当然能理解,张俊这种老油条怎么可能让信件的把柄落在自己手上,用幕僚抄写加上印章,就可以避开风险了。

    陈庆打开信件看了一遍,点点头道:“你父亲的意思我明白了,他军队现在到哪里了?”

    “晚辈也不知道他们现在何处,但我知道大军一定行军缓慢。”

    “好吧!张公子先下去休息,我回头会写一封信让你带回去。”

    几名亲兵带张子琦下去休息了,陈庆让郑平也暂时退下,他沉思良久,对亲兵道:“速去城内把周参事和蒋参事请来!”

    半个时辰后,周宽和蒋彦先都被请来,周宽和蒋彦先正好在江陵府参与组建尚书行台,尚书行台是内政堂的派出机构,长史由雍王任命,下面六署的主官则由内政堂任命,都是从京兆派出来,以确保内政堂对各尚书行台的控制、

    “殿下有什么重要事情吗?”周宽问道。

    “请坐下,我们坐下说!”

    陈庆请两人坐下,把张俊的信交给他们,“这是张俊派儿子送来的,你们看看吧!”

    周宽先看了一遍,又把信递给蒋彦先,周宽眉头一皱道:“殿下觉得张俊有诚意吗?还是故意示弱,让我们心生懈怠,然后突然大举进攻江陵。”

    “有这种可能!”

    陈庆沉吟一下道:“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这不是决战,突然夺取江陵府,事情就结束了,不是这样,张俊必然会面临我的全面反击,这是张俊承受不起的,以我对张俊的了解,他肯定不想和我们交战,但又要保持一种对峙状态,对他是最有利的,这样他才不会被削藩,他应该还是想引而不发,和我们保持对峙。”

    蒋彦先问道:“那殿下找我来,又是何意?”

    陈庆点点头道:“因为我发现这是一个夺取荆湖北路的机会,张俊虽然想和我对峙,但我可以主动出击,因为战争是对方引发的,我可以调十万骑兵大举南下,在荆襄和张俊的军队大战一场,趁机一举夺取荆湖北路,让朝廷偷鸡不着,倒蚀一把米,但此事事关重大,我想听听两位的意见。”

    周宽摇摇头道:“如果靠战争就能解决问题,那么殿下完全可以大举进攻江南东道,夺取长江以北,这些都是轻而易举实现,甚至灭掉宋朝也很容易做到,但这是殿下要的吗?殿下要的是王道和公道,不是霸道,所以卑职劝殿下不要得陇望蜀,刚刚得了荆湖南路,还名不正言不顺,又想夺取荆湖北路,太急切,也太莽撞了。”

    蒋彦先笑问道:“殿下为何如此急切想要荆湖北路?”

    陈庆澹澹道:“我其实想要的是襄阳,拿下襄阳,汉水道就打通了,江陵府的物资通过汉水直接运到商州,再从商州转到关中,比走蜀道近多了,也便利了很多。”

    蒋彦先不慌不忙道:“拿下襄阳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用武力夺取它,另一种方式是让它主动投怀送抱,第一种方式有失道义,太被动,而第二种方式,朝廷再生气也无可奈何,最多是在谈判桌上,用别的方式安抚一下朝廷。”

    蒋彦先的建议说服了陈庆,确实没有必要用武力方式强夺襄阳,可以让襄阳守军主动投降自己,让朝廷无话可说,最后再把汴梁皇宫、祭坛、宗庙、皇陵交给朝廷,算是对朝廷的安抚。

    目前襄阳是由统制王贵率两万军队镇守,要让王贵投降自己,不光是要笼络他,同时还要把他逼入绝境才行,陈庆心中有了一个想法,倒是可以和张俊做个交易。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截江

    江夏,长江中路水军都督杨元清收到了陈庆的急令,内容很简单,命令他立刻率军封锁汉水,将张俊大军拦截在汉水以东。

    杨元清立刻率领两百艘战船,共八千士兵出击,船队穿过三江口,向汉水驶去,与此同时,杨元清又派出三百多名斥候,分成一百组,在汉水东岸数百里范围内监视对方的渡河点。

    这天上午,十万大军抵达了复州,大军停步在景陵县南面,景陵县紧靠汉水,对岸就是江陵府。

    张俊目光注视着汉水江面,江面上十分安静,看不到任何船只,实际上这就是一个信号,上游或者下游一定有军船,导致商船或者渔船不敢航行。

    大将王徵上前道:“情况有点异常,次日不易渡江,卑职建议另选渡江处!”

    张俊瞪了他一眼,“若真有敌船,哪里渡江都不安全!”

    他喝令道:“搭建浮桥!”

    他们从各处小河中收集了两百余艘小船,工事兵开始迅速利用小船搭建浮桥,先拉两根长绳索,将船只固定在绳索中间,前后船只再用铁链连接,铺上宽大的木板就是最好的过江浮桥。

    铺到大半时,忽然有人指着江面大喊:“敌船!”

    张俊望去,只见南面数里外出现数十艘大船,都是千石车船,正向这边疾速驶来。

    果然来了,其实这也是张俊所期待的,他要有一个和陈庆军队对峙的理由,过不了汉水和长江都是最好的理由,朝廷也无话可说,谁让朝廷迟迟不肯造船?

    “全部撤退!鸣金撤退!”

    “当!当!当!当!”

    急促的钟声敲响,浮桥上的数百名工事兵掉头飞奔,向岸上撤离,不多时,数十战船靠上了浮桥,西军水兵将火油泼上浮桥,并用火把点燃,‘轰!’浮桥上烈火熊熊燃烧,黑烟滚滚,很快便将浮桥吞没了。

    ........

    两天时间内,张俊大军三次搭建浮桥渡江,但三次都被西军战船摧毁,这时,张俊大军的后勤辎重到达景陵县,张俊随即下令构筑板式军营,明显是在复州要打持久战,与此同时,张俊写了一份军报,命人送往临安。

    入夜,张子琦被亲兵领到父亲的大帐,他是走郢州返回,结果和大军擦肩而过,等发现不对劲,再调头回来,多走了五六天时间。

    这倒不怪张子琦,张俊大军的计划本来就是走郢州,从仁寿县渡江,但后来发现走郢州带不了小船,大军才改走河网密布的南面。

    张子琦不敢抱怨,他向父亲汇报了面见雍王的经过,最后道:“雍王殿下说,他想和父亲做个交易,具体交易内容他没有告诉孩儿,说在信中。”

    张俊接过信,又问了几句,这才让儿子下去休息,他打开信,仔细看了一遍,交易的内容是用襄阳交换自己不被削藩,张俊沉思片刻,又派人去把幕僚王静修请来。

    不多时,王静修走进大帐,笑问道:“大公子回来了?”

    张俊点点头,把信递给他,“先生看看这封信,雍王的亲笔信。”

    王静修打开信细看了一遍,笑道:“雍王想要襄阳,请宣抚使逼反王贵,打得好主意啊!”

    “先生认为这个交易不妥?”

    王静修摇摇头,“交易本身没有问题,但效果不会太好,陈庆毕竟控制不了朝廷,真正能保住宣抚使军权的是秦桧和太后。”

    停一下,王静修又笑道:“不过就算是秦桧和太后力保,他们也需要借口,而陈庆恰恰就是最好的借口,所以这个交易可以做。”

    “那我该怎么做,我是指王贵,怎么逼他向陈庆投降?”张俊问道。

    “说容易其实也很容易,不过得一步一步来,宣抚使不妨让王贵送一批粮食,然后如此如此!”

    王静修低声说了几句,张俊连连点头,这一招果然狠毒!

    .........

    王贵是岳家军中的第二号人物,在岳家军被解散之时,他没有选择投降陈庆,而是直接投降了朝廷,也是他的运气不错,赵构为了安抚韩世忠和张俊,需要树一个削藩后的榜样,这个馅饼便落在王贵头上,王贵被封为襄州制置使,统领两万军队镇守襄州,主要是防御西军从邓州南下。

    这两年王贵一直谨慎小心,生怕得罪张俊,他知道张俊一直想吞并自己的军队,只是被朝廷制止,但只要有机会,张俊一定会张开血盆大口,吞掉自己的军队,没有了军队,自己的命运恐怕连个小兵都不如。

    这次张俊率十万大军西来,王贵就很紧张,他一方面担心西军借口开战,直接吞并襄阳,又担心张俊要求联手攻打江陵,趁机吞并自己的军队。

    他就像两头撕打巨鳄中的一条小鱼,只想躲在夹缝中生存下去。

    这天下午,王贵得到消息,张俊的十万大军过不了汉水,西军战船封锁了江面,目前已在复州景陵县扎下大营。

    这让王贵稍稍松了口气,景陵县距离他们约四百里,还比较远,就不知道张俊的手有没有这么长?

    刚松口气,王贵便接到了张俊派人送来的消息,要求他立刻提供一万石粮食和五千口猪羊。

    王贵不由恼火万分,张俊的粮草怎么能由自己提供,他可是有整个淮西向他们提供军粮,再不济也有复州、郢州、沔州和汉阳府提供粮草,怎么也轮不到自己。

    不过对方索要也不算多,一万石粮食和五千口猪羊他还是拿得出,王贵忍住不快,派心腹将领程芝率一千士兵押送大车,走陆路前往景陵县.......

    三天后,运粮车队进入复州境内,距离景陵县还有五十余里,天色已黑,车队和押送士兵在江边树林内休息。

    程芝心中有点担心,过了仁寿县后,他就发现有人在跟踪自己的队伍,今晚恐怕是最后一夜了,要出事就是在今晚,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这种感觉十分强烈。

    他索性提着刀向树林外走去,他们宿营的树林紧靠汉水,这也是程芝特别选的一处宿营地,如果有情况,他们可以从水里逃生。

    但刚走出树林,他便大吃一惊,四周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黑影,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

    “杀进去,格杀勿论!”一个凶狠的声音传来。

第一千一百零十章 收买

    上万黑影从四面八方向树林冲来,程芝见情况危急,他来不及通知手下,狂奔数十步,一头跳进了汉江,岸边正好有一块大石,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水中,他便躲在大石下面,慢慢脱去了盔甲。

    树林内一片惨叫,哭喊声、哀嚎声、求饶声,最后都变成了绝望的惨叫声。

    屠杀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紧接着开始清理战场,程芝隐隐听见有人禀报,“将军,我们没有找到对方的主将。”

    “给我彻底找,找不到主将,我们怎么向宣抚使交代?”

    程芝心中勐地一跳,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方竟然不是西军,叫宣抚使,那就是张俊的军队。

    这时,几根长矛戳了过来,他连忙捏着鼻子沉入水中.........

    不多时,搜查士兵一无所获,便离开了岸边。

    “将军,太晚了,我们实在分不清面孔,实在不知道哪具尸体是他们的主将?”

    “那就算了,把尸体烧了,挖坑深埋!”

    一千多具尸体被浇上火油,点上一把火燃烧起来,程芝悄悄沿着河边潜水,潜出五六里外上了岸,回头远远看见烈火熊熊,浓烟滚滚,还在烧尸体,他不敢停留,撒腿向北方狂奔而去。

    ........

    襄阳城西北有一座占地五亩的宅子,这里距离府衙很近,相距只有两百步,这一带叫做状元桥,绿树成荫,道路宽敞,地面铺着石板,环境非常优雅,一向是襄阳城高官和名门聚居之地。

    这座占地三亩的宅子是王贵心腹手下蔡礼的宅子,蔡家从三国时代就是襄阳名门豪族,但到了唐宋,蔡姓已是襄阳一个大姓,城内很多百姓都姓蔡,不过蔡礼却是真正的豪门子弟,他是前任襄州通判蔡荃的次子,太学出身,一直在王贵军中任参军之职,深得王贵的信任。

    深夜,两名远道而来的客人敲响了蔡礼的府门,门吱嘎一声开了,开门是府中管家,他打量一下门外二人,见两人面生,便问道:“你们找谁?”

    “我们是从江陵过来,这是我的拜帖,烦请通报一声,就说有重要事情找他。”

    管家有点为难道:“现在夜很深了,我家老爷已经休息,不能明天再来吗?”

    为首之人冷冷道:“蔡家百年内就只有这一次机会,管家最好去禀报一声,别因为你的傲慢使蔡家彻底沦丧。”

    管家吓一跳,连忙道:“两位稍候,我就去禀报!”

    管家匆匆去了,不多时,他一阵风似的跑来,开门就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小人怠慢了贵客,你们快请进,我家老爷正在穿衣,马上就来!”

    两人倒没有生气,跟着管家来到贵客堂,一名使女进来上了茶,不多时,一名三十五六岁的男子匆匆走进来,抱拳道:“怠慢贵客了!”

    为首客人叫做许睦,是陈庆帐下法曹参军事,论职务,他和蔡礼差不多,但他现在是陈庆的使者,当然不一样。

    许睦又给他介绍了旁边的副手,笑着解释道:“其实我们下午就到襄阳城了,白天人多眼杂,特地晚上前来拜访,打扰蔡参军休息了。”

    “没事!没事!两位请坐。”

    双方分宾主落座,许睦笑道:“我们就长话短说吧!这次我们奉雍王殿下之令前来拜访蔡参军,是希望蔡参军为我们做一点事,若事情能成功,雍王承诺让蔡参军出任襄州通判。”

    蔡礼心中一阵发热,连忙道:“不知我能为雍王做点什么?”

    许睦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这是殿下给你的亲笔信,要说的话都在信中,我要带的口信刚才已经说了,那就不再打扰。”

    许睦和手下起身告辞,蔡礼一直把他们送出大门,许睦笑道:“我们住在城南平安客栈,蔡参军可以随时找到我们。”

    蔡礼已经没有睡意,他在书房里仔细看了雍王的亲笔信,负手走了几步,他决定去找老父亲商量。”

    蔡礼的兄长前年病逝,父亲蔡荃便跟蔡礼住在一起,蔡荃住在后宅的一座小院里,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不碰腥荤、不近女色,每天只吃自己种的青菜,自己磨的豆腐,这是他的养生之道,但他还是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嗜茶如命,每天天不亮都要让家仆去城外取清泉烹茶。

    蔡荃已经睡了吗,蔡礼却把父亲叫醒。

    “这么晚怎么还不睡?”蔡荃有些埋怨道。

    “发生一件大事,事关我们家族命运,孩儿拿不定主意,特来请教父亲!”

    蔡荃听说事关家族命运,他强打精神起身,点亮了油灯,让儿子进来坐下,“你说吧!什么事?”

    “就在刚才,陈庆派手下来找孩儿了。”

    蔡荃一怔,“雍王陈庆?”

    “正是!”

    “他派人来找你做什么?”

    “他想招揽王贵,让我在合适的时候劝王贵投降。”

    “就这么简单?”

    蔡礼取出雍王的亲笔信递给父亲,蔡荃笑道:“我就说嘛!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他借着油灯把信大致看了一遍,沉思片刻道:“如果我所料不错,他其实不是为了招揽王贵,他是为了得到襄阳,他不好公开明抢,就只能暗夺,若王贵投降他,襄阳也就归他了,我就是说嘛!襄阳的战略位置这么重要,他去年怎么可能只要邓州,而不要襄阳?”

    迟疑一下,蔡礼又道:“父亲,雍王殿下说,事成之后,封孩儿为襄州通判。”

    蔡荃指指信,“我仔细看了,你这话信中可没写啊!”

    蔡礼连忙道:“是送信人带的口信,说是雍王殿下亲口许诺。”

    蔡荃眼中一阵激动,他在二十年前就是襄州通判,如果儿子能再一次出任襄州通判,他们家族就真的要振兴了。

    但关键要替雍王达成目标,说服王贵投降。

    “你觉得有多大把握说服王贵?”

    “父亲,王贵这人一直很信赖朝廷,当初岳云和张宪投奔陈庆时也劝过他,他只是说人各有志,便没有率军北上,而朝廷又封他为襄州制置使,他更是感动,誓言效忠朝廷,所以让他主动投降陈庆,孩儿觉得不太可能。”

    蔡荃沉吟片刻道:“但信中说,王贵走投无路之时让你劝说他,我估计雍王殿下还有手段,这几天肯定会发生大事。”

    “要么就只有张俊了,王贵最害怕的人就是张俊,张俊想吞掉他的军队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如果雍王要逼迫王贵,那么只能是张俊出力,但他们可是在江陵府进行战争对峙啊!”

    蔡荃不屑道:“什么战争对峙,给张俊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招惹陈庆,他只是在装样子给朝廷看罢了,如果张俊答应协助陈庆拿下襄阳,我一点都不奇怪。”

    蔡礼沉思片刻道:“父亲,如果雍王只是为了襄阳,他会不会有后手棋,如果王贵不肯投降,他会不会买通王贵的手下大将除掉他?”

    “完全有可能!”

    蔡荃点了点头,“所以你不能急切,得看准情况再着手!”

第一千一百零十一章 合谋

    次日天刚亮,蔡礼便被敲门声惊醒,管家在院中禀报,“王统制派人来请老爷,说有重要事情商议。”

    蔡礼赶到军营,只见王贵满脸怒火,他手下两名副统制,汤怀和张显也是一脸的怒气和震惊。

    还有一人,没有盔甲,头发散乱,样子颇为狼狈,正是押粮前去复州的将领程芝。

    “统制,出了什么事?”蔡礼走进大帐问道。

    “哼!张俊欺人太甚,我好意派人送粮食和猪羊给他,他却派军队在半路截杀,一千士兵和车夫都被他的军队杀了,只有程将军一人逃回来。”

    蔡礼吓了一跳,果然被父亲说中,张俊开始动手逼迫王贵了。

    “统制能确定是张俊所为?”

    程芝连忙道:“卑职躲在水中亲耳听见,找不到我的尸体,没法去向宣抚使复命。”

    “如果是宣抚使,那只能是张俊了。”

    “但他这样做,是想干什么?”

    王贵虽然愤怒,但他却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张俊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蔡礼沉思片刻道:“恐怕他们是想栽赃给西军,借此激怒统制,如果卑职没有猜错,张俊很快就会派人过来,邀请统制率军南下,和他联手对付江陵府。”

    旁边副统制汤怀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张俊率十万大军细来,表面上是对付西军,但卑职怀疑他的真实目的,是想借机吞并我们。”

    蔡礼点点头,“汤将军说得对,给张俊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和西军对抗,他率十万大军过来,其实就是假道灭虢,假装和我们联合,然后就一口吞并我们,所以他要制造机会,我们一千士兵被西军所杀,不就是他最好的借口吗?”

    王贵眯起了眼睛,冷冷道:“我倒要看一看,他会不会派使者来找我!”

    话音刚落,亲兵在帐门口道:“启禀统制,张宣抚使派人前来送信!”

    王贵大怒,“他果然来了!”

    蔡礼连忙劝道:“统制一定要克制,你现在还不知道消息才对,千万不要让送信人看出端倪,否则我们会很被动。”

    王贵点点头,忍住满腔怒火,对众人道:“你们都退下,蔡参军留下便可。”

    不多时,送信士兵来了,单膝跪下行一礼,“奉宣抚使之令给王统制送信!”

    “信在哪里?”

    送信士兵取出一封信呈给王贵,王贵接过信道:“还有什么口信没有?”

    “宣抚使说,期待王统制尽快出兵?”

    王贵故作不解道:“出什么兵?”

    “王统制看完信就知道了。”

    王贵随即命亲兵把送信士兵带下去,他这才打开信细看,果然不出所料,张俊在信中语气沉痛地告诉他,他的送粮队伍半路被西军伏击,已全军覆没。

    张俊要求他立刻率两万大军南下,一起联手对抗江陵府,为天子排忧解难。

    王贵又把张俊的信递给蔡礼,蔡礼看完信道:“现在统制相信了吧!”

    王贵叹口气道:“我说他怎么只要那么一点粮食,那么一点猪羊,原来这是他早已策划好的毒计,环环相扣,逼我出兵南下和他汇合,我怎么能上当?”

    蔡礼苦笑一声道:“张俊的下一步已经写在信中了,为天子排忧解难,若统制不肯出兵,那就是不为天子解忧,恐怕他就会向朝廷告状了。”

    “告我什么?”

    “肯定是告统制和西军勾结,暗中投降了陈庆,然后建议把统制调走,他就以战时状态为借口直接接手统制的军队,结果一定会是这样。”

    王贵咬牙道:“我也要向朝廷控诉,把真相告诉朝廷。”

    蔡礼摇摇头苦笑道:“如果朝廷相信了统制的话,那张俊就是在污蔑统制,实际上就是统制和张俊在朝廷的较量,统制觉得自己的人脉能够超过张俊?朝廷和天子会相信谁?”

    王贵颓然坐下,他当然知道,秦桧和朱胜非都会替张俊说话,况且自己曾是岳飞的部下,只要张俊随便炮制点‘证据’,自己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参军说我该怎么办?”

    蔡礼想了想道:“首先统制要拒绝张俊的出兵要求,卑职相信张俊手中有天子尚方剑或者天子金牌,一旦统制出兵,他一定会用天子之令来要挟,统制不得不听,军权就被他夺走,甚至他会借故杀了统制,所以我们可以借口邓州西军虎视襄阳为借口,坚决不出兵。”

    王贵点点头,“就这么说,然后呢?”

    “然后就看朝廷的态度吧!统制也不用向朝廷申诉,越申诉越危险。”

    王贵急了,“那岂不是听天由命?”

    蔡礼澹澹道:“和张俊斗,统制毫无胜算,统制现在就是砧板上的一条鱼,除非统制鱼死网破,否则只能任由张俊打理,运气好,调去其他州当知州,运气不好,贬去岭南的可能性更大,就怕天子相信了张俊的诬告,可能就遭到最坏的结局。”

    最坏的结局王贵也猜得到,置自己于死地,恐怕这就是张俊的目的,杀了自己,一劳永逸。

    王贵踌躇片刻问道:“你刚才说的鱼死网破是什么意思?”

    “要么造反,要么北上。”

    “投降雍王?”

    蔡礼点点头,“有些事情卑职不必多说,统制心里也应该明白。”

    王贵深深叹了口气道:“我之前就不想走这一步,如果上天一定要让我走出这一步,那真是天意了!”

    “是啊!很多事情就是天意。”

    .......

    王贵随即写了一封回信,信中说他深感悲痛和愤怒,但他不能出兵,西军囤积重兵于邓州,若自己出兵,西军必然会从邓州南下,夺取襄阳,所以他只能坐镇襄阳,请宣抚使见谅!“

    他把信交给张俊的送信士兵,赏了他十两银子,让他回去送信。

    两天后,张俊收到了王贵的回信,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王贵不肯出兵,显然也是被自己吞并。

    张俊虽然是在帮陈庆,但他同样有私心,陈庆想要襄阳,而他也想趁机吞并王贵手下的两万精兵,他们各取所需,并不冲突。

    张俊随即将王静修找来商议,王静修笑道:“既然他不肯上当出兵,那就让朝廷出面,直接解除他的军权,现在宣抚使是战时状态,战时状态嘛!就可以直接接手襄阳军队。”

    “用什么罪名呢?”

    “我早就听宣抚使想好了,罪名有三条,第一,私下勾结陈庆,证据就是陈庆军队家卷大量安置在襄州,他没有反对;第二,允许川陕官盐在荆襄售卖,导致朝廷在荆襄的盐税损失殆尽。”

    “你是说淮西军的盐?”张俊问道。

    王静修微微一笑,“宣抚使不用想得太多,朝廷分不清官盐和私盐,但只要拿不到盐税,就一定会相信宣抚使的指控。”

    张俊点点头,“我明白了,那第三条呢?”

    “宣抚使不是在王贵身边有一个内应将领吗?让他写信作证,王贵在京兆暗中买了十亩的宅地,然后请雍王提供一份证据副本,这下王贵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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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侯介绍:
“战场上得不到的,不要期望在谈判桌上得到。”
建炎四年的富平之战,是宋金争夺陕西乃至西北的战略决战,宋军惨败,宋朝的战略重心转为保卫四川。
数年后的宋金议和,西部最终以大散关、秦岭一线为界,陕西和西北尽失,皆种因于此。
当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在富平之战中苏醒。
一切都不一样了。封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封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封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