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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侯全文阅读

作者:高月     封侯txt下载     封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开导

    十天后,张俊接到了陈庆动手的信号,他公开批评西军乔装改变进入汉水以东各州府,已经事实上占据荆湖北路,严重违反了和朝廷签署的协议。

    张俊随即派出五万大军进驻随州、郢州、汉阳府和德安府,驱逐乔装的西军武士。

    陈庆大怒,立刻发鸽信给胡云,要求他和朝廷交涉,限朝廷军队十天之内撤出荆湖北路,否则所签协议全部作废,西军将不得不出兵汉水以东。

    胡云收到鸽信,立即上书政事堂,要求朝廷军队在十天内撤出随州等五州,否则西军将出兵,如果爆发激战,一切后果由朝廷承担。

    秦桧大惊失色,立刻要求召开紧急军政议事。

    紧急军政议事在御书房的隔壁举行,天子赵构和五名相国参加了议事。

    赵构心事重重对副相国黄龟年道:“黄爱卿两个月前杠去了荆湖北路巡视,你说说那边的情况,为什么张俊会突然出兵荆湖路?”

    黄龟年躬身道:“别看他们都说得光面堂皇,实际上都是为了利益,如果微臣没有猜错,他们是为了盐税而爆发了冲突。”

    秦桧道:“什么盐税问题,请黄副相继续用说!”

    “之前,整个荆湖北路的盐都是张俊在卖,垄断了整个盐市场,朝廷的盐早就被挤得无影无踪,但从去年开始,西军也在荆湖北路卖盐了,他的盐便宜,深受百姓欢迎,张俊指责的乔装武士,实际上就是卖盐的士兵假扮。

    卑职去荆湖北路巡视时,西军的盐已经占据了七成市场,估计现在张俊的盐连一成都没有了,这种情况下,张俊忍无可忍,便出兵强占这五州,把西军的卖盐士兵赶出去,陈庆当然暴跳如雷!”

    众人这才明白前因后果,果然是为了利益而斗,赵构重重敲打桌面道:“协议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双方都不得在两府两州驻军,朕不希望陈庆找到出兵的借口,朕会发手谕给张俊,要求他立刻撤军,政事堂也要发决议给张俊,以朝廷的名义要求他立刻撤军,秦相国,你是右相,这件事你来牵头。”

    秦桧连忙点头道:“微臣明白了,只是陈庆给的时间太短,只给十天期限,现在只剩下七天了,就算派急脚递恐怕也来不及,微臣建议陛下先以鸽信方式送去寿春,然后同时派急脚递送去手谕。”

    赵构点点,“朕知道了!”

    赵构心急如焚,当天上午,赵构便以鸽信方式送去了自己的手谕,同时派侍卫以八百里加急方式赶往寿春宣旨,下午时分,政事堂的决议也出来了,一致要求张俊立刻从荆湖北路撤军。

    侍卫送信极快,昼夜飞奔,两天后就抵达了寿春,却得知张俊并不在寿春,目前不知道他在哪里?或许在随州指挥大军。

    无奈,侍卫又赶往随州,第五天,也就是陈庆最后期限的前两天,送旨侍卫在随州军营内见到了张俊,向他送达了天子手谕。

    “要求我无条件立刻撤军?”

    张俊摇摇头,对侍卫道:“你回去告诉陛下,陈庆早已在襄阳屯兵八万,无论我来不来他都要彻底吞并荆湖北路,他只是找一个借口,就算我撤军,他的军队一样会杀进随州,以剿匪的名义,我听说他连土匪都准备好了,告诉陛下,我的军队要维护大宋的尊严,就算败了,也要让陈庆知道,大宋也有人敢抵抗他!”

    侍卫再三苦劝,张俊只是不听,也不接受手谕。

    万般无奈,侍卫只得离开随州,返回了临安。

    两天后,就是朝廷使者抵达随州的同时,十万西军杀进随州和汉阳府,张俊的大军望风而逃,不敢和西军一战。

    仅仅两天时间,十万西军便占领了德安府、汉阳府、随州、郢州和信阳军,并驱逐不肯投降西军的地方官员。

    .......

    消息传到临安,天子赵构忍无可忍,他也知道陈庆是故意找的借口,不管张俊军队是否违反协议,他都会吞并汉东四州,如果这次他还是忍气吞声,那么朝廷的威望和信誉将彻底破败了,无论如何,他都要有所行动。

    天子赵构当即下旨命令韩世忠率三万水军开往江州,伺机夺回被西军强占的荆湖北路。

    御书房内,天子赵构负手来回踱步,一阵阵心烦意乱,陈庆越来越强势不用说,现在张俊也渐渐走向失控的边缘,如果说陈庆的大军还在川陕,可张俊的二十万大军就在他们头顶啊!

    最让赵构憋屈的是,张俊已经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中,自己派人送去的手谕,他视同废纸,可自己还要负担张俊二十万大军每月五十万贯的军俸,简直就是陪着笑脸挨巴掌。

    那断了他们的军俸行不行?当然可以,只是赵构有些不敢,他就怕一旦断了军俸,张俊就会起兵造反,直杀进江南来。

    可如果让自己花大钱维持眼前这种割据状态,赵构心中又不甘,着实令他烦恼不堪。

    这时,宦官内侍在门口道:“陛下,徐相公求见!”

    赵构点点头,“宣他觐见!”

    他心中烦恼无法排解,赵构也想听听心腹大臣的意见。

    片刻,徐先图匆匆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参见陛下!”

    “徐爱卿,这么急有事?”

    “陛下,微臣听说陛下把水军派去荆襄了?”

    “听谁说的,一派胡言!”

    赵构不满道:“朕只是把水军派去鄱阳湖,一则窥视荆襄,二则守卫江南西道,防止陈庆贪心不足,又要吞并朕的江南西道。”

    徐先图顿时松了口气,他听说朝廷水军被派去荆襄,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西军水军那么强大,跑去荆襄不是以卵击石吗?

    这时,徐先图看天子心事重重,便小心翼翼问道:“陛下在为荆湖北路之事烦恼?”

    赵构叹口气,“朕现在心烦意乱,都不知道在烦什么?”

    “其实陛下的心情微臣理解,既有西军的巨大压力,又有张俊的桀骜不驯,陛下不知道这两者该怎么解决,所以才觉得心中一团乱麻。”

    赵构眉头一皱,“是这样,徐爱卿可有什么解决之道?”

    徐先图摇摇头道:“陛下烦恼主要原因是条理不清,把陈庆和张俊混在一起,所以才觉得杂乱无序,不知从何着手?其实陛下先把陈庆放到一边去,他虽然野心勃勃,但川陕距离我们还远,另外金国还占据河北,那才是他最重要的战略目标,所以最近两三年内,陈庆都不会威胁到朝廷。

    反倒是张俊,从前那么平庸无能的人,现在野心开始一点点显露,他的本来面目已经露出来了,他才是我们眼前要对付的重中之重,尤其他对扬州垂涎已,所以微臣很担心他会对扬州下手。”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夺船

    赵构闭上眼睛进行尝试,暂时把陈庆彻底抛开,就当陈庆在部署军队对付河北。

    还真有效果,不去想陈庆,只考虑张俊,他的思绪便渐渐清朗起来。

    “对付张俊,爱卿有什么想法?”

    徐先图不慌不忙道:“陛下,张俊不是陈庆,首先陛下不能用对待陈庆的态度对付他,陈庆的财政能独立,但张俊不是,他的财政命脉被我们牢牢掐着,除非他公开反叛,否则他不敢和我们翻脸。

    其二,微臣认为,张俊其实就是第二个刘光世,陛下要积极拉拢张俊手下部将,我们一点点勒紧他的财政,他的军队就会发生内乱,甚至会分裂。

    第三,我们要未雨绸缪,把江北的军队立刻撤到江南,也就是把拳头捏紧,准备给张俊致命一击,只要张俊一败,军心就会立刻崩溃,他就会分崩离析,收拢他的军队,组织新的江淮之军。”

    赵构连连点头,徐先图的思路很清晰,他眼前也慢慢明朗起来,他沉思片刻问道:“相国建议把江北之军撤到江南,是不是给张俊创造机会吞并扬州?”

    “卑职正是此意,把军队撤回,扬州的钱财物资也全部运回江南,他敢吞扬州,他就是叛贼,我们就名正言顺断他的钱粮,光凭江淮可养不起二十万大军,他要么向朝廷投降,要么杀到江南来,我们的平乱之战就在此一举。”

    赵构明白徐先图的思路了,先将张俊陷于不义之地,然后再逼反他,朝廷最后进行平定叛乱,一旦张俊陷于不义,反叛朝廷,他手下二十万大军,不可能都愿意和他一起造反。

    “徐相公的思路,朕完全明白了,让朕再好好想一想!”

    “微臣告退!”

    ........

    韩世忠的水军驻扎在江州德化县,也就是今天的九江,这里也是宋朝的一个重要水军基地,有现成的水寨。

    水寨很大,水面辽阔,三百多艘大大小小的船停泊在水寨内,甚至连三成水面都没有停满,军营在岸上,这是标准的水陆一体大营。

    岸上军营占地数百亩,却不是大帐,而是一片片的砖房,足有数百排之多。

    帅房位于最东面,此时帅房内灯火通明,韩世忠正和两名副将张公裕、王贵商议水寨防御的事宜。

    主要是今天下午,他们发现了西军的哨船,有二十余艘,在长江江面上观察他们,韩世忠忽然意识到,他们距离西军水寨很近,西军水寨在江夏,和他们相距也就两百余里。

    他们当然不会去攻击西军水军,可卧榻之侧,能容易别人打鼾吗?关键是西军水军能不能容忍他们。

    “都督,我们去江北黄州驻扎,对他们的威胁就会小多了。”王贵建议道。

    “不行!”

    韩世忠一口否决,“江北是张俊的地盘,去江北驻扎,无异于羊入虎口。”

    张公裕是员老将,经验丰富,他缓缓道:“白天问题不大,如果西军偷袭我们,也是夜间,卑职建议留少许士兵在船上,如果遇到袭击,也能及时从东大门撤离。”

    水寨有两座大门,一座是北大门,直接通往长江,另一座是东南大门,通往鄱阳湖,张公裕的意思,如果西军从北大门杀进来,那他们就从东大门撤退到鄱阳湖中去。

    韩世忠点点头,“这个建议不错,最好今晚就开始执行!”

    ........

    夜深了,时间渐渐到了三更时分,一百多艘战船满载着两万西军将士出现水寨不远处,今晚是陈庆和张俊约定夺取战船的时刻,张俊亲自率领十万大军也出现大营以西三里外。

    水寨内有三百多艘战船,他拿走七成,就是两百多艘,足以打造一座比较强大的水军了。

    “王爷,马上就到三更时分了!”

    张俊点点头,一摆手,“我们走!”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向水军大营奔去,他们规模太大,距离军营一里左右,就被外围哨兵发现,哨兵立刻将火药箭射上天空。

    一支赤亮的火药箭飞上天空,军营哨塔上立刻敲响了紧钟,“当!当!当!”

    与此同时,东面哨塔的警钟也敲响了,“当!当!当!”

    这是张俊的先锋大将索班率领五千军队从东面率先杀入军营,而张俊的十万大军是来援助。

    与此同时,水军都督杨元清看见岸上的火药箭,他当即下令,“出击!”

    一百多艘战船兵分两路,一路杀向水寨北门,一路杀向水寨东南门,车船疾行如飞,为首撞船向水寨大门狠狠撞去........

    大营内已经混战起来,两千当值士兵和五千杀进来的先锋军激战在一起,双方都是宋军,盔甲一样,但张俊军队士兵左臂缠着白布,非常醒目,用以区别敌我。

    韩世忠经验丰富,所有士兵都穿着盔甲,抱着兵器睡觉,连鞋都没有脱,只要出现敌情,就能立刻杀出来。

    无数士兵从各个营房里奔出来,韩世忠骑在马上大喊,“去码头上船!”

    但张俊的五千军恰恰把去码头的道路封死,使士兵去不了码头,也上不了船。

    这时,张俊率领浩浩荡荡的主力大军杀进了军营,韩世忠看得清楚,一眼认出了张俊,他大吃一惊,立刻意识到问题严重。

    一名士兵奔来禀报,“都督!是江淮军杀来了,有十万人之众!”

    这时,又有士兵大喊:“水寨内杀进敌船了,攻势太勐烈,弟兄们抵挡不住,需要支援!”

    韩世忠立刻明白了,这一定是陈庆和张俊勾结在一起,要歼灭自己。

    他知道抵挡不住,当即令道:“传令全军向南面撤退!”

    “当!当!当!”

    撤退的钟声敲响,两万五千水军士兵跟随韩世忠向南面大门撤退,张俊也没有下令追赶,他是来夺船,不是来和朝廷军队命令,尤其他不是西军,也不是女真军,若真的两军拼死激战,他依靠兵力优势获胜,也一样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大船上的宋军兵力太少,根本不是西军水军的对手,尤其得知对方是西军,都不愿死战了,纷纷投降,只片刻,西军便俘获了近两百艘船只。

    剩下的战船向东南门方向撤退,但西军在那边早有埋伏,从大门内驶出一艘船只,便立刻被铁钩钩住,拖到一边,西军纷纷跳上大船。

    张公裕手执宝剑从船舱内冲出来,忽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正好把他罩住,十几名西军士兵将他拖倒,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甲板上,用绳索反绑起来。

    随着韩世忠率军全面撤离,这场偷袭之战仅大半个时辰便结束了,西军押着战船向西而去,张俊也率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奔向鄂州。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爆发

    天亮了,西军信守承诺,将二百一十艘战船交给了张俊,张俊大喜过望,在黄州接受了这两百一十艘战船,光万石船只就有七十艘,还有一百艘左右的千石战船,剩下的都是百石哨船,张俊自己也有两百余艘百石哨船,合在在一起,形成了四百三十余艘战船的一支庞大水军。

    张俊已经成立了三万人的水军,主将是自己心腹吴守志。

    黄岗县码头上,张俊望着江面上密密麻麻的战船,眼睛笑眯成一条缝,旁边幕僚王静修却忧虑之极,他明显感到主公被陈庆拖下水了,居然出兵夺取朝廷的水军战船,这不就是和朝廷彻底决裂吗?没有财力基础,拿什么维持二十万大军,简直是愚蠢之极啊!

    这时,水军主将吴守志上前抱拳道:“王爷,现在唯一缺的就是一座水寨,我们需要一座大型水寨作为根基之地。”

    张俊笑眯眯道:“这个问题我早就考虑清楚了,对岸德化县的水寨我没有放火烧毁,不就是留着给我们自己用吗?”

    张俊早就打算好了,他们夜袭的德化水寨扼守鄱阳湖口,占据这座水寨,就等于控制了鄱阳湖,同样等于控制了鄱阳湖周围方圆千里的土地,又等于控制了半个江南西道。

    可以说,德化县这座水寨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战略节点,既然西军已经明确表态不要这座水寨,张俊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机会。

    尤其他现在有了水军,长江不再是天堑,大江南北都变成了通途,张俊的野心早已经随着战船一起向外扩张了。

    这时,幕僚王静修忍不住上前劝道:“王爷既然拿了战船,就不要再考虑江南西道了,丢了战船朝廷或许吃个哑巴亏,就忍了,但占领南岸水寨,窥视江南西道,性质不一样了,王爷,朝廷一定会全力反击,恐怕战争会爆发。”

    张俊一直对王静修很器重,但他也不太喜欢王静修的性格,胆小、顾虑太重,做事畏手畏脚,前怕狼后怕虎,做不成大事,自己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王静修居然还要考虑和朝廷的关系?

    张俊澹澹道:“等我夺取了扬州,如果朝廷还不追责,我就向朝廷赔礼道歉!”

    王静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自己怎么劝都没有用,王爷就是铁了心要干到底。

    他长长叹息一声道:“我离开家乡十年了,想回乡给父母扫墓,望王爷恩准!”

    “我准了!”张俊毫不犹豫同意了。

    王静修着实心灰意冷,转身步履蹒跚走了。

    这时,另一名幕僚杨石对张俊道:“静修先生主要是担心朝廷会断了钱粮,但王爷只要将军队放在德化县,这本身就是一种强势态度,如果朝廷不给军俸粮食,我们可以自己解决,如果朝廷出兵来攻打,那么我们有水军,有江淮退路,进可攻,退可守,王爷既然做了,那就索性强势一些,像陈庆那样强势,最后妥协的一定是朝廷。”

    杨石的建议说到张俊的心坎上了,既然做了,那就不要再畏手畏脚。

    ........

    当天下午,张俊的水军约三万人,四百多艘战船占据了德化县的军营水寨,他的哨船开始出现在鄱阳湖内。

    与此同时,张俊亲自率领十万大军扑向扬州府,夺取扬州和楚州,是张俊梦寐多年的愿望。

    张俊之所以有底气和朝廷翻脸,是因为他多年的积累,他光粮食储备就有四百万石,粮食储备中,有朝廷拨付的粮食,有他自己屯田的粮食,甚至还有张俊每年的佃租,光他的佃租每年就有六十万石,三年就有近两百万石。

    当然还有钱的积累,张俊二十万大军每月的俸禄加其他开支大概要五十万贯,全部由朝廷负担,但这些年张俊通过卖私盐、商业、抢掠等各种渠道已经积累了三百万贯钱,加上他学习西军的军俸制度,以铜钱加土地的方式支付军俸,他这些年通过军俸节俭出了百万贯钱,他的钱财积累就到了四百万贯。

    这次和西军谈判,西军以每石五百文的价格,从张俊手中购买两百万石粮食,支付百万贯钱,这样一来,张俊又筹到百万贯钱。

    这样,就算朝廷不拨付每月的钱粮,他也能支撑一年多,这就是张俊敢和朝廷强硬的底气。

    消息终于传到了临安。

    隐忍多时的天子赵构终于爆发了,御书房内,赵构狠狠将手中茶盏摔在地上,‘砰!’茶盏摔得粉碎。

    赵构按着御桉俨如野兽一般的咆孝,“陈庆欺朕,现在张俊也跟着有学有样,当朕是羊,是兔子,任他们欺辱吗?”

    御书房内,五名相国都低下头,御书房内的气氛十分压抑。

    难怪赵构气得发疯,他耗资百万贯才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水军,就这样被张俊一锅端了,张俊现在占据了鄱阳湖口的水寨,扬州也紧急传来消息,张俊已经占领了楚州,正疾速向扬州城进发,估计现在已经占领了扬州。

    不仅如此,张俊故意出兵荆湖北路,给陈庆找到出兵借口,彻底占领了荆湖北路,

    没有陈庆水军的协助,张俊怎么可能一锅端走自己的战船,他们勾结是多么明显,让赵构后背一阵阵发寒。

    赵构终于克制住了滔天怒火,看了一眼众相国道:“你们说一说吧!现在朕该怎么办?”

    赵构目光落在秦桧身上,冷冷道:“秦相国是右相,你先表态吧!”

    秦桧叹口气道:“张俊狼子野心已经彰显无疑,如果朝廷再忍让,他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微臣建议首先切断淮西军每个月的粮食和军俸供应,其次建议陛下剥夺张俊的爵位,剥夺张俊清河郡王、太尉和两淮节度使的官职。”

    赵构点点头,“秦相公的建议正合朕意,要立刻停止对淮西军的钱粮运输,朕记得这个月的钱粮还没有运走吧!”

    “还没有,连同上个月的也没有运出,这批钱粮都存在扬州。”

    “扬州?”

    赵构一惊,连忙向徐先图望去。

    徐先图明白官家的担忧,不慌不忙道:“陛下不必担心,扬州所有的钱粮都已运到镇江府,两万驻军也已提前南撤到镇江府。”

    赵构稍稍松一口气,又道:“徐相公是知枢密事,掌控军队事务,朕想知道,枢密院是什么态度。”

    “陛下,枢密院非常担心张俊下一步的企图。”

    赵构眉头一皱,“这话怎么说?”

    徐先图走到墙壁地图前,用木杆指着鄱阳湖口道:“陛下,张俊占据的水寨就在这里,最多可容纳五万大军,这座水寨的位置太重要了,正好卡住了鄱阳湖口,也就是说,张俊其实已经控制了整个鄱阳湖,那么鄱阳湖周围的州府也在水军的掌控之下,如果张俊水陆大军沿着赣江南下,也同样会一路势如破竹,实际上等于控制了半个江南西道,所以我们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在鄱阳湖口立足,我们要有不惜一战的决心。”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态度

    相国们都散去了,赵构把徐先图留了下来。

    赵构忧心忡忡道:“真有必有和张俊一战吗?”

    徐先图不慌不忙道:“陛下不必担心,张俊不过是大一号的刘光世而已,名不正言不顺,必然会败亡,他总以为陈庆可以割据,他也可以割据,事实上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为什么不是一回事?”

    “陛下,陈庆占据川陕,距离朝廷太远,首先对朝廷的威胁很小,甚至可以不用理会他,其次,陈庆的扩张几乎都是从金国手中夺取,军纪又好,从不扰民,所以在天下百姓心目中,西军属于正义之军。

    最关键还是第三点,陈庆有底线,遵守规则,荆湖南路是和朝廷交换的,就算他最近占据的荆湖北路,也是他千方百计找到借口,是张俊先出兵,他才出兵,朝廷也无话可说。

    而且上次他率十万大军来临安,以他当时的军事实力,他完全可以夺取临安,但他没有这样做,接受了殿下册封,就正常离去了,所以他也很可恨,但陛下也不得不承认,他和张俊还是不同。”

    赵构负手站在窗前,凝视着远方,半晌缓缓道:“朕真正担心的还是陈庆,他的手段很高,如果陈庆在背后支持张俊,利用张俊为工具来削弱朝廷,甚至颠覆朝廷,他再出面征讨张俊,朕该怎么办?”

    这才是赵构最担心的事情,以陈庆的精明和手腕,他怎么可能在张俊作乱中缺席,张俊夺取朝廷战船不就有陈庆战船的影子吗?

    由于情报的不对称,赵构和朝廷都认为夺取朝廷战船是张俊策划并实施,西军提供了水面援助,毕竟出动十万大军是张俊,和朝廷水军对抗是张俊的军队,最后拿到数百艘战船的也是张俊,没有沟通渠道,这个锅只能由张俊来背了。

    徐先图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当然知道天子说得一点没错,凭着他对陈庆的了解,陈庆一定参与了张俊和朝廷的对抗,徐先图甚至怀疑整个事件都是陈庆策划的,否则,怎么会在西军夺取山东路后不久,就发生了张俊和朝廷之间的危机。

    当然,徐先图也知道,张俊和朝廷危机的根子是出在张俊不肯奉诏出兵中原,触怒了天子和秦桧,才开始找张俊的麻烦,调查他的问题。

    “怎么,爱卿不好回答?”赵构回头注视着徐先图。

    徐先图苦笑一声道:“微臣的回答恐怕无法让陛下满意。”

    “无妨,你实话实话就是了。”

    “陛下,陈庆不可能置身事外,但会不会支持张俊,还两说。”

    “什么情况下他不支持张俊?”赵构问道。

    徐先图躬身道:“陛下,微臣一直在强调‘大义’,非常重要,如果张俊失去道义,被天下人唾弃,那么陈庆一定会公开声讨张俊,这些年陈庆很看重道义和名声,他绝不会背负一个支持乱贼的名声,就算他刚开始暗中支持张俊,但他也会因为张俊失去道义而及时停止支持。”

    赵构点点头,徐先图说得有道理,其实他也就害怕陈庆公开支持张俊,派军队配合张俊大军作战之类,但如果是暗中支持,比如支援一些钱粮之类,赵构倒不是很担心。

    赵构想了想又问道:“如果要和张俊作战,爱卿认为谁为主将比较好?”

    “回禀陛下,微臣推荐韩世忠,他资格老,地位高,经验丰富,足以率大军和张俊对抗。”

    “朕明白了,朕再考虑考虑!”

    赵构对韩世忠有很大的不满,这次张俊夺船,韩世忠统帅三万大军竟然不战而退,把数百艘战船拱手让给了张俊,简直让人怀疑他和张俊有勾结。

    当然,赵构也知道韩世忠和张俊的关系一向不睦,勾结肯定不会有,但就算不怀疑,韩世忠丢掉了自己耗资百万贯建立的水军,赵构正考虑将他追责,怎么会让他再当主将?

    .......

    此时陈庆的关注方向已转到了江淮,他得到消息,张俊亲率大军夺取了楚州和扬州府,这样一来,整个淮河以南,长江以北的广大江淮地区,都是张俊的地盘了。

    第二个消息是张俊出兵占领了鄱阳湖口的水寨,把那里当做自己的水军基地。

    两个消息中,陈庆更看重后一个消息,从张俊占领这座水寨,陈庆看到了张俊的野心,张俊已经不甘心只做江淮王了,竟然打上了江南西道的主意。

    “殿下,张俊想夺取江南西道是必然的,一点都不奇怪!”

    说话的是吕青山,自从吕青山被陈庆敲打,又被妻子一语点醒了,他开始回答自己的位置,把自己视为雍王府的参事,不再把自己当做幕僚了,他自然就不会再替朝廷考虑,事事都维护他们自身的利益。

    才短短一个月时间,众人便感受到了他的变化,大家也不再叫他半相,这个半相的绰号实在有点挖苦人。

    陈庆好奇地笑问道:“为什么一点不奇怪?”

    吕青苦笑道:“哎!其实殿下应该想到的,是因为财源!”

    陈庆这才恍然,他确实应该想到的,他很了解张俊的情况,现在张俊割据的江淮地区,除了扬州稍微好一点,还有靠荆襄这边好一点,其他各地简直是一片疮痍,甚至比河南道还要惨,主要是宋军和金兵的几次大战都爆发在江淮地区,整个江淮地区沦为战场,百姓流离失所,加上战争后引发的瘟疫,导致江淮地区百里无人烟。

    当年通过荆襄和商州逃到关中的江淮百姓就达百万人之多,还同样上百万留在荆湖两路的江淮百姓,那次大逃亡后,江淮彻底伤了元气,至今没有恢复,原本数百万人口的江淮,现在只剩下一百二十余万人口。

    区区百万人口怎么可能支撑得起二十万大军的补给和军俸,朝廷一旦断了淮西军的补给,就算张俊有点积累,也绝不是长久之计,张俊当然要寻找稳定的财源。

    最好的财源地是江南东路,人口最多,产粮最盛,是天下最富庶之地,可惜那边是朝廷所在的核心之地,想都别想,其次就是鄱阳湖区所在江南西道,这里没有受到金兵蹂躏,虽然有过匪乱,但都被朝廷及时平息,没有伤元气,加上又接收了中原和江淮的大量移民,使江南西道成为朝廷重要的财源之地。

    凭借江南西道的上千万人口,支撑二十万大军没有丝毫问题。

    所以陈庆也由此明白了张俊的战略企图,恐怕他夺取扬州是假象,真正目的是要夺取江南西道,解决财源问题,尤其现在有了战船他便开始着手实施自己的战略。

    别看张俊表现的平庸,但在做大事上,张俊一点都不含湖,他很清楚自己的短板在哪里?也知道该怎么解决。

    所以张俊才会那么果断地答应王静修回老家,王静修竟然看不懂他的战略,他自然就不会再用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目标

    “我们的人到位了吗?”陈庆问道。

    吕青山微微笑道:“放心吧!卑职都已经安排妥当,不会失手!”

    吕青山现在主管情报和监察,原本主管情报和监察的张妙改任吏部司,接周宽的活,而周宽则接了赵开的财税司。

    陈庆点点头又问道:“山东路那边的监察有消息吗?”

    “有飞鸽传书,目前一共考核了三十三名知县和八名知州,其中有七名知县和两名知州不合格,甚至还发现了四名巨贪,可能很快就会有正式报告过来,全部结束要到明年去了。”

    “告诉他们,不仅要考核主管官,其他县丞、县尉、通判、司马这些副职也要一并考核。”

    “卑职明白了,先告辞!”

    吕青山行一礼,转身走了。

    吕青山是来向陈庆汇报在张俊军中安插眼线的情况,眼线已经安排好了,但收获还没有,陈庆只能耐心等候。

    他暂时把张俊之事放到一边,开始批阅牒文。

    这时,晁清在门口禀报,“殿下,吕司马求见!”

    吕纬来了,自己还正要找他呢!陈庆连忙道:“快请他进来!”

    不多时,吕纬快步走进陈庆的官房,躬身行礼,“参见殿下!”

    “先不必多礼,我来问你一件事,吕绞怎么又回京兆了,是怎么回事?”

    昨晚妻子吕绣告诉自己,昨天下午吕绞跑来问她要钱,她给了二十两银子让管家把他打发走了。

    钱不是问题,但让陈庆警惕的是,吕绞居然又回京兆了,他就像夜枭一样,走到哪里都是不祥之兆。

    吕纬苦笑一声道:“他前天晚上也来找我,我妻子借口家里有重要客人,没有时间见他,就把他打发走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出现在京兆?”

    陈庆想了想道:“他来京兆不是什么好事,但我想知道是不是有人安排他来京兆,毕竟他的身份可以利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卑职明白了!”

    陈庆笑道:“这件事就不提了,说说你的正事!”

    吕纬连忙道:“启禀殿下,去各地核实铁火雷的八支小组全部都回来了。”

    去各地核实铁火雷自然是秦州那件事引出来的大麻烦,自从种桓从成纪县仓库又带回来两枚中型铁火雷,使陈庆大发雷霆,他立刻指示军部司、火器局以及内卫成立八个混合小组,赶赴各地驻军去核实收缴多余的铁火雷。

    “灵州那边也核查结束了?”

    “昨天刚刚回来,只用两天时间就查清了,那件事的责任人叫徐贵,是具体管仓库的人,仓库主薄叫罗文,也是失职者,当时铁火雷刚刚出来,还没有现在这么严格,当时规定哑雷就地销毁或者送回火器局销毁。

    他们就决定就地销毁,由徐贵负责此事,结果徐贵把销毁之事忘记了,罗文也以为他消毁了,给军部司的报告是已销毁。

    直到秦州驻军调去灵州,把一批杂物抛给县衙处理,徐贵都没有发现这批铁火雷,他早就忘记了,我们调查组询问时,他才想起来这件事,罗文没有实地核实,想当然地以为已经消毁,所以两人都负有责任,目前已经将二人革职。”

    “确定只有十一枚,没有被他们偷卖?”陈庆又问道。

    “调查组核实了他们的领用和使用记录,确定只有十一枚哑雷,已经全部被缴回。”

    陈庆点点头,“其他各组情况呢?有没有收获?”

    “启禀殿下,一共带回来二十一枚铁火雷,都是铁刺猬。”

    陈庆眉头一皱,“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这二十一枚铁火雷不算违规,都有上报记录,是最后一批铁火雷,已经封存起来,只是还没有运回来,这次顺便一起带回来了。”

    “意思就是说,各军都没有铁火雷了?”陈庆追问道。

    “是这个意思,都仔细核对过,没有漏网之鱼,然后各军统制都签了保证书,保证不再有铁火雷。”

    陈庆稍稍松了口气,他随即又指示道:“我最后再说四点,第一,只留三百枚大型铁火雷,其他铁火雷全部销毁,由火器局负责实施,内卫进行监督,军部负责复核,每一颗铁火雷都要有记录,不准大意,铁壳也统统要熔解。第二,所以图纸也全部销毁,只留一套图纸,由我来保管;第三,以后继续制作双层木桶雷;第四,要加强对火药匠以及他们家人的监视,要反复告戒他们,铁火雷的秘密泄露出去都是灭族大罪。”

    “卑职全部记住了!”

    ........

    中午时分,周宽请陈庆吃饭喝茶,今天是周宽请客,两人吃了简餐,各要了一盏热茶。

    “今年天气有点反常!”

    周宽喝了口热茶笑道:“冷得特别早,现在才九月下旬,可一下雨就像入冬一样。”

    陈庆微微笑道:“往年是因为九月比较晴朗干燥,不怎么下雨,所以比较暖和,今年雨水多,冷一点很正常。”

    周宽点了点头又道:“昨天晚上张妙来找我,我们谈倒了张俊之事。”

    “有什么高见?”

    周宽缓缓道:“我们都觉得这是个机会,如果我们支持张俊,鼓动他灭了朝廷,殿下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庆收起了嬉笑表情,沉吟一下道:“你说的这种可能,我反复考虑过。”

    “殿下觉得可行吗?”

    “可不可行不在于我,而在于张俊,事实上,我给他的支援已经足够,他手中至少有四万桶火油,有四五百艘战船,有两万匹战马,有五百万贯钱,有接近三百万石粮食,还有二十万大军,而朝廷军队没有火油,没有战船,只有几千匹瘦马,钱粮也不充裕,军队人数和张俊一样,也是二十万人。

    从实力上看,张俊已经超过了朝廷,已经拥有这么大的优势,还是打不过朝廷军队,那这样的军队也不值得我支持。“

    “殿下的意思是,观望?”

    “应该是部署加观望,这一次我也要部署二十万大军,最低目标是夺取江淮,中等目标是夺取江淮加江南西路,最高目标就是你说的,等张俊灭了朝廷。”

    “如果张俊向我们借兵呢?为了实现最高目标,借还是不借?”周宽端起茶盏又问道。

    陈庆笑了起来,“先纠正你的观念,并不是最高目标就是最好,如果为了最高目标搞得人心丧尽,这样的目标还是不要为好。”

    周宽点点头,“我明白殿下的意思了,要名利双收!”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拉拢

    这天上午,张俊得到消息,他之前的军师兼首席幕僚王静修在安庆府桐城县病逝,张俊大感心痛,随即下令厚葬。

    逝者已去,活着的人才更重要,张俊随即任命杨石为首席幕僚,另外三位幕僚也顺势升一级。

    张俊特别讲究等级和规矩,他手下有五名幕僚,王静修在的时候,他基本上不会问其他四人,只有当他不同意王静修的建议时,他才会问排名第二的杨石。

    只是他不接受王静修建议的时候极少,几乎没有,所以其他幕僚基本上没有当谋士的机会,只能替他处理各种文书。

    现在不一样了,自从王静修反对张俊和朝廷交恶,反对他的野心膨胀,张俊就渐渐不再理会王静修,而更多问计于排名第二的杨石。

    尤其杨石向他献计,财源困难是他最大的短板,要解决这个短板和不足,最好的办法就是夺取江南西道,得到财源富足的江南西道,他的基业才能长久。

    杨石的献计和张俊的想法不谋而合,令张俊大为赞赏,而王静修就是因为坚决反对他夺取江南西道,而被他下决心赶走。

    杨石今年约四十岁,跟随张俊也快十年了,他身材不高,小鼻子小眼,没有王静修那般瘦高儒雅,所以张俊一直不太喜欢他,在和平时期没有他出头的机会。

    现在不一样了,争霸的野心在张俊心中膨胀,相貌外表都不重要了,能助他上位才是关键。

    一个上午,杨石接待了十几拨前来贺喜的宾客,他现在在寿春,而张俊则在长江上,坐着万石大船从扬州返回鄱阳湖。

    尽管十分疲惫了,但杨石心中喜悦还是让他一点困意都没有,也坐不下来。

    这时,他的随从送来一张帖子,“老爷,有个商人拜访,说是从京兆来的。”

    听到‘京兆’二字,杨石心中勐地一跳,商人和他关系不大,恐怕京兆才是关键。

    他想了想,吩咐道:“请他来客堂!”

    不多时,一名三十余岁男子来到客堂,身材高大,腰挺得笔直,一双眼睛格外有神,杨石心中明悟,这一看就不是商人,他连忙笑着迎了出来,“在下杨石,请问东主是.....”

    男子给他一份帖子,杨石接过帖子,顿时吓一跳,帖子上写着‘雍王府情报司员外郎李叶城。’

    “这边请!”

    杨石把李叶城请到了隔壁贵客堂,这里更安静,也更隐蔽。

    李叶城取出一块方形银牌放在桌上,推给杨石,笑眯眯道:“这是我的身份牌,请过目。”

    杨石倒也知道一点,雍王手下官员和将领的身份采用牌印制度,三品以下用牌,三品以上用印,光牌就分为玉、金、银、铜、铁五类,文官为方牌,武官为圆牌,最低的士兵都用铁圆牌。

    这位李叶城用的是银方牌,那就是六品文官,这个官职已经不低了,知州也才正六品。

    杨石连忙陪笑道:“这次多亏贵方提供战船援助,王爷才得到了水军,如虎添翼,我家王爷天天都在感谢雍王殿下。”

    李叶城微微笑道:“这是双方互利之事,但这不是我的职权范畴,我只是为杨先生个人之事而来。”

    说完,他将一封信和木盒子放在桌上,笑道:“一份是雍王殿下的亲笔信,一份是送你的见面礼,看完信后杨先生再考虑,我住在城北高升客栈,登记的名字就是李叶城,三天内,随时可以来找我!”

    李叶城随即起身告辞,杨石将李叶城送走,这才心事重重回到内宅,把几名使女都赶走,他这才迫不及待从怀中取出雍王的亲笔信。

    以雍王身份之尊,居然给自己写来亲笔信,杨石心中既激动又得意,但压力也大,他也很清楚雍王给自己写信,必然是有重大要求。

    杨石打开信看了一遍,信的内容比较简单,但也很直接坦率,就是希望自己能效忠于雍王府,并给出了条件。

    一是可以为官,雍王承诺封自己或者自己的儿子为简州通判,赏钱三万贯;其次为地方豪门,封自己为资阳县公,爵位享三代,赏钱十万贯。

    其实就是两个选择,让杨石二选一。

    杨石是资州资阳县人,无论是当资州通判,还是封资阳县公,都是衣锦还乡,当然财富也很重要,无论三万贯或者十万贯,都算是富甲一方了。

    杨石呆了半晌,又取出木盒子,打开木盒子,里面是半块玉和一张川陕柜坊的柜票,金额是一万贯,密印为四个字,‘九九归一’。

    杨石叹了口气,把信和盒子都收了起来。

    他负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心中焦虑万分,雍王竟然摸透了他的老底,知道他有一个儿子在家乡资阳县。

    似乎他没有选择了,可如果他还有选择,那他会选择张俊,还是雍王陈庆?答桉显而易见。

    尽管张俊也很自信,陈庆能做的事情,他也能做,但杨石心里清楚,张俊名不正言不顺,得不到士族支持,也同样得不到渴望免税赋的百姓支持,只能是刘光世第二。

    运气好,能成为陈庆的工具,支撑得长久一点,运气不好,分分秒秒就被西军灭了,江淮之地拱手让给西军。

    想到这,杨石终于下定了决心。

    .......

    次日上午,杨石来到了城北高升客栈,一进大堂,迎面遇到了李叶城走出来。

    “李东主!”杨石笑着打个招呼。

    “原来是杨先生,正好我要去喝茶,一起去!”李叶城一指斜对面的茶馆。

    “那就打扰了!”

    两人来到茶馆坐下,李叶城要了一壶茶,又要了几色点心,他看了看杨石,笑道:“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杨石叹口气道:“昨晚我考虑了一夜,也辗转反侧一夜!”

    李叶城微微笑道:“这有什么好考虑的,难道你觉得张俊还能成大事?”

    “能不能成大事是一回事,但我毕竟跟随他十年。”

    李叶城摇摇头,“杨先生可能是误会雍王的意思,雍王并不是让你出卖张俊,雍王殿下是担心张俊决策错误,而导致过早夭折,是想帮助他,所以雍王殿下希望张俊身边有一个自己的人。”

    杨石笑了笑道:“我当然明白,张俊的反叛对雍王非常有利,既可以让西军名正言顺夺取江淮,又能利用张俊来消耗朝廷,时机成熟了,再打着勤王的旗帜消灭张俊,雍王就可以俯视朝廷了。”

    李叶城笑着点点头,“杨先生看得很透彻!”

    杨石叹口气道:“张俊目前有四个幕僚,我不明白,殿下为何单单看中我?”

    李叶城给他满了一盏茶,澹澹道:“我觉得你应该想得到才对!”

    “因为我是资州人,我的家人都在资阳的缘故?”

    “一点没错,你川陕人,是雍王殿下的子民,让你效忠雍王殿下,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除此之外呢?”

    李叶城微微笑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建议张俊占领鄱阳湖口水寨,雍王殿下认为这个策略是神来之笔,非常欣赏,其实也是雍王殿下对你的欣赏。”

    杨石点点头,“雍王殿下在信中给了我两个选择,我考虑了一夜,我决定接受第一个选择,我希望事成之后,能封我为资州通判,另外,钱我不要,请退还给雍王殿下。”

    杨石把木盒子放在桌上,推还给李叶城,“既然我已经是雍王的手下,那就有功则赏,无功不受禄!”

    李叶城没有勉强他,和盒子装了起来,对杨石道:“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手下,我负责替你传递消息。”

    ===

    【今天两章】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新生

    十艘万石大船在茫茫的长江上列队航行,他们靠着南岸而行,数十名骡夫赶着三百多头骡子拉拽着纤绳在岸上行走,毕竟是逆水行舟,江面又刮着西北风,没有骡马拉拽,大船寸步难行。

    在第一艘大船的船头,张俊坐在他的虎皮宽椅上,望着茫茫的大江,他忍不住豪气万丈,对身后数十名大将道:“昔日曹孟德鏖战赤壁,大江之上写下了‘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千古名篇,我虽然没有曹孟德的才华,却一样有他雄心壮志,我愿和诸君一起,大江横槊,挥师万里,建立千古功业!”

    众将皆单膝跪下道:“愿跟随王爷建立功业!”

    张俊仰头大笑,他随即又冷然对众将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陈庆为何会支持我,他就像把我当做一条猎狗,赵宋江山当做他的猎物,让我来撕碎赵宋江山,然后将我架上火烹食,他想得倒是很美,我当然要撕碎赵宋江山,但是撕碎的赵宋江山可不是他的,天下社稷,惟有强者可居,他想取代我,那就战场上见分晓!”

    ........

    天刚亮,陈庆微微睁开眼,只见阿樱已经坐起身,正在床头寻找小衣,陈庆一把揽住她的腰肢,又把她拉回自己怀中。

    “王爷,天亮了,不能再......“

    陈庆有些粗暴将她按在自己身下,开始奋力在她玉体上驰骋,阿樱紧紧抱住丈夫,拼命迎合,慢慢迷失在云端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陈庆才躺了下来,有些不悦道:“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规矩,规矩是我给别人制定,不是用来约束我自己。”

    余樱感觉到丈夫的不悦,连忙跪在陈庆面前,鼓足勇气解释道:“妾身并不是因为王妃所谓的规矩,而是为了王爷身体着想,一夜三次,天亮还要再来,王爷的精力都在女人身上耗完了,天下大事怎么办?”

    陈庆望着一脸诚恳的余樱,心中忽然有些感动,只有这个女人才会这样关心自己,余莲可没有她这样的心,他把怜爱地余樱搂在怀中,柔声道:“刚才我有点太粗暴了,很抱歉!”

    余樱紧紧抱住丈夫,哽咽道:“你是我丈夫,我怎么会生你的气,王爷,我真的很想再给你生个孩子!”

    陈庆抚摸她瀑布般的黑发,笑道:“下次你算好日子,告诉王妃,她会替你安排,相信你很快又会怀上孩子。”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余樱贴身使女文杏焦急的禀报,“五夫人,王妃传来消息,三夫人要生了!”

    “啊!”

    陈庆吃了一惊,连忙起身,余樱也飞快穿上衣裙,替丈夫穿上中衣和外套,又简单收拾一下。

    陈庆笑道:“你先去帮忙吧!我去书房坐一会儿。”

    “那好吧!我让姚梅去书房伺候王爷,今天得给王爷换一身新衣。”

    余樱快步去了,陈庆这才回到自己书房。

    书房里已经收拾好了,陈庆刚坐下,姚梅抱着一套全新的内衣走了进来,这是京兆的风俗,如果得子,全家都要换一身新衣,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赵璎珞应该就是这两天生孩子,全家都准备好了。

    “王爷,王妃说王爷最好沐浴后再换新衣!”

    “一大早我不高兴洗澡,你去打盆热水来,用毛巾给我擦拭一下就行了。”

    “好吧!”

    姚梅放下衣服匆匆出去了,陈庆随手拾起昨天的京报,翻看起来。

    报上一则消息引起了他的兴趣,‘万宝柜坊昨日正式开业!’

    万宝柜坊就是郑统全和七个旧贵族联合开办的柜坊,有两个总店,北总店在京兆,南总店在临安,临安总店上月已经开业了,现在京兆总店也开业了。

    这时,姚梅端了盆热水进来,关上门,陈庆脱去衣服,坐在木凳上,姚梅仔细给他擦拭身体。

    陈庆洗澡擦背,都是姚梅的事情,她也习以为常了,作为贴身使女,这也是她份内之事,在任何一个豪门人家都是这样,不可能说男主人还自己洗澡,一般是小妾服侍,如果有贴身使女,那就是贴身使女之事,否则什么叫贴身呢?

    用温热的毛巾擦了一遍身体,陈庆站起身,姚梅又替他洗净下身,这才拿着干净的细棉布内衣替他穿上。

    “王爷,今天要去官房吗?”

    “今天不去,不用戴官帽,戴平巾就行了。”

    姚梅替他戴上平巾,又把热毛巾递给他,陈庆洗了脸,笑道:“先给我端早饭来,肚子饿坏了,再煎茶!”

    “王爷稍等,我马上就来。”

    姚梅刚出去没有多久,又匆匆跑回来了。

    “王爷,三夫人生了!”

    陈庆腾地站起身,急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小郎!”

    陈庆大喜过望,他的第四个儿子诞生了。

    “母亲怎么了?”

    “母子平安!”

    “好!好!好!”

    陈庆完全没有了食欲,连忙吩咐道:“你去看着,有什么消息随时通知我。”

    “我给王爷煎了茶就去!”

    “不用,我自己来,你赶紧去。”

    姚梅无奈,只得匆匆去了,陈庆自己煎了一壶茶,又从柜子里取出一盒点心,胡乱地吃了早餐。

    开始铺上纸,准备给儿子起名了。

    他已经有三个儿子和三个女儿,长子陈冀,王妃所生,次子陈陇,原本叫陈英,去年改了名,余莲所生,三子陈扬,赵璎珞所生,这次四子也是赵璎珞所生。

    长女陈雪也是王妃所生,次女陈冰是赵巧云所生,三女陈涔是余樱所生。

    算下来自己有七个孩子了,陈庆着实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他提笔写下了老四的名字,陈鲁。

    这其实是他早就想好的,以纪念他夺取山东路。

    ........

    今天并不是休日,陈庆只是为了迎接新生命的到来,特地请假一天。

    下午,吕青山匆匆前来拜见陈庆。

    陈庆此时正坐在摇篮前,端详自己新生的儿子,孩儿在熟睡中,眉眼很像自己,脸型也像自己,阳刚之气十足。

    相比之下,老三陈扬更像母亲,身体也比较弱,若生在平民人家,这孩子早就夭折了。

    “官人给孩儿起名陈鲁吗?”赵璎珞躺在一旁笑问道。

    陈庆笑着点点头,“纪念夺取山东路。”

    “那应该叫陈齐吧!”

    “陈齐没有陈鲁顺口,而且叫陈鲁更大气一些。”

    “我知道了,官人,外面好像有人找,是.....姚梅!”

    赵璎珞笑问道:“阿梅,什么事?”

    姚梅行一礼,“温大娘传来消息,吕参事有急事求见王爷。”

    陈庆点点头,“去准备马车,我马上就去。”

    赵璎珞连忙道:“官人快去吧!别耽误正事了。”

    “你好好休息,我回头再来看你。”

    陈庆拍拍妻子的手,又俯身亲了一下儿子的小脸蛋,这才快步向前院而去。

    ........

    前院客堂内,吕青山正负手来回踱步,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吕青山一回头,是主公陈庆来了。

    他连忙上前抱拳笑道:“恭喜殿下再得麟儿!”

    陈庆笑着点点头,“感谢!感谢!回头我要批准大赦,你替我把消息传给蒋参事。”

    “没问题,我一定转告!”

    陈庆请他坐下,又让使女上茶。

    吕青山连忙道:“刚刚得到鸽信,天子已经下旨,剥夺张俊的爵位,并宣布其为逆臣,责令其立刻进京请罪,可以饶他不死。”

    陈庆眉头一皱,“就这一份旨意,没有动真格的吗?”。

    “动了!”

    “怎么说?”陈庆急问道。

    “天子任命李回为讨逆大元帅,巨师古为副将,统兵八万杀向江南西路。”

    “居然是李回为主将!”

    陈庆着实有些愕然,理所当然应该是韩世忠为主将啊!怎么变成李回,出了名的老好人。

    “李回不是在汴梁出任留守吗?”

    “天子把他紧急召回来,看样子,天子对韩世忠丢失水军战船很不满,所以启用他更信任的李回。”

    陈庆摇摇头,朝廷还有不少名将可用,刘子羽、吴嶙、韩世忠、刘锜、王建、杨沂中,这些人都可以用,偏偏启用李回。

    副将巨师古虽然还不错,但他的作战经验都是在北宋时代积累,南宋建立后,就一直在天子身边出任护军大将。

    天子还真会用人,居然用两个北宋的将领。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初捷

    宋朝交通不变,各种信息太滞后,就在陈庆收到消息的同时,十万淮西军开始横扫江南西路,,先后占领了江州、隆兴府、袁州、抚州、临江军、兴国军、宜州等等鄱阳湖周围的州府,缴获大量钱粮物资。

    而此时,李回统帅朝廷八万大军抵达了信州上饶县,大军走的是兰溪道,也就是沿着浙江西行,在严州建德县折道向南,沿着兰溪水而走,经过衢州和信州,抵达上饶县。

    虽然都是浙西山区,但这里却是杀向江南西路的捷径,路程最短。

    上饶县颇有钱粮,八万大军在此驻扎了七天,这时,李回派往江南西路各地的探子纷纷回来了,带来了最新情况。

    帅帐地图前,李回指着隆兴府南昌县道:“打蛇要打七寸,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和张俊军队耗,对方的七寸就是南昌县。”

    李回今年六十余岁了,最早是武将出身,而且结局颇不光彩,他率二十万大军奉命守黄河南岸,但金兵在黄河北岸敲了一夜的鼓,二十万宋军逃亡殆尽,李回由此被革职。

    不过李回的政治敏锐却很难强烈,他在第一时间支持天子赵构上位,从此有了拥立之功,深得赵构信赖,

    在关键时刻,赵构想到的不是韩世忠、刘子羽之类的名将,而是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老将李回。

    刘苗之乱、陈庆割据、刘光世割据、岳飞君命不受、张俊谋反,这些军头一连串的做派已经让赵构彻底寒了心,从骨子里害怕了,这一刻他又记起了祖训,武将不得统兵,祖训何等明智。

    这样一来,同样是武将出身,但早已转为文官的李回无疑就是最合适的主帅人选,李回也得到了天子最后信任。

    副将巨师古也是一员老将,同样经验丰富,他指着地图上的鄱阳湖道:“淮西军已经控制了水路,他们很容易从水路出击,切断我们的后勤和退路,元帅不可不防。”

    李回沉思片刻缓缓道:“不能因噎而废食,我的粮食可以跟随大军同行,不惧怕他们的水军战船!”

    “大帅,卑职认为还是步步为营比较好,用奇兵一是风险太大,二是不一定能拿下南昌县,张俊军队可不是乱贼,军队装备和训练都不亚于我们。”

    李回负手走了几步,终于点点头,“也罢!官家让我时刻把战报送给他,让官家来决定吧!”

    “不如大帅先夺回抚州,占据临川县,然后再向官家报信,效果会更好一些。”

    李回点点头,这个建议不错,抚州有淮西驻军五千人,全歼这五千人,夺回临川县,这其实就是战功了。

    “就依将军之言,出兵抚州!”

    .........

    李回留一万人守上饶,他率领七万大军继续西进,三天后进入抚州,很快杀到临川县城下,临川县原本有五千守军,听说朝廷大军到来,守将率军望风而逃,丢下一座空城,李回大军随即占领了临川县。

    他立刻向天子上书表功,并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此时张俊就在南昌县,他当然也得到了李回率大军前来的消息,这让他暗暗欢喜,李回是什么人他很清楚,军事上才能平庸不说,还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在官场上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谁都不得罪,这样的人当主帅,张俊当然求之不得。

    不过巨师古倒是经验丰富,不可轻敌。

    宋军占领临川县不久,张俊便得到了消息,他立刻召幕僚杨石来问策。

    大帐内,杨石对亲兵道:“你先去禀报,我换一件衣服就去见大帅!”

    亲兵先去了,杨石立刻问李叶城道:“张俊必然是想问我如果应对宋军进逼,你认为该怎么办?”

    李叶城从怀中摸出一根鸽信笑道:“昨天我收到雍王殿下的回信,你看看雍王殿下的意思。”

    杨石连忙打开鸽信,里面只有四个字‘诱敌过赣水’。

    杨石点点头,他心里有数了,他急忙换了一件外袍去见张俊,张俊正等着他呢!

    “卑职参见王爷!”

    张俊摆摆手,指着沙盘道:“现在八万朝廷军队已到,目前占领了上饶县和临川,先生认为该如何应对?”

    杨石胸有成竹笑道:“王爷,关键是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张俊精神一振道:“怎么知己,怎么知彼呢?”

    “王爷,卑职先谈知彼,首先是敌军主将,相信王爷很了解李回这个人,他是出了名老好人,换句话说,他没有担当,不敢承担责任,他必然会不断请示天子,而天子最大的毛病就是贪功,宋军屡次大败,无不是因他贪功冒进造成的,所以王爷要给天子一个贪功冒进的机会,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几场败仗,给他们一点甜头尝尝,让他们觉得淮西军不过如此,觉得王爷平庸无能,平叛指日可破。”

    “说得好!”

    张俊连声称赞,杨石的建议句句说到他心坎上,令他大为赞赏。

    他又问道:“那么破敌军的时机在哪里?”

    杨石一指赣水道:“让敌军乘胜追击我们,只要他们渡过赣水,我们直接切断他们的退路,没有了粮草,等他们慌忙撤军之时,我们半渡而击,宋军必然大败。”

    “好!好一个半渡而击!”

    张俊狠狠一拳砸在桌上,他完全同意杨石的方案,把宋军诱过赣水才是关键。

    张俊当即做出部署,率大军撤离南昌县,向北撤离,南昌县城只留一万军队驻守,他随即又下来袁州和临川军的一万驻军火速撤回南昌县。

    情报被李回的斥候探到,李回当即命令副将巨师古率两万军拦截北撤的敌军,双方在赣水东岸相遇,张俊军队一战击溃,向南大败而逃,投降者不计其数,巨师古率军追杀,啥杀敌两千余人,抓获敌军战俘六千人,取得了首战胜利。

    战报以飞鸽传书方式飞速传向临安。

    初战告捷的消息传播朝野,朝野上下精神大振,百官纷纷夸赞天子用人得当,姜还是老的辣,赵构更是一洗往日的沮丧,全神贯注关注江南西路的平叛之战。

    “陛下,微臣早就说过,张俊就是一个大号的刘光世!”

    秦桧言辞凿凿对天子赵构道:“关键是没有民心和士族支持,谁会支持叛乱,没有名正言顺,将士也不支持,所以对方才一战即溃,很明显,士气低迷,士兵不愿作战。”

    旁边朱胜非点点头道:“秦相国说得对,李回审问了战俘,张俊欠俸两月未发,官府的钱也全部运走,没有士兵的好处,士气很低迷,根本就无心作战。”

    “徐相国,你看呢?”赵构兴致勃勃又转向徐先图。

    徐先图躬身道:“小胜一战而已,还不能由此下结论张俊军队不堪一击,毕竟张俊的大军也曾是宋军,战备精良,李回尤其不能盲目自满,由此轻敌否则会遭遇惨败。”

    徐先图虽然是语重心长,但赵构却被扫了兴,心中着实不喜。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棋子

    众相国退下,赵构把秦桧留了下来,赵构注视沙盘道:“李回的短报有个细节,被俘士兵皆为新募之军,军甲皆糙,朕觉得很奇怪,反复考虑,朕怀疑张俊出兵江南西路是虚,他的真正目标是从扬州渡江南下攻打镇江府。”

    “陛下的怀疑确实有道理,如果张俊重视江南西路,怎么可能用新兵,又怎么会仓促撤军,从这一点可以断定,张俊一定是用少量新募兵力在江南西路拖住我们主力,他的主力大军却集中在扬州一带,如果是这样,江南西路就必须速战速决,及时把主力大军调回来。”

    赵构沉吟不语,他只是这样怀疑,但他并没有证据。

    就在这时,门口宦官禀报,“启禀殿下,徐相国有急事求见!”

    “宣他进来!”

    片刻,徐先图匆匆走进御书房道:“陛下,扬州知府罗吉派人渡江来密报,张俊大军在扬州集结,恐怕有所图谋!”

    赵构眼睛一亮,这个消息来得太及时,果然被自己猜中了,江南西路是虚,张俊真正的目标是镇江府。

    他当即令道:“传朕手谕给李回,要求他大军全力进攻敌军,五天之内收复江南西路,然后大军立刻返回!”

    徐先图急道:“陛下,太急切了,容易出事!”

    赵构冷哼一声,“张俊巴不得朕的大军在江南西路拖上十天半月,朕的判断不会有错,张俊虚攻江南西路,实攻镇江府,徐相公,你不要再误朕了!”

    赵构话说得很重,徐先图只得无奈地暗叹口气,天子总是急切,上次急切攻海州,导致十万大军全军覆灭,这次急切进攻张俊军队,还不知会出现什么幺蛾子。

    但徐先图又不敢多劝,劝得太多,不管胜也好,败也好,都会被天子嫉恨,还不如沉默,出事就和自己无关了。

    徐先图和秦桧都退下了,赵构一个人负手站在沙盘前久久凝视着江南西路不语。

    .......

    新丰茶馆内,胡云指着报纸对王牧笑道:“你们京报怎么判断的?你看这标题,‘张俊不过刘光世第二,指日可破’,太自信了吧!张俊可比刘光世强多了。”

    王牧喝了口茶澹澹道:“这可不是我们写的,这是相国朱胜非投书,左相的投书,我们当然要放在头版,一个字都没改,下面的署名也是他。”

    “这个常胜就是朱相公?”

    “当然是他,你以为是一个姓常的人?”

    胡云呵呵大笑,又摇了摇头道:“现在朝廷上下充满乐观情绪,估计都是把张俊当做刘光世第二了。”

    “难道不是吗?得不到民众和士族支持,难道他们还能成大事?”

    “当然不是!”

    胡云看了看两边,低声道:“张俊是得到殿下暗中支持,刘光世可没有,张俊军中光火油就有数万桶,战马一万多匹,战船五百多艘,精兵二十余万,岂能刘光世能比?”

    “那这次大胜有问题?”

    “张俊故意示弱而已,他如果真是撤军,肯定会沿着赣水西岸走,怎么可能把一支弱旅暴露在宋军的眼皮子下面,让对方轻松获胜。”

    “你说得有点道理,张俊的策略又是什么呢?“

    “骄兵之计,诱敌深入,利用天子贪功冒进的弱点,把宋军引入万劫不复之地。”

    王牧眉头微微一皱,“天子怎么会如此愚蠢?”

    胡云笑了起来,“其实天子并不愚蠢,他只是纸上谈兵罢了,一切都是想当然,他遇到的是扮猪吃虎的张俊,背后还有一个深谋远虑的雍王殿下,他怎么斗得过?

    比如扬州知府罗吉派人紧急来送信,天子肯定会相信啊!罗吉怎么会效忠张俊这个叛贼呢?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如果罗吉效忠的是雍王呢?”

    王牧点点头,“这样说起来,张俊和天子也不过是两颗棋子罢了。”

    “一点没错,只有殿下才是棋手,我们是观棋者,好好欣赏这盘大棋。”

    .......

    京兆,吕绞又再一次找了吕纬,这次吕纬没有拒绝,而是请他到庆丰茶馆喝茶。

    “老弟怎么回事,你不是去临安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吕绞喝了杯茶,叹口气道:“别提了,父亲以为自己去临安能得到重用,没想到根本不受待见,以前的老友都躲着他,去秦相国府中投名帖,还被管家撕掉名帖赶出来,羞辱万分,好在大哥给他一笔钱,他心灰意冷,和母亲去乡下养老去了。”

    吕纬笑问道:“那你怎么不一起去?”

    吕绞瞪大眼睛忿忿道:“我才三十岁不到,叫我去乡下养老?”

    “对啊!你还没有娶妻,你父亲没有考虑?”

    “那个人自私得很,一文钱都不会再花在我身上,母亲也是听他的,我只好自己出来闯荡,好在我还有几个朋友,替我谋了份差事。”

    吕纬顿时警惕起来,“你来京兆莫非就是你的差事?”

    “你别想多了,不是什么情报机密,我是替一个商社做事,收集一些商业上的消息,和军事一点没有关系。”

    吕纬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是好事,不要再碰军事机密,雍王已经饶了你一次,再犯就要掉脑袋了。”

    “我保证和军事无关,就了解一些信息,比如土地价格多少,粮价多少,收入情况等等,都是很正常的商业信息,应该是公开的,不犯法吧!”

    吕纬微微笑道:“这些倒不犯法,我给你支个招,你可以每天买一份《京报》,你想知道的信息,《京报》里面都有。”

    吕绞踌躇一下道:“这些消息太普通了,我们都是靠消息拿钱,提供这些消息,一个月就两三贯钱,吃饭都不够,必须提供一次有价值的,知道人很少的,这样我才能多拿一点钱。”

    吕纬摇摇头,“你别想了,上次的教训太深刻,我说出的都是有价值的军事情报,一旦泄露出去,我吃不了兜着走,那怕我妹妹是王妃也没有用。”

    “大哥,你就可怜可怜小弟吧!我唯一值钱的就是这个姓了,要不然人家也不会要我。”

    吕纬问道:“你给我说实话,你们到底是官商,还是私商?”

    “哎!其实是官商,所以想了解一些稍微有价值的消息,但又不让你为难,大哥,就帮帮小弟吧!”

    吕纬沉默片刻道:“好吧!就此一次,下不为例!”

    “保证!”

    吕纬缓缓道:“灵夏路的丰州被北方游牧军队攻占了,灵州形势危急,我们马上就要大举调兵北上,明天开春会有一场大战,需要购买大量药材,这可是机会啊!”

    吕绞大喜,这是一个重要情报,他犹豫一下道:“大哥,我吃饭的钱都没有了,能不能借我一点。”

    吕纬取出十两银子扔给他,冷冷道:“如果被我得知,你再去青楼鬼混,以后就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吕绞拍拍胸脯,“我已经洗心革面,保证再不去了。”

    吕绞心急如焚,吃了两口点心就走了,他刚走,两名内卫探子从隔壁闪出,吕纬向他们点点头。

    两人坐上马车,远远跟随着吕绞的牛车。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臭棋

    不多时,吕纬来到了陈庆官房,向陈庆汇报了吕绞之事。

    陈庆笑道:“你确定他又替朝廷当情报探子了?”

    吕纬叹口气道:“不容置疑,他自己都承认了,他是替官商做事,又关心军队调动情况,不是情报探子是什么?”

    “那朝廷知不知道他曾经替完颜昌做事,结果被抓,你问他了吗?”

    吕纬点点头,“卑职特地问了,他说他的上司不知道,我想也是,吕绞被抓比较隐蔽,关在内卫监狱,只有内卫知道,他不说,朝廷是绝不会知道,我相信他不会说。”

    “应该是保密了,否则朝廷不会用他。”

    陈庆笑了笑道:“朝廷认为他是吕家人,能搞到有价值的情报,但这是朝廷走的一步臭棋,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通过吕绞反查到他们的情报点。”

    “正是如此,卑职按照殿下的吩咐,告诉大军即将要北上灵夏路,相信他会立刻去汇报,内卫已经盯住了。”

    吕纬话音刚落,晁清在门口禀报,“殿下,王都统紧急求见!”

    陈庆笑着点点头,“请他进来!”

    不多时,王浩匆匆走进来,他因为内卫及时查获铁火雷立下大功,被提升一级为副都统,种桓也提升一级,从副统领升为统领。

    王浩禀报道:“启禀殿下,吕绞刚才去了多宝楼,进了后院。”

    多宝楼就是东大街吕绣卖了十二万贯的那块地,迄今为止京兆最高的地价,被刘家买走,但刘家、高家都已经退出,目前是被石广平等另外四家联手买下。

    石广平原本是想修丰乐楼,但遇到了内政堂颁布的限高令,丰乐楼修不成了,最后修成一座占地三亩的大酒楼,只有三层楼,起名多宝楼。

    生意当然还不错,但本钱太高,除了地价,还有楼价和其他成本,本钱约十五万,收回投资起码要二十年后了。

    这个答桉在陈庆的意料之中,既然多宝楼是石广平所开,那一定会被朝廷所用,只是没有证据,现在吕绞的出现,算是证据确凿了。

    王浩和吕纬望着雍王,等待他的下一步命令。

    陈庆沉思良久道:“先利用吕绞传递情报,充分发挥他吕家子弟的作用,这当然也是朝廷用他为探子的目的,说明朝廷相信他能搞到重要情报。”

    说到这,陈庆又对吕纬笑道:“除了铁火雷的情报一口回绝外,其他都好说,就辛苦你了。”

    吕纬无奈道:“但这一次卑职无论如何也不要钱了。”

    “这一次就打亲情牌,不谈钱。”

    陈庆又对王浩道:“内卫最好能安排人进入多宝楼,更有利于对他的了解。”

    王浩点点头,“这几天多宝楼在招募武士,卑职正好可以安排。”

    陈庆微微笑道:“我正在发愁怎么给朝廷传递他们想要的情报,吕绞就及时出现了,看来是天意啊!”

    .......

    次日,京兆的西军开始大规模调动,十万大军向东北而去,还有数万头骆驼满载物资粮食跟随而行,消息很快就被监视西军大营的朝廷探子发现,赶回京兆城汇报。

    多宝楼确实是朝廷设在京兆的情报点,但多宝楼本身不是,而是情报点借用了多宝楼的地盘。

    多宝楼后院有一座小院子,院子里有一座两层小楼,平时院门关闭,楼上也拉上窗帘,显得颇为神秘。

    不用说,这里便是朝廷在京兆的情报点,朝廷在京兆一共有三个情报点,一个是多宝楼,另外两个是商铺和客栈,但多宝楼是总部所在,一共有二十几名情报探子。

    管事叫司马晖,是枢密院的一名官员,情报机构也是归枢密院管,徐先图虽然会在关键时刻配合陈庆,但不代表他事事都站在京兆这一边,情报点的机密他就不会泄露给胡云。

    当然,陈庆也不在意这一点,徐先图的作用在于关键之时,平时也尽量不麻烦他。

    吕绞就是探子其中之一,不过他人品不行,借钱不还,整天流连于青楼,着实让其他探子不齿,主管司马晖也很不喜欢他,若不是他姓吕,是王妃家族一员,司马晖早就把他赶走了。

    不过这次吕绞却立功了,他提前得知了西军北上灵夏路的情报,也得知了丰州被游牧骑兵攻占,灵夏路形势不妙的情报。

    这个情报非常重要,也非常及时,这就意味着陈庆的精力被分散,对张俊谋反之事顾及不了太多。

    这时,派去霸桥的探子赶回来了,向司马晖禀报道:“确实有十万大军离开军营,向东北方向而去,还有四万头骆驼满载粮食物资跟随。”

    司马晖点点头,应该是北上灵夏路了,只有北上才会用骆驼驮运货物,如果是去中原,那就肯定走水运了。

    “去把吕绞找来!”

    还好,吕绞正好在酒楼里吃饭,没有去青楼鬼混。

    听说主管找自己,他连忙匆匆赶来。

    “参见司马管事!”

    司马晖笑眯眯拍拍他干瘦的肩膀,“这次表现不错,奖赏你十贯钱!”

    吕绞受宠若惊,连忙躬身道:“应该的!应该的!”

    司马晖想起一事,又笑眯眯问道:“你之前在京兆做什么?”

    “在军部仓库里做主薄,是我大哥吕纬安排的。”

    司马晖一怔,“吕纬是你大哥?”

    吕绞苦笑道:“按照辈分他应该是我从侄,只是他长我好几岁,我们又是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我一直叫他大哥。”

    司马晖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为什么好好的仓库主薄又不做了?”

    吕绞当然不会说实话,他早有说辞,他叹口气道:“主要是我父亲的问题,我叔父吕青山做到参事,我父亲才是知州,让我父亲很不满,后来父亲又被监察署弹劾,陈庆准备将我父亲贬为知县,父亲一怒之下就辞官回临安了,我也只好跟着他回去。”

    司马晖摇摇头道:“你父亲也不容易,这么硬的关系居然没有利用好,你要多和吕纬接触,明白吗?要请他喝酒,套问他情报,有些情报虽然不算机密,但对我们却很重要,明白了吗?”

    “卑职明白了!”

    司马晖随即奖赏吕绞十贯钱,让他继续打探重要情报。

    司马晖将灵夏路发生重大军情的情报写成鸽信,派手下赶去城外,将信鸽送往临安,当然,信鸽先到汴梁皇宫,再从汴梁皇宫转去江宁府,再从江宁府前往临安,要经过两道中转才送到临安,也很不容易。

    但司马晖并不知道,这十万大军又折道向南,浩浩荡荡经过商洛道前往邓州,在邓州密切观察江南西路的战况,耐心等待着机会。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惨败

    李回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取了南昌县,他的七万大军距离南昌县还有二十里,南昌县的数千守军就弃城而逃。

    七万大军浩浩荡荡兵临城下,这时,城门开启,知县带着几名文吏出城迎接宋军到来。

    “下官南昌知县张新欢迎天军归来!”

    李回奇怪问道:“你们知府和通判呢?”

    “回禀元帅,他们在叛军到来前便已经逃了,其他县官也都逃走。”

    李回哼了一声,“那你为何不逃?”

    张新不亢不卑道:“若卑职也逃了,城中的百姓怎么办?”

    李回点了点头,“先进城再说!”

    大军浩浩荡荡进了南昌县,城内秩序井然,倒也不乱,李回问道:“城内有多少叛军?”

    “回禀元帅,刚开始有几万军队,但不多久就撤退了,只留下几千军队,在城头插满旗帜,虚张声势。”

    李回暗暗点头,果然被陛下猜对了,对方的真正目标是镇江府,而江南西路只是虚攻。

    “城内还有多少粮食?”

    “卑职不知,但他们仓惶逃走,没有携带粮食,估计有十万石左右。”

    李回随即对巨师古道:“你率两万军守南县,我带领大军继续追击,彻底收复江南西路。”

    巨师古迟疑道:“大帅,卑职总觉得敌军这样撤退有诈!”

    李回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是天子的旨意,你想让我抗旨不遵,当第二个岳飞吗?”

    一个抗旨不遵的大帽子盖下来,巨师古不敢吭声了。

    李回随即下令大军休息一个时辰,然后出发追击敌军,同时令人去搭建浮桥。

    一个时辰后,浮桥搭建完成,李回率领五万大军渡过浮桥,浩浩荡荡向北面江州杀去。

    ......

    时间到了两更时分,万籁俱寂,南昌城内一片寂静,这时,隐藏在南昌城各处埋伏士兵出动,他们从各处向城北的城皇庙集中,很快集结成一千人的队伍,数十辆小型投石机也出现在军营四周。

    一千人的队伍随即向北城门发动攻击,守北城的宋军士兵虽然有三百余人,但基本上都在熟睡中,杀了宋军士兵一个措手不及,片刻被消灭在熟睡之中。

    城门开启,城外的三万余淮西军杀进城内,与此同时,安静的军营突然燃起了大火,火势熊熊,浓烟弥漫,小型投石机将一桶桶火油抛进军营内。

    军营内士兵哭爹喊娘,东奔西突,无数士兵被浓烟呛晕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巨师古心急如焚,率领数千士兵突围,他刚奔到军营大门前,一阵梆子声响起,箭失如暴风骤雨般射来,巨师古措手不及,连人带马被射得跟刺猬一样,当场惨死。

    其余士兵吓得纷纷跪地投降,淮西军接受投降,一批批士兵举手从军营内逃出来,士兵们没有选择,要么被烧死,要么投降,甚至想反抗都要被同伴先杀死。

    两万军队最终没有能逃出南昌城,全军覆灭,近七千余人被烧死或者被浓烟窒息而死,其余士兵全部投降。

    ........

    就在南昌城被偷袭的同一时刻,李回率领五万大军也在一片树林内休息,这里位于赣水西岸,距离赣水约二十里,方圆数十里内没有县城,距离他们最近的县城就是赣水东岸的南昌县,但也在四十里外了。

    五万大军轻兵简行,只带了五天的干粮,正好够杀到长江边再回到南昌县,半夜里,北方忽然有十支火药箭飞射上天,这是有大队敌军来袭的警报。

    士兵们纷纷从梦中惊醒,吃惊地望着天空火药箭。

    李回大喊道:“全部起身!全部起身!”

    远处轰鸣马蹄声响起,竟然是骑兵杀来了,只片刻,千余骑兵从他们休息的树林边奔过,无数火药箭射进树林,开始有松树燃烧起来,五万大军慌忙向南撤退,一部分军队刚撤退出树林,一万骑兵却忽然从西面杀来,杀了宋军一个措手不及。

    与此同时,数万军队从北面杀来,树林起火,骑兵突击,宋军根本无法整军,军队秩序大乱,混乱中,只听无数士兵大喊:“李回逃走了!李回逃走了!”

    军心迅速崩溃,没有人再愿意抵抗,宋军大败,数万大军在黑暗中向奔逃,淮西军在背后掩杀,士兵们互相践踏,投降者不计其数。

    李回率军一口气逃出三十余里,天渐渐亮了,他收拢败兵,却发现已不足两万人。

    这时,李回发现一个更可怕的事情,赣水上的浮桥消失了,他们渡不了赣水,水面上全部是淮西军的战船。

    直到这时,李回才终于意识到他们犯下大错,张俊的主力就在江南西路,只是一步步诱惑他们渡过赣水,一旦他们过了赣水,他们就彻底完了。

    一名斥候从南面奔来禀报,“启禀元帅,南面十里外发现三万淮西军,截断了南下道路!”

    有一名斥候奔来禀报,“西面五里外发现两万敌军!”

    这时,北面也出现了淮西军主力,十万淮西军从三个方向将李回的残军包围,而东面却是宽阔的赣水,

    李回走投无路,也无力抵挡,士兵们几乎都是赤手空拳,为逃命连盔甲都丢掉了,人心惶惶,李回万般无奈,只得下令全军投降。

    至此,江南西路的八万宋军,除了守上饶的一万人,其余七万军队全军覆灭。

    ........

    中午时分,无数报童从《京报》报馆涌出,他们一边奔跑一边大喊,“号外!号外!江南西路宋军全军覆灭,巨师古战死,李回投降!”

    随着报童的奔跑和一份份《京报》的投出,宋军在江南西路惨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临安城。

    报上头版头条就是一行大字,‘江南西路八万宋军全军覆灭,巨师古战死,李回投降!’格外触目惊心。

    下方详细描述是由于宋军贪功冒进,跨过赣水后被淮西军切断后路,军心崩溃,全军惨败,巨师古在南昌县被偷袭,两万军队被烧死或者投降。

    消息传开,全城哗然,几乎所有的茶馆和酒楼都在谈论这件事,群情激愤,数万人聚集在御街朝天门前,愤怒大喊。

    先是在海州惨败,十万军队全军覆灭,这才半年时间,宋军又再次遭到惨败,八万大军全军覆没,临安军民绝望到了极点,也愤恨到极点,为什么朝廷这么昏庸无能,屡战屡败?

    数万百姓也没有什么诉求,就是聚集在朝天门前大喊,发泄内心的愤恨。

    御书房内,一张《京报》摊放在桌上,天子赵构失魂落魄地坐在桌前,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报纸,大脑里一片空白。

    这时,内侍小声道:“陛下,几名相公紧急求见!”

    好一会儿,赵构才终于反应过来,点点头,“宣他们觐见!”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危言

    片刻,五名相国快步走进了御书房,每个人都神情凝重。

    秦桧躬身道:“陛下,现在还没有具体战报,甚至连飞鸽传信也没有,形势尚不明朗,但《京报》却妖言惑众,挑拨民众情绪,微臣建议查封《京报》,请陛下批准!”

    赵构叹了口气道:“如果真是全军覆没呢?”

    “陛下,这是两件事,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过于看重,但《京报》却挑拨民众情绪,败坏朝廷信誉,削弱陛下威望,实难饶恕。”

    朱胜非也在旁边挑拨道:“陛下,不管战报是不是真,《京报》没有资格在朝廷前面发布这种消息,给朝廷带来极大困扰,上次海州惨败也是《京报》先刊登出来,造成的恶劣的影响到现在还没有消除,如果朝廷任其所为,那么朝廷的民心就渐渐涣散了,这或许就是陈庆发行《京报》的目的。”

    黄龟年急忙道:“陛下不可,现在临安城群情激愤,若查封《京报》,必然会引来更大的混乱,更会损坏朝廷的信誉,而且一定引来陈庆的报复,当年可是陛下亲口答应开设报馆,微臣认为,可以约谈,但不能禁报!”

    赵构发现徐先图站在最后,一直沉默不语,便问道:“徐爱卿的意见呢?”

    “微臣在想别的重要事情,没考虑这种小问题!”

    “小问题?”

    秦桧不满道:“整个京城的舆论都被陈庆控制了,你居然还敢说这是小问题,那请问徐相公,什么是大问题。”

    “张俊占领了江南西路是大问题,他现在会不会兵分两路杀向临安,我觉得是更大的问题,张俊大军什么时候杀到临安城下?我们拿什么守城?秦相国认为这些都是小问题吗?”

    “这....简直是一派胡言,这种事情会发生吗?”秦桧怒视徐先图。

    话音刚落,内侍在门外禀报,“陛下,严州急报,淮西军两万先锋已杀进衢州,严州告急!”

    “啊!”

    赵构腾地站起身,急道:“徐相国,这可怎么是好?”

    徐先图冷冷道:“陛下可以问秦相国,他说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你——”

    秦桧怒道:“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风凉话,一点也不顾大局!”

    徐先图很平静道:“陛下若要听微臣之言,请把秦相公请出去,否则微臣说的任何建议,他都会反对,然后他提出的建议,一定是惨败结局。”

    秦桧大怒道:“一派胡言,我什么时候提出的建议是惨败结局,你把话说清楚!”

    “海州之战是不是你怂恿陛下催促宋军进军?我身在扬州,颁旨特使却绕过扬州,绕过我这个主帅,难道不是你的责任?

    催促李回即刻进军,不也是你的建议吗?结果导致中计全军覆没?难道你没有一点责任?还有,把张俊逼反,是不是你唆使陛下所为?陈庆占领荆湖南路和北路,是不是你强行插手谈判导致........”

    “够了!”

    赵构脸上挂不住,徐先图的指责让赵构听得格外刺耳,他一拍桌子喝道:“你们都统统出去,出去!”

    众人只得告退出去,秦桧和徐先图互相怒视,跟着出去了,这时,赵构摆摆手道:“徐相公留下!”

    秦桧心中恼火,暗暗咬牙,只得加快步子出去了。

    御书房内只剩下赵构和徐先图两人,半晌,赵构叹口气道:“不谈秦相公,说说眼下的局势,现在形势危急,朕该怎么办?”

    “陛下要先恕微臣直言之罪,微臣才能说。”

    “你说吧!朕赦你无罪。”

    徐先图叹口气道:“江南西路之败,是李回无能且没有担当所致,这个关键时刻,陛下必须要把才干放在第一位,其他不重要,微臣之前推荐韩世忠,现在依旧推荐他,然后微臣再推荐吴嶙守镇江府,他现在在临安赋闲,正好启用!”

    赵构想了想道:“这样吧!朕召开军政议事,要听一听他们的想法,再启用他们。”

    徐先图点点头,“完全可以!”

    “那《京报》呢?”

    赵构又有些不甘心问道:“要不要查封它?或者命令它暂时停刊!”

    徐先图澹澹道:“陛下,如果今天听了秦桧的谗言封了《京报》,微臣可以保证,张俊二十万大军一定会兵临临安城下,韩世忠和吴嶙都会被击败,而且是惨败。”

    赵构动容,“为何?”

    徐先图心中有点急了,这么明显的局面都看不出来吗?

    张俊之乱不可怕,可怕的是张俊背后的陈庆,他已经拔剑出鞘,陛下却没有丝毫感觉,真是让人着急啊!

    “有些事情是一种默契,不能打破,《京报》是陛下和陈庆达成的默契,如果陛下打破它,那陈庆一定会全力支持张俊,韩世忠和吴嶙面对的军队,恐怕就不是张俊的军队了,而是伪装成淮西军的西军,他等张俊攻破了临安,然后再扶持先帝在京兆登基,建立西宋,陛下觉得这种可能很荒诞吗?”

    赵构吓出一身冷汗,这完全可能发生啊!说不定这就是真相。

    “难道江南西路惨败,有陈庆的参与?”赵构紧张问道。

    “陛下,陈庆一定参与了,他绝不会袖手旁观,卑职昨天得到一个情报,或许能旁证这一点。”

    “什么情报?”

    “是关于扬州知府罗吉,他已经带着家人北上了,据可靠消息,罗吉早就在京兆买了土地。”

    “你的意思是说,叛军在长江北岸集结,是罗吉报的假消息?”

    “应该是,淮西军现在才开始在扬州集结,而且战船还在路上。”

    赵构颓然坐下,心中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陈庆深谋远虑,把每一步都想好了,他心中又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连忙问道:“是不是说,朕不动《京报》,陈庆就不会全力支援张俊?”

    徐先图摇摇头,“微臣只是说,如果动了《京报》,他一定会支援,但反过来,微臣却不敢保证,不过可以有办法让他不援助张俊?”

    “什么办法?”赵构急问道。

    “陛下向陈庆求援!”

    “求援?”赵构愣住了。

    徐先图缓缓点头,“只要陈庆拿到他想要的利益,他一定会出兵灭了张俊,如果他从陛下这里得不到想要的利益,那他一定会从张俊那里得到,陛下,事实上我们已经没有选择,张俊之乱是陈庆的机会,他无论如何会抓住这个机会。”

    “让朕想一想!再想一想!”赵构的声音越来越低。

    徐先图叹口气道:“陈庆的事情陛下可以慢慢想,但眼下的危机却一刻也耽误不了,请陛下立刻召开军政议事!”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任命

    当天晚上,紫微阁偏殿灯火通明,二十几名重臣济济一堂,商讨应对眼前的危机,但主角却是韩世忠和吴嶙,天子赵构将向二人问策。

    知枢密事徐先图先向众人介绍了眼前的局势,“根据刚刚得到的消息,张俊派大将罗生平率领两万军队攻入衢州,势如破竹,衢州难保了,下一步必然是严州,严州正好有李回残留的一万军队,但士气很低迷,恐怕难敌淮西军,如果张俊的军队再攻下严州,下一步就是杀进临安府了。”

    大殿内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很多大臣都没有州府概念,直到徐先图说拿下严州,下一步就是临安府,众人才突然意识到,张俊的叛军距离他们很近了。

    徐先图停一下,等众人安静下来,他又继续道:“我得到江北的情报,数万军队正在江北集聚,对方战船正在长江中急驶,将在数日之内抵达江都县,那么极可能张俊的大军会从扬州渡江南下,攻打镇江府,这就是对方的两面进攻,形势十分危急,我们必须尽快做出决断!”

    “请问徐相国,目前我们还有多少军队?”刑部尚书解潜问道。

    “目前我们还有十五万军队,镇江府有三万军队,福建路有两万军队,岭南有两万军队,严州还有一万军队,还有七万军队都在临安,另外各州还有一些州兵,加起来两三万左右。”

    大学士张浚又问道:“如果我们紧急募兵,能招募到多少兵力?”

    徐先图想了想道:“最少五万应该有!”

    张浚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紧急募兵,最好能招募十万大军,把福建路的两万军队立刻调回来,然后再把三万民团军集中起来,这样,我们手中就有三十万大军,就能从容反击淮西军,我们现在最关键是军队,必须立刻招兵!”

    张浚虽然被两次罢相贬黜,被任命为知福州事,福建路安抚大使,但赵构还是念旧情又把他召回京,授他检校太傅、崇信军节度使、万寿观使,年初又任命他为大学士,以大学士身份参政。

    张浚的建议得到了重臣的一致同意,关键是秦桧和朱胜非今晚都学聪明了,都闭口不言,尤其是秦桧,当下午天子把徐先图留下问计,他便知道官家对自己不满了,如果自己再反对,恐怕官家就会把自己推出来承担兵败的责任,所以这个时候还是沉默比较好。

    赵构欣然道:“募兵之事就交给枢密院,要尽快实施,最好明天一早就开始!”

    “微臣遵旨!”徐先图躬身退下。

    这时,赵构看了一眼韩世忠,“韩都督!”

    韩世忠连忙上前,“微臣在!”

    “朕想问你几个问题,首先是鄱阳湖口水寨兵败,为何当时你不战而退?放弃了五百多艘战船!”

    这个问题其实赵构已经问过了,他现在再问,实际上是让韩世忠给重臣们解释。

    “回禀陛下,当时是张俊亲率十万大军,然后西军水军配合,张俊大军是在三更时分偷袭大营,我的哨兵及时敲响警钟,给了士兵们反应时间,虽然士兵都及时冲出军营,但很混乱,很多士兵没有穿鞋,光着脚,还有不少士兵赤手空拳,而且几乎所有士兵都没有穿盔甲,因为穿好盔甲需要一刻钟时间,根本来不及。

    而对方是有备而来,如果微臣不及时撤退,十万大军必然会将三万水军包围,结果必然是我的军队全军覆没,所以当时微臣分析形势,趁对方包围圈还没有形成,从东南角撤退成功。”

    “但你放弃了战船,为什么不及时上船?”

    韩世忠叹口气道:“回禀陛下,这里面有两个原因导致军队无法上船,第一,是张俊的五千前锋军拦截了通往码头的道路,我必须歼灭这五千军才能冲过去,但时间来不及,张俊的十万大军已经杀进大营。

    第二,就算没有五千军拦截,我们也没法上船,因为码头只能同时停泊三艘船,三艘船坐满数百士兵离开后,才能继续下面的三艘船装载士兵,而卑职手下是三万人,至少要两个时辰才能全部上船,还是时间上来不及,只有选择撤军,避免全军覆没才是微臣唯一能做的选择,请陛下明鉴!”

    赵构点点头,“你被张俊十万大军袭击,最后却能全身而退,只损失了一千余人,相比李回的全军覆没,朕才明白是多么难能可贵,朕封你为江南讨逆军元帅,你可率三万水军,前去应对衢州敌军,务必全歼敌军!”

    “微臣遵旨!”

    赵构又看了一眼众臣,“各位爱卿可有反对意见?”

    韩世忠和吴嶙都坐在大殿内等候,说明天子早就决定了,这个时候谁会反对?大殿内鸦雀无声。

    赵构点点头,“赐剑符印!”

    有宦官端着盘子走上前,盘子里是尚方天子剑、虎符和元帅大印,韩世忠接下,感动道:“微臣一定为陛下分忧,绝不让叛军威胁临安一步!”

    “去吧!韩都督今晚连夜出发。”

    韩世忠行一礼走了。

    赵构又道:“请吴都统!”

    吴嶙在岳飞事件中和兄长吴阶一起被解职,吴阶被免职软禁,吴嶙运气好一些,改任知袁州事,但去年还是被秦桧构陷,被免去知袁州事,改任陈州别驾,要知道陈州可是在河南路,他这个陈州别驾还是一个虚职,在临安赋闲,每月领几贯钱的干俸禄。

    不过吴嶙稍有储蓄,生活勉强过得去,不像他兄长把所有的钱分给士兵,最后自己穷困潦倒而死。

    吴嶙就在半个时辰前被封为都统制,又重新回归军队老本行了。

    他上前行礼,“微臣在!”

    赵构点点头,“吴都统擅长关隘防御,在汉中防御金兵,功劳卓着,但镇江府是防御水中战船进攻,朕想知道,吴都统能否胜任?”

    “回禀陛下,无论是关隘防御,还是大江防御,其实本源都是一回事。”

    “怎么是一回事?”

    “回禀陛下,都是全力以赴,奋勇杀敌!”

    赵构笑着点点头,“这样说起来,确实是一回事,但毕竟不一样,你打算怎么做?”

    吴嶙不慌不忙道:“敌军士兵无非是想上岸并夺取镇江城,微臣的防御就有两道,一道是岸上防御,阻止敌军登陆,如果敌军强行登陆成功,卑职就会撤进城内,进行守城战,这就和守关隘是一回事,另外卑职会派一支奇兵在外围活动,袭击运河中的敌船。”

    这时,张浚问道:“如果敌军不攻城,而是大军直接沿着运河南下呢?”

    张浚这话问得很关键,大散关是必经之路,所以一定要攻下,而镇江城却不是必攻之城,敌军完全可以不用理会,直接南下。

    吴嶙沉思片刻道:“如果是这样,卑职就会率军追击,不断袭击敌军后军,若敌军主力迎战,卑职会率军绕过去,进攻前面的战船。”

    “不错!”

    张浚赞许道:“军队能调头,但船队不能调头,这是关键!”

    赵构点点头,“朕任命你为镇江防御使,率军两万守镇江府,朕不要求你击败敌军,但希望你能尽量拖住敌军,给临安备战争取时间。”

    “微臣绝不辜负圣恩!”

    ........。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初谈

    张浚在军国议事上的表现引起了天子赵构的注意,次日,张浚被天子赵构召见。

    “请陛下不用担心,张俊起兵名不正言不顺,朝廷又将他定为反贼,天下没有百姓和士族会支持他,他最终成不了气候,必将步刘光世后尘!”

    赵构摆摆手,有些不耐烦道:“这些场面话谁都会说,朕又不是三岁孩童,如果朕想听这话,就不用召见你了!”

    “微臣惭愧!”

    张浚碰了一个软钉子,不敢多言,赵构这才缓缓道:“徐先图告诉朕,张俊不足为虑,但张俊背后的陈庆才真正的威胁,这次是陈庆的机会,他会暗中支持张俊灭了朕和朝廷,然后在京兆再扶持先皇为新帝,你怎么看?”

    张浚这才明白徐先图为什么一直受天子卷宠,长立不倒,看问题确实深刻,而且看到了本质,自己还要考虑天子的心情,说几句安慰话,但徐先图却直接把血淋淋的真相说出来。

    张浚点点头,“徐相公看得透彻,张俊不足为虑,陈庆才是最大的威胁,这也是我们所面临最大的危机。”

    “朕想知道,怎么解除这个危机?”

    张浚沉吟一下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和陈庆谈判,和他达成妥协,然后由西军配合朝廷剿灭张俊反叛。”

    这话还算说到赵构的心坎上,他微微叹息道:“朕实在不想和他谈判,但又不得不谈,张爱卿,这件事就交给你,你去和雍王特使胡云协商,随时和朕沟通!”

    .......

    和陈庆谈判当然不需要再去京兆,雍王特使胡云在临安,张浚直接和他沟通,然后胡云自己会向陈庆汇报。

    尤其从去年开始,朝廷正式同意雍王特使府可以使用鸽信或者鹰信和京兆联系,这样就快捷得多,当然,以前胡云也是用信鸽和京兆发信息,只是不能公开使用,而是通过情报站设在城外的秘密信鸽点。

    从去年开始,特使府便后院里修建了鹰塔,不需要再遮遮掩掩,去城外发送鸽信。

    张浚的拜访胡云一点不奇怪,他就在等着朝廷高官到来,原以为会是徐先图,没想到来的是张浚。

    张浚被请到贵客堂,两人分宾主落座,胡云笑道:“殿下年初还写信来询问使君的情况,后来听说使君出任大学士,他着实欣慰,使君若有什么困难,尽管对我说,殿下会全力相助。”

    张浚是陈庆的贵人,对陈庆有知遇之恩,张浚被罢相,除了丽琼反叛的原因外,还有一个根子被秦桧抓住不放,那就是陈庆,张浚被罢相,和陈庆肯定有一定关系。

    这一点张浚心里也明白,前几年他心中颇为怨恨,尤其他的幕僚王牧转而投奔陈庆,更让他心中不满。

    不过随着西军越来越强大,先后收复了河南路和山东路,张浚的心态也渐渐有了变化,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和陈庆的特殊关系,或许也是他人生的机会。

    正因为心态的变化,张浚对重返相位也不像从前那样渴求,而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江南地区的调查上。

    张浚感激道:“请胡特使待我转告雍王殿下,他对我的关心我非常感激,就连我母亲也念念不忘雍王殿下,他当年送给我母亲的玉观音,一直是被我母亲珍视。”

    张浚其实就在含蓄的表示,他不忘旧情,张浚又取出一本册子递给胡云,“这是我在江南各地和福建路各地考察的一些心得,请胡特使转给雍王殿下,希望能对他有帮助。”

    胡云欣然接过厚厚的册子笑道:“我一定会尽快转交给雍王。”

    谈完了私事,张浚转而谈公事了。

    “今天我其实是奉官家的委托来和胡特使谈一谈,当然是和胡特使所代表的雍王殿下谈。”

    胡云点点头笑道:“我当然理解,使君请直说!”

    “关于反贼张俊,天子对他算是仁至义尽了,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霸占土地、凌辱百姓、偷逃官税、贩卖私盐,天子对他都一再容忍,但他却把天子的容忍视作软弱好欺,现在更是起兵反叛,完全就是大逆不道之国贼。”

    胡云笑道:“我完全同意使君的定论!”

    张浚精神一振,又继续道:“天子的意思,就是希望和雍王联手剿灭张浚反叛,希望胡特使立刻将天子的意愿反馈给雍王。”

    胡云微微笑道:“之前雍王殿下就明确表态,这是朝廷内部的纷争,他不参与,不支持,他的精力还是放在怎么夺回河北路,还是在放在抵御游牧骑兵的骚扰上。”

    “这可不是朝廷内部的纷争,是朝廷叛贼,西军完全可以替朝廷平叛。”

    张浚当然知道对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他又道:“当然,如果西军肯出兵协助朝廷平叛,朝廷也会适当考虑雍王殿下的一些合理诉求。”

    张浚强调了‘适当考虑’和‘合理诉求’,也就是暗示陈庆的要求不要过份。

    胡云澹澹道:“很巧,昨天我收到了殿下的指示,殿下说,如果朝廷肯把张俊的控制地盘转给西军,他很愿意为朝廷排忧解难。”

    张浚沉吟一下道:“雍王殿下是想要淮西?”

    “张俊控制的地盘不止是淮西吧!”

    张浚一惊,“莫非是想要整个江淮?”

    胡云笑了笑,“事实上,还有江南西路!”

    张浚腾地站起身,“这怎么可能!”

    胡云不紧不慢道:“我只是在转述雍王殿下明确提出的条件。”

    “好吧!我去禀报天子,我估计天子连扬州都不会同意,更不用说江南西道了,希望你们不要抱太高的期望。”

    胡云笑而不语,张浚又交代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

    “什么!”

    赵构听完张浚的述说,不禁又惊又怒,“他们是疯了吗?想要江南西路,那索性把江南东路也一起给他们,省得他们惦记了,朕的江山也可以给他们,朕都不要了。”

    此时徐先图也在,他躬身道:“陛下,看来他们窥视江淮已经很久了,微臣怀疑他们已经在襄阳屯兵,枕戈以待。”

    “徐相国不是说,刚刚得到最新情报,陈庆大军北上灵夏路了吗?”

    “陛下,陈庆大军北上应该是真的,但他们有五十万大军,足以应对两面作战。”

    赵构恨恨道:“陈庆欲壑难填,他想支持张俊,那就随便他,朕就不信我们的军队守不住社稷!”

    张浚连忙道:“陛下,微臣建议,不要一口回绝对方,逼他们全力支持张俊,还是留一点余地,这样对方也会留一点余地。”

    徐先图也道:“大学士说得对,我们可以在其他方面妥协,比如封号、礼仪或者贸易免税等等方面,这样,陈庆得到一些名份上的东西,对土地要求也就不会那么执着。”

    赵构想想也对,如果真绝了陈庆的想念,那个人心狠手辣,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还是余地比较好。

    想到这,他点了点头道:“就依你们二位之言,可以继续谈判!”

    ====

    【今天身体不太好,只写了两章,抱歉!】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远客

    这两天,陈庆府上迎来一件大事,王妃吕绣的父亲吕晋来京兆了,包括他妻子徐氏、长子吕纲和三子吕绍。

    吕氏家族比较大,除了吕颐浩、吕青山和吕大同三兄弟外,还有他们的后代子侄,和王妃关系最深的当然是吕颐浩一系。

    吕颐浩有两子两女,长子吕晋和次子吕齐,还有两个女儿,长女嫁给晁补之的儿子,也就是晁清的母亲,次女已经病故,没有留下孩子。

    而吕晋也生了三子一女,长子吕纲,在池州出任青阳知县,因为雍王妃的缘故,被秦桧贬为建德县主薄,他正好以祖父丁忧为借口,辞官守孝。

    次子就是吕纬,跟随陈庆多年,目前出任雍王府军部司司马,三子吕绍,是徐夫人所生,绍兴元年出生,目前才十五岁,还在读书。

    女儿就不用说了,正是王妃吕绣。

    吕晋自己曾经出任过两年知信州事,然后便遇到靖康之难,全家逃到江南,来江南后,吕晋便一直没有出仕,打理各种家中产业。

    父亲吕颐浩去世后,吕晋一直在给父亲守墓,这次是兄弟吕齐接替他守墓,吕晋才率领全家来到了京兆。

    吕晋没有住在雍王府,他自己在京兆也有一座占地五亩宅子,一直空关着,管家和十几名仆妇先一步赶来,已经完全整理后,直接可以入住。

    雍王府前院大堂内,众人济济一堂,盘腿坐在长榻上,正聚会吃晚饭,连吕纬夫妻也赶来了,两个首位相对坐着陈庆和吕晋,两人下方都坐满了家人,陈庆旁边是王妃吕绣,吕晋的下首是妻子徐氏,然后是吕晋的三个儿子吕纲、吕纬和吕绍,然后是几个孙子孙女。

    吕绣下方是世子陈冀和郡主陈雪儿,他们是晚辈,按理应该坐在下方,但吕晋坚决不答应,一定要让兄妹二人坐在母亲旁边,再下面才是吕纲的妻子杨氏,这就是吕晋的精明之处,情商很高,兄妹二人虽然是外孙,但一个是世子,一是郡主,身份不一样,吕晋当然不能让兄妹二人坐在下首。

    陈庆举杯缓缓道:“这第一杯酒我们先敬祖父,希望他老人家在天之灵安息。”

    在正面位置上放着一副碗快,那就是祖父吕颐浩的坐位,逝者为大,他当然要坐正席位,众人也举起酒杯洒在地上。

    使女们又给众人斟满葡萄酒,陈庆又举杯笑道:“第二杯酒是给大家接风洗尘,欢迎大家来京兆,我们干杯!

    “干杯!”

    .......

    这顿晚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全家其乐融融,吕绣邀请众人在府中住下,但吕晋坚决不肯,他们都收拾好了,陈庆便安排了十几辆马车送他们去新宅休息。

    回到妻子吕绣的院中,陈庆洗了一把脸,摇摇头,把酒意摇醒,这才坐了下来。

    吕绣给他端了一盏茶,笑道:“夫君,我父亲还不错吧!”

    “他老人家一向厚道,只是太谨慎小心了,你看他对冀儿和雪儿的座位安排,太谨慎了,其实没必要。”

    吕绣笑道:”一个是世子,一个是郡主,他能不小心谨慎吗?”

    陈庆点点头,这件事谨慎点倒也没错,他喝了口热茶又笑问道:“之前娘子给我说过,岳父曾做过知信州事,怎么后来没有做官了,是祖父不让他做官吗?”

    吕绣叹息一声道:“本来天子想任命他为福州通判,但刚任命就被弹劾了,随即被免职。”

    “为何?”陈庆不解问道。

    “当然是因为我继母徐夫人,她出身丰乐楼,虽然是茶姬,不卖身,但那毕竟是风尘之地,她又是贱籍,后来祖父做主,让父亲将她扶正,但朝廷有我祖父的对头,就趁机弹劾,说我父亲以娼妓为妻,有失体统,我父亲就没有上任机会,彻底在家赋闲了。”

    陈庆点点头,“如果我让他出任知州,娘子觉得合适吗?”

    吕绣沉吟片刻道:“其实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夫君谈一谈,关于吕家的事情。”

    陈庆摆手打断妻子的话,“吕家唯一的不幸就是吕绞,其他没有问题!”

    吕绣摇摇头,“我从祖父吕青山担任参事,兄长吕纬出任军部司司马,再让我父亲任知州,我兄长还要出仕,这么多吕氏高官,这怎么行?我考虑再三,父亲还是不出仕为好,他已经五十余岁了,让他好好调养身体,把机会让给大哥!”

    “你和父亲谈过了吗?”

    “我打算明天和他谈,但我大哥......”

    陈庆沉吟一下道:“我原本考虑让吕纲出任知秦州事,但那边派系太严重,他不一定能适应,那就让他去山东路任职,目前益都知府空缺,让他出任益都知府。”

    吕绣顿时松了口气,笑道:“明天我就去和父亲谈,拜托他把自己的机会让给儿子。”

    陈庆又笑道:“再告诉你父亲,我会加封他为乐陵县公,川陕宣抚使司校检司马,他若有时间,多出去走走,好好川陕秀美风光。”

    ........

    次日一早,吕晋又去拜访了叔父吕青山,随即来到王府,他接到女儿的帖子,请他上午来王府叙话,有重要事情交代。

    吕晋听懂了女儿的意思,吕家占的位置太多,不能再人人为官,雍王虽然想封自己为知州,但被女儿婉拒了,把这个机会让给大哥。

    吕晋喝了口茶,沉吟片刻道:“你祖父最看重的便是你大哥,他是吕家长孙,从小就聪颖过人,学识不凡,更考中了绍兴二年进士,又从县尉、县城一直做到知县,原本是要升为知州,或者是进朝廷出任兵部员外郎,但他遭到秦桧构陷,不得不辞职,为父心中对他也颇为歉疚,如果他能得到一个官职,那我在家里种种花也是一大乐趣。”

    “雍王已答应,封大哥为正五品中散大夫,出任山东路益都知府。”

    吕晋大喜,他们吕家的家乡是河北路德州乐陵县人,距离益都府很近,他年轻时去过益都读书,那是个富庶之地,容易出政绩,长子能去那里当知府,好事情啊!

    “好!我完全支持,我就在家里种花休养。”

    “雍王也不会亏待父亲,他已决定封父亲为乐陵县公,川陕宣抚使司校检司马,父亲有时间多出去走走,欣赏川陕风光。”

    吕晋点点头,“请转告雍王殿下,我代表吕家衷心感谢他的厚爱!”

    吕绣又把一个大信封递给父亲,“这里面有一万贯钱的柜票,还有一座庆丰茶馆的地契。”

    吕晋吓一跳,慌忙摆手道:“我不要,你干什么?我有钱,你祖父留给我的产业我都变卖了,给了三叔五千贯钱养老,剩下还有两万贯钱,足够用了,你自己留着。”

    “父亲,你听我说,我有几十万贯的财产,给你一万贯钱是我的心意,然后茶馆是我的,但我是雍王妃,很不适合再做茶馆东主,我一直就在等你来,把这座茶馆送给你和继母,你们来经营,雍王非常赞同!”

    吕晋想了想,这一万贯钱可以留给小儿子,妻子也高兴,他便欣然点点头,“好吧!我收下,明天我就去喝茶。”

    吕绣又拿了一套官窑茶具和几斤凤茶一起给了父亲,这是丈夫给的,这套茶具让吕晋异常喜欢,这一趟他满载而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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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侯介绍:
“战场上得不到的,不要期望在谈判桌上得到。”
建炎四年的富平之战,是宋金争夺陕西乃至西北的战略决战,宋军惨败,宋朝的战略重心转为保卫四川。
数年后的宋金议和,西部最终以大散关、秦岭一线为界,陕西和西北尽失,皆种因于此。
当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在富平之战中苏醒。
一切都不一样了。封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封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封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