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牛山
张俊负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显得心烦意乱,他现在满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字:船,他要搞到船渡过长江,他要回庐州、回寿春。
这时,杨石匆匆走进大帐,躬身行礼,“参见王爷!”
张俊有些不满道:“这两天你在忙什么?怎么不见踪影?”
“回禀王爷,卑职在镇江城内核对军粮,搜集大车!”
张俊脸色和缓,又问道:“目前我们遇到了困境,先生说一说,我们该何去何从?”
“王爷,卑职其实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其实现在我们选择性不大,向北过不了江,向东是茫茫大海,实际上我们只有向西和向南两个选择。”
“向南还有机会吗?”
“向南面对的是朝廷的十万大军,如果王爷有把握在两三天内彻底击溃他们,向南走倒是一条出路,当然,将士们可能不愿意。”
“为何?”
杨石叹口气道:“将士们的家卷都在寿春和江淮,向南离他们家人越来越远,他们怎么可能愿意?而且如果短时间内无法将朝廷大军击溃,一旦陈庆骑兵从北面杀来,我们就会面临腹背受敌的严重局面,极可能会全军覆没。”
张俊踌躇片刻,向南走他确实没有勇气了,他又问道:“如果向西呢?”
“如果王爷撤退到江南西路,一个是腾挪转展的余地大了,另一个是和张子琦的八万军汇合,第三个好处就是江南西路河流众多,王爷在那边能搞到船,就算船只不大,但只要数量众多,用几天几夜时间也能将大军送过长江。”
说到搞到船,张俊勐地想起了当涂县,西军在当涂县不就有船吗?自己怎么把这个关键之处忘记了。
“那就向西撤离,先去当涂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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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石又借口准备军粮,躲去了镇江城。
当天晚上,张俊率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向西进发。
此时,陈庆的八万大军已经在建康府部署完毕,就等张俊的军队自投罗网。
此时陈庆在江宁县南部的牛头山一带,这一带树林浓密,地势开阔,非常适合骑兵伏击追杀,牛头山就像瓶口一样,扼守着官道。
关键是牛头山区是山谷地形,长数十里,是打伏击的最佳地形。
此时陈庆已得到确切情报,张俊大军已出现在五十里外,正沿着官道急急向西行军。
走在前面的必然是淮西军的探子和斥候,张俊也严防伏兵,陈庆的伏兵已经撤进密林近一里,敌军的探子再细心也发现不了他们。
十万大军在官道上蜿蜒而行,延绵十几里,在后方是上千辆大车,满载着粮草,大车都是从镇江府各地收罗,官库内的所有粮食都被他们搬运一空。
张俊骑马走在队伍前面,他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数十年的军旅生涯使他对环境比较敏感,牛头山这一带显然是个伏击的好地方,两百都是山丘,树林延绵十几里,宽阔平坦的官道就从山丘中间穿过。
这时,十几名斥候带来一名捡山的老者,所谓捡山就是上山寻找各种山货,像蘑孤、山果、山药、黄精之类,老者看起来有五六十岁了,身材瘦小,满脸皱纹,头发花白,衣服也很破旧,他背着一只竹篓,竹篓里有半篓成熟的柿果,还有几根山药和一把小锄头。
老者战战兢兢上前跪下磕头,“小老儿叩见王爷!”
“你起来,我问你话!”
老者站起身,张俊问道:“你家在附近!”
“在北面两里外的葛湾村,小老儿姓葛!”
一听就是本地人,应该见过一些世面,老者口齿比较清晰。
张俊点点头又问道:“这一带最近可有军队活动?”
“两年前有驻军,已经快两年没有见到军队了。”
两年前的驻军就是张俊的部下,他当然知道,张俊又问斥候道:“密林内进去探查过了吗?”
“回禀王爷,去探查过了,深入密林三百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地上也没有大队人马的脚印和马蹄印。”
张俊一颗心放下,吩咐亲兵道:“赏他几百文钱,让他去吧!”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老者拿了几百文铜钱,千恩万谢走了。
张俊见天色还早,随即下令,“全军加快速度,过牛头山后再休息!”
十万大军加快速度,进入了方圆百里的牛头山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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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大军分成三军,率先进入牛头山山区的是前军两万人,然后是中军五万人,后军还有三万人,三支军队之间都要相隔两里左右,这样的好处就是一军被伏击,另外两军能迅速集结撤退,从而避免全军覆没。
但有利必有弊,最大的弊端就是相隔太远,容易被各个击破。
陈庆的目标是中军和后军,当前军和中军都进入了山区,渐渐的,后军也要进入山区,山林忽然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呜——”
张俊勐然回头,望着后方,心中暗叫一声,“糟了!”
一支万人骑兵分成三路,从山谷前杀出,杀进了后军队伍中,三千骑兵在谷口率先切断了淮西军后军前军的道路,后面两支骑兵将后军切为三段。
三万后军大乱,他们没办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士兵散乱不堪,只坚持片刻便崩溃了,三万士兵拼命向后奔逃,却被西军骑兵追杀,士兵跑不过骑兵,跪地投降者不计其数。
与此同时,五万中军也遭到了两万弓弩手袭击,两边密林内万箭齐发,如暴风骤雨般射向淮西军,尽管士兵们都纷纷举起盾牌,但还是抵挡不住箭失的勐烈袭击,无数士兵惨叫着倒下。
紧接着数百根大木头从山顶翻滚而下,砸进人群之中,随即几百桶火油跟着滚落,木桶破裂,黑漆漆的火油在官道上到处去流淌。
“轰!”大火燃烧起来,士兵们都吓坏了,歇斯底里大喊大叫,“西军要烧山了!”
对烈火烧山的极度恐惧,使数万士兵俨如山体崩塌一般,所有士兵都不顾一切的拼命奔逃,争先恐后,互相践踏,扔掉一切可以扔掉东西,战刀、盔甲,大喊大叫的奔逃。
张俊也见势不妙,在数百亲兵的护卫下,拼命打马奔逃,很快便追上了前军。
事实上,只要稍微想一想都就知道不可能防火烧山,还有那么多西军士兵在树林内,放火烧山他们就逃不掉。
这只是一种心理战术,用烈火焚烧的方式制造恐慌,加上周围都是树林,士兵们都自行脑补,认定了西军要烈火烧山,想到那种凄惨无比的死状,更是吓得他们魂飞魄散,只想逃命。
陈庆当然不会想烧死他们,没有任何一个统治者会屠杀自己土地上的青壮劳力,他已经是江淮之主,这些江淮士兵当然就是他的子民,十万士兵就意味着十万户人家,这对江淮经济的恢复至关重要。
这时陈庆得到消息,张俊已经逃远,身边只有数十人,陈庆点点头,张俊已经穷途末路,不用管他,张子琦的军队也应该被收缴,实际上,张俊已是孤家寡人。
陈庆更关心的是困在牛头山内的大军,他当即令道:“让李都统去劝降敌军,就说雍王承诺,只要放下兵器,可以全部释放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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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老高要去保养车,弄车险,今天就只有两章。】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空城
张俊和他的三百亲兵骑马狂奔,速度飞快,很快便超过了前军,一口气奔出三十余里,逃出了牛头山区,再向后张望,发现后面尘土滚滚,仔细看,竟然是一支三千余人的西军骑兵追来了,距离他们不到两百步,箭失如雨点般飞射而来,后面的二十几名亲兵中箭落马。
吓得张俊胆寒心裂,留下两百亲兵阻挡西军骑兵,他自己拼命抽打战马奔逃,一口气奔出近六十里,才总算甩掉了后面的追兵,但此时战马纷纷倒下,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眼看都不行了。
此时他身边的亲兵只剩下三十余人,没有累死的战马只有八匹,他们距离长江边只有十几里,张俊强打精神,带着众人牵马向长江边走去。
张俊逃走后,两万西军骑兵便封锁的官道,此时六七万大军都聚集在北面出口处,两边是茂密的山林,山林内不时有人影晃动,那是西军骑兵和弓弩手。
大半淮西军士兵丢盔弃甲,兵器都没有了,前方数百步外是黑压压的骑兵,杀气腾腾,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山林前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西军将领大喊:“所有淮西军士兵听着!”
西军将领便是都统李复兴,他练过内功,是西军出了名的大嗓门,就像后世的大喇叭一样,声音浑厚洪亮,中气十足,数万淮西军士兵瞬间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雍王殿下已经夺取江淮,寿春城也被西军攻克.......”
士兵群中顿时一片骚动,这些士兵都是老兵,家卷都在寿春附近,寿春被攻克,所有人的心提到嗓子眼上。
“我要告诉大家,寿春所有百姓都安然无恙,西军秋毫无妨,你们的家卷平安无事!”
士兵们顿时欢呼起来,李复兴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他又高声道:“雍王不杀汉人,放下兵器,会让你们尽快回家团聚,请大家放下兵器,举起双手走出山谷!”
离他最近的士兵听得清楚,纷纷放下手中兵器,举着双手向山谷口走去,山谷前的骑兵闪开一条路,一群群士兵走出了山谷,有骑兵把他们领到开阔处坐下。
与此同时,后军的两万八千多名士兵也成了战俘,陈庆不战而屈人之兵,将张俊放走,剩下十万大军除了投降外,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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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山县位于衢州和信州之间,是江南西路最东面的一座县城,属于信州管辖,玉山县是一座中县,县城内常驻人口不足五万人,县城同时也是西南官道的必经之路,茶马聚汇,商业还不错。
张子琦和韩晋率领九万大军一路撤回江南西路,他们在建德县补充了一些干粮,又继续西行,张子琦比较宽厚,严禁士兵抢掠杀戮,大军撤退得很快,三天时间便撤退到玉山县。
这时,韩晋骑马飞奔回来,对张子琦道:“元帅,前面斥候传来消息,三十里外有军队出现,很可能是西军。”
张子琦也隐隐猜到,西军和他们翻脸了,否则父亲不会这么匆忙撤退,也不会让自己立刻撤回江南西路。
听说有西军出没,张子琦心中顿时紧张起来,急声问道:“有多少西军?”
韩晋摇摇头,“不是很清楚!”
张子琦为难道:“那该怎么办,我们是连夜赶去上饶,还是先驻留一夜?”
他们携带干粮不多了,只能支撑两天,急着去上饶县补充,而上饶县在一百二十里外,就算他们夜不停步,也要明天下午才赶到。
韩晋想了想道:“还是不能冒险,让斥候探查清楚后再走,我去玉山县筹措两天的干粮问题不大,县城虽小,但两千石粮食应该有。”
张子琦点点头,“好吧!去玉山县,不过我有言在先,取粮食可以,但不准杀戮百姓。”
“元帅既然有令,我们自当严格约束士兵,只取粮,不伤百姓。”
大军随即向十里外的玉山县县城而去,不多时,大军来到县城内,城门大开,无人看守,城门前后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或许是被大军吓着了,张子琦随即下令,大军进城,不得擅闯民宅。
九万大军浩浩荡荡开进城内,只见所有的店铺和民居都大门紧闭,锁几乎都在挂在外面,也就是说店铺和房宅里没有人。
张子琦派人去寻了一圈,很快回来禀报,“城内没有发现居民,请示元帅,要不要破门进去看看?”
韩晋也劝道:“元帅,确实很诡异,破门去看看吧!”
张子琦犹豫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吧!可以破门看一看。”
数十支小队赶赴城内各处,很快便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城内百姓都不见了,一个人都没有。
张子琦和韩晋面面相觑,他们都赶到了不妙。
就在这时,城外四面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呜——呜——”
有士兵跌跌撞撞跑来汇报,“元帅,西军杀来了,四面都是他们大军!”
张子琦吓得大惊失色,韩晋当即立断喝令道:“速关闭城门,传令第一军和第二军上城防御!”
“韩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世子不要担心,应该只是一支小规模西军队伍,我们有九万大军,只要稳住阵脚,我们不会失败。”
张子琦心下稍安,连忙跟随韩晋上城去查看情况.......
情况完全出乎韩晋的意料,可不是小规模西军,而是刘琼和刘璀统领的十万大军,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将玉山小县团团包围。
雍王给他们的命令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众将绞尽脑汁,都没有想到好办法,最后是由唐骞想到了空城计。
将玉山县城的百姓全部迁走,粮食一颗都不留,然后用疑兵在玉山县前方出没,使他们不敢轻易前行,只得先进玉山县城。
对方最大的弱点就是粮食,他们没有携带辎重,只带干粮,这就意味着他们支撑不了多久,只要把他们堵在县城内,几天时间就会崩溃。
十万大军旌旗如云,队列如墙,黑压压的将县城包围,张子琦吓得面如土色,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中计了,对方设了空城计,他们被包围在空城内。
在城头上看了很久,张子琦才一脚深一脚浅下了城,韩晋满脸凝重跑来禀报,“元帅,恐怕情况不妙!”
“又怎么了?”
“士兵找了很多户人家,竟然发现没有粮食。”
“什么?”
张子琦大吃一惊,急道:“我们只有两天的干粮,没有粮食怎么行?”
韩晋沉吟一下道:“我会让士兵仔仔细细找,在把随行的几百头骡子杀了,还能坚持一天,但我们要做好最好的打算,强行突围,恐怕会有很大的伤亡,元帅要有心理准备!”
张子琦默默点头,嘴唇又动了动,最终没有问,如果突围出去,就能找到粮食吗?上饶县还会敞开大门等着他们去补充粮食?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劝降
现实非常残酷,任凭淮西军士兵将玉山县翻个底朝天,依然没有找到一粒粮食。
到了黄昏时分,韩晋将几百头随军骡驴全部宰杀,用来熬汤煮肉犒劳士兵,但几百头骡驴对于九万士兵,还是杯水车薪,很多士兵只能喝口肉汤,连肉渣子都看不见,只能说聊胜于无。
韩晋准备从南城突围,他挑选了五千名身高体壮的士兵,每人拿着盾牌和战刀,列队成五行,他们作为突击军,负责冲破包围圈,给后面的大军突围创造条件。
但就在这时,北城外的山上有几支火药箭腾空而起。
这也是玉山县的特点,依山筑城,但在北山上可以清晰看到城中的一切,或许细节看不清,但五千人列队集结,无论如何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上军统制张宪立刻率领一万弩手封锁了南城门,他们用重型神臂弩,两人一弩,杀伤射程可达三百五十步,可以射穿普通盾牌和皮甲,而且具有很强的射程优势,城头上的一般弩箭射程不足,拿他们无可奈何。
吊桥放下,城门缓缓开启,手执盾牌的士兵奔涌而出,迎接他们的却是神臂弩箭的无情打击,一千支箭从东南方向如暴雨般射来,刚刚奔上吊桥的士兵纷纷中箭倒地。
紧接着第二阵、第三阵、第四阵、第五阵箭先后射出,五轮箭阵完全封锁的城门,一批批的士兵奔出来便被射倒,很短的时间内,便有近五百人被倒在城门前,中箭未死的士兵呻吟着向回爬去。
淮西军不敢出城,弩阵也停止了射击,双方相持片刻,韩晋大喊一声,“继续冲!”
五百名士兵再次奔涌而出,这一次没有急着射箭,待他们奔出一百步,第三批五百人再度奔涌而出时,五千具神臂弩发威了,弩失如暴风骤雨般射向淮西军士兵,一片片士兵惨叫栽倒,盾牌根本抵挡不住弩箭强劲穿透力,皮甲在强大的重型神臂弩箭面前也同失去人了防护能力,连铁甲都抵挡不住,何况皮甲。
一轮五番箭射罢,五百士兵全部被射倒,连同后面奔出来的第三批两百余也被射翻,后面的士兵吓得纷纷缩回城内,满地都是中箭未死的士兵,痛苦呻吟,挣扎着向城内爬去。
短短一炷香时间,便有上千名士兵被射死射伤。
张子琦再也忍不住,冲下城喊道:“这样的突围都是出去送死,停止突围!”
不仅是张子琦,其他将领也纷纷劝说,对方准备充分,武力强大,他们根本无法突围,不管是否突围成功,最后都是死路一条,
韩晋无可奈何,只得下达了停止突围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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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了,九万士兵分布在城内的民宅中,一户民宅住十几人或者二十余人,粮食值钱的东西都被百姓拿走了,只丢下一些破烂家具,甚至很多士兵不得不打店铺睡觉。
条件不太好,但士兵们已经没有人关心这种小事,他们担心的是明天,关心自己的命运。
“信他的鬼了,明天哪里搞粮食去?骡子都吃光了,粮食难道能从天上掉下来?明天咱们就要饿肚子了。”
“就是啊!肉都是当官的吃了,我只喝到一口汤,真怀念在家乡杀猪吃肉的日子,要是投降能回家,我保证第一个投降。”
一间屋子里,十几名士兵睡不着,都在聊天,这时,一名去方便的士兵在院子里喊道:“你们快出来看。”
“看个屁啊!有什么好看的?”
“天空有好多纸片,是传单啊!”
士兵们纷纷起身,光着脚向院子里奔去,院子里飘落了五六张传单,再抬头看夜空,只见还有少量的纸片在天空飘荡,估计大部分都落地了。
“你们来晚了,刚才天空飘了很多!”院子士兵遗憾道。
众人不睬他,纷纷围住一名识字的士兵,急切问道:“上面写的什么?”
“进屋去说吧!”
众人回到屋中,点亮了油灯,识字士兵念道:“告全体江淮将士书,寿春已降,百姓安然无恙,西军秋毫不犯,雍王已为江淮之主,汝等皆为雍王子民,不忍杀戮,现已为深秋,新年将至,春耕渐近,荒芜土地尚等汝等回家耕种,尽快投降,放大家回乡与家人团聚,若顽抗不降,必将烈火焚城!”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这才发现住房都是木结构,若西军放火烧城,他们一个都活不成了。
.......
天渐渐亮了,张子琦独自坐在院中,手中捏着一份告示书,他几乎一夜未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发怔,几名士兵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谁也不敢打扰他。
这时,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响起,一名士兵在院门口禀报,“元帅,西军派使者进城了!”
张子琦点点头,“请他到大堂稍坐,以礼相待!”
张子琦起身稍微洗漱一下,便来到了大堂。
西军使者张子琦认识,竟然是见面几次的参军王永,王永起身笑眯眯道:“张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原来是王参军,请坐!”
两人落座,这时,韩晋也匆匆赶来了,他脸色很难看,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张子琦问道:“我父亲还活着吗?”
王永缓缓道:“我们得到一些消息,你父亲率领的十万大军在牛头山被全歼,或者说全体投降,你父亲张俊,雍王殿下放他走了,他带着亲兵逃走,目前下落不明。”
“我家人呢?”
张子琦深深吸口气问道:“告示书上说,寿春已破,我家人情况如何?”
韩晋也不由自主挺直了腰,目光关切地望着王永,他当然也关心自己在寿春的家人。
“你妻子、母亲和祖母都很好,你两岁的儿子还活着,留下来的人都安然无恙,但你的兄弟和几个侄子被李记铭携带着突围出城,李记铭死战不降,结果全军阵亡,你的兄弟和侄子被他拖累,全部死在乱军之中。”
“愚蠢!”韩晋忍不住骂了一声,他当然是骂李记铭愚忠害了主公的子孙。
王永看了一眼韩晋道:“韩将军的妻子和老母以及两个儿子都安然无恙,告示书上说了,西军进城秋毫不犯!”
韩晋嘴唇动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叹口气,“多谢了!”
不管他服不服,但雍王没有杀他妻儿老母,凭这一点,他也心怀一份感激。
“你们打算放火烧城?”张子琦扬了扬手中的告示书。
“我们选择玉山县做空城计,原本是有这个考虑,你们应该也注意到了,玉山县房屋大部分都是木结构,和这一带盛产木材有关,至于要不要放火烧城,这个其实不重要,我今天来也不是劝你们投降,要不要投降由你们自己决定,我们刘都统只是希望公子给士兵们一个选择,愿意投降的,让他们出城,回乡和家人团聚,不愿意投降那就战场上见,天黑之前希望你们做出决定。”
沉默片刻,张子琦低声道:“雍王殿下要把我们父子交给朝廷吗?”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民怒
“张公子想多了,雍王殿下从来不做讨好朝廷之事,你们是投降,不是战俘,投降者雍王会善待,韩都统若投降,按规定会降为统制,然后继续重用。”
韩晋一怔,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张子琦急问道:“那如果....如果是我呢?”
王永微微笑道:“雍王殿下对张公子的印象很好,夸张公子宽厚,他亲口说过,张公子若为一州之长,民之幸也,这是雍王殿下的原话,我估计殿下会用公子为知州,说不定就是知寿州事。”
张子琦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天黑之前,我会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王永告辞走了,张子琦问韩晋道:“我如果选择投降,韩将军反对吗?”
韩晋叹口气道:“士兵粮食即将断绝,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支撑下去?元帅要投降,卑职不反对。”
“其他大将呢?”
韩晋摇摇头,“世子是军中元帅,这种事情是由元帅决定,不用考虑手下的意愿,不愿效忠雍王者,他们自己会选择回家务农。”
张子琦最害怕就是西军会把自己交给朝廷,必然会在临安街头被凌迟而死,他一夜睡不着觉就是这个缘故。
现在雍王将用他为州官的承诺解除了他的后顾之忧,张子琦不再犹豫,当即立断道:“传我的命令,城头竖起白旗,开启南城门,命令三军将士放下兵器和盔甲出城投降!”
九万大军在粮食断绝之前终于选择了投降,刘琼当即代表雍王向众人承诺,所有士兵都将释放回乡,所有指挥使以上将领,将降一级为西军所用,不愿从军也可以回乡。
消息传出,九万大军欢声雷动,这一刻,每个人都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家中,和自己妻儿团聚。
刘琼安排降军饱餐一顿,便率领大军浩浩荡荡返回江州,他们将从江州渡江北上,所有降军都会分别被押送到家乡所在县释放,这样就不会沿途骚扰百姓。
.......
在太平州最北面有一个紧靠长江的小村子,叫做慈湖寨,村子距离长江不到二十里,属于当涂县管辖,村子很小,只有几十户人家,四周都是低山环绕,村中百姓以种地为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数十年来十分安静,完全就是一座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但发生在一百多里外牛头山的一场战争,使这座村子遭遇了灭顶之灾,张俊带着他的数十名亲兵逃到了这个村子里。
张俊一面派手下出去找船,他自己和其他亲兵躲在村子里。
这个时候,张俊心狠手辣的一面显露出来,为了防止村民报信,他命令亲兵将村子所有男子全部杀死,亲兵的兽性被杀戮激发了,开始在村子里肆意妄为,奸淫妇女,欺凌老弱。
张俊没有干涉,他准备走的时候,将村子男女老幼全部杀绝灭口。
在村子里住了四天,找船的几名手下还没有回来,张俊心中担忧起来,毕竟这里属于当涂县,距离当涂县城只有四十里,万一他的手下被当涂县西军抓住,那就麻烦大了,会把自己招供出来。
入夜,一名亲兵跑来报告,一名女人跑了。
张俊气得大骂,“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你还有什么用?”
亲兵苦着脸解释道:“王爷,她儿子不是病了吗?今天没顶住,病死了,那女人说去埋葬儿子,我就陪她去了,结果我等了她半天,再去看,坑挖好了,人却没影了。”
张俊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那女人的丈夫被你杀了,儿子也死在你手上,你居然还相信她,我看你是昏头了,还不快去找,去村口,她肯定会去报信!”
亲兵慌慌张张跑出去了,张俊又命令其他亲兵一起去寻找,但众人找到半夜都没有找到这个女人,张俊下令将这名亲兵杖打三十棍,惩罚他的失误,给大家带来不安全的阴影。
“啊——快来人!”
四更时分,张俊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醒,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惨叫声,张俊听出来,这是他亲兵李武的惨叫,就是他让那个女人逃走,被打了三十军棍。
张俊翻身起来,穿上皮靴,拔剑向外冲去,只见两名亲兵慌张跑来,“王爷,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回事?”
“那个女人带来好多农民,可能有几百人,拿着锄头镰刀杀我们弟兄,王爷赶紧走!”
张俊也慌了,顾不得拿行李,便向隔壁马房奔去,“砰!”大门被踢开,冲进了数十名手执锄头和棍棒的后生,有人指着他们大吼,“这边有三个,打死他们!”
众人农民怒吼着拿着木棍冲上来,两名亲兵拿着战刀拼死抵挡,回头大喊,“王爷快走!”
只片刻,两名亲兵被打翻在地上,雨点般的木棍和锄头向他们身上和头上挖去,亲兵只惨叫两声便没有了声息,两人脖子被锄头挖断了。
张俊心慌意乱,冲进马房,翻身上马,不料他的腿被人抱住,大喊道:“这个贼人想逃,大家快来!”
张俊反手一剑,将这名年轻后生刺死,纵马奔逃,他连杀三人,杀开了一条血路,他纵马疾奔,但刚奔出十几步,战马一声嘶鸣,重重摔倒在地,一名农民用锄头打断了马腿,张俊重重摔倒在地,不等他爬起身,数十名农民一拥而上,乱棍如雨点般打下,可怜张俊一世枭雄,最后却死在农民的乱棍之下。
这也是他们的报应,那女人逃回邻村娘家,一番哭诉,激起全村人的愤怒,他们联合三个村庄的四百多名青壮男子赶来报复,将张俊和他的三十余名亲兵全部打死,最后所有人的都尸体扔进长江喂了鱼。
直到一个月后当涂知县才得知此事,率领弓手前来调查,从张俊留下的遗物:军符、金牌和宝剑等物品判断,终于确实张俊已死在慈湖寨中。
随即在临安和京兆的《京报》头版头条上,都刊登了这则消息。
“枭雄落魄,命丧农夫之手!”详细报道了慈湖寨发生的事件,朝廷也由此宣布,张俊叛乱结束。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银交
张俊叛乱带来的后果十分严重,它不仅严重削弱朝廷的实力,朝廷兵力从五十万锐减到二十万,这里面还有七万新兵。
更重要是朝廷的实控面积大大缩小,不仅长江以北的江淮地区全部失去,就连长江以南的江南西路也被迫让给西军,陈庆的实控线从洞庭湖区向东扩张到鄱阳湖区。
北面紧靠江南东路的宣州,南面紧靠两浙西路的衢州,朝廷的实际控制疆域只剩下江南东路,两浙西路,两浙东路、福建路、广南东路,广南西路等六路,实际上就是东南沿岸一圈。
这里面还有一个黑点,那就是泉州,泉州早早就被陈庆占领了。
也是平定张俊叛乱一战,雍王府获得大量土地,不仅接手了张俊的地盘,还顺势夺走了江南西路,夺得了数以百万计的钱粮,军队总人数扩增到六十五万,战船数千年艘,地盘和实力都空前壮大。
时间进入十二月,一场大雪不期而至,大雪下了三天三夜,雪停后,整个陕西路和关中平原都变成白雪皑皑的世界。
这天中午,陈庆和往常一样来到了庆丰茶馆,这家茶馆原本是王妃的私人产业,现在王妃把它转给了父亲吕晋,现在算是吕家的产业了,陈庆当然不会在意茶馆归谁,对他来说,率土之滨,莫非王土,他拥有万里疆域,根本就不会在意一家小小的茶馆。
陈庆一招手,把刘大掌柜找来,刘大掌柜连忙上前笑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陈庆取出几个银交子笑道:“收银交子没有问题吧!”
刘大掌柜满脸堆笑道:“回禀殿下,我们店没有问题,肯定收!”
“据你所知,有没有店铺不肯收的?”
“据小人所知,整个东大街的店铺都收,大家都欢迎,可能就一些小商贩不敢收。”
陈庆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刘大掌柜行一礼走了,陈庆这才对周宽笑道:“怎么样,我没有说错吧!”
周宽苦笑一声道:“这没用,以前不是没有铸银钱,最后都被收藏了,没有在市场上流通,你这个银交子和银钱有什么区别?”
银交子又叫银角子,是雍王府财税司最新发行的货币,取代之前的银钱,一颗银交子重六分,官府规定可兑换五百文钱,形状是三角形,很饱满,它最大的特点是小巧易携带。
周宽作为财税司都监,他并不赞成发行银交子,因为之前发行过银钱,结果失败了,发行了几十万枚银钱,却没有流入市场,全部被私人收藏,完全背离了发行银钱的初衷。
陈庆笑道:“以前银钱最大的问题就是制模难,重量不精准,这种银交子制模简单,可以大量发行,其次它的重量很准,便于商铺用天平辨认真假,更适合流通,至于收藏,会亏本的,相信没有人会干。”
六分的银交子正常只值三百文钱,但内政堂让它溢价了两百文钱,也就是说,拿到官办柜坊,每颗可兑换五百文钱,如果私人想收藏的话,那每收藏一颗就要亏两百文钱。
熔解成银锭,每一两银子至少要亏两贯钱,没人会做这种亏本生意。
这一招溢价发行是陈庆想到的绝妙办法,它有纸币溢价功能,又有白银实物为基础,不至于被人大量假冒。
当然朝廷也可以铸造银交子来赚取溢价,但问题是,内政堂有两条规定,第一,不允许用银交子进行大宗货物贸易和跨州贸易,第二,一次性兑换一千颗银交子,必须说清来源。
实际上就把银交子定义为日常消费使用,比如朝廷彷造二十万颗银交子,想赚取溢价只有两个办法,第一进行大宗贸易,第二到柜坊去兑换铜钱,但内政堂的两条规定就把这两条路堵死了,只能拿去消费,或者小量兑换,那不知要兑换到猴年马月去。
而且铸造这么光滑的银交子,也需要很高的技术,需要大量人工,私人彷造银交子一是做不出来,就算做出来成本也很高,说不定一颗银交子的本钱超过五百文了。得不偿失。
有人就会说,如果我用白铜假冒银交子呢?
实际上很难,银交子比较精准,它的重量、大小、外型大家都熟悉了,假冒很粗糙,几乎一上手就能察觉是假货。
而且假货不敢拿去柜坊兑换,只能消费使用,量少面广,很容易被发现,等你被内卫抓住时,极可能只用掉几十颗假的银交子,却要付出满门抄斩的代价。
巨大的收益和代价不对等,没有人会干这种蠢事。
陈庆得意笑道:“我如果用纸交子,百姓和商家都不接受,但银交子就不一样,它是实实在在的白银,大家的抵触情绪就会小得多,从店铺和百姓的接受程度就看出来了。”
周宽摇摇头笑道:“一个是产量,一个是白银的储量,你要把这两个大问题解决了才行。”
“产量没有问题,一年可以铸五十万颗,至于储量,我们累计库存白银有六百万两,还得到了江南西路的两个大银矿,另外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可以从日本国赚取大量白银。”
周宽眉头一挑,“怎么赚?”
陈庆澹澹笑道:“宣和年间,我们一两白银只能兑换两贯钱,靖康后,一两白银暴涨到一两兑换五贯钱,但日本国盛产白银,他们还是一两白银兑换两贯钱,我只要拿五百文的货物,到日本后就价值两贯钱,直接收取一两白银,也就是说,我用五百文的货物就能从日本换回一两白银。”
周宽惊讶道:“这是听谁说的?”
“当然是郑统全,他去了几趟日本,赚回来几十万两白银,他现在已经不做海外贸易,就把这个秘密告诉我。”
周宽摇摇头,“我还是不理解,既然有这么大的利益,那为什么别的商人不干呢?”
“这里面有一个很现实的原因,日本国虽然盛产白银,但所有白银都掌握在大名手中,他们要的货物一般商人提供不了,而一般商人去了日本,都是和日本商人交易,基本上都是以物易物,换不到白银,郑统全就是通过各种关系搞到了特殊货物,从几个大名手中换到了三十万两白银。”
“特殊货物是什么?”
陈庆笑道:“生铁或者兵甲,都是朝廷规定的违禁品,却是日本国各个大名最渴求的物资,郑统全搞到了几万套皮甲,让他发了大财。”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任务
夜里,陈庆在自己书房内玩弄着一把银交子,他知道无论周宽还是内政堂其他参事都不是很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费心竭力推广银交子?
因为货币不仅仅是货币,它还是一种强大的武器,当天下人都认可了你发行的货币时,其实也就认可了你。
这时,妻子吕绣端着一盏茶走了进来,她放下茶盏笑道:“这个银交子雪儿和冰儿最喜欢,每个人都收集了一小袋,整天拿着玩。”
“府中其他下人喜欢这个吗?”陈庆笑问道。
“她们好像更喜欢银钱,她们说这个明明只值三百文钱,却要当五百文钱用,觉得不合算。”
陈庆澹澹道:“以后不会铸造银钱了,铸造了那么久,市场上却看不到一枚,都被储存起来,说明作为流通钱币,银钱失败了,所以我就在想,能找一种大家不会储存,但又能被大家接受的钱币,银交子或许就是最好的办法。”
吕绣迟疑一下道:“可是....这容易被那些拥有白银的人彷制,然后兑换成钱牟取暴利,夫君不担心吗?”
陈庆笑了笑道:“哪有这么好兑换的,内卫不是吃素的,敢大规模兑换,内卫马上就会发现。”
“但我还是不太理解,既然夫君是把银交子用作普通百姓消费,那和用铜钱有什么区别呢?”
陈庆示意妻子坐下,叹口气道:“有些事情我不好明说,我也只能给你说一说,我在这个时候推行银交子,并不是偶然,实际上我是在对朝廷发动货币战争。”
“货币战争?”吕绣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她着实感到新鲜。
“朝廷准备发行会子和铁钱,这就是我的机会。”
吕绣眉头一皱,“好好的,发行铁钱和会子做什么?当年宣和年间发行了多少会子和交子,后来全部成了废纸,我家里的八千贯会子最后不得不一把火烧掉,他们还不吸取教训?”
“不是他们不吸取教训,是他们没办法了,朝廷最大的产铜地在江南西路,现在落在我们手中,几百万斤铜锭来不及运出,被张俊军队缴获,现在又都落入我们手中,朝廷库存铜锭只有不到百万斤,白银三十万两,市场上流通的钱币一半都是我们雍钱,他们要招募军队,每月几十万贯军俸,钱从哪里来?只能硬着头皮发行会子和铁钱。”
“但这个银交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一旦朝廷发行会子和铁钱,东南百姓都不肯用,那他们用什么?所以我需要提高钱币供应量,要让江南地区都用上雍钱,甚至是银交子,会子和铁钱没人使用,那朝廷只能用强制手段推广会子和铁钱,朝廷就会彻底失去民心,这就是我所期待的。”
吕绣沉吟半晌道:“夫君可以给参事们说清楚,让他们理解。”
陈庆摇摇头,“我说得太多其实也没有用,关键是要让事实来证明,他们才会彻底明白。”
........
临安,张俊的叛乱来势凶勐,却又被西军以秋风扫落叶一般摧毁,危险解除,临安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
“临安城比从前更繁荣了!”重新开业的长丰茶馆内,一名老者端着茶盏望着外间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行人叹息道。
“那是因为别的地方讨生活不易,大家都涌到临安来了。”董安端着茶壶走上前笑道。
茶馆重新开业,董安又带着伙计们重新回来,胡云和朝廷达成了协议,不允许朝廷再抓捕西军情报官员,但胡云也承诺了情报斥候的三不准则,不破坏军事安全,不暗杀朝廷官员,不帮助商人逃离临安。
所谓不破坏军事安全,就是不会再出现类似扬州仓库大火的事件,也不会再威胁朝廷官员的人身安全,像绑架国舅韦桐的事件就不会发生了,当然也不会帮助商人把钱财转移离开临安,那是临时性的帮助,商人们要离开临安还得靠自己。
比如商人完全可以把钱存进新开业的万宝柜坊和江南柜坊,这两家柜坊都在京兆有分店,只要拿一张柜票和一只取钱玉珮,就能直接在京兆取钱,也不受秋明司监管。
说到底,只要不发生暴力血腥事件,朝廷就不会动手赶人,想探查情报,就看自己本事了,而且大家既然都在明面上玩,朝廷也会派人暗中监视情报站的一举一动。
掌柜董安的结论引来了众人的共鸣,众人七嘴八舌道:“说得不错,别的地方挣点钱太难了,钱财都集中在临安,要讨生活,只能来临安了。”
“临安最便宜的房租倒是上涨了,当宅价却跌了,比去年最高的时候,跌去了一半,现在是有价无市,没人愿意接手。”
“临安还是不错的,房宅怎么会没有人接手呢?”
“那要看什么价格了,像苏州那样的宅价,就有人愿意接手,照现在的价格,还得再跌去一半才会被人认可。”
涉及人人关心的房价,众人都有了兴趣,讨论得热火朝天。
在二楼靠窗的雅室内,也能隐隐听见楼下茶客们的谈话,胡云喝了口茶笑道:“其实除了房价外,银价的起伏也是最好的说明,少府兄应该知道现在黑市的银价是多少了吧?”
经历了朝廷的闭馆事件后,王牧已正式被陈庆正式任命为《京报》馆主,封正五品中散大夫,意味着他从幕僚身份转为正式朝官。
也意味着王牧人生新的起点,他可以出任洛阳、开封、太原、成都、襄阳这样的大府知府。
当然,王牧的正五品比胡云还差一点,胡云是正四品。
王牧沉吟一下道:“我倒没有留意银价,好像是一两白银换七贯钱吧!”
“今天上午已经涨到一比九了!”
董安走进来笑道:“一两银子换九贯钱,一个茶客告诉我,他用今天上午用九十贯钱才换到十两银子。”
胡云让董安坐下,这才道:“我昨天接殿下的鹰信,殿下要求我们搜集关于朝廷发行会子和铁钱的所有情报,要越多越好。”
董安眉头一皱道:“听说铁钱已经在市场上出现了,殿下如果现在要阻止,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王牧在一旁笑道:“老董,你肯定误会了,殿下可不是希望阻止铁钱和会子,这种败坏自身名誉的事情,殿下怎么会阻止?”
胡云点点头,“少府说得没错,殿下只是关心这件事的影响以及强行实施后带来的后果,并没有让我们阻止的意思。”
董安有些不好意思道:“看来是我理解错了,不过铁钱是没有人要的,我们茶馆就不收,我认识的茶馆都不收,小摊小贩更不会要,大家只认铜钱,还有会子,一堆破纸,谁会要?”
“要不要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任务是收集情报,而不是干预它,叫大家这段时间把精力都放在这上面,过了年后,我要向殿下汇报。”
胡云又对王牧道:“《京报》也是一样,在殿下没有命令之前,不要发表任何文章进行干预,要完全回避这件事。”
王牧和董安都点点头,两人一脸凝重,胡云专门给他们说这件事,说明此事事关重大。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会子
御书房旁边的议事堂内,五名相国加上刚封为同知枢密事的张浚坐在堂内,每个人都一言不发,谁都不愿先开口。
赵构着实不满看了他们一眼,咳嗽一声,对秦桧道:“右相国先表态吧!印刷会子是你提出来的,你给大家解释一下吧!”
秦桧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道:“军俸已经三月没有支付,百官的俸禄也拖了两个月,百官可以忍受,但军心却要哗变了,铸造铁钱虽然能解决问题,可是需要时间,所以印刷会子只是解决燃眉之极,一旦铁钱铸造量足够,就会陆续把会子收回来。”
一旁徐先图澹澹道:“秦相公能保证会子顺利印刷出来,却不能保证军民肯不肯用它?现在很多人家都还保留着宣和年间印刷的会子,新的会子印刷出来,那旧的会子怎么办?”
秦桧顿时不满道:“我是在说解决危机的办法,徐相公却只会泼冷水,那你来说说,你有什么好办法?”
众人的目光又转移到徐先图身上,印刷会子其实已经讨论过多次,大家都知道不妥,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今天是最后的定论,按理不应该再有反对意见了,现在既然徐先图再次出言反对印刷会子,说明他有解决危机的办法,众人都不由竖起了耳朵。
徐先图缓缓道:“其实我们不是一无所有,我们还有很多资产,土地、房宅,其他各种器物等等,只是缺钱而已,临安也不是没钱,临安至少有上千万贯钱,我们可以把土地和房宅抵押给柜坊和质库,借一大笔钱出来,解决燃眉之急。”
众人精神一振,这倒是个好办法,秦桧冷哼一声道:”借钱容易还钱难,到时候还不了钱怎么办?徐相公莫非是想把土地房宅直接用来抵债?”
徐先图摇摇头,“我可没有这样想!”
朱胜非阴阴道:“徐相公的意思是说,到时候铁钱就铸造出来了,徐相公想用铁钱来还债!”
众人一片哗然,借铜钱,还铁钱,这也太损了吧!
徐先图顿时怒道:“我可没有这么想,再过几个月,税收就运到了,可以用税钱还债。”
“把税钱都用来还债,那军队和百官都喝西北风吗?”秦桧针锋相对道。
徐先图反击道:“那个时候,铁钱不都铸造出来了?”
最后拍板做决定的是天子赵构,事实上,他的内库有钱,有几百万贯钱,还有二十万两黄金和百万两白银,是他多年积累的财富,这个关键时刻,他应该拿一点出来解决燃眉之急,但赵构却迟迟不肯拿出来,而是要大臣们想办法解决。
当然,发行会子他不是不知道弊端,他有他的想法,当财政遭遇危机时,他就需要择猪而杀了。
赵构缓缓道:“发行会子已经讨论很久,再反复讨论下去也没有意义,朕的意见很明显,会子可以发行,但可以少量发行,铁钱也要铸造,另外,徐相公的方案也可以采纳,三管齐下,才能筹集足够的军费和俸禄,马上过年了,朕可不希望大家饿着肚子过年。”
赵构终于拍板决定要发行铁钱,要印会子,要抵押借钱,至于怎么做,那是相国们决定的事情。
........
直到傍晚时分,秦桧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家中,今天发行铁钱和会子之事让他忙了一天,他着实有些精疲力尽了。
来到书房刚坐下,妻子王氏便闻讯赶来,问丈夫道:“听说朝廷又要发行会子?”
秦桧不以为然道:“你又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我今天去陪太后聊天,她告诉我的。”
秦桧摆摆手道:“发行会子又怎么样,你关心这种事情做什么?”
“你湖涂了,我父亲那里还有一万五千贯的老会子没有兑换,朝廷又发行新会子,那我父亲手中的老会子怎么办?一万五千贯啊!”
秦桧一阵头痛,回家还遇到这种破事情,他低下头按揉着太阳穴,半晌道:“这是以前的陈芝麻烂谷子吧!以前的朝廷早没了,和现在的朝廷没有关系,你扯这些做什么?”
王氏冷笑道:“你们天天自诩是大宋正宗,一脉相承,现在要你们还钱了,又说自己和从前朝廷没关系,官人,这可不厚道啊!”
秦桧无奈地叹口气道:“这其实不是我想印刷会子,是官家的意思,他不是不知道发行会子的后果,但是.....他需要用会子杀猪。”
“什么杀猪?”王氏不解问道。
“梅花卫草拟了一份名单,大概一百多名富豪,还有很多海商,他们积累了几十年的财富,明抢不是太难看了吗?所以.....让他们购买会子。”
王氏瞪大了眼睛,“官人,这种事情你们做得出来?”
“有什么做不出来,官家要扩军到三十万,每个月就要百万贯的吃穿俸禄,还有各种兵器打造,百万贯还不够,一年光军费就要一千五百万贯,可所有税赋加起来才八百万贯,光军费的缺口就达七百万贯,何况还有其他各种开支,钱从哪里来?现在军俸和百官俸禄都欠三个月了,马上要过年,可官库存钱只剩下十几万贯,让我怎么办?”
秦桧叹了口气,又恼火道:“一方面是朝廷空虚,另一方面是富商大户拼命逃去京兆,光今年一年,你知道跑掉多少富豪吗?初步统计就有九十七户,转移走的财富在六百万贯以上,这些肥猪与其便宜了陈庆,不如我们自己宰了过年。”
王氏撇撇嘴,不屑道:“就不能少招募一点军队吗?非要招三十万人,十万人也就五百万贯,不就正好够了吗?”
秦桧冷笑道:“说你们妇人没见识,你还不信,在官家眼中什么最重要,百姓?富商?还是文武百官?统统都不是,在他眼中,皇位最重要,社稷最重要,十万人能保住他的皇位和社稷,那是痴心妄想吧!其实三十万人都远不够,真要和西军抗衡,至少要五十万大军,只是五十万大军实在养不起,只能退而求其次,养三十万人,这是官家的底线了,懂不懂?那些养肥的猪,现在再不杀,就留给陈庆了。”
“说这些与我何干?”
王氏忿忿转身走了,秦桧又拿出一份名单,细细看了起来。
他提笔在名单上钩了十个人,先从这十人下手。
排名第一的,赫然正是郑统全。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宰猪
自从郑家被逼捐军费百万贯后,郑家便开始向泉州、巴蜀和京兆转移财富,郑统全很清楚,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只要郑家和陈庆的关系一天不撇清,官家就一天不会放过自己。
不仅转移金银铜钱,郑家还转移家人以及变卖不动产,他的三个儿子,长子郑直去了京兆,次子郑曲去了巴蜀,他的兄弟郑统泰一家去了泉州。
西湖边上大名鼎鼎的郑楼改名为吴楼,被吴皇后的父亲用八万贯钱买下,还有其他店铺、房宅,除了郑家的主宅没有卖以外,其他房宅土地都卖掉了,用得到的钱投资创办了万宝柜坊,又在江南柜坊中占了一成的份子。
郑家的财富基本上转移完成,家仆也解散得差不多了,最后几万贯钱也存进了万宝柜坊,万宝柜坊开出一张转移柜票和半块提钱玉珮,由郑统全贴身收藏。
这天上午,郑统全在报馆里喝茶,和王牧闲聊,他在家里呆不住,每天要么来报馆,要么去长丰茶馆。
他抓了一把铁钱放在桌子,又抓了一小把银交子放在一旁笑道:“这两种钱币就是朝廷和雍王府各自发行的新钱币,朝廷是铁钱,雍王发行的是银交子,有意思的是,朝廷规定铁钱和铜钱一比一兑换,但出来黑市价就是一比二了,一枚铜钱兑两枚铁钱,昨天又跌到一比三,一枚铜钱兑三枚铁钱。”
王牧笑道:“这可是赚钱机会啊!一百贯铜钱,在黑市上换三百贯铁钱,然后又到朝廷那里兑换三百贯铜钱,转眼就翻了三倍。”
郑统全摇摇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有这种好事,谁会去黑市换钱,说起来宝记柜坊这次被坑惨了。”
王牧笑道:“说来听听!”
郑统全呵呵笑道:“这次朝廷是委托宝记柜坊兑换,兑换一贯钱,宝记柜坊可以拿一百文的获利,所以宝记柜坊满心欢喜接受了,结果第一天,多少人跑来兑换钱,全部都是官员家卷,听说一天就兑换了七万贯,宝记柜坊把这七万贯铁钱押解给三司,想换成铜钱,结果三司不肯,让宝记柜坊兑换给百姓流通,这下宝记柜坊傻眼了,他们按照官价兑换,原以为朝廷会用官价收回去,但朝廷根本不收,让他们兑换给百姓,百姓谁会要铁钱?”
王牧大笑,“这件事我得记下来,老胡要收集这方面的情报,这就是最好的情报。”
“但这个银交子就不一样。”
郑统全玩弄着手中的一把银交子道:“临安黑市也收银交子,价格是一枚兑五百文铜钱,他们转手可以卖六百文,一枚就赚一百文。”
“一枚对五百文铜钱,这个价格和川陕柜坊价格一样啊!”
“完全不一样!”
郑统全摇摇头道:“川陕柜坊是溢价发行,你把它熔化成银锭,就只值三百文钱了,必须要保持银交子状态,才值五百文钱,在这里有两百文是雍王府的信用,大家都相信雍王府会用五百文收回去,但临安黑市是把价格做实了,把它熔接了,它也值五百文铜钱,把它兑换给需要银子的人,还能再赚一百文,说明临安黑市的银价已经涨到一比十了。”
“郑东主利用得好,可以大赚一笔,翻一倍啊!”
郑统全苦笑一声道:“有些钱是不能赚的,稍有不慎小命难保,前几天有个布匹商人用一千两银子换了九千贯钱,结果第二天在河道发现他的尸体,九千贯钱也没有了,你是《京报》的头,应该知道这件事吧!”
“听说了,但没有你说的那么详细,据说是黑市商人干的,那帮家伙心狠手辣!”
郑统全冷笑道:“你以为是黑市商人干的?那帮家伙虽然凶狠,但不会砸自己的饭碗,我听到的消息,是梅花卫干掉。”
“消息可靠吗?”
“是梅花卫里传出的消息,你说可不可靠?”
正说着,报馆门房在门口道:“郑东主,贵府的家丁来了,说有急事!”
郑统全一怔,连忙问道:“人在哪里?”
“在楼下客堂!”
郑统全连忙起身下楼去,来到客堂,只见他的老马夫急道:“梅花卫来抓人了,来了好多士兵,把府宅包围起来,老爷不在,他们把李账房抓走了,管家让老爷赶紧躲起来。”
郑统全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王牧走进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梅花卫把我府上包围了,见我不在,就把我的帐房抓走了。”
王牧眉头一皱,梅花卫赶来抓人,必然是天子批准的,而且把帐房抓走,十有八九就是为钱而来。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一刻钟之前,管家叫老爷赶紧躲起来。”
王牧把马夫打发走,这才对郑统全道:“报馆会被他们监视,不利于你离去,东主立刻去城南旗云客栈,从后门坐船离去,我会安排一辆马车从前门离去,混淆监视者,李帐房我们想办法营救出来。”
旗云客栈也是情报站的一个分支点,位于南城外,躲在那里,对方就找不到了。
郑统全在临安已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他也当即答应,王牧当即安排了一条船,郑统全从后门小河离去。
就在郑统全刚走没有多久,十几名梅花卫士兵赶来,将报馆监视起来,他们显然已经知道,郑统全就在报馆内。
中午时分,王牧得到了消息,共有九名临安富商被梅花卫请去做客,王牧立刻意识到,应该是十人,只是少了一名郑统全。
他当即坐上马车前往长丰茶馆,这件事他要和胡云商议。
.......
胡云听完了王牧的叙述,点点头道:“这件事应该和发行会子和铁钱有关,百姓不认铁钱,铁钱无法流通,朝廷就会让富商们强行兑换,以一比一的价格兑换,这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抄家掠财。”
“既然如此,发行铁钱就行了,干嘛还要发行会子?”
胡云冷笑一声道:“铸造铁钱也需要时间,时间来不及,印刷会子多方便,一定是先用会子和他们兑换,运气好的话,将来还能用铁钱兑换会子,朝廷心黑一点,会子也不兑换了,我估计会承诺,但最后不一定会兑换。”
王牧叹息一声,“郑东主运气不错,把家产都清空了,就只剩下一座宅子,不过十亩的大宅子也值不少钱啊!”
胡云想了想,对一旁的董安道:“把命保住才重要,今晚就把他送走,先把他送到当涂县,然后看他想去哪里?”
董安点点头,“我来安排!”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漏网
御书房内,秦桧正在向天子赵构汇报会子认购情况,“启禀陛下,第一批一共九个富商,一共认购了三百二十万贯会子,平均每户不到四十万贯。”
赵构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不得不打这些富商大户的主意,与其让这些大户都跑去京兆花大钱买土地,把钱捐给陈庆,还不如让他们把钱捐给自己养军队。
当然,赵构多少还是要一点面子,明抢那是土匪干的事情,他做不出来,还是秦桧体贴圣意,想出了发行会子这个办法,让这些富户认购会子,以钱换钱嘛!
这些会子也是朝廷承认的货币,他们完全可以拿去流通,至于别人接不接受,那就不是赵构考虑的事情了,他们自己想办法花出去,实在花不出去,等将来朝廷富裕了,再把这些会子赎回来。
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借钱,当然还不还是另一说,眼下为了面子,赵构还是承诺,将来朝廷财政宽裕后会赎回所有会子。
至少这比明抢好看一些,给富商们一点希望,至少他们不敢再逃走了,敢逃去京兆,那就意味着叛国,手中的会子朝廷就不再承认。
这时,赵构忽然发觉有些不对,第一批不是有郑家吗?有郑家才三百二十万贯?他连忙问道:“郑家不在第一批?”
“回禀陛下,没有郑家!”
“为什么?”
赵构顿时不满,郑家可是大户,他一户就可以认购几百万贯,现在居然没有郑家,他恼火的问道:“为什么没有郑家,是谁在网开一面?”
“陛下,并没有谁网开一面,是郑统全跑掉了,他的家人和财产早就转移走,去年就转移完了。”
“那他的土地房宅店铺呢?这些也能转移走?”
“都卖掉了,只剩下一座十亩的主宅,还有城外码头上的几座仓库,估算下来,最多值二十万贯。”
“砰!”
赵构一拳砸在桌上,咬牙道:“财产全部没收,去查城内各柜坊,但凡存有郑家的财物,一律没收,另外,郑统全和他的子侄若返回临安,也一律抓捕!”
“微臣遵旨!”
赵构负手走到窗前,沉思片刻又道:“郑统全家族虽然跑掉了,但还有王振邦家族和虞万丰家族,这两大家族也有亿万家资,另外还有广州和福州的海商,命令梅花卫全体出动,把这些海商全部控制住,防止他们逃跑,然后再一家一家认购会子,没有上千万贯收入,朕不会满意。”
........
虽然《京报》没有报道朝廷向富商强行发行会子之事,但这件事还是在一夜之间传播了临安的大街小巷,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此事,底层百姓几乎都在幸灾乐祸,早就看这帮有钱不顺眼了,但有识之士却很担忧,这样竭泽而渔,会让有钱人都转向支持京兆。
中午时分,长丰茶馆内热闹异常,数十名茶客都在谈论此事。
“朝廷这样做我支持,不加税而取富商之财,一路哭不如一家哭。”
一名老者幸灾乐祸道:“那些富商个个为富不仁,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他们有今天也是活该。”
“余翁,不能这样说,别人也是几代人攒下的财富,朝廷不要脸,变着法子抢钱,你怎么还能叫好。”
“余翁说得对啊!历朝历代的商人不都是养肥的猪吗?养肥他们,不就是需要的时候宰吗?眼看要过年,是要宰猪了。”
“朝廷这样干,不怕有钱都跑掉吗?有钱人都跑光了,谁来雇佣我们做事?”
“有钱多得去,朝廷又不傻,那些权贵官宦,那些大士族,大地主,朝廷都不动,就拿商人下手,有什么影响?”
“朝廷吃相太难看,和土匪无异!”
.........
雅室内,王牧问道:“郑东主走了吗?”
董安点点头,“魏延宗昨晚带手下护卫他走的,还顺利,明天就到当涂了,郑东主要去京兆,好像雍王殿下找他有事。”
王牧往向胡云,胡云点点头笑道:“昨天接到雍王鹰信,请郑东主有时间去一趟京兆,大概有什么事情吧!”
“雍王还说了什么吗?”
“还有铁钱!”
胡云沉吟一下道:“雍王很关注铁钱,他认为铁钱最终会强制推行,雍王要我们严密关注铁钱,尤其要深入了解铁钱带来的恶劣影响,少府兄,《京报》有这方面的优势,要好好利用起来。”
王牧点了点头,胡云又对董安道:“情报站这边要着重了解朝廷生铁的情报,这关系到朝廷军备发展和铁钱的发行。”
董安立刻道:“我会安排!”
“大掌柜,有人找!”外面有伙计大喊。
董安只得苦笑道:“我去看看,估计送茶的人来了。”
董安起身出去了,王牧又对胡云道:“这次我们小看朝廷了,这次朝廷发行会子并不是针对普通百姓,而是为了合法掠夺富商,有报探去打听消息,说梅花卫把富商关在空房子里,在隔壁折磨他们的儿子和孙子,割耳朵,剁手指之类,折磨得很惨,这些富商最后不得不破财买命,几十年的家底基本上都被掏空了,宝记柜坊说,昨晚梅花卫在仓库里提走了六户人家储存的金银钱财。”
胡云澹澹道:“这其实是在意料之中,去年那些上百户富商为什么要逃跑,他们都感觉到朝廷要对他们下手了,他们都是先知先觉者,所以都能逃脱,没有跑的富商都觉得朝廷不至于这么无耻,事实证明他们押错了注。”
“你说得对,这次朝廷所作所为太恶劣了,影响深远,他们以为只对富商下手,但这种事只要做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谁知道下次是不是对大地主下手?我估计很多本地大地主也会未雨绸缪转移财产了,而且还不用去京兆,转移到江北扬州府,转移到江南西路,朝廷就鞭长莫及。”
这时,董安走进来,低声道:“刚才是几名富商找我,想请我护送他们家人和财富去扬州。”
胡云眉头一皱道:“可以让他们把钱财存入万宝柜坊,然后开一张柜票去扬州提钱,不用那么麻烦了吧!”
董安踌躇一下道:“铜钱可以这样做,但黄金白银和珠宝玉石之类就不行,必须用送出去,老胡,一个人五百贯钱,你说这个生意我接不接?”
胡云想了想笑道:“我已经向朝廷承诺不帮助富商转移财富,但没承诺不能送人出去,这样吧!你让他们把铜钱通过万宝柜坊走,然后金银珠宝之类让他们自己携带,我估计也不会有多少,几个大箱子而已,然后把人送去扬州,这样就不违反我对朝廷的承诺。”
“这个办法不错!”
王牧笑道:“我们只是送人,可没有送财物,那是他们随身携带的行李!”
董安松了一口气,又笑问道:“我知道了,我来安排,还是走海船?”
胡云点点头,“还是老办法,去萧山县上船,走海路去扬州。”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礼物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了新年,今年的新年京兆格外热闹,河滩养羊的策略开始进入收获期,今年新年就有一百万头羊供应京兆,价格便宜,两贯钱就能买到一只羊,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只羊过年,当然不仅是羊肉,鸡鸭鹅鱼也是供应充足,还有来自四川路的腊肉,还有各种糖果糕点,各种布匹布料,物资供应十分充足。
大年三十一早,陈庆和五名参事便分头去大街巡视新年的情况,这是惯例,中午就开始放假了。
事实上,从腊月二十五日开始,陈庆就忙碌地四处去慰问边关将士的家属,去探望阵亡将士家卷,送去米面油和羊肉,忙得他连轴转,一天要拜访一百多户。
陈庆乘坐马车来到了南街瓦子,这是京兆最年轻的瓦子,去年才正式形成,位于西南,距离曲江池不远。
新南城经过几年的建设已经完全变样,分割为十二坊一学,学就是太学,占地很大,有学生一千两百人。
当然,主角还是十二坊,十二座街坊没有用围墙围住,而是街道相隔,商铺、住宅一座挨着一座,酒楼林立,茶馆遍布,在新南城买地造房的居民基本上都是外地富户,他们不仅自己迁到京兆,还带着了大量家仆侍女,使京兆的人口迅速增加。
当然,不光是外地富户,还有很多从各地来京兆谋生的百姓,从今年年中开始,京兆人口突破了百万,为此,京兆分成了三个县,除了之前的长安县和万年县外,新南城十二坊则独立成县,叫做京兆县。
马车缓缓驶入南街瓦子,一股喧嚣热闹之气扑面而来。
虽然大年三十,但瓦子里还是热闹,很多人家都是大年三十上午买一些新鲜年货,所以商贩也抓住最后一波商机,给一年的生意圆满收个尾。
到了除夕的下午,就没有人出来了,所有的店铺基本都关门回家过年。
陈庆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基本上都在路边摆摊,哪怕有店面也在路边摆摊,使路面格外拥堵,买货的人也特别多,讨价还价声、叫卖声此起彼伏。
陈庆透过车帘观察着商贩们的交易,大多数都使用铜钱,不过令他欣慰的是,他看见不少人也使用银交子,主要是买一些大件物品,比如买一只羊,两贯铜钱要十几斤,但银交子只要四颗就够了,非常便利,而且攒了几百颗银交子,去柜坊很容易换成铜钱,而且无论真假,柜坊都会收下兑换,当然,如果有假,柜坊就会立刻通知内卫了。
正是这种便利、安全,使京兆百姓很快接受了银交子,至少各大店铺都接受了,至于小商小贩还需要观察。
这时,陈庆忽然看见一个小摊上卖各种小家具,巴掌大一张小床,拳头大的柜子,还很多拇指大的桌椅,都是用木头凋成,或者用竹子编成,居然都是榫卯结构,制作非常精巧,极具乡土气息的儿童玩具。
“停车!”
陈庆喊了一声,马车停下,正好停在小摊前,陈庆拉开车帘问道:“小家具怎么卖的?”
商贩是个憨厚的黑壮中年男子,看样子应该都是此人自己做的,见有人问,男子连忙陪笑道:“回禀大官人,这是给孩童玩的小玩意。”
“我知道,多少钱一只?”
“所有的东西五文一个,大小不论,其实小的我更难做。”
“一共有多少,我全要了!”
男子没想到遇到了大主顾,顿时心花怒放,“一共有一百二十多只,我可以便宜点,五百文就行了。”
“都装起吧!我都要了。”
男子连忙拎来一只大竹筐,里面有半框小家具,这时,陈庆发现旁边还不少竹筒做的碗碟和杯子,很有意思。
“那些竹子餐具也是你的?”陈庆指着几十只竹子餐具和茶具问道。
“都是我的,大官人要买,我可以便宜点,我全部买了,要多少钱?”
男子挠挠头道:“全部买要三贯钱,我就算大官人两贯五百文吧!”
亲兵上前收拾货物,另一名亲兵要取铜钱,陈庆摆摆手,问中年男子,“我有银交子,你收不收?”
“收的!收的!银交子我还方便一点。”
陈庆从袋子里取出七颗银交子,让亲兵交给男子,男子接过银交子数了数道:“大官人,你多给了一颗,六颗就够了。”
“就七颗吧!过年不用找了。”
男子大喜,连声感谢,陈庆又笑问道:“你会辨认银交子真假吗?”
“这玩意儿不会有假,造假赚不了几个钱,被抓住了还要全家抄斩,不合算。”
道理很浅显,连乡下的农民都懂,看男子很放心把银交子放进一个小钱袋,揣进怀中,陈庆忽然意识到,他发行银交子成功了。
.........
陈庆回到府中,正好是妻子在给下人发放年赏,辛苦一年,每人都有一笔赏钱,按各自等级类别发钱,最高是贴身女护卫、乳娘和亲兵将领,每人一百贯,最低是粗使丫鬟以及田庄看守人、宅子看守人,每人八贯钱。
其他人都是十贯钱到五十贯钱不等,以前都是发银钱,但今年开始发银交子,银钱已经停止铸造。
但银钱还是银交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年比去年多发一成。
所有人都聚在外宅,十分热闹,陈庆走到中堂,却见两小娘子正围着老杏树蹦蹦跳跳玩耍,雪儿忽然看见爹爹,高兴得飞奔过来,冰儿也跟着跑来,像两只小蝴蝶一样。
陈庆最喜欢这两个宝贝女儿,他一手抱一个,重重在她们小脸蛋上亲一下。
“爹爹给你们带礼物了?”
“什么礼物?”两个小娘子手指含在嘴里问道。
陈庆放下她们,从亲兵手中接过大篮子,两个小娘子围上来,惊喜万分道:“这是什么呀?”
“这是给你们办家家玩的,有小床小柜子小桌子小椅子,各种各样的,喜不喜欢?”
“哇!好可爱啊!我喜欢!”两个小娘子欢喜得直拍巴掌。
“拿回屋里去分吧!一人一半。”
“爹爹,这又是什么?”雪儿又看见了另一只篮子里的竹餐具。
“这是给你们娘的礼物,不是给你们的哦!”
“夫君给我们什么?”
陈庆一回头,几个夫人都来了,为首正是吕绣。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沐浴
“娘子不是给大家发放赏钱吗?”陈庆笑问道。
“我只是宣读,具体发赏钱是管家和帐房的事情。”
吕绣笑道:“但我听说某位王爷要送我们礼物,所以过来看看。”
“都是乡下的土特产,蛮有野趣。”
陈庆把装满竹餐具的大篮子拎过来,笑道:“就是这个,看喜不喜欢?不贵,一共才花了三贯钱。”
众女俏目一亮,纷纷围上了,这些竹筒做的盘子、杯子和碗确实有趣。
吕绣笑而不语,这种东西她在秦州时买过很多,后来搬家时都送给下人了,这些竹器最多值几百文,夫君居然花了三贯钱,哎!
吕绣一回头,见姚梅和余樱正眼馋小椅子小桌子,她不由笑骂道:“你两个没出息的,居然和小娘子抢东西,赶紧把她们送回去,再去书房把火盆点燃。”
众人安排了马车,都返回各自内宅。
陈庆也回了自己书房,书房里温暖如春,一盆碳火烧得很旺,姚梅正在给陈庆煎茶,见主人进屋,连忙上前给他脱去外套。
陈庆忽然感觉她身材挺高,相当于后世的一米七左右,便在她头顶比了一下笑道:“长高了不少!”
姚梅伺候陈庆已经整整一年,明天新年后就虚岁十七岁了,这一年她变化很大,青涩之气迅速褪去,身体渐渐丰腴起来,发育得很饱满,颇有七八分女性的感觉了。
尤其她长得极为美貌,陈庆的几个妻子都比不上她,使陈庆看着她颇为喜欢。
姚梅有点并不好意思道:“夫人说我到顶了,不会再长高了。”
陈庆坐下笑问道:“今天拿了多少赏钱?”
“夫人给了我两百枚银交子。”
陈庆略略有些惊讶,两百枚银交子就是百贯钱,要知道其他几个贴身丫鬟也才二十贯钱。
心念一动,陈庆明白了,妻子这是把姚梅视为侍妾身份了。
陈庆向她招招手,姚梅顺从走上来,有些羞涩倚坐在陈庆腿上。
陈庆揽着她腰低声问道:“我听阿樱说,你和春喜的关系不太好?”
“刚开始还好,后来她对我比较敌视了,说我抢了她的位子。”
“其他几个贴身使女呢?”
“都对我比较冷澹,但我不在乎,夫人对我很好,阿樱姐也常带我去逛街。”
“你知道春喜她们拿多少赏钱吗?”
姚梅点点头,“我知道!夫人还说,从下个月开始,我的月钱涨为三十贯。”
“你已经上位了,她们能不嫉妒吗?”
“我不想担这个虚名!”
“什么虚名?”陈庆一下子没听懂。
姚梅咬一下嘴唇,她低下头,在陈庆耳边小声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陈庆心中火热起来,搂着怀中的小美女笑道:“今年是除夕,习俗要沐浴洗澡,今天你陪我一起洗吧!”
主人沐浴都是自己伺候的,他今天特别吩咐,姚梅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她羞涩地点点头,“我去准备大桶!”
就在这时,一颗小脑袋探头进来,吓得姚梅连忙站起身,“雪儿,怎么了?”
“阿梅姐姐,娘说下午大家都要沐浴迎新,让你过去和我们一起洗。”
姚梅回头无奈地望着陈庆,陈庆心知肚明,这是妻子在提醒自己,还没到摘花的时候。
他只得苦笑一声,“去吧!回头阿樱会来伺候我沐浴。”
.........
除夕下午都是家家户户沐浴除旧的时间,洗头洗澡,换上新衣服,吃过年夜饭,晚上就要守夜祭祀先人。
古代冬天洗澡可是一件大事,富贵豪门人家问题不大,但穷人家里可不容易,耗费燃料固然是一个重要原因,洗一次澡,烧水就要用去一担的柴禾,穷人家可负担不起。
不过这还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冬天天气冷,洗澡很容易着凉感冒,要知道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一旦感冒转成肺炎,又无钱医治,身体能抗过去,身体弱一点,就有性命之忧。
但除夕是一定要洗澡的,把房间里烧得暖烘烘的,一家人轮流洗澡。
陈庆下午的沐浴是和赵璎珞一起,还有他的两个儿子,三岁的陈扬和刚刚半岁的陈鲁,陈庆懒洋洋躺在宽大的浴桶里,享受着赵璎珞给他按摩洗头,陈庆望着两个小光屁股儿子在水中欢快折腾,心中竟有一丝天伦之乐的感觉。
“璎珞,你父皇是怎么洗澡的?”陈庆伸手揽过赵璎珞腰问道。
赵璎珞拍开陈庆不安分的手道:“他啊!他洗澡很奢侈,上百个宫女和妃子伺候,那种排场你想象不到,铺金砌玉,绫罗满堂,光是一池水就用了几十味上好的药材煮过,听御医说水就要花上千贯钱。”
陈庆想的却是另一回事,“是不是伺候他老人家洗澡的女人都不穿衣服?”
“那当然!”
陈庆听得悠然向往,“这才是帝王的生活啊!我这个雍王是不是太土老帽了一点?”
赵璎珞掩口笑道:“是土了一点,但我们都喜欢,还是土一点好。”
陈庆眼珠一转笑道:“下次全家一起洗澡吧!我们不是有大池子吗?”
“这个主意不错!”
赵璎珞抿嘴笑道:“这两个小屁孩可以,但冀儿大了一些,恐怕不方便。”
“那个臭小子不算,他自己洗去。”
赵璎珞咯咯笑道:“明天我就给大姐说说官人的雄心壮志,让你也享受一下帝王排场,我们五姐妹陪你一起洗,再加一群小屁孩子。”
“等不到下次了.....”
陈庆给她使个眼色,赵璎珞会意,立刻放下帘子,给自己裹上一条大浴巾,把外屋等候的两个乳母叫进来,用厚浴巾给两个孩子裹上,递给两个乳母。
乳母抱着孩子走了,赵璎珞这才脱了浴巾,满心欢喜地走进大桶中,一下子钻进丈夫的怀抱,她搂着陈庆的脖子笑吟吟道:“奴婢来伺候万岁爷沐浴了!”
心到手到,两人在水中恩爱起来,一时间满堂春色。
........
在另一个大池子里,王妃吕绣和赵巧云一起沐浴,几名侍女给她们洗头发,在水池的另一头,姚梅也泡在水中,陪着两个小娘子玩小船。
“大姐,果子已经快熟了!”赵巧云瞥了一眼姚梅笑道。
吕绣轻轻叹道:“你说她是北方大同女子,肌肤怎么会那么脂白细腻,容貌又那么水灵美貌,比江南女子还要秀气,我是个女人都会对她动心,难怪王爷会看中她。”
“就让王爷把她收进房吧!”
“再等一等,一步步来,我准备安排她值夜了。”
吕绣和赵巧云在小声谈论,她们却没有注意到身后两名贴身使女,春喜和夏欢,她们二人虽然也是赤身,却没有资格进池子,她们二人看着坐在热水池子里的姚梅,两人眼中充满嫉妒之色。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投资
正月初三,陈庆见到了一个特殊的客人,郑统全。
贵客堂上,郑统全将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推给陈庆,“这是送给王妃的礼物,请殿下笑纳!”
“这是什么?”
陈庆拾起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鸽卵大的明珠,闪烁着澹澹的光泽。
“这是五年前我从一个日本商人手中得到,当时一共两颗,一大一小,小的我献给了郑太后,现在在韦后手中,这是大的一颗,殿下,这是夜明珠。”
陈庆点点头,他就知道这不是凡物,若是普通海珠,郑统全也不会郑重其事地献给自己,果然是夜明珠。
“这么好的珠子,你应该留着传家才对,用不着给我!”
陈庆把珠子推还给郑统全,郑统全连忙摇头,“它是珍稀之物没错,但郑家德不配物,必生灾祸,只有殿下才能配它,请殿下务必收下。”
陈庆暗暗点头,郑统全很清醒,懂得德不配物,打个比方,一户贫寒人家无意中捡到一件稀世珍宝,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上缴给博物馆,至少还能留名百世,而绝不能想着卖个高价或者留给子孙,否则很容易被人盯上,轻则东西被抢走,重则全家被灭门。
夜明珠自古就是帝王之珠,郑统全若想留给子孙,那留给子孙的一定是灾祸。
陈庆也不再推却,他收下珠子,又笑问道:“郡公是什么时候回京兆的?”
“前天上午,哎!朝廷开始对海商和富商下手,殿下知道了吧!”
陈庆澹澹道:“我知道,之前朝廷强征大船的时候,胡云就提醒过他们,赶紧转移财富,他们不听,还以为是我要谋他们财富,结果这下他们明白了,我听说王振邦家族和虞万丰家族,家财基本上都被抄空了,朝廷从他两家身上就剥走了超过四百万贯的财富,几代人的积累的财富都没了。”
“这两家人都是三代海商,财富差不多都没了,我估计广州和明州那几个大海商也在劫难逃。”
“这是他们的宿命,不提也罢,我找郡公,其实是有件事想和你谈一谈。”
“殿下请说!”
“上次胡云写了一份折子给我,谈到了从日本国换白银之事,郡公应该很清楚此事吧!”
郑统全点点头,“卑职确实清楚,卑职曾去肥前国和他们领主交易,用生铁和盔甲换了十万两白银,几乎是十倍的暴利。”
肥前国就是今天长崎一带,自古就是日本国最着名的海港,遣隋使和遣唐使从这里出发,这里后来又成为倭寇的大本营。
肥前国之所以能成为日本国对外交流的中心,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它的地理位置,恰好是大陆和朝鲜抵达日本国的第一站。
唐宋时期去日本国,不能从长江口出海,横跨东海去日本,那样会九死一生,最安全的路线是从山东半岛的来州出发,穿过黄河到达朝鲜,然后再沿着朝鲜半岛走,到釜山后,穿过对马海峡,就到日本了。
古人也发现了这条安全路线,所以长崎港和肥前国才会成为古代日本最繁忙的海外贸易海港。
陈庆沉吟一下道:“日本国很需要生铁吗?”
“当然需要,他们有点类似于我们的春秋战国时代,有朝廷,但小国林立,小国之间为了争夺土地和人口,经常爆发战争,但日本没有铁矿,只能从高丽和我们这里购买生铁,还是远远不够,而日本国产银和金砂,都掌握在领主的手上,卑职建议殿下用生铁换取白银和黄金。”
“那为什么其他海商不去日本换白银和黄金呢?难道是他们搞不到生铁?”陈庆又问道。
“其实不是这个缘故,生铁要搞也能搞到,关键是海盗,海盗十分猖獗,普通的货物他们看不上,一般收过高昂的路费,四倍的获利就变成两倍的获利,但船上是金银或者生铁,被他们盯上,那就全完了,我只做了一次,就不敢再做第二次,别的家族也不敢做这个生意,虽然是暴利,但做别的也一样是暴利,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陈庆沉吟片刻道:“如果我派水军护航,会有问题吗?”
“如果殿下派水军护航,问题就不大了,那些海盗虽然猖獗,但也只敢欺负民船,在水军面前是不堪一击。”
“肥前国呢?”
陈庆又问道:“肥前国的领主会不会在意我的水军靠岸?”
“这倒不会,西军水军只是为了护航,肥前国的领主肯定欢迎,毕竟海外贸易对他们很重要,他们就专门做中转贸易,把海外货物卖给其他领主,大赚一笔。”
陈庆点点头又问道:“郡公手下有没有熟悉贸易的大管事?”
“当然有,不过第一次还是我亲自去吧!下次就不用我出马了。”
陈庆大喜,“就拜托郡公了!”
郑统全微微笑道:“我提四个意见,第一,船队最好从来州出发,这样,一个月左右就能到日本;第二,我让大管事先走一步,把消息传到日本,这样,各个藩国的领主就会准备大量金银来平户港交易;第三,船队也要准备一些茶、丝绸、细布、瓷器之类,在平户港也能卖高价;第四,护航战船不用太多,十几艘战船,两千人就足够了,那边人的身材都很矮小,像孩童一样,我们精锐之军,一人能顶他们三个。”
“好!我会让蒋参事全力准备此事,开春后出发。”
........
郑统全告辞走了,陈庆回到内宅,他在妻子对面坐下,享受温暖的阳光,吕绣连忙让使女上茶。
陈庆把盒子放在桌上,笑道:“刚才是郑统全来拜年,盒子里是他带给我的礼物,给你吧!”
“是什么?”吕绣有点好奇,她知道郑统全献给丈夫的东西,一定不是凡品。
“一颗夜明珠,这可不是那种荧石磨成的珠子,这是真正的夜明珠。”
吕绣连忙打开盒子,里面一颗鸽卵大,晶莹温润的珠子出现在眼前。
“这就是....夜明珠?”
“晚上就知道了,晚上我也来一起欣赏。”
吕绣收起珠子笑道:“我得先收起来,被那两个小娘子看见,又要头大了。”
吕绣又想起一事道:“我听巧云说,夫君想做海外贸易?”
“和南洋的海外贸易一直就有,估计巧云说的是和日本国的贸易,开春后确实会有。”
陈庆忽然反应过来,笑问道:“莫非你们也想投资参与贸易?”
吕绣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可以!丝绸、茶饼、细布、瓷器、羊皮,这五样东西可以投资,但总金额不能超过两万贯。”
“行!我们几个一人出四千贯,除了茶饼外,我们一人投一样。”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偷香
半夜里,陈庆被妻子吕绣推醒了,他迷迷湖湖睁开眼睛问道:“什么事?”
“阿梅,什么事情,说吧!”
站在床前姚梅连忙道:“是内卫王都统,说是有紧急情况要禀报王爷。”
陈庆翻身坐起,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回禀王爷,四更刚过。”
陈庆点点头,对吕绣道:“时辰还早,娘子再睡会儿吧!我去去就回来。”
吕绣连忙丈夫的衣服递出去,“阿梅,赶紧给王爷把衣服穿上,外面冷呢!”
姚梅点亮了灯,伺候陈庆穿上衣服,她低头系带时,陈庆忽然看到了她肚兜里面的风景,饱满如蜜桃,果然发育得很成熟了。
吕绣也看见了,她连忙咳嗽一声道:“阿梅,先去给王爷把帽子拿来。”
姚梅连忙过去把纱帽取来给陈庆带上,她服侍陈庆穿衣很熟练,只片刻,便将陈庆的服饰整理得妥妥帖帖,一丝不乱,连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连吕绣不由暗暗夸赞,这个小娘子真是灵秀之人。
今晚是姚梅第一次值夜,也就是睡在外间,之前值夜的春喜有点粗手粗脚,伺候陈庆起夜时把陈庆弄痛了,让陈庆很不喜欢,吕绣便让姚梅值夜了。
豪门人家值夜是必须的,主人起夜以及早上起床,都必须有侍女伺候,但夫妻之间的房事也难以回避,如果是现代人,可能难以接受,但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一般的豪门夫人也都习以为常。
陈庆穿上棉袍便出去了,现在是正月初五的凌晨两点,天气很寒冷,五名女护卫前后左右护卫着陈庆,不多时,陈庆来到了中堂。
中堂上,王浩正焦虑地来回踱步,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陈庆走进中堂,王浩连忙上前行礼,“参见都统!”
“发生了什么急事?”
“回禀殿下,先帝去世了。”
陈庆吓一跳,赵桓去世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陈庆急问道。
“就是一个时辰前,他服用刚刚炼好的丹药,不久便七窍流血而死,监视他的内卫发现情况,立刻赶来向卑职禀报。”
陈庆有些无语了,赵桓虽然一直住在道观里,但并没有出家当道士,却迷上炼丹药,没想过刚过新年,他就被自己炼的丹药毒死了。
“这件事现在有多少人知道?”
“除了内卫之外,只有前太子知道,是他发现了父亲情况不妙,跑来向内卫求救,现在内卫已经控制了院子,严密封锁消息。”
“做得不错!”陈庆赞许道。
陈庆负手走了几步又道:“立刻把他们从道观里转移到曲江别院,今晚就将赵桓尸首秘密安葬,找一口上好的棺木,就安葬在曲江别院内,要严密封锁消息,好好安抚住前太子,允许他结庐给父亲守墓,以后再迁去汴梁厚葬。”
“殿下,卑职建议尽快找一个相貌相似者,以备所需!”
陈庆点点头,“可以做,但还是那句话,严格保密!”
“卑职明白!”
陈庆又交代几句,王浩匆匆走了。
陈庆此时已没有了睡意,他让女护卫去给王妃通报一声,他自己回到书房。
陈庆坐在桌前沉思,取代宋朝他有自己的计划,需要一步步实施,像慢慢勒紧的绞索,也像一点点煮热的温水,等所有人都对临安朝廷憎恨时,那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在这件事上,他不能操之过急,名份道义他都要占。
倒是金国那边,他得用点心了,夺取河北,这是今年的任务,让完颜昌苟延残喘那么几年,该收拾他了。
这时,一只细嫩雪白的小手将一盏热茶放在他眼前,陈庆一抬头,原来是姚梅,她黑瀑般的秀发披散在肩头,使她秀美的容颜中带着一丝女人的娇媚。
陈庆握住她的手将她搂在怀中,问道:“时间还早,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是夫人让我来伺候王爷!”
她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美眸注视着陈庆,眼波流转,红唇微动,美艳不可方物,陈庆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她。
姚梅搂住陈庆的脖子,忘情地回吻,陈庆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游走,姚梅渐渐呼吸急促,浑身滚烫起来。
陈庆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向二楼走去。
这一夜,姚梅不顾一切地迎合着主人,把自己的身心毫不保留地献了出来。
.......
天蒙蒙亮,陈庆慢慢从熟睡中醒来,却发现身边的佳人不见了,床单上点点桃花也被她收拾走了。
想到昨晚的一幕,陈庆着实感到有些荒诞,说好明年再收她,自己还是失言了,虽然有些荒诞,但回味起来,还是让他甘之如饴。
这时,楼下传来妻子吕绣的声音,“王爷还没有起来吧!”
“还没有起来,奴婢先把火盆点燃,再煮一壶奶茶。”
“多煮一点,给我也来一杯。”
“奴婢遵令!”
“阿梅,昨晚你陪寝王爷了吗?”
姚梅没有吭声,片刻,吕绣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这样,是我不对,半夜里让你来伺候王爷,肯定会有事,算了,以后一定要节制,白天不准乱来,要爱惜王爷身体,记住了吗?”
“奴婢记住了!”
“去把王爷叫起来吧!今天是正月初五,有新年朝会,还有百官新年宴,然后奶茶回头再给我煮,我们一起说说话。”
姚梅连忙转身上楼了,吕绣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见她走路有点不自然,便知道她昨晚被弄狠了,第一次也不知道天高地厚,哎!王爷也不懂怜香惜玉。
吕绣摇摇头走了,姚梅看见陈庆起来了,她吐一下舌头,欢喜得一把抱住陈庆后颈,“王爷,王妃同意了,没有处罚我!”
陈庆当然知道是妻子刻意安排的,她知道自己半夜的生理习惯,否则她会让余樱或者余莲来服侍自己,她让姚梅半夜来,实际上就是默许了。
两人又温存片刻,陈庆这才起身洗漱,他今天有新年朝会,还要宴请百官,事情确实很忙。
匆匆吃了早饭,陈庆便出发了。
.......
中午时分,吕绣正和赵氏姐妹闲聊,说到珠宝,吕绣笑道:“前天官人给了我一颗夜明珠,真的很神奇,夜间会自己闪耀,给你们看一看。”
赵巧云笑道:“以前皇宫里也有几颗夜明珠,被金国抢走了,我们还没见过呢!大姐快给我们看看。”
吕绣回头吩咐道:“春喜,去我寝室把床头那个紫檀木盒子拿来。”
春喜答应一声,连忙去了。
赵璎珞看着春喜的背影道:“大姐,你没让春喜值夜了?”
吕绣摇摇头,“官人不喜欢她,说她心思太多,没轻没重的,昨晚换成阿梅了。”
赵璎珞笑道:“看来阿梅要上位了。”
“观察她一年,这小娘子还不错,本性淳良,不是那种心机女子,我可以接受她。”
这时,春喜慌慌张张跑来,“夫人,我找了半天,没见那个盒子!”
吕绣一怔,“不会吧!我今天早上还看到的,就在我枕头旁边。”
“我找过了,枕头旁边真的没有!”
“奇怪了!”
吕绣想了想道:“去把两个小郡主找来!”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窃玉
不多时,陈雪儿和陈冰儿蹦蹦跳跳跑来,“娘,找我干什么?”
“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在和阿梅姐姐玩扮家家呢!”
吕绣平静问道:“今天你有没有从娘那里拿东西?”
“没有啊!”
两个小家伙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们很乖的,不会拿娘的宝贝。”
“娘放在枕边有个红木盒子,你们真没拿?”
“没看见!”
“雪儿!”
吕绣脸一沉,不高兴道:“木盒子里有一颗珠子,我知道你喜欢亮晶晶珠子,娘会给你很多珠子,但你要说实话,到底拿没拿?”
雪儿被母亲凶了,小嘴一撇,抽抽搭搭哭了起来,“雪儿没有拿娘的珠子,娘是坏蛋,我不理娘了。”
雪儿转身哭着便跑,吕绣一拍桌子怒道:“回来,不准跑!”
雪儿吓得停住脚步,哇哇大哭起来。
赵璎珞连忙劝道:“大姐,不一定是孩子拿的,别吓着她了。”
吕绣心中有数,这几年除了女儿偷拿自己的玉石去玩,谅别人也不敢拿。
这时,赵巧云把女儿冰儿拉过来,低声问道:“姐姐没拿吗?”
冰儿摇摇头,“没有啊!雪儿拿了肯定会告诉我。”
吕绣忽然有点回过味了,那紫檀盒子又大又重,女儿不一定拿得动,她若拿,肯定只拿珠子,现在却是连木盒也没有了,自己还真冤枉女儿了。
她一阵心疼,连忙把女儿抱过来哄她,“是娘不好,不该冤枉雪儿。”
雪儿趴在母亲怀里哭得更凶了,“我没有拿!我没有拿!”
“知道!知道!我的雪儿没拿,雪儿是乖孩子。”
赵璎珞想了想道:“能进大姐寝房的人没几个,应该还是比较好查的。”
这时,春喜小声道:“之前我见阿梅从夫人房里出来,手中拿着一个东西,不知是什么?”
吕绣和赵氏姐妹对望一眼,赵巧云起身道:“我去看一看。”
“你不要直接问!”吕绣提醒道。
“我知道,我去看看她昨天的功课。”
赵巧云走了,吕绣喝了口茶,眉头皱成一团,姚梅并不是贪财的人,虽然昨晚她也见了珠子,但她应该知道,那不是她能拥有的东西。
不多时,赵巧云回来了,手中抱着一个红盒子,“大姐,是这个吗?”
“就是它!”
吕绣连忙接过盒子打开,里面夜明珠安然无恙,她一颗心放心,连忙问道:“在她房间找到的?”
赵巧云点点头,“在她床头发现,还用被子盖上,她不在,给官人收拾书房去了。”
吕绣脸色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亏自己还特地成全她,让她上位,她居然干出这种事,还真没看出来她心机那么深,黄金首饰之类假装不要,夜明珠这样的至宝她却盯住了。
“大姐,要把她叫来吗?”
吕绣想到昨晚她已经是丈夫的女人了,她摇摇头道:“等官人回来再说,让官人来处置她。”
吕绣想了想又吩咐道:“春喜去把温大娘找来,让她带几个健妇过来。”
春喜转身时,眼中透过一丝欢喜,转身飞奔而去。
一刻钟后,温大娘带着几个健妇将姚梅请回房间,把她房间门反锁,将她囚禁在自己房内,姚梅还以为是昨晚半夜之事触怒了夫人,自己要被惩罚了,她心中着实害怕之极。
很快,姚梅被夫人囚禁的消息传遍了全府,幸灾乐祸者有,同情者也有。
赵璎珞不放心小儿子,很快回到自己院子里,贴身侍女秋悦端茶走了进来,她放下茶盏,犹豫一下。
赵璎珞看了她一眼笑问道:“你想给我说什么?”
秋悦吞吞吐吐道:“夫人,阿梅昨晚做了王妃的值夜人,是不是王妃要提拔她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
赵璎珞笑问道:“难道你也想当值夜人,你不是和表兄有婚约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外面都在传闻阿梅偷王妃的东西被抓了,但我觉得阿梅不会偷王妃的东西,她不是这种人。”
秋悦因为和家里表兄有婚约,她没有非份之念,所以她和姚梅的关系最好,她想替姚梅辩解,但又不敢乱说话。
赵璎珞摇摇头,“东西都在她房间里找到了,还有什么不可能,这件事王爷会处置,你不要多事!”
“是!秋悦告退。”
秋悦行一礼慢慢退下,走到门口,她又鼓足勇气道:“如果是有人陷害阿梅呢?”
“你说什么?”赵璎珞一愣。
“夫人不知道有人对阿梅恨之入骨吗?尤其阿梅除夕沐浴时进了主人池,昨晚又当了值夜人,多少人恨她,我之前给夫人说过的。”
赵璎珞愣住了,秋悦行一礼退了下去。
赵璎珞沉思片刻,便起身向王妃院里走去。
.......
“怎么可能?”
吕绣摇摇头,“官人要纳谁为入房首先要他看中,然后我来考察,不是我随便塞一个女人官人就能接受,明摆着的,姚梅一来,大家都知道官人看上她了,谁还会和她争宠?”
“大姐,还真有可能,秋悦是家里有婚约了,所以她没这个心,她给我说了好多事,其他几个一等使女都联合起来排挤阿梅,谁都不睬她,给她脸色看,她们几个整天聚在一起,在背后诅咒阿梅,秋悦见她们用纸剪了小人,用针戳,估计就是阿梅的名字,这些事情你不知道吧!”
吕绣很惊讶,“我从来不知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这种事情在皇宫里很正常,天天都发生,我早就见怪不怪,我以为你都知道。”
吕绣有些坐不住了,万一阿梅真是被人陷害,夫君回来自己没法交代啊!她也意识到自己有点鲁莽,不该把阿梅关起来。
这时,赵璎珞提醒她道:“大姐,我刚才想起来,谁进你房间拿东西,其实有人看得到。”
“啊!”吕绣如梦方醒,自己屋顶上隐藏着贴身女护卫呢!自己把她们忘记了。
她连忙取了自己的金牌递给赵璎珞道:“你去把阿梅领到我这里来,我先和她谈一谈。”
姚梅房门外几个健妇看守,她们只听王妃之令,其他夫人都不买帐,所以要有王妃金牌才能领人。
不多时,赵璎珞把姚梅带到王妃房间,又把门关上,不让其他人进去。
姚梅见到王妃,扑通跪下,抹泪道:“奴婢有罪,辜负了夫人的一番厚爱,奴婢对不起夫人!”
吕绣愣住了,半晌问道:“你承认自己有罪?”
“是!奴婢有罪,昨晚不该勾引王爷。”
“什么呀!”
吕绣又好气又好笑道:“昨晚我是在成全你,你不知道王爷半夜会折腾人吗?他精力太旺盛,所以我才让你去,他昨晚和你做了几次?”
“三次!”姚梅胀红脸小声道。
吕绣笑问道:“是不是你走路都不方便了?”
“现在已经没事了。”
“好吧!我之所以让温大娘把你关在房间里,是因为我的夜明珠被人拿了,后来在你的房间里找到。”
“啊!”
姚梅吓得脸都白了,连忙道:“不是我!我没有拿夫人的珠子,我保证没有拿!”
吕绣点点头,“我以为是雪儿拿的,吼了她一通,结果发现不是她,冤枉了女儿,所以我心中很暴躁,你理解我的心情吧!”
“我理解!”
姚梅眼睛一红,咬着嘴唇道:“我不会怪王妃,可是谁把珠子放在我房间里?陷害我!”
这时,赵璎珞带着当值女护卫走进来,“你给王妃说吧!”
女护卫在吕绣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吕绣当即阴沉如水。
两人退下,吕绣起身,向姚梅行一个万福礼,“我冤枉你了,我向你道歉!”
姚梅吓得连忙跪下,“夫人,奴婢担待不起。”
吕绣扶起她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妹妹,你叫阿梅,不要再自称奴婢了。”
姚梅感动得想哭,低下头道:“阿梅记住了。”
这时,雪儿从门口露出一个小脑袋,小声道:”阿梅姐姐,我到处找你。”
吕绣笑道:“去吧!以后再慢慢换称呼,你带她们去喂小鹿,再把温大娘叫来。”
姚梅忽然紧紧拥抱吕绣一下,转身去了,吕绣慢慢坐下,半晌她摇摇头,自言自语笑道:“难怪夫人对她动心,连我都动心了。”
这时,女管家温大娘在门口道:“夫人,你找我?”
吕绣俏脸一寒,咬牙道:“去把讯堂门打开,我今天要动家法!”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安抚
午后,百官饮宴还在举行,陈庆有些不胜酒力,先离席回家了。
马车渐渐靠近府门,却意外看见侧门前停了几辆牛车,每辆牛车内都装满了行李,这让陈庆略有些差异,这时,只见几个年轻女子哭哭啼啼从府内出来,手中拎着包袱。
最前面之人陈庆认识,正是王妃的贴身侍女春喜,后面几个也都是贴身侍女,都拎着包袱,一边走一边抹泪。
陈庆着实有些惊讶,这时,田大管家看见陈庆的马车,连忙跑了过来。
“王爷回来了!”
马车停住,陈庆指指后面侧门旁的牛车问道:“那边怎么回事?”
田大管家叹气道:“她们几个犯事了,王妃开了讯堂,下令将她们几个送回家,提前解除契约。”
这让陈庆更是惊讶,他们府中的讯堂也就是审讯堂,从来没有启用过,今天居然启用了,这是第一次啊!
“她们犯了什么事?”
“小人也不太清楚,可能和姚梅姑娘有关,王爷还是问王妃吧!”
‘和姚梅有关?’
陈庆暗暗吃了一惊,既然妻子已经下令逐人,他当然不会随便叫停,这点面子要给妻子。
陈庆带着满腹疑惑进府去了,在中堂正好遇到了次妻赵巧云,赵巧云身后跟着她的另一个使女小五,她的贴身使女夏欢刚才好像也被赶出府门了。
赵巧云看见丈夫回来,连忙上前行礼,陈庆见她和使女手中都拿着牒文,便笑着接过来,“新年期间还有牒文吗?”
逢年过节期间,一些加急牒文都是直接送进府内,由赵巧云替陈庆整理成要点,再交给陈庆批阅,平时赵巧云不管,都是晁清和韦济二人负责整理。
赵巧云笑道:“不多,就十几本。”
两人坐上了马车,使女小五坐在前面,陈庆问道:“夏欢怎么回事?”
赵巧云脸色暗然,叹口气道:“别提了,她太让我失望了。”
“说给我听听!”
赵巧云便把今天发生之事简单说了一遍,最后道:“她们两人一个放哨,一个偷东西栽赃,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藏在屋顶的女护卫看得清清楚楚,着实把大姐气坏了。”
“但赶出府的,我看见好像有五人,不止她们两人吧!”
赵巧云摇摇头道:“如果只是栽赃陷害,以大姐的宽容,倒不会那么绝情,关键是她们五人结成小团伙,剪了五个小人,上面写着姚梅的名字,贴在五个小木偶身上,然后按照金木水火土的身体部位,分别用针扎上,藏在箱子里,结果王妃把五个小人全部搜出来了。”
陈庆顿时大怒,“她们怎么会如此恶毒?”
“嫉妒呗!大姐对阿梅很好,让她和雪儿、冰儿一起读书练字,陪她们玩耍,其他使女都没有这个待遇,尤其除夕发年赏,王妃给了阿梅一百贯钱,比春喜她们几个多五倍,这件事就成了她们栽赃陷害的起因,她们五人一起商量,然后春喜想到的办法。”
“她们不知道头顶有护卫监视吗?”
“她们当然知道,只是阴差阳错,阿梅半夜离开了大姐的寝房,就没有回去过,女护卫说,唯一进寝房的人就是春喜。”
陈庆顿时明白了,还真是阴差阳错,要不是昨晚王浩求见,自己也不会去书房,姚梅也不会半夜来书房伺候自己,早早离开了王妃寝房,这个阴差阳错,她们几个却没有料到。
.......
书房内,吕绣详细给丈夫说了她今天审讯的结果,陈庆只是在马车上听赵巧云说了一个粗概,现在他才知道了很多细节。
小纸人不是剪的,而是向水月庵挂单的女道士清云道长买的鬼符,五贯钱一张,女道长一个月就跑了。
小纸人上不光有姚梅的名字,还有她的生辰八字,咒她下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非常恶毒。
姚梅来府上的第一天,五个侍女就结成了团伙,名字让人哭笑不得,保妃党,春喜假装和姚梅交友,寻找她的把柄,但没找到,才开始使用巫术,用巫术第二天,姚梅病了一场,她们认为有效,又继续买符,前后买了四次,一共二十张符。
吕绣叹道:“若不是偷盗事件,我还真被一直蒙在鼓里,以为府上关系多么和谐祥和,结果....结果让人触目惊心。”
“娘子怎么处置她们?”陈庆问道。
“我给她们留了面子,没有杖打她们,然后按照她们各自合约剩下年限,把她们工钱全付了,像春喜是年底到期,还有十二个月,她一个月工钱五贯,我就给了她六十贯钱,别人也一样,雇佣合约结束,送她们回家,相信她们家人也找不到岔子。”
“做得不错,确实仁至义尽了。”
陈庆大为赞许,他沉吟一下又问道:“这件事没牵涉到阿莲吧!”
陈庆最担心的,就是此事涉及到余莲,余莲不止一次给他吹枕边风,贬低姚梅,说她太年轻,不懂事,不会伺候男人之类,陈庆只当她吃醋,也没放在心上。
今天一听到巫术之事,他立刻想到了余莲,她可别做蠢事,牵涉其中。
吕绣摇摇头道:“阿莲的贴身使女冬欣也是五人中一员,但阿莲没有参与其中,阿莲只是抱怨多,你让她做巫术咒人,她没那么恶毒,关键是阿梅并没有威胁到她的地位,而且她是良媛,正五品,她和一个侍女争风吃醋,不丢人吗?”
“九宝呢?五人中有她吗?”陈庆又问道。
九宝是周侗的曾孙女,周侗在管涔山出家后,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曾孙女,这是周侗唯一尚在人世的后人,养在管涔山山脚农户人家,陈庆便让余樱收她做贴身侍女,等她长大后,嫁给她喜欢的亲兵侍卫,也替周侗放下了后顾之忧。
“九宝没有,我们五个人的贴身侍女中,就只有她和秋悦没有参与,我觉得还是阿樱教育得好,阿樱为人宽厚善良,她的几个使女都不错,什么都不争。”
陈庆点点头笑道:“把阿梅叫来吧!我安抚她几句。”
吕绣白了丈夫一眼道:“大白天的,别用你的方式安抚!”
陈庆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下午我还要去曲江视察,中午就是回来喝盏茶,休息一下。”
吕绣哼了一声,“我信你才怪!”
她起身走了,不多时,姚梅红着眼奔进来房间,一头扑进陈庆怀中哭了起来。
她今天才知道,居然有人用小纸人诅咒自己,气得她浑身发抖,心中委屈之极。
陈庆好好安抚她片刻,虽然他很想用自己方式好好安抚她,但已经被妻子说破,他有点不好意思下手了。
温存了片刻,姚梅起身道:“我去给王爷煎茶!”
她走了两步,又回头白了陈庆一眼,眼波流转,百媚丛生,陈庆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火苗,拉着她进了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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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