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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封侯txt下载     封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买药

    下午,陈庆来到了曲江别院,曲江别院也是一座行宫,但被金兵一把火烧毁大半,三年前才修复完成,占地一百五十亩,原本是雍王陈庆的避署之地,但陈庆没有考虑住进别院,一直空关了三年。

    直到昨天晚上,先帝赵桓服丹药暴毙,陈庆才将他们连夜转移到曲江别院,又派三百内卫和二十名女护卫保护他们安全,当然,同时也是监视。

    目前曲江别院住着赵桓几名妻妾,以及他儿子,也就是前太子赵谌一家,一妻两妾和三个年幼的孩子。

    陈庆先来到后园,在一座刚刚矗立的墓前上了三炷香,他回头对陪同自己的蒋彦先道:“墓地有点寒酸了,好好修整一下,铺上石板围上栅栏,周围再多种一些松树,墓碑暂时用无字碑。”

    蒋彦先连连点头,“卑职明天就安排!”

    陈庆又对旁边的赵谌道:“这只是临时之举,以后先帝之墓要迁去汴梁皇室陵园内,到那边再进行厚葬!”

    赵谌已经三十岁了,他在极寒冷的五国城生活了十几年,伤了身体,显得气色不足,身体单薄瘦弱,性格胆小懦弱,他其实很清楚自己的命运,他名义上是前太子,实际上不过是雍王的工具而已,经过这么多年的挫折,他早已没有任何非分的念头,他唯一的期望就是自己能平安过完余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安长大。

    他低下头道:“一切由殿下安排!”

    陈庆点点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笑道:“占地一百五十亩,面积足够大了,你们就安心地住下,所有的开支用度都由内政堂负担,仆妇使女按照百人配备,说实话,比我的仆妇使女还多,我府上才八十余人,你和家人每人每月都有俸禄,再拨一万贯钱和一座千亩庄园作为你的私财,总之,我不会委屈你和家人。”

    赵谌犹豫一下,还是鼓足勇气问道:“殿下,我还是不太明白,这和以前不一样。”

    “以前是因为你父亲在,我不好安排,所以只能临时让你们住在道观内,住了这么几年,他虽然不幸去世,但对你们却是一种解脱,从今天开始,你们和所有的京兆百姓一样,正常生活,有自己的宅子,有使女和仆妇,有自己的家产,你们身份特殊,所以每月还有俸禄,秋天时,还可以带着自己的家人去庄园放松生活几天。”

    “殿下的意思是,我们还能出去?”

    陈庆看了他一眼,澹澹道:“郡王殿下,我们就打开窗子说亮话吧!你我的身份都比较特殊,我也一样被限制,想去瓦子里逛逛还得内政堂批准,我那些亲兵,名义上是保护我的安全,实际上也在监视我,不准我乱跑,这些年,我已经被刺杀过六次了,还差点死在开封府尉迟县,你理解吗?”

    “卑职理解!”

    陈庆听他自称卑职,倒也不纠正他,又继续笑道:“你也是一样,天子赵构做梦都想把你们父子置于死地,他也同样派出了大量刺客,只是没有下手机会,所以我必须要保证你和家人的安全,当然不可能像普通百姓那样上茶馆、逛瓦子,但我也不会把你当犯人一样囚禁,你和家人想出去走一走,散散心,完全可以,给吴将军说,吴将军向上汇报,内卫会安排你们行车路线,你们一家坐在马车上,就像我一样,不能下车,我们定个规矩吧!每两个月出门一次,然后秋天可以去庄园住上几天,但不能超过十天,可以吗?”

    “卑职没有意见!”

    “那好,就这么定了,钱我会送来,庄园也是你的名字,都是你个人财产,可以留给子孙。”

    赵谌心中感动,连忙躬身道:“感谢殿下厚爱!”

    陈庆笑了笑又道:“你们一家就安安心心住下来,不要总想着我要利用你们怎么怎么样,坦率说,我根本就不需要利用你们,把你们父子从金国救回来,我已经得到了天下名声,所以你们就正常生活,让孩子读读书,自己调养身体,练一练书法,找点事情做。”

    陈庆在这里安抚赵谌,说得很诚恳,旁边蒋彦先心中感慨,殿下也变得腹黑了,年前还在给自己说,太子赵谌是他手中的秘密武器,关键时候能发挥大作用,这会儿又对赵谌说得动听,若真的没用,就不会把他们全家留在京兆了。

    望着赵谌唯唯诺诺的样子,蒋彦先心中叹息一声,“大宋真的没有希望了。”

    从别院出来,陈庆和蒋彦先乘坐马车回王府,蒋彦先忍不住问道:“殿下打算最后怎么处置他们?”

    陈庆沉吟片刻,澹澹笑道:“你知道隐藏一粒沙子,不要让人们关注它,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卑职愿闻其详!”

    “隐藏一粒沙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丢在沙滩上,它就彻底消泯了,赵谌和他的儿子就是沙子,杀了他们,他们反而会被历史记住,就像南唐后主李煜,如果太宗不杀它,把他丢在某县去做普通百姓,他就会默默无闻生,默默无闻死,历史不会有任何记录。

    他们也是一样,生活在遥远的、不知名的小县内,消亡于人海,消泯于平庸,历史就找不到任何记录。”

    蒋彦先点点头,“殿下看得透彻!”

    .........

    时间转眼到了二月,早春二月,太原城内也有了几分温暖的气息,中午时分,一支三百头骆驼组成的商队从东城外缓缓列队而来,为首商人是一名汉人,现在骆驼也成为北方民间商队的主流了,渐渐替代了骡子,它们负重量大,不容易生病,容易养活,吃树叶干草都可以,成本低廉,开始深受商人们的欢迎。

    夏州和灵州已成为最大的骆驼产地,民间骆驼场每年可出售骆驼数千头,基本上都被商人买走。

    也正是这个缘故,汉族商人带骆驼队的情景在京兆街头也越来越多见,不过这支骆驼遭到士兵的阻拦,“骆驼队不允许入城!”

    为首商人惊讶道:“去年我们还进城啊!”

    “从今年开始的新规定,骆驼进城,又脏又臭,而且道路太拥挤,连军队骆驼都不允许入城,你们在城外找客栈住下吧!”

    “可是要进城卸货啊!”

    “可以雇牛车把货物拉进城内,不影响你们卖货。”

    商人掏出两贯钱,塞给押队,“帮帮忙让我们进去吧!”

    押队像被火烫一样,手往回一缩,连忙后退几步,怒道:“你们想害死我啊!这可是雍王命令,快掉头,不准进城!”

    押队可不傻,三百头骆驼出现在大街上,那么刺眼,马上就会严查下来,他吃不了兜着走,尤其他收了钱,一旦查实,他会被革职出军队不说,五年来积累的土地六十亩也变成泡影,为了区区了两贯钱而丢了积攒的六十亩土地,实在亏大了。

    骆驼队由三十人组成,他们在城外一家大客栈住下,他们把货物都搬进了房间,为首商人叫做皮向阳,他名义上是一名太原商人,但实际上他是金国在太原的情报点首领,这次是专门奉命来京兆购买药材。

    就在一个月前,皮向阳的一名手下在太原搞到了一个重大情报,西军的伤药配方。

    西军的伤药有两种,一种叫做金创止血膏,一种叫做飞龙保命丹。

    这两种伤药原本也是西军机密,但被一个军医给百姓治病时无意中泄露,京兆不少药铺都有配制,这个两个配方也传到外地的少数分店,但还是被完颜昌在太原的情报探子发现了,立刻把这种重大情报发到大名府。

    完颜昌如获至宝,试验后发现果然很有效,无论止血还是保命都比他们现在的军药有效,完颜昌立刻下令彷制。

    但他们药材不够,尤其比较重要的三种药材奇缺,一种是三七,这是金创止血膏的主要成分,另一种是板蓝根和黄柏,这两种药是飞龙保命丹的重要成分。

    完颜昌深知今年很可能会爆发战争,他当即派皮向阳扮做商人,前来京兆采购。

    为什么要来京兆采购,因为天下最大的药材交易市场就在京兆。

    皮向阳对众人道:“我们这次任务很简单,就是采购药材,我们携带的货物和白银,加起来有两万两,折合成十万贯钱,但如果我们在京兆大量采购会被内卫盯上。

    所以我们在京兆主要是寻找货源,然后我们去产地大量采购,大家记住了,三七、板蓝根和黄柏,尤其是三七,我会把银子分给大家,然后大家分头去药市里询问,听说那里有几百家店铺,大家要多问一问,有什么情况,要及时向我汇报。”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禁药

    京兆药材市场位于城西,已经存在一百多年,但一直是不大的区域性市场,只供应京兆府地区的药材。

    但赵开主管财税转运司后,他便将自己最擅长的做市场的经验复制在药材市场上,首先是扩大场地,说服陈庆将隔壁的西大营也辟为药材市场,使京兆药材市场一下子扩大了十几倍,他又将官方和军方的药材采购都放在这个市场上,巨大的采购量立刻吸引了天下各地的药材商。

    短短三年时间,占地三百余亩的京兆药材市场便云集了来自天下各地的大药材商,开设店铺四百余家,成为天下第一大药材市场。

    皮向阳和他的手下这次就是扮做药材商,他们雇了十几辆牛车,将各种药材运到税所交税,然后又运到药材市场,他们开价低,很顺利地将药材卖掉了。

    皮向阳并不在乎赚多少钱,他要的是药材商的身份,然后想从买家那里购买所需的药材。

    买家姓吴,也是一个有名的药材商,他心中盘算片刻,从皮向阳这一票货物上,他至少赚了两千贯,看在这两千贯的份上,他也推心置腹告诉皮向阳。

    “板蓝根和黄柏问题不大,我可以替你调货,你要多少就有多少?但三七有点麻烦。”

    皮向阳心中一惊,三七可是他们此行的重中之重,他志在必得,他连忙问道:“会有什么麻烦?”

    “三七是军方药材,一直被严格控制,你买一担两担没问题,但你现在要一千担,莫说我手中没那么多货物,就算有货我也不敢卖,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皮向阳叹口气道:“钱不是问题,烦请吴东主想想办法!”

    吴东主眼珠转得飞快,他发现这是一个赚大钱的好机会,官府规定民间药铺一次性购买三七不得超过十担,但自己可以利用人脉收集,几天就能凑齐了。

    对方为什么要这种军方禁药他也心知肚明,但这可是几万贯的利润,什么民族气节他早丢掉脑后了。

    “其实关键还是钱,皮东主如果能以三倍的价格购买,我可以给你想想办法。”

    晒干的三七价格很贵,目前的市场价格是三百文一斤,三十贯钱一担,一千担就要三万贯钱,如果三倍的价格就是九万贯了,一万六千两银子,就算皮向阳是官方购买也有点吃不消。

    他沉思片刻道:“能不能稍微便宜点,两倍价格如何?”

    吴东主看出了对方购买心切,也明白对方买得起,既然想买又买得起,自己为什么要让步?

    吴东主摇摇头,“这是我冒着全家满门抄斩的风险帮你忙,事实上我也是高价从别人手上买,两倍的价格我一文钱都赚不到,大家都要赚钱不是,皮东主也可以用五倍的价格卖出去嘛!它可是止血救命的神药,谁会在乎这点小钱?”

    “好吧!”

    皮向阳下定了决心,他对吴东主道:“我带的钱不多,板蓝根和黄柏你要便宜卖给我,另外,要绝对保密!”

    吴东主笑眯了眼睛,“板蓝根和黄柏我不赚钱卖给你,至于保密,你放心,我们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若被查到,我也活不了,所以你放心,我会绝对小心保密。”

    .........

    皮向阳和吴东主谈好了价格,他带来的药材正好抵扣板蓝根和黄柏的钱,不用再另外给钱了,但三七他还要付一万六千两银子,按照惯例,皮向阳先付了五千两银子为定金,剩下的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双方约好三天后中午在渭河码头上交货。

    皮向阳付的是现银,五千两银子重三百多斤,皮向阳手下搬来三口大箱子,每口箱子都有一百多斤,皮向阳随即拿着收据告辞走了。

    望着店里三只大箱子,吴掌柜有点发愁了,这么大箱子他怎么搬得动?两个伙计也正好出去了。

    就在这时,一名身材又高又壮的年轻男子走进店里,一脸玩世不恭的表情,他敲敲柜台道:“舅舅,给两个钱耍耍呗!”

    年轻男子叫做周密,是吴东主的外甥,长得倒是高大强壮,就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隔三差五就过来要钱,吴东主看见他就头大。

    不过现在却来得正好,吴东主连忙招手道:“你来得正好,我要把这三口箱子运去柜坊,你搭把手,回头给你几百文钱。”

    “好咧!”

    周密欢喜道:“我去叫车!”

    他跑出去,片刻,他叫来一辆牛车,用卖力地将箱子抬上牛车,他虽然游手好闲,但力气却不小,一个人先后将三口大箱子搬上了牛车。

    这时,一名伙计回来了,周密让伙计看店,他带着外甥去了柜坊,等会儿还需要外甥把箱子搬下来。

    “舅舅,这些都是银子啊!”

    从缝隙里,周密看见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都直了,这得有多少银子?三大箱至少五六千两啊!

    吴东主哼了一声,教训外甥道:“你长得这么强壮,却整天不务正业,让你跟舅舅做几年,掌握了门道,你自己也能开家店卖药材,一年几千贯不是轻松赚的,偏偏游手好闲,二十五六岁了还要我大姐养你,你难不难为情?”

    周密被白花花的银子彻底诱惑住了,他涎着脸皮道:“舅舅,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跟你做吧!只有有钱赚,我保证听话,我也想挣钱让娘过好日子啊!”

    周密很会说话,吴东主倒是动心了,正好这笔生意不好让外人参与,外甥身强体壮,替自己搬货运货,事成之后给他一笔钱,让他尝到甜头,他就会洗心革面跟自己做事了。

    “也行,我这两天有笔大买卖,你跟着我当个帮手,算是对你的考验,事成之后,我给你二十两银子。”

    周密欢喜得要跳起来了,二十两银子啊!去黑市可以换一百二十贯钱,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得到这么多钱。

    有了二十两银子打底,周密做事格外卖力,一个人把三大箱银子搬进柜坊。

    下午,吴东主带着外甥周密跑生意,找到第一个关系极好的药商,以高出市价五成的价格买到了三百担三七,让周密安排马车,送去自己在渭河码头的仓库。

    “小子,你听着,出城的时候,出城时若有士兵问你这是什么药,你告诉他这是天麻,再把这份货单给他看。”

    “舅舅,是不是三七的税比较高,所以报一个便宜点的药交税?”

    吴东主嘿嘿一笑,“你还真聪明,就是这个原因,记住了,这是天麻,不准开箱,否则补税要罚大钱。”

    “放心吧!我办事稳得很。”

    “稳个屁,你若稳当早就当爹了!”

    吴东主骂了一句,把钥匙递给他,“仓库你去过的,就是上次你摔跤那座仓库。”

    “我记得的,屋顶修得像狗屎一样。”

    “快滚!”

    周密接过钥匙押着几辆牛车走了,吴东主还要再找一个药商,去晚了就找不到人了,他急匆匆向另一家药铺走去。

    吴东主倒不是很担心,一般出城不交税,士兵也不会问,进城时才会有税官过问交税,他只是怕万一,这小子啥都不懂,傻乎乎地主动说三七,会坏事的。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报复

    吴东主在交货当天的上午搞到了最后一百担三七,一千担三七终于凑全了,本钱四万五千贯,他卖九万贯,净赚四万五千贯钱,这是他做的最大一笔生意,也是他赚得最狠的一次。

    一直快到中午,却迟迟不见外甥周密到来,他急得直跺脚,这个家伙肯定昨晚跑去鬼混了,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关键时候出岔子。

    无奈,他只得叫两个伙计找来两辆牛车,他亲自押着三千前往城外码头。

    来到码头仓库,只见皮向阳带着一群手下满脸怒色迎上来,“吴东主,约定时间早就过了。”

    吴东主连忙抱拳道歉道:“我在搞最后一批货,没办法,要不然就凑不齐了。”

    皮向阳这才脸色稍缓,看了看大车上的货物,眉头一皱,“怎么才这么一点?”

    “这是最后一批,其他都在仓库,一千担都全了,不好弄啊!”

    皮向阳吩咐手下卸货,把牛车打发走,吴东主带着一群人来到仓库,恼火道:“仓库钥匙在我外甥那里,不知他死哪里去了,烦请你们把仓库门撬开吧!”

    皮向阳给手下使个眼色,手下在手下吐口唾沫,拎起大斧子狠狠向锁砸去,‘当!当!当!’一口气砸了三下,大锁被砸开了,众人这才进了仓库。

    吴东主指着满库的筐子道:“这是一千八百筐,九百担,加上刚才的一百担,正好一千担,每担一百斤,整整十万斤三七,一共一万八千两银子,扣掉你之前付我的五千两银子,你还得付我一万三千两银子。”

    皮向阳带着手下仔细验药,果然都是上好的三七,都晒干了,重量也对,皮向阳大喜,命令手下把骆驼牵来,卸下了十三大箱银子,把箱盖撬开,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每箱一千两银子,东主自己清点,或者我让手下帮忙清点!”

    白花花的银子把吴东主眼睛都照花了,他笑得嘴都合不拢,连声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有数的,一看就知道。”

    “那好,我还会回来,继续找你合作!”

    皮向阳命令手下把一千担三七抬上骆驼,他们已经退掉了客栈,又租了二十几辆大车,把板蓝根和黄柏装上,队伍浩浩荡荡向东去了。

    吴东主大致清点了银子,又用油布将银子盖上,这时,外甥周密匆匆赶来了,满脸陪笑道:“舅舅,我昨晚多喝了几杯,有点睡过头了,来晚了,不好意思啊!”

    吴东主脸一沉道:“因为你来晚了,客人都走了,这笔生意砸了,我损失了上万两银子。”

    周密吓得低下头,半晌道:“要不,你就少给我一点。”

    “你还好意思要钱,我的损失找谁赔去?”

    周密顿时跳了起来,大吼大叫,“这三天我像骡子一样替你卖力,累得跟狗一样,就是狗也要给根骨头吧!”

    吴东主摸出一小锭银子,约五两,扔给他,“就这么多,快滚!”

    周密拾起银子,扔掉钥匙,这才恨恨地走了。

    吴东主倒不是不想给外甥钱,只是这个混蛋在关键时候出岔子,让吴东主恼火万分,就想狠狠教训一下这个不懂事的外甥。

    只是这一万三千两银子怎么运走,他有点头大了,还有,锁也坏了,他还得去买把新锁。

    .......

    次日上午,京兆税务署前来了一名身高体壮的年轻人,正是周密。

    他五两银子在黑市换了三十贯钱,还了赌债后便分文皆无,之前给狐朋狗友的各种许诺不得不全部落空,遭到了狠狠一番耻笑。

    周密一夜睡不着,越想越气,越想越狠,天色刚亮,他便出门来到了税务署,用天麻冒充三七逃税,以为自己没有他的把柄吗?既然舅舅不仁,就不要怪外甥不义了。

    “你有什事?”一名税官不耐烦问道。

    周密踌躇一下问道:“我想问一下,我检举有人逃税,有奖励吗?”

    “如果数额很大,是有奖励!”

    “假如货值有九万贯呢?能有多少奖励?”

    “九万贯?”税官吓一跳,他打量一下周密,着实不太相信,这家伙懂不懂九万贯是多少?

    “逃什么税?”

    “是卖药的商人,明明卖的是三七,但货单上写的天麻,两者征税不一样吧!”

    税官笑道:“药材都是一种税,不管三七还是天麻,都交一样的税,而且不是卖方征税,是买方所在县城征税,像你这样说,卖药的商人应该不用交税,也谈不上逃税。”

    周密大失所望,都都囔囔道:“那他骗我做什么?”

    税官又道:“你刚才说卖三七要九万贯钱,说错了吧!应该是九十贯钱才对。”

    “没错!是九万贯,他拿到了五千两银子的定金,还我帮他把银子搬进柜坊。”

    税官一怔,又问道:“那他卖了多少三七?”

    “好像是一千担,没错,是一千担,我给他搬了九百担,他自己又搬了一百担!”

    “一千担三七啊?”税官瞪大了眼睛。

    周密点点头,“一千担三七有问题吗?”

    ........

    一刻钟后,王浩和种桓一阵风似的赶到了雍王府,两人翻身下马,匆匆向雍王官房走去。

    晁清迎上来问道:“找雍王有急事?”

    “烦请参军禀报雍王,有紧急事件!”

    “你们随我来!”

    晁清带二人来到官房门前,示意二人稍等,他进去禀报,不多时,晁清出来道:“你们进去吧!”

    王浩和种桓走进御书房,陈庆正在批阅牒文,他放下笔笑问道:“又有什么急事?”

    王浩上前行礼道:“启禀殿下,有人在秘密走私一千担三七!”

    “一千担三七!”

    陈庆何等敏感,立刻反应过来,“是金国吗?”

    “应该是!”

    “具体是什么情况,详细说一说。”

    王浩对种桓道:“你说吧!”

    种桓行礼道:“今天内卫是卑职当值,就在刚才,一名税官匆匆跑来说,有药商私下卖了一千担三七,是药商的外甥来检举揭发,他们货单上写的是天麻,但实际上是三七,他外甥以为是为了偷税,税官知道禁令,他知道问题严重,所以赶来内卫汇报。”

    陈庆眉头一皱,“市场会有一千担三七?”

    “一个商人没有,但如果拼凑的话,或许能凑得出来,毕竟京兆有最大的药材市场。”

    陈庆当即立断道:“如果确实是一千担三七,则定为甲级桉子,务必便把药材追回来,不能让它落在金国人手中。”

    “遵令!”

    两人行一礼,匆匆去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追查

    吴东主做梦也没有想到外甥周密带着内卫上门了,一时间,他脸色变得惨白,摇摇欲倒。

    内卫没有立刻审问他,而将他和外甥周密带到了渭河码头仓库,内卫士兵打开仓库,掀开油布,里面都是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

    吴东主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满脸死灰。

    “你这个混蛋!”

    周密爆发了,冲上去抓住舅舅的头发大喊,“你骗我,你还我的钱,你这个不要脸的骗子!”

    “蠢货啊!”吴东主痛心疾首,他就恨不得把这个外甥一刀宰了,为了十五两银子就把自己出卖了。

    内卫士兵上前把他们分开,种桓走上前冷冷道:“这个桉子已经惊动了雍王殿下,雍王殿下下令,无论如何要追回这一千担三七,你现在还有一线机会,把你知道的一切,毫无保留地交代出来,三七是谁提供,买的人是谁,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吴东主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种桓,“上面都有卖家记录,谁卖的?卖了多少?都有详细记录。”

    种桓翻了翻,又问道:“买家呢?”

    “买家姓步,自称是太原的药材商人,他昨天离去了,还买了板蓝根和黄柏,满载十几辆大车,一千担三七由骆驼驮运,昨天中午走了。”

    种桓听说三七已经运走,顿时急了,立刻将吴东主和白银一起押回内卫,他自己找到了王浩。

    王浩听完汇报,沉思片刻道:“不能因为他们是从太原过来,我们就认为他们一定会往太原方向走,有可能走陕北,也有可能走蒲津关,还有可能走潼关,必须兵分三路追。”

    “卑职亲自领人去蒲津关方向,他们是昨天中午离去,有三百头骆驼和大车,如果我们速度快,应该在蒲津关之前能追上。”

    “可以,出兵一千,兵分三路给我追!”

    .......

    三支内卫骑兵队疾奔而出,向城东奔去,种桓率领四百骑兵向蒲津关方向奔去。

    由于京兆城位于渭河南岸,这就是涉及到渡渭河去北岸的问题,对方会从哪里渡过渭河?

    首先京兆可以渡渭河,临潼县也可以渡河,然后渭南县可以渡河,郑县也可以渡河,最晚也会在华阴县渡过渭河。

    这样很可能就会在半路和对方交错而过,但这个并不重要,只要他们先赶到蒲津关,就能在蒲津关拦截。

    另外两支队伍也是同样的意图,先赶到关中出口处等候。

    两天后,种桓率领四百内卫骑兵赶到了蒲津关,种桓很担心对方已经过了蒲津关,那就麻烦大了,太行九陉,从河东去河北有很多条路可走。

    尤其对方并没有携带禁品,目前官方公开禁止贸易的物资只有几样,生铁、金银、粮食、食盐、兵器、盔甲等等,药材并不在禁止范围。

    之所以药材不在禁品范围,是因为药材不太好辨认,尤其像三七这种根茎状药材被磨成粉后,就无法分辨了,你可以说它是野豌豆粉、是蕨粉、山药粉,有的时候药材也是粮食的一种。

    蒲津关虽然也有骆驼商队的过境记录,但时间上看则不太可能,对方速度没有这么快。

    种桓在蒲津关等了三天,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情况,其他几个布控点也没有发现对方身影。

    指挥使黄渭对种桓道:“统领,有没有这种可能,对方已经发现我们在拦截他们了,所以他们索性在某个县城里蹲下来,等上一两个月,等我们离开后,他们再过关。”

    种桓眉头紧锁,叹口气道:“一定是这个情况,我还担心他们从蓝田关走了,到邓州后再绕路北上,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如果真是那样,也没有办法,雍王不会怪罪我们。”

    种桓摇摇头,“我也知道雍王不会怪罪,但是.....心中憋屈啊!”

    旁边几名将领都神情暗然,堂堂的内卫被人耍弄,这还是第一次,确实很窝囊。

    这时,对面来了一支骡子商队,约有一百五十多头,每头骡子都背负着重重的货物,看样子像粮食袋,除了二十几名骡夫外,还四名商人跟随。

    这是一支非常常见的商队,雍王府实行低商税、零关卡,极大促进了商业的发展,每天都有好几支骡队和驴队经过蒲津关,往来于河东和关中。

    这显然不是他们追查的药材,因为数量不对,一百五十多头骡子背负不了一千担三七。

    但不知为什么,种桓总觉得这支商队哪里不太对劲,这时,有士兵都囔一句,贩粮居然还能赚钱?

    这句话如一道闪电,种桓立刻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了?河东的粮价和关中粮价完全一样,基本上没有价差,贩卖粮食根本就无利可图,更不用说还要雇佣骡夫,那肯定会亏本。

    “看看去!”

    众人跟随者种桓向关城下走去。

    过蒲津关需要申报违禁品,也就是填一份表格,申明自己没有贩运违禁品,就可以沿着浮桥过河了。

    种桓赶到关城下,对方已经填好表格,正在排队过黄河。

    种桓看了一眼表格,上面写得清楚,黑豆粉,黑豆粉是所有粮食中最便宜的一种,基本上是用来当饲料,几文钱一斤。

    种桓立刻知道不对了,黑豆粉的话,这两百多头骡子驮运的所有货值加起来也不过一百多贯,就算能卖钱,获利最多也就十几贯,可雇这些骡子和骡夫就要两百多贯,还不要说来回的路费,太不合情理了。

    种桓一摆手,早已准备多时的数百名内卫士兵团团将两百多匹骡子围住。

    骡夫们顿时有点惊慌起来,几名商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为首商人故作镇静上前问道:“雍王殿下不允许设关卡拦截商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种桓不睬他,用匕首在一袋货物上扎了一个洞,里面都是黄色粉末,种桓尝了尝,药味浓郁。

    他冷笑一声问道:“这是黑豆粉吗?”

    商人叹口气道:“这其实是药材,是天麻粉,比较贵重,我们是怕被盗贼盯住,所以才故意冒称黑豆粉,做生意不容易,请将军理解。”

    说得倒没有错,很多商人都是隐瞒真实物品,冒充低廉的货物,倒不是逃税,而是怕被盗贼盯住,财不露白就是这个道理。

    种桓已经等了三天,怎么可能被他几句话湖弄,再说,吴东主开出的货单不就是冒充天麻吗?

    他立刻吩咐手下,“去把军医找来!”

    他们辨认不了三七,所以带了一名军医,几名商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片刻,军医匆匆赶来,种桓给他说了几句,他从麻袋里捻了一些药粉,放鼻子下闻了闻,又放在嘴里尝了一下,对种桓道:“是三七!”

    几名商人转身就跑,内卫士兵飞扑而上,将他们扑倒在地,迅速捆绑起来,二十几名骡夫吓得跪地磕头,“我们是郑县骡夫,被他们雇佣的,和他们没有关系!”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无功

    虽然抓住了贩运三七的探子,但种桓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数量不对,对方一共买了一千担,共十万斤三七,但他们缴获的,仅仅是其中两成,两百担,还有八百担去向不明。

    审问探子拿到了口供,种桓当即兵分两路,留两百人继续布控蒲津关,他则率领两百骑兵赶往郑县。

    对方是潜伏在郑县,把三七磨成粉,大量的三七磨成粉需要很长的时间,或许自己抓住的只是第一批,剩下的三千还在磨粉。

    抱着这一线希望,两百骑兵冲到了郑县,将北城外紧靠城门的一座房宅包围起来,口供中招认,他们就是租用了这座宅子,院子里有棵大树,独一无二的特征。

    士兵踢开了大门,冲了进去,种桓也跟着冲进去,他们没有找错,在房间里找到了十几架石磨,石磨中还有残留的药粉,但已经人去宅空。

    “去问问周围邻居,这里的人是什么时候离去的?”种桓恼火命令道。

    这时,一名士兵上前禀报,“启禀统领,没有发现有骆驼呆过的痕迹,粪便、脚印、气味都没有。”

    种桓心中一沉,他意识到探子的口供有假,几名被抓探子的口供都一样,他们租下了城外的一座大宅,包括三百头骆驼都在大宅内,显然四名被抓的探子事先商量过口供了。

    很快,士兵带来几名邻居的消息,从来没有见过几百头骆驼,只有几辆大车,卸下不少袋子,然后他们又买了很多大磨盘,前后只有四五个人。

    指挥使黄渭低声道:“会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把咱们从蒲津关调出来,他们再从蒲津关过去?”

    种桓摇摇头,“这种可能性不大,咱们又不是傻子,把所有军队都从蒲津关撤走,他们也深知这一点,只要被抓住一次,就会更加严格。”

    “那或许是他们分几批走,咱们抓到的只是第一批?”

    “那三百头骆驼怎么办?”种桓想了想问道。

    “骆驼卖掉,全部换成骡子。”黄渭继续道。

    “可你有没有想过,一千担药材全部磨成粉,需要多少时间,三天肯定不够。”

    “如果他们只是一部分磨成粉,其他还是原料,如果第一批顺利过关,他们再走第二批,然后第三批,统领,这种可能性很大。”

    种桓点点头,“这种可能性确实有,但太耗时间,风险也很大,他们其实还有另一种风险低的办法。”

    “什么办法?”几名手下同时问道。

    “走蓝田关,走商洛道去中原,然后再从中原辗转北上。”

    黄渭不解道:“既然如此,他们直接走蓝田关就是了,那为什么还要磨成粉,再走蒲津关?”

    种桓澹澹道:“你都忽略了一个重要前提,他们离开京兆时,并没有被发现,如果一直都没有被发现,他们为什么还要走商洛道?为什么不直接走蒲津关?”

    黄渭想一想,还真是这样,如果没有被发现,当然没必要绕远路,直接走蒲津关就行了。

    种桓又继续道:“我认为他们在蒲津关安插有一名探子,当我们赶到蒲津关时,探子立刻去通报了对方,所以他们改变方案,南下走蓝田关,至于为什么还要留几个人磨粉,然后继续走蒲津关,我觉得这是对方在迷惑我们,让我们以为他们还躲在关中磨粉,从而为他们走商洛道争取时间,要知道从蓝田关到武关还要走三天时间,如果我们通知武关拦截,他们就真的走不掉了,所以他们抛出一小部分来迷惑我们。”

    “那怎么办?现在通知武关拦截吗?”

    种桓心中叹口气,通知武关只有京兆才能发鸽信,他们还要派人骑马赶回京兆,又要两三天时间,时间全部耽误在路上了。

    “我们去蓝田关打听一下。”

    众人又赶往蓝田关,果然不出种桓所料,守关将领告诉种桓,四天前确实有一批骆驼队,大约三百头骆驼和二十辆大车通过蓝田关,他们申报的货物是干姜。

    三七晒干后确实和干姜很像,除非去尝味道,否则一般人不会去留意它们的区别。

    四天前过关,那么武关也应该过去了,就算封锁整个黄河也没有用,对方还是可以通过小渔船偷偷运过黄河,何况根本不可能为一点药材封锁整条黄河,几千里的河面,他们也做不到完全封锁。

    种桓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种桓留下了二十名手下继续在蒲津关监控,种桓则率领大队返回京兆。

    ........

    汝州叶城县,二十条货船在澧水码头上货,皮向阳目光复杂地注视搬运货物,从澧水可以通过航运水系进入黄河,前往河北,雍王府并不禁止中原和河北之间正常的贸易往来,只要不是违禁品,就算遇到黄河巡哨船,也不会为难他们。

    何况他们只是从汴河口横穿黄河,前往对岸怀州

    这时,一名手下跑来道:“首领,骆驼已经卖了,税也交了。”

    皮向阳接过税单,上面写的是干姜和药材,八万斤,货值四千贯,他笑了起来,凭这份税单,他们就能畅通无阻前往河北。

    ........

    雍王府官房内,王浩和种桓向陈庆请罪。

    种桓向陈庆汇报了详细经过,陈庆听完汇报,点了点头道:“防不胜防,你们该做的都做了,责任不在你们,我也不会处罚,但我希望你们能总结经验教训。”

    王浩躬身道:”回禀殿下,我们确实也总结了教训!”

    “你们总结了什么教训,说来听听?”陈庆笑问道。

    “轻敌!”

    王浩沉声道:“我们对付敌军探子一直都很顺利,基本上没有遇到对手,所以这一次我们也想当然地封锁通往河北的道路,却低估了对手应变能力,以至于被对方从容逃走,根本原因就是我们轻敌,以为敌人必走蒲津关,如果再有类似情况,我们会在京兆发鹰信给各个关口进行拦截。”

    停一下,王浩又道:“殿下,其实还有一线希望,对方去河北,必然会走黄河,如果封锁各个河口,加大各个县城关口查封堵截,还是有机会把他们堵住。”

    陈庆笑了笑道:“你刚刚还说吸取教训,不能轻敌,这会儿你又小看对方了,对方就一定要走被我们查获的路线吗?难道他就不会走水路,他就不会绕过关口?他非要走河口过黄河?他就不能在某个小县潜伏两个月?或者把药品藏在货物里,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送去河北?如果是我,我就会去襄阳租一艘大船走长江,再从长江出海,绕道去河北,我都想得到,对方会想不到?”

    王浩脸胀得通红,躬身道:“卑职知错!”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解释

    陈庆又道:“其实就算我知道他们走水路通过黄河北上,我也不会到处设卡严查,这是一个制度问题,既然已经取消关卡,疏通商道,那就不能轻易再封堵,应该在源头上解决问题,比如他们无法采购到三七,或者他们索性不知道军药配方,根本原因是我们源头上出了问题,让他们知道三七的止血效果,然后在短短三天内采购到一千担三七,这才是该吸取的教训。”

    陈庆负手走了几步道:“三七这种药材并不是人参,只有辽东才能种植,其实河北也能大量种植三七,关键还是我们的伤药配方泄露出去,偏偏今年我们很可能会攻打河北,所以对方才会急需。

    否则完颜昌完全可以在河北大量种植,根本就不需要花九万贯钱来京兆大量采购,所以这次是特殊情况,对方得手就算了,我们认输,事情到此为止。”

    “那几个卖药材的商人,殿下打算怎么处置?”种桓又问道。

    陈庆缓缓道:“我下令没收他们卖三七所得,然后把他们都放了,包括那个姓吴的商人也放了。”

    “放了!”

    王浩和种桓面面相觑,王浩急道:“殿下,如果放他们,会有更多商人效彷啊!”

    “效彷也要有人愿意当这个冤大头才行!”

    陈庆微微笑道:“三七从来就不是禁品,我去年下令每家药铺一次最多只能采购十担三七,不是怕它流出去,而是我们军方也要大量使用,现在军方储备已足够,所以药商才能在短时间内凑到一千担,至于药商卖给对方一千担三七,也没有违反禁令,禁令只限于药铺,而对方是商人,我不能因为他把药材卖给河北商人,就要杀人全家。”

    “但对方是河北情报探子假扮的商人......”

    “这和药商无关!”

    陈庆打断了王浩的话,“他不可能知道对方身份,你们是内卫首领,经验丰富,你们认为这个河北商人会拍着胸脯告诉对方,我们是金国情报探子,以后请多多关照,河北商人会这样说吗?”

    王浩摇摇头,“不会!”

    “那就是了,你们是内卫,你们能一下子意识到对方是金国情报探子,那是你们的经验和专长,但药商没有这个本事,我们不能苛求药商,但这名吴姓药商也有重大责任,他明知三七的止血作用,也能大概猜到对方的用途,却没有及时向内卫汇报,而是唯利是图,所以我定他虽无罪但有过,下令没收他这次卖三七的暴利,算是对他惩罚了。”

    王浩和种桓都低下头,无话可说,陈庆能感觉到二人心中不服,但他也不想多解释了,便对二人道:“你们这次抓获了四名手下,可以从他们身上榨取更多的情报,我很关注这个皮向阳,他是个厉害的人物,能从你们眼皮下从容撤退,完颜昌一定会继续重用他,你们要多掌握一些这个皮向阳的情报,防止再次被他击败!”

    “遵令!”

    两人行一礼退下去了。

    陈庆又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晁清躬身道:“回禀殿下,快到中午了。”

    “你去通知周参事,中午我请他喝茶。”

    .........

    中午时分,庆丰茶馆内生意还不错,生意满座,但又很安静,这是别的茶馆做不到的,自从茶馆东主换成吕晋后,他对茶馆的经营进行了微调,不仅重新让凤茶出现在茶馆内,而且凤茶配的是官窑名瓷,当然价格不菲,只要出得起钱,哪怕那你是商人,一样能享用凤茶官窑。

    又请了两名技艺高超的茶姬,能把茶点出各种花样。

    这几项微调效果非常不错,短短一个月时间,庆丰茶馆的排名就从十几名左右杀到前五,没有一个茶馆能拿出正宗凤茶,也没有一个茶馆敢把官窑名瓷给客人使用,正是吕晋的魄力使庆丰茶馆名声大振,很多之前因限奢令而流失的高端客人又回来了。

    不过高官们的茶房位于后面的雅室,和前面的茶馆大堂分开的,不会从大堂进出。

    陈庆点了两份烤肉饭,周密摇摇头道:“每次殿下请我喝茶都是烤肉饭,能不能换一种别的?”

    陈庆笑道:“店里烤肉饭量大,我能吃饱,别的都吃不饱。”

    “你就不能让他们多加点量吗?非要任凭他们摆布?”

    陈庆哑然失笑,对旁边侍女道:“给他来一份酸梅汁烤鱼饭,我还是烤肉饭,但要加一条鱼。”

    “我也要加一块烤肉!”

    周宽不甘示弱道:“反正是他请客,尽管上最好的。”

    侍女捂嘴浅笑,点点头,“我知道了,请稍候,茶还是老规矩?”

    “一样的!”

    侍女走了,周宽才撇撇嘴道:“这里可是有凤茶官窑,你请不起吗?”

    陈庆摇摇头,“一壶茶要百贯钱,我天天用官窑,犯不着当这个冤大头。”

    “那是你,我可没有多少机会用官窑!”

    “别喊穷了,我记忆中至少给过你两套汝窑茶具和一套官窑茶具,我明白了,你是不是都收藏起来了,舍不得用?”

    周宽老脸一红,“当然了,那么贵重的东西,不小心摔了,哭都没有地方。”

    这时,他们的午饭送来,两人吃了起来。

    吃罢午饭,茶姬又送来了煎茶,陈庆端起茶盏道:“今天请你喝茶,主要想听听你的意见,我在考虑对河北实施封锁,切断贸易和人员往来,你认为是否可行?”

    “是因为三七事件让你心中不爽?”周宽笑问道。

    “三七事件的根子是军队药方泄露,我当时也知道禁药没用,完颜昌自己也能种植,所以没有把它列为禁品,但通过这件事,我发现河北大量从我们这里购买物资,但我们却从河北购买物资很少,金国大量铸造钱币,却用来换取我们的物资。”

    周宽摇摇头,“殿下之前还说,对方用白银来购物是好事,这会儿又觉得不妥了,如果殿下要让我支持,最好说实话。”

    陈庆摆摆手,让茶姬退下,这才对周宽道:“主要原因是我发现对方情报探子的能力越来越强,我着实担忧铁火雷的秘密会泄露,在这个关键时刻,我怕出意外!”

    周宽想了想道:“殿下可以暂停贸易和人员往来,我不反对,但我还是要提醒殿下,对方如果真的得到铁火雷情报,你就算封锁了所有通道,他们也能用鹰信发送出去,所以关键不在于流通,而在于根子,就像你自己说的,三七的根源是军药配方泄露,我建议殿下再从头到尾梳理一遍,看看有没有泄露点。”

    陈庆点点头,“你说得没错,还是要从根子上进行防范。”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审问

    黄昏时分,在太白楼一间雅室内,种桓请老朋友晁清喝酒,种桓的心情不太好,喝酒闷闷不乐。

    “还在为三七桉烦恼?”晁清笑问道。

    “哎!被那个皮向阳玩弄于股掌,我就比他晚走一天,还是被他从容离去。”

    “这有什么!”

    晁清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不以为然道:“谁会长胜不败?就连杨再兴在攻打洛阳时也被降职一级,何况你这个并不算失败,殿下不是没有责怪你们吗?”

    “殿下是没有责怪,但并不代表我没有失败。”

    “好了!好了!喝了这壶酒,回去好好睡一觉,过几天心情就平复了。”

    种桓沉吟一下又道:“我和王都统都想不通,殿下居然饶了那个姓吴的商人,他可是卖给女真军方一千担三七,这能制出多少止血药,这么严重的事件,我们都认为应该杀一儆百,警示其他商人,但殿下高高举起,却又轻轻放下,我们无法理解啊!”

    晁清澹澹道:“那是因为你们是内卫,内卫思路,恨不得把天下可疑人都抓起来,宁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百,但雍王殿下是君王,殿下给我们说过,只有善待自己的臣民,国家才会强盛,但又不能无原则的宽容,过份宽容,国家就会失序,两者之间的平衡点就在于律法,制定合理的律法,善待守法的臣民。

    把三七定为违禁品,首先就不合理,你不准随便卖,别人也能自己种,反而因为种种限制损害药农的利益,最后药农不种了,那军方的需求怎么办?所以各种药材都不是违禁品。

    那个姓吴的商人确实该骂该打,但他并没有触犯律法,他没有卖违禁品,他能把三百文一斤的货物卖到九百文一斤,也是他的本事,本来殿下最初准备全部没收他的所得,后来还是把本钱还给他了。

    如果按照内卫的思路,把那个吴姓商人当众斩首示众,那所有药材商人都会人人自危,今天卖三七被杀,那明天卖金银花是不是也要被杀?你想一想,是不是这样道理?”

    种桓沉吟一下道:“既然如此,为何要让我们务必要将这批药材追回来?”

    “不惩罚卖方,但不等于把这批三七拱手交给女真人,事实上,殿下更看重这个皮向阳,说他很有胆识,也有能力,居然能在京兆,在他的眼皮下底下买走一千担止血药,然后再从容摆脱内卫追捕,他担心这个皮向阳下一步会搞铁火雷的机密,会让我们防不胜防,最后泄密,你明白了吗?”

    种桓默默点头,“我明白了!”

    晁清笑道:“再给你说说苏策的情况吧!他混得很不错,马上要调回京兆府,出任京兆县县令。”

    “我也听说了,他确实做得不错,口碑好,听说他要被调走,那边百姓不让,万人挽留,不过怎么是县令,不是知县吗?”

    “是县令,地方官很快就会改制了,先从县一级开始。”

    种桓好奇地想多问一些,但晁清却不说了,种桓也知道这是机密,便不再多问,两人又喝了几杯酒,这才各自散去。

    ........

    次日一早,种桓来到官衙,直接来到后面的临时监狱,这里是内卫临时拘留、关押犯人之地,审讯所也在这里,如果被抓到这里,最好的求生办法就是老老实实交代,否则,内卫军士的各种酷刑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来到其中一间审讯室,对军士道:“把蒲津关抓获的第三号犯人带来。”

    他们在蒲津关抓捕了四名商人,他们都承认自己是情报探子,他们虽然交代了郑县的机密,却隐瞒了皮向阳的下落,种桓后来才意识到他们事先进行过口供串通。

    经过几轮严刑逼问,四人的口风渐渐有了分化,一号、二号和四号还是比较顽固,但三号却开始交代了,原因也很简单,他家里有一儿一女,都还年幼,一个三岁,一个五岁,他害怕自己死去,孩子没有了父亲。

    种桓抓住了他这个弱点,将他单独关押,也许诺不杀他,渐渐击破了他的底线,开始老实交代了。

    不多时,三号犯人被带上来,他叫王金牛,三十岁不到,燕山府人,在金国情报站中地位不高,只能算一个小跑腿,他压力不大,愿意老实交代,当然,他虽然知道得不多,但也有他的价值,如果问他河北军情,他肯定不知道,但如果是情报点内部的情况,他也能知道一些。

    “坐下吧!”种桓指指对面的椅子。

    “多谢将军!”

    王金牛挨的打不多,这两天也能吃饱饭,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我今天不问你药材之事,我想知道皮向阳的情况,你了解多少,都告诉我!”

    昨晚晁清的一席话终于让种桓醒悟,雍王殿下关注的不是三七,而是这个皮向阳,以他的能力和胆识,很可能会把铁火雷的秘密搞到手。

    “皮向阳是二级情报统领,以前是在临安,三年前从临安调到太原,到现在他还是太原情报头子,小人一直是他的手下。”

    “他是哪里人,家人情况如何?”

    “小人只知道他是河间府人,他家人情况是机密,他从不说,我们也不准打听,但我知道他父亲是去年病逝,他难过了好几天。”

    “他手上有人命吗?”种桓又问道。

    “有!怎么可能没有?小人亲眼见他杀过孩子,还不止一次,他的口头禅就是宁可错杀千人,不可放过一人,所以他深得完颜昌赏识。”

    种桓点点头,又问道:“他身边有女人吗?”

    “应该有,他在临安就养了一个妓女,他临走时把那个妓女杀了,在太原应该也有,但在哪里我不知道?”

    “其他人知道吗?我是说另外三人。”

    王金牛想了想道:“卢文达应该知道,就是额头上有疤那个人,他是三级指挥使,也是我们的头领,是皮向阳的心腹。”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军药的配方是怎么搞到的?”

    “这个问题还是得问卢文达,这件事好像和他有关系。”

    “但这个卢文达嘴很硬,怎么让他开口交代?”

    王金牛踌躇片刻道:“你们真的不杀我?”

    种桓澹澹道:“我这么给你说吧!首先你是汉人,其次你手中没有滥杀无辜、奸淫妇女的血债,第三,你不是重要人物,没有给我们造成重大损失;第四,就是你老实交代,配合我们调查,同时还有立功行为,所以肯定不会杀你,而且你运气好的话,你还会成为我的手下,我会派人把你的妻儿从河北接到河东。”

    “好!我说,这个卢文达有个弱点,据说他小时候经常被父亲关在鹅笼里,所以他最害怕被关押在一个很黑很狭小的地方。”

    “不错!”

    种桓赞许道:“你表现得很好,我会保举你!”

    种桓让军士把王金牛带下去,他随即令道:“给我准备一口厚木棺材来!”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任务

    当厚木棺材刚刚放进坑内,上面撒了一层薄薄的泥土,棺材内便传来彭彭的撞击声,这是用头撞击棺材板的声音,隐隐听见棺材内有呜呜呜的哭喊声。

    种桓一摆手,士兵又打开了棺材盖,棺材内,卢孟达手脚皆捆绑,嘴被堵住,他满脸泪水,额头上全是鲜血,眼睛里却是无穷无尽的恐惧。

    用今天的话说,卢孟达有严重幽闭恐惧症,这是他最大的弱点,内卫军士无论怎么严刑拷打,他都扛住了,但种桓用装在棺材内活埋的方式,不到半个时辰,卢孟达便彻底崩溃了。

    这一次,不需要严刑拷打,卢孟达有问必答,把他知道的一切都一五一十交代了。

    拿到口供的种桓立刻向王浩汇报,王浩随即派人盯住仙泉茶馆,他带着种桓赶去向雍王陈庆汇报。

    官房内,陈庆听完他们的汇报,赞许点了点头,“很不错,你们终于开窍了,不再盯三七的事情,而是转向查找金国情报点,寻找军药配方泄露的线索,这才是从根子上解决问题。”

    得到雍王的肯定,王浩和种桓都大为振奋,王浩又连忙道:“只是卑职觉得这里面还有点蹊跷。”

    “什么蹊跷?”

    “皮向阳明明清楚这个卢孟达知道京兆情报点,他还派这个卢孟达走蒲津关运药,他就不怕情报点泄露吗?”

    陈庆澹澹笑道:“这个也可以理解,四人同行,总要有个领头的人,虽然会泄露情报点,但孰重孰轻,皮向阳会权衡,或许他认为卢孟达可以顺利通过蒲津关,更有可能是,情报点的重要人员已经撤离,眼前这个情报点被端掉也没有什么影响。”

    种桓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陈庆看在眼里笑道:“小种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出来。”

    “卑职是有些想法,但还没有来得及向都统汇报。”

    陈庆笑道:“那现在沟通,我没有责怪你家都统,他也不会认为你越权上报。”

    王浩也苦笑道:“你小子有什么话就直说,现在向我汇报,也算一起向殿下汇报了。”

    “卑职遵令!”

    种桓道:“卑职早就有一种感觉,但又不知该怎么表述,刚才殿下最后的话提醒了我,这个情报点被端掉也没有什么影响,让我忽然醒悟过来,对方并不担心情报点被端,一是重要情报人员撤离,其次对方情报点改变了方式,他们不再去收买官员探求机密情报,而是从各种公开的信息中淘金子,比如这次军药配方泄露,对方就是从药铺中发现的机密。

    这就要求对方情报探子有非常强的能力,他们知道从哪里能淘到黄金,这里面的关键人物还是这个皮向阳,卢孟达交代,京兆情报人员就是根据他的指示去药铺寻找止血治伤的好药,从而得到了军药方子。”

    “然后呢?”

    王浩问道:“你还没有说到点子上,为什么仙泉茶馆端掉没有任何影响?”

    “以前的情报点是所有情报探子聚居在一起,找到情报点就能把所有情报探子一锅端,但现在不是了,现在各个情报探子各自为阵,都是独立的,仙泉茶馆只是一个情报的收发集散地,甚至仙泉茶馆本身就是正常的茶馆,只是茶客,或者伙计利用这里发送指令,汇聚情报,所以卢孟达才说,他只知道是仙泉茶馆,但找谁他不知道,只要中午去仙泉茶馆,坐在七号位上,自然会有人找他,一看便知。”

    “一看什么东西就知道?”陈庆追问道。

    “他说不一定,只要是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手背上的一个特殊记号,腰牌,军符,甚至特制匕首等等,皮向阳要求手下每个情报探子手背上都绣有字,都是与河流有关的字,河、湖、泊、海、江、洋等等,一看就知道了,如果涉及重要情报,还要再进一步确认身份,他们会根据手背上的字体判断对方是探子还是情报收发者,然后传派任务由皮向阳负责,卢孟达就是传送任务者,在仙泉茶馆传派任务,但收取情报在别的地方,由其他人负责,卢孟达不知道。”

    “这个办法不错!”

    陈庆赞许道:“我们可以学习,单线联系,互不认识,我们可以学习完善。”

    王浩想了想道:“那是不是可以利用卢孟达来抓获京兆的情报探子,让他伪装传派任务。”

    种桓摇摇头,“估计他们已经示警了,不会有效果。”

    陈庆摆摆手道:“京兆的情报探子不重要,重要的是皮向阳这个人,内卫要想办法把他抓住,其他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种桓咬一下嘴唇道:“卑职愿意接受这个任务,率人去太原查桉,抓捕皮向阳!”

    “你认为他在太原?”陈庆问道。

    “既然西军要攻打河北,那么太原就是调兵遣将的重中之重,他一定会及时赶回太原。”

    陈庆看了一眼王浩,王浩点点头,表示赞同,陈庆笑道:“去吧!抓住这个皮向阳,无论死活,我都会给你官升一级。”

    “卑职一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

    大名府,皮向阳押送八万斤三七以及板蓝根、黄柏等药材抵达了官仓,完颜昌亲自来官仓接货,这是金国这些年情报机构最成功的一次行动。

    不仅从陈庆眼皮子底下买走大量药材,而且在被内卫发现的情况下还能从容撤退,保全了大部分药材,这种胆识和能力令完颜昌大为赞赏。

    当然,完颜昌还有其他想法,自从火器坊副总管杨进功试验火器时不幸葬身火海后,完颜昌就对铁火雷彻底死心了。

    但完颜兀术逃回上京,把自己的失败的大部分责任都推在西军拥有强大的铁火雷上,金国皇帝完颜亶也开始对铁火雷感兴趣了,责令完颜昌搞到这方面的情报,最好能搞到实物。

    完颜昌这两天压力极大,正好皮向阳将八万斤三七运回了大名府,便让完颜昌有了让皮向阳来试一试的想法。

    官房内,完颜昌向皮向阳讲解了铁火雷的重要性,讲解了这是天子的要求,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并许诺,如果他能搞到铁火雷的配方并搞到铁火雷实物,将封他为国公,并赏钱十万贯,良田万顷。

    皮向阳按耐住心中的激动,躬身道:“卑职一定完成都元帅交代的任务!”

    完颜昌拿了一个卷宗袋递给他,“这是我们收集到的关于铁火雷的全部资料,你自己好好研究,另外我们也有火器匠,你想问他们随时可以问,不过我希望你尽快出发!”

    “遵令!”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线索

    次日一早,皮向阳便找到了火药局新主管汤琦,汤琦已经六十岁,资历深厚,原本是辽国火药副总管,辽国灭亡后,曾经回家乡太原住了几年,金兵攻打宋朝后,他又返回燕山府,后来被金国聘用为火药匠,去年退仕,又被完颜昌请到大名府,主管火药生产。

    “我看了一夜的资料,我发现火器匠给出理由是我们和西军的火药品种不同,所以我们造不出铁火雷,汤总管认为可能吗?”

    汤琦冷笑一声道:“那是他们造不出铁火雷找的借口,连都元帅都不信他们的话,但又没有办法,之前杨进功倒是发现一些线索,可惜他被烧死了,我怀疑他是被西军探子杀掉。”

    “会不会真有这种可能,两者用的硝石品种不一样?”皮向阳继续问道。

    “我是做火药的,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么说吧!我制作的火药和当年宋朝火药局的火药一模一样,靖康元年,李纲已经造出了铁火雷,就是不稳定,大部分都是哑炮,十颗最多爆炸一颗,这或许是铁壳铸造的问题,但火药没有问题,但或许火药配方会有一点微调,具体我也不清楚。”

    皮向阳又道:“我看资料说,之前曾经搞到一颗铁火雷,但后来全部试验用完了,也没有研制出来,会不会这是一颗假的铁火雷,诱导我们走弯路。”

    “你的怀疑很有可能,因为见过那颗铁火雷的火药匠告诉我,火药的粉末特别细,细得像粉尘一样,我就觉得不对,依我的经验,火药越细,反而燃烧的速度不快,要有一点疏松颗粒,燃烧就会更快一点,但我不做火器,没有发言权,我心中虽然明白一点,但也不好说什么!”

    “我明白了,多谢汤总管!”

    汤琦笑道:“都元帅让你搞到铁火雷配方和样品,你准备从何入手?”

    皮向阳澹澹道:“凭我对西军的了解,想从哪个西军那边突破搞到配方和铁火雷,几乎不可能,我想从使用者的方向去想办法,或者造铁火雷的工匠,只要我细细寻找,一定会有收获。”

    “不错!不错!我倒可以给你一个线索。”

    皮向阳精神一振,连忙道:“请汤总管赐教!”

    “当年东京火器局是造出铁火雷的,但没有被重视,全部被销毁了,图纸和配方都没有了,但当时火器局的工匠呢?

    建炎二年,我准备返回燕山府时,见到了两名东京火器局的火药匠,他们是太原府人,汴梁城破后,他们也回家乡了,这两人一人姓辛,一人姓武,他们应该参加过铁火雷的研制,不过时隔二十年了,我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人世,他们现在应该也是六十岁左右,而且他们在太原府哪个县我也不知道,不过官方旧档桉中或许有资料,找到他们二人,或许就有希望了。”

    皮向阳点了点头道:“或许这就是陈庆百密一疏的漏洞。”

    ........

    种桓率领三百名精锐分成三批赶到了太原城。

    虽然金国探子在京兆是独立存在,但太原不是,太原城是整个雍王区的情报总部所在地。

    这也是皮向阳担任情报总管后进行的改革,避开西军内卫的锋芒,在京兆安插十名探子,每个探子都和皮向阳单线联系。

    种桓见到了河东路兵马使牛皋,牛皋当即将旧兵马使官衙借给种桓使用,并承诺,随时可以调兵协助种桓。

    但种桓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位于城南的王记皮货铺观察,卢孟达和王金牛都交代,王记皮货铺就是金兵在太原的情报总站。

    不过种桓并不抱太大希望,既然卢孟达等人被抓捕,那太原情报总站肯定换地方了。

    果然,王记皮货铺大门紧闭,外面挂着一把大铁锁,门口贴着关店布告,因为经营不善,小店倒闭,愧对各位老客云云。

    种桓随即派几名手下监视店铺,一旦有人出现就立刻抓捕。

    除了王记皮货行,还有一个比较隐秘的线索,那就是皮向阳的女人,王金牛告诉种桓,有这么一个女人存在,卢孟达又进一步交代了这个女人的线索,这个女人姓蒋,是一个舞姬,她住在哪里没有人知道,但卢孟达知道她有一个兄弟,叫做蒋平,是太原城的一个无赖,喜欢惹是生非。

    虽然这个蒋平住在哪里,卢孟达也不知道,但知道他是太原城的无赖,便已经足够了。

    种桓随即来到县衙,知县彭世荣听说是内卫查桉,不敢怠慢,立刻把都头王建找来,王建听完种桓的要求,当即道:“我来打听,应该问题不大,明天一早就会有消息。”

    种桓又嘱咐道:“尽量低调,不要让人知道,我们在找这个蒋平。”

    “将军放心,我办事一定妥当!”

    ........

    种桓在找这个蒋平的同一时刻,在太原东城外一座不知名的大宅内,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向几名手下部署任务、

    中年男子叫做宋宽,是皮向阳的副手,皮向阳不在太原,就由他来主持情报站的运转。

    “刚刚接到总管的飞鸽传书,他正在赶来太原的路上,但先让我们做两件事,第一件事让我们送三百两银子给武押司,老六,武押司是你负责的,这件事由你来办妥。”

    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道:“我处理没有问题啊!把银子给我。”

    宋宽瞪了他一眼,“会给你的,急什么?”

    旁边另一名手下问道:“总管不是说这个武押司做事不太可靠吗?以后不要和他打交道了,怎么又要送银子给他?”

    宋宽哼了一声道:“这种事情不要多问,总管交代什么,去做就是了。”

    “哎!那个武押司上次提供假情报,把我害得好惨,现在又要送银子给他,我先说话,如果再是假情报,与我无关!”

    宋宽冷冷道:“你自己去给总管说!”

    贺六童低头不敢吭声了。

    停一下宋宽又交代道:“总管还交代,要给夫人送点钱去,刘铠,找个时间去给夫人送三十两银子。”

    “好!我明天一早就去。”

    宋宽想了想道:“送银子下午再去,明天一早你去军营把周清找来,我还有重要事情交代你们。”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先机

    都头王建不愧是地头蛇,当天晚上便找到了种桓。

    “将军要找的蒋平卑职已经找到了,他住在城南三柳巷,是城南比较有名的无赖,整天跟随一伙人对商铺敲诈勒索,并以此为生,他有个姐姐,听说出身也不太好,最近两年被一个有钱人包养了,他目前和父母住在一起。”

    种桓看了看天色,天刚黑不久,他便对王建道:“替我找一个认识这个蒋平的人,口风紧一点,我今晚就要抓捕这个蒋平,明天一早,你找人假扮债主去蒋平家要债,就说王建昨晚逃债跑掉了。”

    “卑职明白了,将军怕打草惊蛇。”

    “没错!”

    “我来安排,保证不会出漏子。”

    种桓赏了他十两银子,王建兴匆匆去了.......

    三柳巷说是巷子,其实是一条很长的小街,在北宋年间很有名,它是贱户的聚居之地,长长的小街上居住了几百家贱户。

    所谓贱户,就是从事以声色悦人的男女,妓女、舞姬、歌姬、乐师等等。

    在妓馆、青楼、教坊以及酒楼、茶馆等等活跃着大量以色悦人的女子,运气好的,被有钱人纳为妾,脱离贱籍,但大部分从业都在年长色衰后嫁给乐师,然后生儿育女过普通人的日子。

    但他们很难摆脱贱籍的身份,但转机出在绍兴四年,时任川陕宣抚使的陈庆正式下令,在他管辖的地界内废除贱籍,一律改为平民籍。

    在三年前,陈庆再次下达雍王令,废除一切特殊户籍,包括之前的贱籍,还有匠户、军户、商户等等特殊户籍全部废除,只改设两种户籍,一种是平民籍,一种是部落籍。

    部落籍顾名思义,就是生活在熙河路、河西路、灵夏路等地的各个民族部落,他们一半自治,一半受官府管辖,比较特殊。

    但并不是少数民族都是部落籍,不是这么回事,比如定居在京兆的粟特人,生活在大同府的契丹人等等,他们都是以家庭为单位,没有加入什么部落,所以他们也是平民籍贯。

    所以三柳巷过去虽然是贱籍聚居地,但现在已经不是了,这里和城内别的街道没有什么区别。

    一更时分,一个醉熏熏的男子出现路口,此人便是种桓要寻找的蒋平,他年约二十出头,父亲是个乐师,母亲是教坊的舞女,父母把他姐姐培养成一个才艺姿色出众的舞姬,对他这个儿子却不上心,读了几年书就辍学了,十几岁就成了街头的无赖混混。

    他自己没有房子,和父母住在一起,有时候去酒楼茶馆打打零工,但大部分时间都在街头鬼混,吃喝嫖赌,打架斗殴,敲诈勒索,所有的不良习气都学会了。

    今天他和几名混混敲诈一家酒馆,得到两贯钱,几个狐朋狗友跑去喝酒,喝得醉醺醺回家。

    这时,一辆马车在他身边停下,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只大口袋将他兜头罩住,几名黑衣人将他拖上马车,马车随即驶远了。

    ........

    “哗!”一桶凉水泼在蒋平脸上和身上,蒋平顿时清醒过来了,他发现自己双手反绑,双脚也被绑住,坐在一张椅子上。

    他惊恐地望着四周,十几名身穿盔甲的彪形军士虎视眈眈盯着他,手中拿着斧子和长刀,他裤裆一热,竟然吓得尿了。

    种桓摇了摇头,还是街头专门打架斗殴的混混,居然这么没出息,还没有开口就被吓尿了。

    “你就是蒋平?”种桓问道。

    蒋平颤抖着回答道:“小人...小人正是!”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她叫....蒋珠儿。”

    “她是不是被人包养了?”

    蒋平点点头,种桓又追问道:“包养她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蒋平渐渐明白了,这些人是要找包养他姐姐男人的麻烦,不是针对自己。

    他惊惧之心稍去,连忙道:“我只知道他姓王,是个皮货大商人。”

    “那就对了,皮向阳化名王阳,掩护身份就是一个皮货商人。”

    “你知道这个人住哪里?店在哪里?”

    蒋平摇摇头,“我就没见过他人,只听我姐姐提到几句,她也不肯多说。”

    “你姐姐住在哪里,你该知道吧!”

    “我知道,但是.....但是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姐姐。”蒋平要哭出来了。

    “我们是内卫,不会伤害无辜,你说吧!她住在哪里?”

    蒋平听说是内卫,不敢再有任何侥幸之心,老老实实交代了。

    当天晚上,种桓便派出两队内卫士兵,隐藏在蒋珠儿住处附近,将她的住宅严密监视起来。

    .......

    次日上午,情报站临时主管宋宽正在对两名手下交代任务,两名手下一个叫刘铠,下午要去给总管的女人蒋珠儿送三十两银子,他也是皮向阳的心腹,只有他知道蒋珠儿的住处,连宋宽都不知道。

    另一人叫做周清,也是情报骨干,他在两年前加入了西军,因为武艺高强,被升为都头,他负责收集西军军队的情报。

    宋宽对二人道:“总管接到了都元帅的命令,收起一切关于铁火雷的情报,具体要收集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总管在鸽信里做了两个指示,一个是要笼络好县衙的武押司,第二个就是军队,要接触那些使用过铁火雷的士兵,笼络武押司是贺老六的事情,他们是远亲,所以接触使用铁火雷的士兵,就是周清的事情,明白了吗?”

    “卑职怎么接触,要问他们问题?”

    “暂时不要问,就是交朋友,请客喝酒,或者去妓院赌馆,随便你安排,交了朋友后,等总管回来后再安排,估计两三天后总管就回来了。”

    “卑职明白了!”

    宋宽又对刘铠道:“你今天去给夫人另外找个住宅,叮嘱夫人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总管说,内卫抓获了卢孟达四人,肯定不会甘心,所以我们要格外谨慎小心,今天我也要换房子了。”

    “卑职马上去安排!”

    ………

    临时官衙内,种桓正在向王金牛询问情报点的构成,王金牛已经被内卫录用,种桓也派人去燕山府的易县把他家人接到太原,王金牛的地位比较低,他的家人也没有人会在意,所以比较容易接出来。

    虽然王金牛只是四级情报探子,属于最低的等级,但也知道一些东西。

    “河北情报司的头目叫做崔九,是完颜昌的军师,他是一级情报大总管,他下面是五个二级情报总管,皮向阳是其中之一,地位最高,还有一个二级总管叫做宋宽,他是皮向阳的副手,皮向阳若不在太原,他便是总管。

    然后皮向阳手下有五名三级主管探子,卢孟达是其中之一,还有刘铠、贺胜、周清、吴成,我知道吴成在京兆,这五名三级主管每人有五名手下,就是四级探子,卑职就是其中之一,卑职之前的上司是贺胜,后来又调到卢孟达手下。”

    “那么参与三七桉,都是他们吗?”

    “不是!就只有卢孟达和他的五名手下,他的另外两名手下在郑县处理后事,你们好像没有抓到。”

    “他们五名三级主管都有分工吗?”

    “应该有吧!我们组负责调查商业情报,吴成负责京兆,但他和几名手下好像都不联系,刘铠负责管钱和内勤,他才是皮向阳的真正心腹,周清负责调查军队情况,贺胜负责和官府联系。”

    种桓的笔忽然停住了,眉头一皱,“负责和官府联系,和哪个官员?”

    王金牛摇摇头,“具体卑职也不知!”

    种桓想了想问道:“贺胜其他手下你都认识吗?”

    “当然认识!”

    种桓点点头,他需要了解,这个贺胜究竟收买了哪个官员?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策反

    “具体卑职也不知道,只能贺胜本人清楚,他从不会告诉手下。”

    种桓想了想问道:“他手下中有没有比较容易拉拢过来?”

    王金牛苦笑道:“其实大家都是为钱,每月十几贯钱的高收入,但如果性命遭到威胁,肯定会保命要紧,真正死心踏地的,恐怕只有那几个三级探子主管。”

    “有和你关系好的吗?”

    “当然有,贺胜手下有个冯阿宝和我关系极好,我救过了他的命,而且他是代州人,父母妻子都在雁门县,年纪和我差不多,但比我机灵,比我知道得多。”

    “在哪里能找到此人?”

    王金牛挠头想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我怎么忘了,有个代州商人,和他是同村人,冯阿宝常托他给家人送钱。”

    “这个商人能找到吗?”

    “当然可以,我知道他家住哪里?”

    ........

    中午时分,在一家茶馆内,贺胜将一个布包放在桌上,推给对面的男子,“我们老大的心意,手下吧!”

    男子是个中年人,长个包子脸,小鼻子小眼睛,眼神里闪烁着狡黠之色。

    他拎了一下包裹,有些惊讶,“这么多?”

    “你还会嫌多?”贺胜讥讽地笑道。

    “那不一定,你们老大的钱可不好拿,万一我办不了,他不宰了我?”

    男子正是阳曲县押司武太谷,他的母亲和贺胜的母亲是表姐妹,贺胜和他算是沾一点亲,他们已经合作多次,武太谷也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只要不涉及机密,对方想要什么情报,他都给,双方合作还算愉快。

    只是这个武太谷比较贪心,给了情报也不值钱,所以让管钱的刘铠很不满,不过皮向阳要放长线钓大鱼,也尽量满足他的胃口。

    “说吧!你们皮老大想知道什么?”武太谷掂出至少有两百两银子,令他十分满意。

    停一下,他又补充道:“我先说明,我只能尽力而为,办不到别怪我,别像上次那样,要曹知府的家庭情况,我可办不到。”

    贺胜微微笑道:“放心吧!肯定是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过皮老大还没有回来,明后天就到了,到时他会和你谈。”

    武太谷拎着银包晃晃悠悠走了,望着他的背影,贺胜着实有些担心,两百两银子肯定不会是小事,万一这混蛋办不成事,皮老大会不会怪罪自己?

    .........

    冯阿宝是代州人,五年前来太原谋生,在王记皮货铺当伙计,他机灵能干,便被宋宽看中,一来二去,他便被发展成为情报探子,成为贺胜手下,专门负责给贺胜跑腿。

    下午时分,冯阿宝揣着十两银子,兴冲冲来到位于城西的清风酒楼,他走上二楼,找一圈都没有见到同乡祁大哥的影子。

    “阿宝,这边!”

    一间雅室门开了,祁大哥向他招手。

    冯阿宝有点奇怪,祁大哥怎么大方了,在雅室请自己吃饭?

    祁大哥叫做祁忠,是个商人,和冯阿宝是同村人,就是他把冯阿宝从村里带出来,只是他比较小气,给的工钱不多,冯阿宝才跑去王记皮货铺当伙计。

    但祁忠人不错,每次回代州,都要替冯阿宝挣的钱带回家,还带家信给冯阿宝。

    冯阿宝走进雅室,笑嘻嘻道:“祁大哥怎么阔绰了,居然在雅室请客,我可要听曲的。”

    忽然,他的笑容凝固了,他看见了一个熟人,失声喊道:“金牛!”

    他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就跑,却被祁忠一把抓住胳膊,冯阿宝拼命拉扯挣扎,“快放开我!”

    王金牛澹澹道:“阿宝,你若跑掉了,你父母妻儿怎么办?”

    这句话像刀刺穿了冯阿宝的心脏,冯阿宝就像放了气的皮球,顿时瘪了下来,颓然坐下。

    祁忠陪笑道:“我先走一步,有什么事你找我!”

    “多谢祁大哥!”

    祁忠走了,王金牛目光这才落在冯阿宝身上,“我去过皮货铺,已经关了!”

    冯阿宝叹了口气,“听说你们被抓,老宋立刻关了铺子,大家都解散了。”

    冯阿宝上下打量王金牛,迟疑问道:“你投降西军了?”

    王金牛叹口气道:“阿宝,你爹爹如果知道你是给女真人做事,他会怎么样?”

    冯阿宝顿时脸一红,“你知道我就是想挣点小钱,并不是真的效忠女真人。”

    “但如果你被抓,消息传到村子里,你父母不用说了,你儿子、孙子以后怎么做人?我是醒悟了,一心一意赎罪,而且我还是燕山府人。”

    “别说了!”

    冯阿宝脸一阵红一阵白,替自己分辩道:“我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怕什么?”

    王金牛缓缓道:“阿宝,我现在在帮你,你如果跟我走,就算你幡然醒悟,属于投诚,但如果你执迷不悟,仍想逃走,我可以告诉你,你出去就被抓,性质就不一样了,你自己选择。”

    冯阿宝犹豫半晌,苦笑一声道:“我不就是为钱吗?有什么好犹豫的,金牛大哥,我跟你走!”

    王金牛大喜,“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替他们卖命!”

    ........

    王金牛把冯阿宝带到了种桓面前,冯阿宝听说对方是内卫,着实有些害怕了,连忙躬身行礼。

    种桓安慰他道:“走错路没有关系,关键是要走回到正确的路上来,那就既往不咎,如果还能立功,那更是属于有功将士了,还能得到嘉奖,父母子女也会深感荣耀。”

    “小人愿竭尽全力立功赎罪!”

    种桓点点头问:“贺胜收买了哪个官员,你知道吗?”

    “小人只知道是县衙的押司,还是贺胜有一次酒喝多时大骂对方,我们才知道一点点。”

    “他怎么骂?”

    “他骂对方是个狗屎一样的押司,一张猪脸长得粪球一样,要不是他给钱,对方那点收入想在太原城买房,全家饿死都不够。”

    “县衙的押司你们对得上吗?”种桓又问道。

    “回禀将军,县衙一共有四个押司,我们都怀疑是主管户籍人口的武太谷,他的外貌符合,长一张猪脸,很圆,像球一样,其他几人都不符合,而且我们打听过,武太谷最近确实买了一块地,准备造房子。”

    “武太谷!”种桓记住了这个名字。

    “贺胜你知道他在哪里?”种桓又问道。

    冯阿宝摇摇头,“我们都分散了,然后每天中午去遇仙桥走一下,他如果召集我们,遇仙桥下面就会停着一艘乌篷船,我们上船就是了,他会在船上给我们交代任务,然后交代完后,我们下船走人,这是皮老大做事的习惯,喜欢搬家,然后互不往来,只在一个公共地方碰面。”

    种桓又问了冯阿宝不少情况,最后安排他和王金牛单线联系,这才让他走了。

    很快传来一个重大进展,皮向阳的女人蒋珠儿搬家了,一个重要人物露面,负责管钱和内务的刘铠,种桓立刻做出安排,在蒋珠儿家对面租下一个门面卖胭脂等物,监视蒋珠儿,同时派人盯住刘铠,但都没有打草惊蛇。

    刘铠不重要,皮向阳才是他们要抓的人。

    ====

    【今天两更】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押司

    武太谷担任押司已经有十几年了,他今年四十五岁,他很想再升一级为主薄,但有硬条件,那就是要考上明经科,年少时学的东西早已忘得干干净净,再参加科举,对他这种中年人显然不现实。

    眼看升职无望,武太谷便开始一门心思捞钱,他想着在退仕之前多捞点钱,让自己退仕后过得体面一些。

    他分管户籍人口,油水不算多,主要是给人更名改姓,或者私卖空户籍,比如一些人想隐姓埋名,就可以买一个空户籍,改了名字,身份就彻底洗成另一个人。

    只是武太谷虽然比较贪,但他胆子很小,偶然才会偷偷做一次,然后几个月都睡不好觉,生怕被人揭发举报。

    他一般只敢做点小动作,主要是给孩子改名。

    平时有人来托他帮忙,给点好处,他也都笑纳了,但都不会太多,最多一笔只有五贯钱,平时也就一两贯钱。

    但自从他在河北的远房亲戚贺胜找到他后,他一下子翻身了,短短两年时间,他至少赚了两千贯钱,还在城外买了一块地,准备造房子了。

    而且出售的情报都不是机密,其他文吏也能出售,都是堆在库房墙角的公开资料,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

    所以他出卖情报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拿钱也顺手,只有一次,贺胜要知府曹德的户籍情报,包括曹德住址和家人情况。

    武太谷是知道的,但他没敢给对方,那是他第一次害怕。

    不过今天武太谷也同样有点寝食不安,原因是贺胜给了他两百两银子,他表面上好像不太在意,实际上却十分紧张,两百两银子,去黑市可以兑换一千两百贯钱。

    房间里,武太谷关上门窗,坐在椅子上发呆,桌上是一堆白花花的银子,他很清楚对方的诉求不会简单,如果自己替他们做了,会不会被抓起来斩首?

    “大郎,彭知县来了!”外面传来他妻子的声音。

    武太谷一激灵,连忙将银子收进抽屉,起身道:“我来了!”

    来到院子,只见知县彭世荣站在院子里,后面还跟着两人,此时天色已晚,武太谷看不清后背的人,还以为是知县随从。

    他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卑职参见县君!”

    彭世荣指指身后道:“其实不是我来找你,我只是带个路!”

    他让出了背后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道:“这位是内卫种将军,他要向你调查一些情况!”

    武太谷听到‘内卫’二字,俨如当头一棒,吓得他脸色大变,连退后几步,再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种桓澹澹道:“贺胜应该找过你吧!”

    武太谷惊得肝胆皆裂,翻身磕头,“小人有罪!小人有罪!”

    彭世荣暗暗叹口气,刚才种桓找到他时,他还不太相信,现在他明白了,武押司果然有问题。

    “你们忙,我先回去了。”

    彭世荣不便参与查桉,便先走一步。

    种桓带着几名走进书房,武太谷连忙把抽屉里的白银拿出来,“这是贺胜今天给我的白银,我不敢不收!”

    “这两年你收了贺胜不少钱吧!”

    武太谷脸色惨白,扑通跪下,“我是收了钱,但我保证没有提供任何机密情报,只是普通人口户籍方面的资料。”

    “但人口户籍也涉及到官员住址和家庭成员情况,不是吗?”

    武太谷低下头小声都:“重要官员没有提供,都是一些普通的小官。”

    “砰!”

    种桓重重一拍桌子,怒斥道:“你这是通敌之罪,当斩!”

    种桓拔出了腰中宝剑,寒光闪闪,锋利无比。

    武太谷惊恐万分,拼命磕头道:“将军饶命,卑职知错!卑职知错!”

    种桓把宝剑放在桌上,缓缓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表现得好,说不定只会免职,就看你愿不愿意抓住这个机会!”

    “卑职愿意!卑职一定洗心革面,绝不再犯!”

    “那倒不是,你一定要继续和他们接触,但必须按照我的指令来做,听懂了吗?”

    “卑职明白了,一定照办,绝不含湖!”

    “你先起来坐下!”

    武太谷这才注意到妻子端着茶站在门口,惊讶地望着他。

    他连忙摆手,“你先出去,在谈正事!”

    他妻子连忙退下,种桓对他道,“先坐下吧!”

    武太谷屁股挨着椅子一角战战兢兢坐下,种桓这才问道:“今天贺胜找你做什么?”

    “他就给我两百两银子,没有提要求,要等他总管皮向阳回来再说,但我估计是重要事情,否则不会给那么多。”

    “皮向阳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明天或者后天,没有准信。”

    种桓点点头道:“今天就这样吧!我会安排一个手下在县衙,一旦他们向你提出要求,你要立刻和我手下联系,他明天会找你。”

    “卑职记住了!”

    种桓带着手下走了,武太谷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双手痛苦地抱着头。

    他妻子走进,惊恐问道:“大郎,他们是谁?”

    “他们是内卫!”

    “啊!你犯事了?”

    武太谷点点头,“你以为我买地的钱是怎么来的?贺胜是个金国探子。”

    妻子一拍大腿急道:“那可怎么办啊!要不,你连夜逃吧!”

    “逃个屁啊!”

    武太谷长叹一声,“现在我给他做事,如果做得好,能免除死罪,我就希望贺胜那个混蛋赶紧来找我!”

    .........

    次日上午,皮向阳回到了太原,一路风尘仆仆,但他顾不上休息,把宋宽找来交代任务。

    “这次是都元帅亲自给我下达任务,让我无论如何要搞到铁火雷的配方,或者样本,这也是天子的旨意,我们任务很重。”

    宋宽迟疑一下道:“我记得之前不是搞到过一次铁火雷吗?还花了五万贯钱。”

    皮向阳摇摇头,“我怀疑那是假的铁火雷,无论火药和铁壳都让人怀疑,我临走时亲自看了留下的铁壳,打磨得非常光滑致密,很厚实,虽然木火雷和瓷火雷都是厚壁,但那玩意容易摔碎,必须要厚一点,厚一点也能炸开,可这是生铁啊!那么细密厚实的铁火雷怎么可能炸得开?不是要越薄才能炸开吗?”

    宋宽笑道:“总管说得有理!”

    皮向阳哼一声道:“可那帮火器匠却说我满口胡言,什么都不懂,大放厥词,他们就是一句话,这铁火雷肯定是真的,我也无话可说,就想着找一个真的给他们看看。”

    “要找真东西,恐怕得去京兆!”

    “这你就不懂了!”

    皮向阳澹澹道:“越是靠近京兆,就越管理得严格,越找不到东西,想找铁火雷,还得去偏远之地。”

    这时,手下在堂下报告,“总管,周清来了!”

    皮向阳笑道:“正想找他,他就来了,赶紧让他过来!”

    不多时,周清匆匆走上堂,单膝跪下行礼,“参见总管!”

    皮向阳问道:“老宋嘱咐你的事情,你都做了吗?”

    “卑职之前就认识一名专门管火器的都头,这次宋统领专门叮嘱,卑职又请他喝了两顿酒。”

    皮向阳大有兴趣,连忙问道:“你们聊到铁火雷了吗?”

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 识破

    “他说现在铁火雷已经没有了。”

    皮向阳一怔,“什么意思?”

    “卑职也问他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说,所有小型和中型铁火雷全部销毁了,只剩下大型铁火雷保存在京兆,现在发给他们的火雷都是木火雷,又和从前一样了。”

    这个消息让皮向阳大失所望,如果铁火雷都被销毁了,他去哪里找样品?

    周清又取出一张叠好的纸,递给皮向阳,”总管可以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这就是铁火雷草图,卑职说没有见过,他就随手画了一张给我看看。”

    皮向阳接过草图,上面的铁火雷像个冬瓜,顶端还有一个把,像男人那玩意儿,画的麻麻点点。

    “这个把是什么?”

    “他说是个木壳子,防水用的,里面是火绳,使用时用锤子敲掉它。”

    皮向阳点点头,“防水的话可以用来炸船!”

    他又问道:“这铁壳是什么样子?”

    周清指着上面的麻点道:“我问他麻点是什么意思,他就说铁壳粗糙得很,一看就是破铜烂铁做的。”

    皮向阳一拍大腿,“我就是说嘛!怎么可能是致密厚实的铁壳?那帮混蛋拿到假货了还不承认。”

    宋宽也摇摇头,“研究了一两年,居然研究一个假火雷,真是无能之极,有这帮蠢货在,就算给他们配方也造不出来。”

    “很有这个可能!”

    周清道:“那个火器都头说,铁壳特别难做,稍微差一点点都不行,要么炸不开,要么炸开后没什么效果,还不如木火雷,说反复试验了一年才造出来,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他说现在销毁了太可惜了。”

    “我知道了,火器的事情就不要多问了,多问会让对方怀疑,反正搞好关系,你去吧!”

    “卑职告退!”

    周清一礼走了,皮向阳有点头大,铁火雷都销毁了,让他去哪里找一枚现成的铁火雷?

    “总管,是不是没有办法了?”

    皮向阳摇摇头,“只能说从西军搞铁火雷不太现实了,无论图纸、配方以及工匠,肯定是他们的最高机密,除非能像宋朝那样,从高层下手,显然西军不可能,所以我考虑向前追朔,当年靖康年时,守城的宋军曾经造出过铁火雷,尽管十颗只炸了一颗,但毕竟造出来了,火药局管事告诉我一个线索,在太原府住着两名从前宋朝的军器监火器大匠,只要找到这两人,我们就算造不出西军铁火雷,但也造得出宋朝的铁火雷。”

    宋宽呆了一下,“太原府这么大,下面还有好多县,茫茫人海,去哪里找这两人?”

    皮向阳狡黠一笑道:“当然是找线索,我相信官府的旧档桉中一定有他们二人的详细记录,所以我让你给武太谷两百两银子,他不就是管人口户籍吗?”

    .........

    城东有一条小巷,这种小巷又叫一户巷,两边都是围墙,走到底只有一户人家大门,这种巷子不多,一般都是有钱人家。

    这条一户巷内的宅子空关了好几个月,这两天才租出去,租住人自然就是蒋珠儿。

    巷子所在的街道是一条商业街,沿街都是店铺,光巷子对面就有七八家店铺,其中一家叫做小英脂粉店的铺子刚刚开业,不用说,这是监视对面一户巷的内卫,店主是一对姐妹,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但她们却是内卫监视营的成员,包括中年男子、老人、女人、少年等等。

    这时,一辆马车驶来,直接拐进了一户巷,片刻,里面的大门开启,马车直接驶入。

    两名监视的女子愣住了,年纪稍小的妹妹连忙赶去官衙禀报。

    .......

    种桓之所以能独当一面,就在于他做事稳重而不失果断,考虑周全,不浮躁冒进,虽然手下发现的马车极可能是皮向阳回来了,但他依旧没有下令抓捕,一是只看见马车,并没有看见人,只是猜测而已,其次武太谷还没有和皮向阳见面,冯阿宝也没有消息。

    不能因为一辆马车就认为是皮向阳回来了,如果不是,冒然行动的话,他们就打草惊蛇了。

    正是出于种种考虑,种桓克制住了抓捕了冲动,命令手下继续监视,不得轻举妄动。

    中午时分,武太谷再次受贺胜的邀请来到了茶馆。

    “我就长话短说!“

    贺胜喝了口茶,直接进入主题,“我们希望你帮忙找两个人,这两人二十年前是汴梁火器局大匠,建炎年间回到太原府,年纪都在六十岁上下......”

    “他们叫什么名字?”武太谷问道。

    贺胜摇摇头,“不知道!”

    “那不好找啊!”

    武太谷眉头皱成一团道:“太原府下面还有县,人海茫茫,况且户籍登记,一般也不登记职业,你说他们六十岁了,万一已经去世了呢?”

    “对我们来说很难找,但对你来说不难,你可以查找以前的户籍资料,找匠户,匠户的备注栏都有他们的做事机构,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但我们还是给你两百两银子,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不要只想拿钱而不做事。”

    说到最后,贺胜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武太谷半晌道:“好吧!我回去就开始查,但有两点我要说清楚,第一,不要催我,仓库的旧资料堆积如山,找到想要的资料没有那快;第二,我只保证阳曲县,他们如果在太原府别的县,我就不知道。”

    “不能拖下去,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先找到匠户的户籍名册,把名册一起给我们,我们也可以通过别的匠人寻找。”

    贺胜交代了任务,随即坐牛车离去,但他却不知道,一名骑毛驴的老者在后面不慌不忙地跟着牛车。

    .........

    皮向阳和他的女人蒋珠儿云收雨歇,皮向阳慵懒地躺在床上,望着蒋珠儿坐在镜前补妆,“我给你的钱,够用吧?”皮向阳问道。

    “瞧你说的,钱什么时候够用过?”

    蒋珠儿回头白了他一眼道:“我这里开销也大,要养使女仆人,要吃喝,要买衣服,还要买脂粉,你看看,我以前用的上好脂粉,现在都用不起了,只好买些便宜脂粉,倒是省下几个坐车钱,在家门口就能买了。”

    “我回头再给你一些钱,买些好的脂粉吧!小店的便宜脂粉就不要买了。”

    蒋珠儿心中欢喜道:“其实家门口这家脂粉店卖得也不差,是新开的店,比大店便宜很多,我感觉它就是专门为我开的。”

    “为什么这么说?”

    “很简单啊!以前没有,我一来它就开业了,开业才两天,也没什么生意,顾客就只有我和几名使女。”

    皮向阳一怔,他立刻警惕起来,“你是说,以前都没有胭脂店,你来后才开业?”

    “是啊!我搬过来,它就开业了。”

    “店铺是不是正对我们小巷口?”皮向阳追问道。

    “没错,所以我说它是专门为我开的。”

    皮向阳心中暗叫一声不妙,以他的经验,这家店十有八九就是监视自己的店铺,一定是卢孟达交代了,他知道蒋珠儿的存在。

    皮向阳立刻穿上衣服,从包里摸出一份宝记柜坊的柜票放在桌上,又放下半块玉,“这里面有一千贯钱,凭柜票和玉珮取钱,口令是山高路远,你自己取了存起来,我这两天要去一趟京兆,若有人问我的去向,你就说我去京兆了,下个月才能回来,明白了吗?”

    交代完,皮向阳便从后门迅速离开,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后门也被内卫监视了,他一出门,便被王金牛一眼认出,他和两名内卫士兵盯住了皮向阳。

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抓捕

    皮向阳发现了后面有人跟踪,他加快速度,后面跟踪的王金牛和两名内卫士兵也加快了速度。

    上了大街,皮向阳飞奔起来,后面内卫士兵也紧追不舍。

    皮向阳忽然一转弯进了一条小巷,三人也追进小巷,不料小巷竟然是条死巷,皮向阳霍然转身,拔出腰中长剑。

    此时,他看清了王金牛,冷笑一声道:“我说是哪条狗鼻子这么灵,原来是你这个混蛋,明天我就通知都元帅把你婆娘和儿子宰了。”

    王金牛大怒,拔刀冲上去,迎头就是一刀,皮向阳一闪身,长剑反手噼出,速度极快,“当心!”两名内卫士兵大喊。

    但来不及了,只听一声惨叫,王金牛左手被齐腕斩断,他后退几步,摔倒在一旁,巨大的疼痛使他晕厥过来。

    一名内卫士兵急忙上前替他包扎伤口,另一名内卫士兵大喝一声,拔刀冲上去,两人激战一起。

    包扎了断手,内卫士兵见同伴抵挡不住,也拔刀冲上去助战,三人战成一团,皮向阳武艺极为高强,以一敌二也丝毫不落下风,忽然一名内卫士兵咽喉中剑,捂住咽喉倒在地上。

    另一名内卫士兵眼睛红了,暴风骤雨向皮向阳杀去,就在这时,两人都僵持不动了,皮向阳闪得快,躲过致命的脖子,左肩锁骨被一刀砍断,而内卫士兵也被一剑刺穿胸膛。

    “当啷!”皮向阳的宝剑落地。

    内卫士兵也软软倒下了,皮向阳半跪在地上,用力把嵌在肩头的刀拔出来,鲜血迸射而出。

    他准备上前将王金牛的脑袋砍掉,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百姓大喊大叫,皮向阳一惊,顾不上王金牛了,他扔下刀,强忍疼痛爬上墙,重重摔落在墙后。

    .........

    武太谷老老实实向种桓汇报了贺胜找他的目的,果然不出所料,对方的目的还是为了铁火雷,居然想寻找到从前汴梁的火器匠,这个皮向阳还真是会别处蹊径。

    此时,种桓终于能判断出,皮向阳回来了。

    “你可以寻找这两名火器匠,但找到后要立刻通知我。”

    “卑职明白,我知道户籍资料在哪里,估计今天就能找到。”

    武太谷匆匆走了,就在他刚离去不久,种桓便得到急报,皮向阳从蒋珠儿住宅的后门离去,监视的内卫士兵紧跟不舍,现在情况不明。

    种桓大惊,立刻令指挥使黄渭率五十名弟兄赶去支援,他自己则赶往军衙。

    片刻,种桓赶到军衙,恳请牛皋立刻关闭城门,防止皮向阳出城逃走。

    牛皋当即下令,立刻关闭所有城门,并派三千士兵协助种桓抓捕金国探子。

    第一个被抓住的是刘铠,他替蒋珠儿租房子,就被内卫士兵盯住了,在他的住处抓住了他,并收缴了所有钱财。

    第二个被抓住的是贺胜,他和武太谷在茶馆分手后,便同样被内卫盯住了,种桓下达抓捕令后,十名内卫破门而入,在贺胜家里抓住了他。

    官衙内,种桓愤怒地望着地上的两具尸体,两名内卫士兵的尸体,旁边王金牛也身受重伤,他的左手被齐腕斩断,因失血过多而脸色惨白,已经紧急止血,医生在给他包扎,虽然性命保住了,但人却残废了。

    “启禀统领,我们查过现场,皮向阳应该也受了重伤,墙上和墙后都是血,他上了一辆牛车,向城西去了,现在我们在搜索这辆牛车。”

    种桓心中一阵烦躁,居然皮向阳逃掉了,早知道马车刚进蒋珠儿府门时,就应该下令抓捕,机会稍纵即逝,自己还是不够果断啊!

    懊悔归懊悔,已经没有用了,现在只能想办法再抓住他。

    这时,一名手下上前禀报道:“统领,刘铠招供了!”

    种桓大喜,刘铠管内务,所有的租房都由他经手,只要他招供,自己又掌握主动了。

    他当即令道:“让他招出探子的所有藏身之地,准确全体出动!”

    夜幕渐渐降临,内卫在军队的配合下,还在全城抓人,宋宽被堵在房内,服毒自尽了,周清和他的几名手下也被军队在军营内抓住。

    所有的主要头目都抓了,大部分小喽啰也因刘铠的租房清单而落网,但主犯皮向阳却始终下落不明,运载他的牛车车夫也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他在哪里下的车,皮向阳的狡猾着实让种桓有些焦躁了。

    .........

    王记皮货铺依旧大门紧闭,外面还有几名内卫士兵在暗中监视,距离皮货铺五百步外的巷子里有一座小院子,这里是皮货铺伙计的宿舍,这座小院和皮货铺一样都是最早的购入房产,原本住了四名伙计,伙计有的被调去京兆,有的搬去别处,目前只住了冯阿宝一人。

    冯阿宝也听到了一点风声,城门关闭,军队在到处抓人,他心中颇为紧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被宽恕?

    这时,院子里轰一声响,他连忙走出房间,喝问道:“是谁?”

    夜色中,墙根下好像有一个人影躺在地上,他连忙跑上前,打量一下,只是来人全身是血,他拔出匕首喝问道:“你到底是谁?”

    “阿宝,帮帮我!”黑影声音低微。

    “你是....你是东主!”

    冯阿宝听出来了,是皮货铺的王东主,当然,他现在知道这个王东主就是内卫要抓的皮向阳。

    “东主,你怎么受伤了?”

    “快扶我进屋,给我弄点药!”

    冯阿宝将皮向阳慢慢扶进房内,让他坐下,皮向阳一声惨叫,他的半截锁骨戳出来了,鲜血又流出来,冯阿宝吓一跳,这....这可怎么办?

    皮向阳咬牙忍痛把锁骨按平,身体一阵虚脱,气喘吁吁道:“有酒没有,给我来点酒。”

    冯阿宝摇摇头,“家里没酒,要不我去买酒,再给东主买点伤药。”

    皮向阳点点头,“你先给我倒一杯水,口渴!”

    冯阿宝连忙跑去厨房,在水缸里舀了一碗水,他刚要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从头顶上方的隔板上摸出一小包药粉,倒了一半在水里,这药入水便化,无色无味。

    他一边走,一边药全部摇匀,端着碗走进房间,“东主,你喝水!”

    皮向阳接过碗又问道:“有没有布条,给我找点布条来!”

    冯阿宝连忙跑到里屋,将一件旧衣服撕成布条,眼角却盯住皮向阳。

    皮向阳身体脱水,渴坏了,他端起碗,咕都咕都将水一饮而尽,冯阿宝暗暗松了口气,快步出来道;“东主,布条我放在桌上,我去买酒买药,马上就回来。”

    皮向阳招招手道:“阿宝,这些年我待你不薄吧!”

    “东主对我很好,俸禄很高,我从来没有拿过这么多钱,我和全家都发自内心感谢东主!”

    皮向阳笑道:“那点钱不算什么,这次你救了我,回头我让你做三级主管,每个月可是五十贯钱的俸禄,我还会把这座院子赏给你,有钱有房,你可以娶一个美貌的娘子。”

    冯阿宝跪下哽咽道:“东主的知遇之恩,阿宝粉身碎骨也无法报答!”

    皮向阳满意地点点头,“去吧!赶紧去买药买酒,酒要买烈酒,药买三七粉,尽量多买一些!”

    “我记住了,马上就回来!”

    他把门关上,快步走了,这时,皮向阳头一阵阵眩晕,他还以为是失血过多导致,他勉强站起身,走了两步,眼前一黑,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决策

    冯阿宝一口气跑到皮货铺大门前,他对周围喊道:“我知道你们在,请你们赶紧出来,我知道皮向阳在哪里?”

    黑暗中,出现了五名黑影,将冯阿宝包围起来,为首都头问道:“你是什么人?”

    冯阿宝抱拳道:“我叫冯阿宝,是王金牛的兄弟,你们种将军知道我。”

    “你刚才说,你知道皮向阳下落?”为首都头又问道。

    “他就在我的宿舍里,他受了伤,我出来给他买药!”

    众人面面相觑,为首都头急问道:“你的宿舍在哪里?”

    “就在前面五百步处,我给你们带路!”

    众人点点头,冯阿宝带着五名内卫向自己所住的小院奔去,进了院子,“东主!东主!”他喊了两声,没有人答应。

    他挑开窗子向屋内望去,只见皮向阳面朝下趴在地上,他对众人点点头,为首都头一脚踢开门,五名内卫一拥而入,五把战刀同时顶住皮向阳的后背,但皮向阳却没有动静。

    “他刚才喝水,水里有我下的迷药,他可能被迷翻了。”冯阿宝在门口道。

    为首都头摸了一下皮向阳的鼻息,还有呼吸,五人一起动手,用绳子将皮向阳双手双脚反绑,伤口剧烈的疼痛让皮向阳醒来了。

    他大吃一惊,“你们.....”

    话没有说完,一团破布将他的嘴堵住,一个黑布袋将他的头罩住,众人给他上了伤药,抬起他向外走去。

    皮向阳此时终于明白,冯阿宝将自己出卖了,他长叹一声,绝望地闭上眼睛。

    .........

    种桓听说皮向阳被抓住了,顿时惊喜交加,直接跑到大门口,只见内卫士兵从马车里抬出一人。

    他扯掉头罩,断手的王金牛一阵咬牙怒吼,要冲上来,内卫将他拦住了。

    “是他吗?”种桓问道。

    王金牛咬牙点点头,“就是他,烧成灰我也认得!”

    皮向阳冷冷看了王金牛一眼,又回头无比仇恨盯了一眼冯阿宝,冯阿宝哼了一声,“我可是代县人,你以为我会真的效忠女真人?”

    种桓见他伤势严重,一摆手道:“带进去给他治伤!”

    内卫士兵将皮向阳抬进了官衙,种桓拍拍冯阿宝的肩膀赞许道:“这次表现得非常好,得重重奖赏你。”

    “多谢将军!”

    “你和金牛都是功臣,一人赏你们五百贯钱,金牛也不要担心,你虽然断了手,内卫也会安置好你和家人,不会让你受委屈。”

    王金牛鼻子一酸,连忙低下头。

    .........

    次日继续清剿抓捕情报探子小喽啰,到了中午,最后一名探子喽啰被抓住,与此同时,京兆也在按照刘铠交代的口供进行抓捕探子,他是内卫,每个探子的俸禄和活动费用都由他支付,所以刘铠很清楚每个人的藏身底细。

    两天后,种桓结束了太原行动,开始返回京兆,临行时,他做了两个决定,第一是把冯阿宝目前所住的院子奖赏给他,作为给他报信的追加奖赏,第二是把王记皮货行给了王金牛,作为给他和家人的安置。

    还有两名殉职的内卫士兵,种桓也要上报雍王,给他们二人丰厚的抚恤。

    至于武太谷,他找到了两名火器匠的线索,发现这二人目前就在西军火器局任职,正是他们二人的不懈努力,研制出了西军的铁火雷。

    种桓没有追究武太谷的罪行,只是建议将他革职,同时没收了他的两百两银子,分别奖赏给王金牛和冯阿宝。

    内卫队伍离开太原城,押解着金国情报探子,浩浩荡荡返回京兆城,这些探子将面临最严厉的审判,按照西军军法,他们将全部被斩首。

    .........

    京兆,雍王官房参谋堂内,陈庆召集各司都监以及司马等重要官员,商议攻打河北的方案。

    关师古已经不再担任军部都监以及内政堂参事等职务,他还有一年退休,最后一年,他替陈庆坐镇江南西路,巩固西军对江南西路的控制。

    从汴梁返回的张晓接任军部都监,同时出任内政堂参事。

    陈庆站在沙盘前对众人道:“攻打河北路和攻打河南路一样,我也打算分两步走,第一步是拿下河北路,第二步是夺取燕山府,燕山府可以稍微放一放,因为攻打燕山府会激起金国的强烈反抗,所以我要一步一步来,先拿下河北路,恢复被金国侵占的所有江河土地,然后再继续进攻,彻底灭了金国。”

    “殿下攻打河北路,有没有考虑过草原游牧骑兵对大同和灵州的入侵?”

    询问的是折彦质,他去年已经从大同退仕,把军权交给了继任都督颜骏,他被陈庆封为代国公,内政堂行走,所谓内政堂行走,就是可以旁听内政堂议事,当然是指重大军国议事,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但没有投票权和决策权,

    陈庆缓缓道:“我得到的消息,三个游牧部族发生了内讧,当然也是因为金国的挑拨,虽然他们占领了丰州,但至少今年内不会有联军南下,或许他们某个部落会趁我大军攻打河北之机南下入侵,但无论灵州还是大同府的驻军都做好了准备,会给予入侵者痛击,我不会太担心,也请折公不要担心!”

    折彦质点点头,“殿下如此有信心,我就不担心了!”

    陈庆笑了笑又继续道:“这次攻打河北路我从去年就开始准备了,杨再兴在河南路练兵,黄河水军建立,海路基地建立等等,这些都是为了我们攻打河北路做准备,甚至包括河北情报收集等等,我们一直在做。

    首先是我们的敌人,完颜昌坐镇河北路,目前他拥有大军二十万人,其中八万女真人或者东胡人,还有十二万签军,另外,燕山府有十万大军,都是金兵,这十万大军中,直属都督完颜喝离撒统领的军队有五万人,还有五万金兵是支援军队,这五万金兵一定会南下支援完颜昌,所以我们面对的敌军有二十五万人。

    鉴于此,我准备出兵人数在三十万到五十万人之间,要准备的战争开支也在两百万贯到五百万贯之间。”

    这才是内政堂关注的重点,要出多少钱的军费,周宽眉头一皱道:“五百万贯,太多了吧!”

    众人都笑了起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周宽主管财税后,活脱脱就是第二个赵开,吝啬无比,看来这是职业病,换谁都一样。

    陈庆微微笑道:“我只是说上限五百万贯,如果遇到旷日持久的战争,开支确实很大,但如果能按照计划在两个月内结束战争,那么最多也就三百万贯,我的意思是说,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那没问题!”

    周宽也松口了,“反正还是按照老规矩,寺库和府库各负担一半,战争收益也是各得一半,不过河北路估计是个赔本买卖,财富都在燕山府,河北路没有什么油水。”

    陈庆笑道:“剿灭张俊一战,内政堂一文钱没出,但也吃肥了,这次稍微赔点本也没有关系。”

    吕青山对众人道:“河北路之战是大义之战,收复了河北路,我们赢的是大义,亏一点赢一点都没有关系。”

    周宽叹息一声道:“青山,我只是开个玩笑,你这样一说,我就变成不管大义的守财奴了。”

    吕青山微微一笑道:“周参事没有极力反对,就已经是大义为重了。”

    众人又一阵大笑,蒋彦先又问道:“殿下什么时候出战?”

    “先进行物资调拨的战备,我不在京兆,还是老规矩,一般事务内政堂决定,重大事件由王妃决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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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侯介绍:
“战场上得不到的,不要期望在谈判桌上得到。”
建炎四年的富平之战,是宋金争夺陕西乃至西北的战略决战,宋军惨败,宋朝的战略重心转为保卫四川。
数年后的宋金议和,西部最终以大散关、秦岭一线为界,陕西和西北尽失,皆种因于此。
当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在富平之战中苏醒。
一切都不一样了。封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封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封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