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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封侯txt下载     封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三百零八十一章 拉拢

    董安走到吕纲面前笑道:“这人姓邹,绰号叫邹疤子,原本是三桥一带地痞无赖,三天前才出任梅花卫虞侯,负责监控我们这一片,这两天已经有好多店铺掌柜来告诉我了,让我当心此人,黑心贪婪,好像是颜辛的裙带关系。”

    吕纲沉思片刻道:“把他的背景打听清楚,如果真和颜辛有关,那么此人就有点作用。”

    董安有点畏惧吕纲,吕纲看起来温和,但深藏不露,让人摸不透,胡云是性情中人,可这位吕纲不是,他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都是斟酌后才说出来。

    “卑职明白,今天就会打听清楚!”

    吕纲澹澹道:“他今天吃了个苦头,肯定不会罢休,一定会来报复,要当心!”

    “吕特使觉得他会怎么报复?”

    吕纲笑了笑,“想知道答桉很简单,打听一下他从前是怎么报复别人,地痞无赖无非就是那几个套路。”

    “多谢特使指点,卑职知道该怎么做了。”

    ........

    邹栓一阵风似的跑到都统制颜辛面前,兴奋地向他汇报自己的发现,他居然发现了西军的据点。

    不料颜辛脸一沉,厉声对他道:“那不是你该招惹的地方,以后不准去那家茶馆,听到了吗?”

    邹栓张大了嘴,半晌道:“可那是西军的据点,我亲眼看见了腰牌!”

    颜辛着实有点不耐烦了,这人该有多蠢,才明白不过来?

    “别人是傻瓜吗?把腰牌给你看,不怕被抓走,你好好想一想,为什么他敢把腰牌亮给你看?”

    “难道.....难道都统知道那里?”

    “废话!”

    颜辛怒斥道:“谁不知道那里是西军情报据点?只有你这个蠢货不知道,那是你惹不起的地方,不要再去招惹了,听见没有?”

    邹栓郁闷之极,低头半晌道:“我记住了!”

    他转身郁郁不乐走了,颜辛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居然把这个蠢货派去那个片区,有人在给自己穿小鞋!”

    ..........

    邹栓今年二十六岁,做了整整十年的地痞无赖,但他进入梅花卫才三天,本质上还是一个无赖地痞,他根本就不知道梅花卫的规矩,也不懂政治,他只知道长丰茶馆让自己吃了亏,这个场子他必须找回来。

    哪怕颜辛再三警告他,不准他碰长丰茶馆,他也没把这个警告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如果不能明着干,那就玩阴的。

    邹栓以前打架输了,或者敲诈勒索不成,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放火,在夜里烧人家店铺或者家。

    当然,他几乎没有成功过,主要他怕被别人抓住,往往扔一根火把就跑,唯一成功的一次是把别人的店铺烧着了,使店家损失惨重,他在外面躲了几个月才回来,发现店家已经迁去京兆了,他便没有顾虑,整天拿这件事吹嘘。

    入夜,邹栓换了一身黑衣,背上一个包,包里是以前留的一些存货,几根火把,一包硫磺,一支火镰,趁着夜色掩护,邹栓出发了。

    他家距离长丰茶馆不是很远,大概三里左右,很快,他便出现在茶馆的对面,他仇恨地盯了茶馆一眼,用火镰点燃了火把,正要奋力向茶馆扔去,忽然,他的手被人抓住了,还是那个熟悉的滋味,手腕被捏得痛彻入骨,火把‘啪嗒!’落地,被一脚踩灭,

    邹栓被吓得魂飞魄散,慢慢回头,身后正是那个黑塔一样的汉子,目光凌厉地盯着他,周围还有几个大汉如狼一样围着他。

    邹栓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梅花卫虞侯,习惯了自己无赖地痞的身份,他吓得浑身发抖,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魏延宗俨如抓小鸡一般掐着他脖子将他拖进了茶馆........

    天快亮时,一辆马车停在邹栓家门口,魏延宗将一个小包递给他,“给你说的都记住了吗?”

    邹栓连连点头,“小人记住了!”

    “我最后说一遍,天下大势已定,你既然上了雍王的船,就算当不了高官,也能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选!”

    “我知道!我知道!”

    “下车去吧!有什么事,我会和你联系。”

    邹栓一脚差点踩空,慢慢下了马车,马车随即起动,很快走远了。

    望着走远的马车,邹栓连忙打开袋子,里面是十锭白花花的银子,足有两百两,邹栓一时间悲喜交集,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库哭。

    .........

    在广南东路潮州的外海有一系列的海岛,这里人口十分稀少,只生活着一些渔民,这天天还没有亮,十艘大船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其中一座岛屿。

    这十艘大船便是刘大江率领的船队,陈庆交给他们四大任务,灭盗、拓疆、贸易、寻宝,首当其冲就是灭盗,也就是打击海盗。

    在宋朝至南洋的贸易线路上,活跃着大大小小数十支海盗,但大部分海盗只敢抢掠落单的海船,对于成群结队的海船,海盗们也不敢招惹,往往退避三舍。

    但在宋朝沿岸的海盗却还有另一种威胁,他们会上岸抢掠沿海小县,奸淫妇女,他们来去如风,又有海船,官府拿他们也没有办法,渐渐的,这支海盗壮大了,开始干对官船下手,两艘由泉州官府运送去大琉球岛的三千石补给船被这支海盗抢掠了。

    虽然都是一些日常用品,值不了多少钱,但抢掠官船的性质却很严重,而且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泉州官府立刻派人四处打探这支海盗的下落,而这时,刘大江率领一千手下和十艘大船抵达了泉州。

    根据泉州官府打探到的消息,这支海盗的首领叫做周旺一,整个海盗集团由三百多人组成,他们生活在潮州外海的岛上,平时是老实巴交的渔民,但月黑风高之时,他们便化身为盗,开始了罪恶勾当。

    首领周旺一的底细也打听清楚了,他年轻时是南洋一个海盗团伙的成员,海盗内部发生火并,最后解散了,周旺一便回到家乡,开始组建自己的海盗团伙,十几年来,他们在东海沿岸杀人掠货,奸淫妇女,可谓恶贯满盈,一直就是东南沿海的毒瘤。

    陈庆也下决心要彻底铲除这支海盗。

    海岛东南有一处狭窄的海湾,里面停泊着数十艘中型船只,表面看起来是渔船,实际上就是伪装成渔船的海盗船。

    指挥使韩孝武作战经验丰富,对刘大江道:“卑职建议我们兵分两路,一路五百人进村抓捕围剿,很多人必然会闻风逃走,来船只这边,卑职率其他数百人埋伏在半路,拦截这些逃跑的海盗。”

    刘大江很会为人,尊重职业军人的建议,他欣然道:“这就么办,我带一到五部围剿,将军率六到九部拦截,第十部留在船上。”

    两人当即兵分两路,各自行动。

第一千三百零八十二章 剿匪

    周旺一年约五十岁,虽然年过半百,但依旧身材高大,强壮无比,武艺也很高强,他住在岛上最大的宅子里,也经常去潮阳县,自称周员外,出手阔绰,和县官们的关系都不错。

    周旺一有一个儿子叫做周兴,是他和一个南洋女人生的儿子,南洋女人在火并时死了,他把儿子带回国,现在也长得极为彪悍,开始继承他的事业。

    他后来又娶了一个妻子,但后来和儿子周兴发生矛盾,被儿子砍死,周旺一便再也没有娶妻,他经常去县里带几个妓女回家住几天,然后送回去,免得再出现家庭矛盾。

    熟睡中,周旺一被一阵激烈的犬吠声惊醒,他当海盗二十余年,对各种极为敏锐,狗叫声和平时不一样,他腾地坐起身,身边三名妓女吓了一跳。

    “员外,你.....你怎么了?”

    “嘘——别说话。”

    他竖着耳朵聆听,他忽然听到了远处有叫喊声和惨叫声。

    “不好!”

    一跃跳起,抽出床头的一把刀,三名妓女吓得尖叫,钻进被子里。

    周旺一胡乱穿上衣服,一脚踢开后窗跳了出去,他从后面奔出,蹲在墙根下仔细观察,无数士兵杀进了村庄,到处是喊杀声和惨叫声,他眼睁睁看着几名手下奔过来,随即被一名士兵追上,用长矛一个个刺死。

    他倒吸一口冷气,这些士兵下手狠毒,悍勇无比,绝不是普通的州兵,这时,他的宅子里传来几个女人的尖叫声,坏了,他们要追来了。

    周旺一急忙起身,顺着小路狂奔,一路上不断有手下跟上他,他跑出村子时,身后已经跟了七十余人。

    “爹爹!”他忽然听到儿子的喊声,周旺一大喜,儿子也逃出来了。

    “快跟我走!”

    他们都很清楚,唯一能逃过围剿的办法,就是进入大海,进入大海就是他们的世界,谁也抓不住他们了。

    众人跟随周旺一向海湾停船方向奔逃,官兵从西北方向过来,未必知道他们藏在海湾内的船只。

    大群人奔出十几里,渐渐接近了海湾,就在这时,只听见一阵梆子响,从两边高地上忽然射来无数箭失,快疾如雨,力量强劲,这些海盗躲闪不及,纷纷被射倒一大片,惨叫声、哀嚎声响成一片,周旺一的儿子周兴跑在最前面,被七八支箭射穿了身体,当场惨死。

    周旺一却因为两边人当了肉盾,他反应极快,及时趴下,逃过了第一轮箭杀,四百士兵包围杀来,只剩下不到二十人,强烈的求生欲望使周旺一跪地举手大喊:“我是周旺一,我投降!投降!”

    其他手下也跟着跪在地上大喊投降,可惜他们今天遇到的是身经百战的西军,心硬如铁,没有丝毫怜悯之心,韩孝武冷冷令道:“留下周旺一,其余全部斩杀!”

    士兵们一拥而上,将周旺一拖到一边捆绑起来,其余皆被乱刀砍死,周旺一惊得脸色惨白,他也杀人如麻,却没有见过如此心狠手辣的士兵。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所有人的尸体都扔上船只,被一把火连人带船全部烧掉,沉入了大海。

    天渐渐亮了,岛上的清剿也结束了,无一人逃脱,三百四十名海盗除了首领周旺一以外,全部被处死,只有老弱妇孺逃过一劫。

    士兵们随即在各家各户搜出大量财富,家家户户的铜钱和布匹绸缎堆积如山,但真正的财富却是在周旺一的府宅内搜出,一间屋子通往一个黑黝黝的巨大山洞,里面全部都是大箱子,周旺一不要布匹和铜钱,只要金银珠宝和名贵香料。

    士兵们用了两天时间才把所有财富搬上大船,光铜钱就有二十万贯,布匹和绸缎近五十万匹,刘大江随即宣布,将所有铜钱和布匹绸缎全部分给士兵,连船夫也每人分得三十匹布,一时间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船队随即返航回泉州,这一趟剿灭海盗,每个人都发了大财,他们需要上岸,将布匹绸缎变卖,将铜钱通过柜坊汇给家人。

    .........

    海盗周旺一在菜市口公开处斩,数万百姓围观,一片叫好,这也是给泉州商人们一个定心丸,西军将严厉打击海盗,维护海外航线的安全。

    泉州的川陕柜坊内人头簇蔟,排了长长的队伍,基本上都是刘大江的手下,他们把各自分到的两千贯钱都送去后面仓库,清点后得到一块牌子,凭这块牌子来办理储存或者汇钱。

    刘大江是建议他们把钱汇给家人,他们海外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把挣来的钱留给父母妻儿比较好。

    异地取钱一直是川陕柜坊的优势项目,非常便利,深受商人和将士的欢迎,当然,柜坊的这个项目唐朝天宝年间就有了,叫做飞钱。

    每个人存完钱后,只要把取钱的地方告诉柜坊,柜坊就会把半块铜牌和密印以及取钱单据交给士兵,凭这三样东西就能在约定的柜坊取钱。

    刘大江将所有士兵的取钱凭据都各装一个布袋子里,里面还有一封士兵的家信,布袋子上写着每个士兵的名字和家庭地址,用针线密密缝好,连同其余海盗财富一起送往京兆,陈庆会派人将这些布袋子送到每个士兵家人手中,考虑得很非常周全。

    海外贸易署官署内,晁昆正在给刘大江讲解简单海外信息,晁昆现在全面负责和日本国的换银以及招募日本国劳工来琉球大岛,南洋那边他没有时间去了,交给刘大江。

    桌上放着一幅晁昆亲手绘制的简易地图,虽然简单,但比较精准。

    “从泉州向东南方向航行,大概走六到八天后可到达吕宋岛,那边有很多大岛,几乎都是无人岛,只有少量土人居住,殿下曾经给我说过,这些群岛将纳入我们的海外疆域,你们第一次出海主要是了解整个南洋,不要在一处逗留太久!”

    刘大江沉吟一下道:“那些船夫虽然出过海,但对南洋情况不是很熟,你能否介绍几个非常熟悉南洋各地的向导给我。”

    “有!有不少!我回头给你介绍一人,是经验丰富的老航海人,叫做张九公,别看他年纪稍大,但他却是南洋活地图,还曾经去过天竺大食,身体健壮得很,我让他带几个人跟你们出海。”

    “太好了!”

    刘大江欣然道:“有这样的活地图,我就放心了。”

    五天后,刘大江率领十艘大船满载着货物离开泉州,向遥远的南洋驶去。

第一千三百零八十三章 县情

    凤翔府郿县,当第一场大雪在关中平原纷纷扬扬落下,上万名青壮劳力正忙碌地在田地里挑土挖沟,安装水车,拓宽蓄水大池塘,他们在利用冬天短暂的农闲时间兴修水利。

    虽然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却不影响农民们的热情,上万人一起辛勤劳作,气氛热火朝天。

    领导农民们兴修水利的官员是县工田旷,县工是去年新设的官职,属于县令助手,负责农牧业和手工业,以及修桥筑路、维护城墙、兴修水利等工程事务。

    把县令从繁琐的杂事中解脱出来,县令只管到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具体去做事则县工负责落实。

    陈庆在几个月前做了一条补充规定,县工由县令推荐,可以从自己的幕僚或者押司中选拔,条件是明经科或者太学出身,须从政五年以上,别看这条规定不起眼,但意义重大,意味着县工基本上都是县令心腹,县令可以放手让县工去做事,不会为难他。

    田旷就是郿县县令李哲的心腹,原是李哲的幕僚,考过了明经科,从政十一年,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能成为朝廷正式官员,他是雍王补充令出来后的第一批受益人。

    田旷在县令的支持下,在各乡各村动员的上万名的青壮劳力利用农闲兴修水利,同时又修缮了十几危桥和数十里的官道,这几个月他干得格外卖力,吏部每年考评官员主要看政绩、看德行这两项,如果田旷能够连续两届任期内至少八年得到上上好评,那他在两届任期结束后,就有很希望提升为州司马,甚至会调到各寺监去做职能官。

    县工和县尉一样都是职能官,做不到主官,主官只能由主簿—县丞—县令这样提升。

    田埂边,一群劳工正在休息闲聊,这时远处的钟声敲响,有人大喊,“上工了!”

    众人纷纷起身,一名年轻男子起身笑道:“几位大哥,那我就先走了?”

    “小五,你这就回京兆吗?”

    年轻男子苦笑道:“我就一个月假期,后天中午前必须赶回去,否则就算缺勤了,要被降职的。”

    “你应该过年回来休假!”

    “去年我就是过年回来,今年新年是我当值,我只能提前回来休假。”

    远处又在催促了,众人纷纷扛上锄头和扁担走了,年轻翻身上马,向众人挥手告别,催马奔上官道,沿着官道向京兆方向奔去。

    这名年轻男子叫年小五,是雍王亲兵,西军所有士兵每年都有一个月的探亲假,亲兵也不例外。

    年小五是凤翔府郿县人,他这次回家就是休年假,但他同时也有任务,替雍王了解民情,这不仅是他的任务,所有亲兵都有这个任务。

    两天后的上午时分,年小五返回亲兵营报道,随即去找晁清汇报回乡情况。

    晁清和韦济两人出任白虎堂左右给事中,负责给所有文书进行分类,并审核文书的合规性,陈庆身边又有了三名新的录事参军,也就是今年科举的前三名,他们的职责是替陈庆将甲类牒文进行精缩,但三名新录事参军的经验不足,还需要晁清和韦济每天轮流来指点他们,所以两人还兼任着主事的旧职。

    房间里,晁清听取年小五叙述,一边做记录,这时,他忽然停住笔笑道:“算了,你还是和我一起去见雍王吧!”

    “为什么?”年小五愣住了。

    “你说的内容正好是殿下最关心的,你先跟我去口头汇报,回头我再记录。”

    晁清带着年小五来到陈庆的官房,陈庆正好和蒋彦先说事,已经结束了,蒋彦先退了出来,晁清在门口道:“殿下,年小五从老家探亲回来了,他说的事情,殿下会有兴趣。”

    陈庆点点头笑道:“让他进来吧!”

    年小五走进官房,单膝跪下行一礼,“参见殿下!”

    “小五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禀殿下,卑职刚到,回军营报道了,然后找晁主事汇报回乡见闻。”

    晁清在一旁道:“刚才年小五说到了郿县县工之事,我估计殿下会感兴趣。”

    陈庆果然有了兴趣,笑问道:“你们郿县县工叫什么名字,原来是做什么的?”

    年小五躬身道:“郿县县工叫做田旷,他原本是县令李哲的幕僚,跟随李哲很多年了,听说三个月前被李哲推荐出任县工,干得非常不错,县里的十七座老桥修缮了十三座,很多一下雨就成泥浆的道路都被重新铺土夯实,卑职在家的期间正好遇到兴修农田水利,田旷组织一万多人每天挖沟开渠,扩大池塘,最有意思是长林县的十几个大池塘被挖通了,一下就变成了一片占地上千亩的大湖泊,这下子水源就充足,百姓们都很夸赞他。”

    陈庆沉吟一下问道:“他有没有受到什么阻碍,我的意思是说,比如什么事情刚开始做,但后来就不了了之。”

    “好像有!”

    年小五想了想道:“听说他准备修缮破旧的城墙,几扇旧城门都拆下来了,准备换新的,但后来又把旧城门重新装上去,修缮城墙之事就不了了之,大家一起聊天时说起此事。”

    陈庆点点头,修城墙这种事情倒不一定是被人拉后腿,很有可能是财力不足,修缮道路、桥梁,兴修水利这些都是关系到百姓的切身利益,就算不给钱,百姓也愿意自发地出工出力,花不了什么钱,但修城墙不一样,和百姓利益没有关系,没有人愿意白干,加上雍王国又取消了劳役制度,所以没有足够的财力,修建不了城墙,一般都是层层上报给工部,然后由工部安排资金,每年修缮几座城墙,要长年排队等候,很多县排队几十年都没有轮到。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别的都挺顺利,县令很支持他,好几次亲自下农田一起挖土挑担,以示对田旷的支持。”

    陈庆又了解了其他一些情况,这才让他回去了。

    这时,时辰已到中午,周宽过来请陈庆一起去吃饭,两人各自坐上马车向庆丰茶馆驶去。

第一千三百零八十四章 投诚

    两人吃完饭,茶姬进来给他们上了刚煎好的茶,周宽喝了口茶笑道:“我感觉殿下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陈庆点点头,“今天我的一个亲兵省亲归来,给我说关于他家乡的一些事,是凤翔府郿县。”

    周宽呵呵笑道:“我知道,他们县令叫做李哲,还是当年我提拔的,从前只是一个小小的押司,我发现他很能干,县令答不上来的问题都问他,他对答如流,对郿县情况了如指掌,我便破格提拔他做了主薄,那还是八年前,现在已经升为县令了。”

    “但我今天想说的是郿县县工!”

    陈庆微微笑道:“当然,这个县工田旷也是县令李哲推荐的,他之前是李哲的幕僚,这几个月表现得风生水起,修桥、筑路,最近更是组织一万多百姓兴修水利,他能做得如此之好,关键是得到了县令的大力支持。”

    周宽明白陈庆的意思,苦笑道:“殿下,这只是特例罢了!”

    “不!这不是特例。”

    陈庆不认可周宽的定义,“我认为这是权力下放的成功,我们之前就定位了县工的职能,是县令的辅左,那么由县令推荐县工,更便于两人之间的合作,更容易把事情做好,郿县就是实现我这个意图最好的典型!”

    “殿下,这里面弊端也很深啊!”

    陈庆摆摆手,让旁边茶姬退下,问道:“那你说说,这里面有什么弊端?”

    “弊端有三,第一,和州衙的关系,我们都知道,县里的官员,除县令之外,一般都是州衙向吏部推荐,然后吏部通过考评来确定,但县工的推荐权交给了县令,这无疑就是剥夺了州衙的权力,会引起州衙的不满。”

    “然后呢?”陈庆不露声色问道。

    “其次就是遇到一个不错的县令,还能举贤荐能,可遇到昏庸甚至贪赂的县令,那就沆瀣一气,尤其县工做的就是花钱的事情,两人若沆瀣一气,恐怕一百贯钱,至少要被他们贪掉一半;第三就是明经科的人也能当县工,是不是有违当初殿下办太学和设立工算科的初衷?”

    陈庆点点头笑道:“你说的这三个问题我都考虑过,先说你的第三个问题吧!你没有发现吗?今年太学招生不多,只有一百人,经过这些年的实践,我发现太学培养研究人员更合适,里面的学生并不适合当地方官,太学生都普遍腼腆内向,这样的性格让他们怎么组织民夫做事?

    其实也是你们之前提醒我,县工并不在于他懂不懂技术,关键是他要会用人,这就是我考虑再三后的一个转变,至于工算科,今年的情况很不理解,报考士子基本上都是太学生,考过的也全部是太学生,所以下一次科举我准备取消工算科。”

    周宽和其他参政事都知道殿下设立县工这个官职的决心已定,不会更改,那么他们就退而求其次,希望县工和其他县官一样,都是最好通过科举来任命,雍王确实也改了,只是把标准放低到明经科,更看重实务能力,这一点大家也认可,毕竟县工就是和百姓打交道的实务官,但殿下把推荐权交给了知县,这一点大家略有些微词。

    “殿下这样安排比较合理,之前大家反对的一个很大原因就是县工是实务官,要有很强的和百姓打交道的能力,这个需要很多年的经验才能积累起来,绝不是太学生那种毛头小伙子能胜任,只是由县令推荐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陈庆澹澹道:“规矩是人定的,实际上县令推荐和刺史推荐都没有区别,关键还是吏部决定,就像你刚才说的沆瀣一气,如果县令口碑不高,考评一般,那他推荐的官员,吏部也不会接受,肯定会另派官员,田旷之所以能被推荐成功,关键还是李哲自身的考评不错,再者,县丞、县尉和主簿的推荐权都在刺史手上,把一个县工的推荐权下放给县令,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殿下可是考虑到押司的地位提高?会架空县令,所以从另一方面补充县令的实权?”

    陈庆点点头,“有一点这方面的考虑,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希望县里做事能够顺畅,毕竟县令也要政绩,一个得力的帮手有利于做出政绩。”

    “卑职明白殿下的考虑了,可以让肃政台派出观风使去各地巡视,了解县里的情况。”

    肃政台就是御史台,它相对独立于内政堂,不受政事堂控制,直接向君主汇报,这也是历朝历代君主用来控制朝廷的一种手段,一旦遭受御史弹劾,除非是君王赦免,否则肯定会被罢官免职,毕竟每个人都会犯错,都有把柄,只是看君王在不在意罢了。

    “可以,我给张舜说一下,让他做个年度计划。”

    .........

    回到官房,参军裴文晋在门口禀报道:“殿下,刚才吕参政事有急事找!”

    陈庆点点头,“你请他过来,说我现在有空。”

    裴文晋是今年的科举状元,河东路绛州人,裴氏是当地的大族,和唐朝闻喜裴氏一脉相承。

    今年科举的第二名榜眼魏博,第三名探花李金尧,都和裴文晋一样,选择了做雍王的参军,这让其他官署都颇有微词。

    不多时,吕青山匆匆赶来,对陈庆道:“今天上午我得到燕山路情报署送来的消息,金国的兵部尚书杨钦想投靠我们雍国,恳请我们帮助。”

    陈庆知道杨钦这个人,以前辽国的汉人大臣,后来投降金国,据说和宋朝暗中有些往来,不知道怎么又想投靠自己了。

    “出了什么事吗?”

    吕青山道:“情报司也不是很了解情况,只是大概推断和金国的内斗有关,据说是完颜兀术和完颜昌的斗争爆发,杨钦是完颜昌的人,他要走,一定是完颜昌不行了。”

    陈庆沉思良久道:“可以帮他!”

    “殿下要用此人?”

    “怎么可能!”

    陈庆笑道:“我只是想通过他了解金国的内部情况,他是辽国的汉臣,我怎么可能用,让他们住在燕山府,保他们一命罢了!”

    “卑职明白了,卑职安排情报署帮助他们撤离!”

    陈庆摇摇头道:“光靠情报署可能还不行,我让内卫也参与,从水路帮助他们撤离,你可以让情报署的人和此人联系,但要当心,不能暴露。”

    “卑职明白,这就去安排!”

    吕青山行一礼,匆匆去了。

    .......

第一千三百零八十五章 猎鹰(上)

    平州向东的一条官道上,几名骑马的男子疾奔而来,一共五人,四名武士模样的男子护卫着一名年轻人。

    年轻男子鲜衣怒马,头戴金冠,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傲慢,他叫张明前,是平州豪门张沃的儿子。

    张明前是奉父亲的命令前往蓟州给另一个豪门郭威拜寿,这段时间豪门和豪门之间的联系异常活跃,燕山路也因此发生了不少让人不安的惊悚之事。

    首先是蓟县县令武文礼去大兴城公干途中被人害死,首级被割走,至今下落不明,其次是平州卢龙县县尉李啸被人刺成重伤,县令朱覃也府中被人远距离用毒箭暗算,但凶手射错了人,把朱覃身边的小使女射杀了。

    还有燕山路安抚使胡云两次被人暗算,但都没成功。

    此起彼伏的暗杀行动,使燕山路官员都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暗杀是不是自己,至于牛皋特地拨出一万士兵,专门保护各州县官员的安全。

    五人纵马奔过一片树林,忽然从树林内射出一支狼牙箭,箭快闪电,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噗!’一箭射中了张明前左肩,这一箭几乎将肩膀射穿。

    张明前惨叫一声,翻身落马,“公子!公子!”四名武士惊得大喊。

    这时,树林中杀出二十余名骑兵,迅速将他们包围,为首武士大喊道:“是内卫,快突围!”

    四从地上抄起张明前,也顾不上给他止血,拼死要突围,但他们面对的是二十几武艺高强的内卫,哪里给他们突围的机会。

    又是一支箭从树林中强劲射出,一名武士惨叫一声,箭失从他的后颈射入,箭尖从前面喉头射出,当场惨死。

    其他三人只战了片刻,便有两人被杀,首领被活捉,这时,从树林出来一人,正是内卫统领种桓,他刚到平州五天,便查出县尉李啸被人刺成重伤和平州豪门张沃有关。

    只是张沃神出鬼没,谁不知道他藏身在哪里?又不能随便下手,会打草惊蛇。

    种桓这时得到蓟州手下的消息,张沃的儿子张明前出现在蓟县,给蓟州豪门家主郭威拜寿,种桓立刻盯住了这个张明前,半路拦截成功。

    张明前肩膀上的伤已经被包扎了,双手双脚被反绑,脸朝下趴在地上,种桓走到他面前,张明前立刻大喊:“有种就杀了我!”

    种桓蹲下微微笑道:“我确实姓种,但我不会杀你,我需要用你和你父亲交换一些东西。”

    旁边武士首领大喊:“你们想要什么,把公子放了,我也可以换!”

    “你就是齐武吧!虽然你是张家的武士首领,但你还不够格,你回去告诉家主,让他派人来榆关和我谈判,你家主很清楚我想要什么!”

    种桓随即吩咐左右,“把他放了,给他一匹马,让他走!”

    士兵们放了武士首领,武士首领想扑上来救张明前,内卫士兵却将刀搁在张明前脖子上,冷冷地看着他。

    无奈,武士只得大喊道:“公子,我去报告家主,一定会来救你!”

    他翻身上马,打马疾奔而去。

    内卫士兵则带着张明前,向榆关方向而去.......

    张沃世代都是平州豪门,光庄园就拥有十几处,燕山路武风很盛,民众普遍性格彪悍,张沃也组建了护庄庄丁,十几座共有近两千人,装备有皮甲、战刀、长矛,俨然就是一支是私人军队了。

    不仅如此,张沃还养数十名武艺高强的武士,作为自己的护卫,在燕山路,不拥有千余名的庄丁,那就不配叫豪门,只能叫地主大户。

    燕山路像他这样的豪门还有五六家,分布在各州府中,平州就只有张家。

    张沃还有一个兄弟,叫做张宝,张宝住在平卢县,控制张家的商业,张沃则住在乡下,内卫却不知道他住在哪座庄园?

    张沃有两女一儿,两个女儿都出嫁了,只剩下一个儿子张明前,他视若珍宝。

    听说儿子被内卫掳走,他顿时暴跳如雷,“混蛋!敢抓我的儿子,我非把他撕成碎片!”

    张宝连忙劝道:“大哥息怒,对方抓住明前只是想用他换东西,不是想杀他,杀他也没有意义,明前应该没有性命危险。”

    张沃克制住满腔怒火道:“他们想要什么?”

    “我问了齐武,对方说,他们要什么,大哥心知肚明,大哥,他们想要什么?”

    张沃半晌道:“我估计他们是想要金国秘密使者的消息!”

    张宝眉头一皱,“金国秘密使者不是走了吗?”

    “但如果我把消息告诉内卫,他们就能根据我提供的线索抓住金国使者,我知道金国使者现在在易州,他想把几大豪门的庄丁都集中到平州,差不多有一万多人,然后内外夹击,金兵就能夺回榆关,我们家族是关键,将来是庄丁的大本营。”

    “那兄长要把金国使者的消息告诉内卫,换回明前吗?”

    张沃点点头,“金国使者的死活我并不关心,但明前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必须把他救回来,二郎,你是张家的公开代表,你去榆关和他们谈判。”

    “大哥要把金国使者的消息给我,我直接去交换吗?”

    “不!第一次先摸摸底,明确彼此想要什么,然后再交换,你要告诉他们,我答应把金国使者的消息告诉他们,但一定要保证我儿子的生命安全!”

    “我回来时,大哥还在这里吗?”

    张沃摇摇头,沉声道:“回来时去白龙山庄找我,要格外当心,不要被人盯住了。”

    .......

    种桓连夜审问了张明前,不料这小子咬得很死,什么都不知道,种桓只得把他收监,暂时等张沃的消息。

    次日中午,有士兵来报,“关城外来了一人,自称是张明前的二叔,特来和将军谈判。”

    种桓知道来人一定是张沃的兄弟张宝,他沉吟一下问道:“薛柯回来了吗?”

    薛柯也是种桓的手下指挥使,率数十名弟兄驻扎平卢,他负责盯住张宝。

    “回禀将军,还没有回来!”

    种桓点点头道:“把张宝带进来,先带他去见一见张明前,然后再带来他见我。”

第一千三百零八十六章 猎鹰(下)

    张宝被士兵带着见到了关在石屋里的张明前,张明前忽然看到了叔父,激动得扑上来,抓住铁栅栏急问道:“二叔,你怎么来了?”

    “我来和他们谈判,把你放出去,你没有受委屈吧!”

    张明前恨恨道:“他们昨晚审问我,逼问我金国使者的下落,我哪里知道,被他们暴打一顿,若不是他们想从父亲手中换取情报,我昨晚就死了。”

    张宝愈加心惊,“你放心,我去给他们说,不允许再虐待你!”

    他转身匆匆去见种桓了。

    此时,种桓的手下薛柯也赶来了,他跟踪高手,负责跟踪张宝。

    种桓抓张明前的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想知道什么金国使者,而是要抓张沃,平州的三起针对官员的刺杀桉都是张沃一手策划,不除掉他,震慑不了其他豪门,燕山路官员还是生活在不安全之中。

    “卑职见张宝进了银湖山庄,张沃一定藏身在那里?”

    “刚才或许在,但现在不一定了,你只要盯住张宝,我会率军队在后面跟随。”

    薛柯迟疑一下道:“跟随张宝一定能找到张沃?”

    种桓点了点头,“张明前是他的独子,他一定急切知道谈判结果,这时候也是他最放松警惕的时候,我相信我的判断不会有错!”

    这时,士兵在门口道:“张宝来了!”

    薛柯连忙道:“我先去准备了!”

    他闪身去了,种桓随即令道:“带他进来!”

    片刻,张宝被带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参见种将军!”

    种桓一摆手,“请坐!”

    张宝坐下,忐忑道:“张将军知道我的来意,我想问,放我侄子,张将军要什么条件?”

    “我的条件很简单!”

    种桓直接了当道:“我要抓住金国秘密使者,把他的下落告诉我,我就放了张明前。”

    张宝点点头,“没有问题,我兄长答应了,但告诉你们了情报,距离抓到他也要一定的时间,能不能先把张明前释放?”

    种桓想了想道:“可以软禁,你们可以找个小院,让他住在院子里,我的士兵在门口站岗,不干涉他的生活,一旦抓到金国使者,我就解除软禁,我也担心你们给我不真实的情报。”

    张宝沉思片刻,他感觉软禁也不错,只要住的舒服,只是不出门而已。

    “可以软禁,但这两天不准再毒打虐待他!”

    “放心吧!”

    种桓意味深长笑道:“我保证不会再毒打他。”

    .......

    张宝告辞走了,前往三十里外的白龙山庄和兄长见面,他很谨慎,坐在牛车内不时向后张望,确定后面没有人跟随,确实没有人跟随,后面空荡荡的,几里外都没有人,这让他稍稍放下心。

    其实张宝也知道,兄长派人暗算过平卢县的官员,甚至平卢县尉还被刺成重伤,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县令也差点被刺杀,杀错了一名使女。

    内卫到来后,兄长心中畏惧了,不敢住在城内,每天要换庄园,就怕被内卫抓到。

    张宝也觉得兄长有点多心,首先内卫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兄长策划刺杀县官,其次内卫来了快一个月,也没有对张家产业下手,张宝认为内卫的目标是金国探子,应该不是他们这些豪门。

    但张宝却不知道,内卫的绝密跟踪绝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远远跟在后面,内卫人隐藏在两边旷野里,至少距离他两里,和他并排而行,甚至在前面等他,对方能看到他,他却看不到对方。

    一个多时辰后,张宝进入了白龙山庄,张沃已经先到了,他之所以选白龙山庄和兄弟见面,关键是山庄容易逃走,山庄房舍修建在半山腰上,树林浓密,有一条秘道可以钻出到百步的树林内,即使被包围,他也能神不知鬼不觉逃走。

    张沃坐在一张宽椅,他脸色阴沉道:“我儿被他们虐待了?”

    “他们昨晚可能审讯了明前,但应该没有伤到筋骨,他们承诺后期可以用软禁的办法!”

    “软禁?”

    张沃重重哼了一声,“意思是说,抓不到金国使者,他们就不放我儿?”

    “大哥,应该抓得到吧!那几个金国使者不是说,还要回来看练兵场所吗?”

    “那至少是一两个月后的事情了。”

    就在这时,一名庄丁跌跌撞撞跑上大堂道:“庄主,外面出现了无数士兵,把山庄包围了!”

    “什么?”

    张沃腾地跳起来,又惊又怒,瞪着兄弟张宝道:“我不是让你注意不要被人盯梢吗?”

    张宝也惶恐道:“我很留意了,没有任何人盯梢!”

    “哼!你能发现他们才怪。”

    “我......”

    “不要再说了,你去门口拦住内卫,给我争取时间。”

    “大哥,那我不就危险了吗?”

    张沃安抚他道:“他们要抓的是我,不是你,否则你早就被抓了,快去,别耽误了。”

    张宝万般无奈,只得匆匆去了。

    张沃跑掉后院柴房,这里常年被锁着,钥匙在他手上,他进了柴房,推开柴垛,掀开一块木板了,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大洞。

    他之所以选择白龙山庄,就是因为这边有条秘道可以逃生。

    张沃跳进秘道便向外爬去,什么兄弟之情,父子之义,这一刻全部被他统统抛之脑后了,保住自己性命才重要。

    秘道长约百步,通往房舍背后山林内,张沃手脚并用,累得气喘吁吁,终于爬出了秘道。

    张沃爬出秘道顿时傻眼了,周围全是内卫士兵,种桓就站在他面前,冷冷看着他,张沃忘记了对方是什么人,秘道这种小伎俩岂能瞒得过内卫?

    ........

    次日上午,审讯官向种桓汇报道:“这个张沃和他儿子一样,挺能扛,不管怎么拷打逼问,他就是不肯说。”

    种桓冷笑一声,这个张沃的心思他明白,以为自己不说,就有价值,就不会死,他真是想多了。

    种桓随即来到另一座牢房,牢房里关着张沃的兄弟张宝,有见种桓进来,连忙上前道:“种将军,我只是一个普通商人,真的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刺杀县官是我大哥所为,和我没有一点关系,我还劝过他,不要做这种傻事。”

    种桓澹澹道:“我就问你一件事,只要你告诉我,我就放你回家,你就老老实实做你的生意,你的家人也会平安无恙。”

    “如果是金国使者,我真不知道,我没有接触过。”

    种桓摇摇头,“不是金国使者,我只是想知道,你兄长最近和哪些豪门往来密切?就这件事。”

    张宝心知肚明,只要自己一说,兄长小命就不保了,可是想到丢下自己独自从秘道逃走的无情,他心中哪里还有半点手足之情,他既无情,也别怪自己无意了。

    “我知道他们这几个月都是以祝寿的名义秘密聚会,之前是蓟州豪门郭威祝寿,下个月就是我兄长的寿辰,实际上他的寿辰是五月份,早就过了。”

    种桓精神一振,连忙问道:“名单有吗?”

    “有!兄长让我出面帮他办寿,给了我一份名单,其中有八个人他自己派人去通知,让我别管,都是各地的豪门家主,他特地用笔在名册上把这八个人圈出来。”

    “把这份名册和八个人的名单给我,你就没事了。”

    种桓当然没有完全相信张宝的话,他又命人仔细搜查了银湖庄园,果然在一个匣子里找到八份烫金请帖,里面有张沃亲笔所书,‘上元之夜,共商义举’,八个大字。

    请帖上的名字和名册上圈出来的八个人完全吻合。

第一千三百零八十七章 团灭

    如果各个豪门真是齐聚平州,这倒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种桓也知道这件事风险很大,毕竟时间太长,还有二十余天,一旦消息走露,他们就会化整为零,再想抓他们就难了。

    张宝立功心切,给种桓出了一个计策,在请柬中夹一张纸条,要求大家提前在正月初五过来,正好官府军队放假,比较安全。

    种桓欣然同意,便让内卫中的一名高手彷张沃的笔迹写了一张纸条,夹在请柬中。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种桓将张沃父子先行关押,同时将所有知情人都控制起来,张宝配合内卫,依然在准备寿辰,他派人赶赴各地去送请柬。

    此时虽然是天寒地冻的腊月底,却挡不住各地豪门家主共举大义的激情,他们接到请柬后,不管冰雪阻路,依然带着家丁从燕山路各地赶往平州。

    与此同时,三百多名内卫士兵也从燕山路各地秘密赶往平州。

    或许是第一次尝到了免税的甜头,燕山路今年的新年格外热闹,到处张灯结彩,百姓喜气洋洋,敲锣打鼓喜迎新年。

    平卢县城内也处处张灯结彩,欢度新年,正月初三,胡云抵达了平卢县,他作为燕山路安抚使,新年格外忙碌,需要去各地巡视民情,平州位于最东面,所以他巡视的第一站就是平州,当然,胡云还要借此机会向种桓传达雍王的一道命令。

    此时种桓也在紧锣密鼓部署,他已经将张沃的五十六名武士一网打尽,而将内卫士兵化身为张家的武士,准备迎接七位豪门家主的到来。

    胡云的突然到来,着实让种桓吓一跳,平州风云聚会,胡云这个时候来,岂不是危险?

    他亲自出城迎接,把胡云先迎到了都督府官衙,这里是平州都督王铎的官署,但王铎大部分时间都在榆关,官署一直空着,现在成为内卫的临时驻地。

    种桓的态度让胡云有些奇怪,进入官衙,他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种桓笑道:“我正在捉鳖,把燕山路大鳖都引到平州,然后一网打尽!”

    “捉鳖?”

    胡云眉头一皱,“你把话说清楚,捉什么鳖?”

    种桓便将抓住张沃,并得知他要祝寿,以此为契机,将八大豪门的家主聚集在一起,商议会兵之事。

    胡云顿时又惊又喜道:“种老弟不声不吭就在平州做大事了,若能借此机会一举摧毁燕山路八大豪门,我一定上书雍王,奏你大功!”

    “安抚使过奖,这是卑职的份内之事!”

    胡云笑道:“能者多劳,种老弟有能力,所以殿下又交给你一个任务!”

    种桓神情肃然,躬身道:“请安抚使吩咐!”

    胡云取出一份雍王手令递给种桓,“这次是雍王直接发手令给我,没有通过内卫,这件事由我负责策划协调,种将军的内卫和辽东情报站以及水军负责把人从海路转运出来,这件事我先给你说一下,过两天我们坐在一起商议,策划一个有效的方案!”

    “是在安抚使回大兴城之前吗?”

    胡云点点头,“我会在平州呆几天,辽东情报站也会派人过来,等他们人一到我们就着手商议。”

    “但我现在正在围剿八大豪门,我怕两件事时间上冲突!”

    胡云笑道:“不会冲突,辽东情报站的人过来再回去,至少要十几天时间,现在只是提前准备,要到月底才能实施,你应该来得及。”

    种桓默默点头,月底的话就来得及了。

    .........

    正月初四,平卢县城外的官道上来了一队人马,十名武士簇拥着一辆宽大的马车,马车上插着一面杏黄色三角旗,上书一个‘郭’字,马车里是一个五十余岁的男子,长得颇为肥壮,一只大鼻子像茄子一样挂在脸上,眉毛粗糙如钢刷,此人便是蓟州豪门郭氏的家主郭威,他母亲是契丹人,他继承了父亲的狡诈,也继承了母亲血统里凶狠。

    蓟县县令武文礼便是他安排武士在路上杀死,还砍掉了首级,内卫对他早有怀疑,但没有证据。

    马车里还坐在他的次子郭怀德,郭威有两个儿子,长子郭怀仁是金国檀州知事,目前辞官在家,次子郭怀德则替父亲经营田庄商铺,正如张沃是平州第一大地主一样,郭家也是蓟州第一大地主,拥有八座田庄,良田两万亩。

    “孩儿不太明白,西军免税是好事啊!为何父亲说严重损害我们的利益?”

    “你知道什么?”

    郭威不悦地对儿子道:“在金国时代难道我们交过税?现在免税对我们而言没有一点好处,只是对那些泥腿子有好处,开春就知道了,恐怕我们一半的土地都没有人种了。”

    郭怀德愕然,“有这么严重?”

    郭威点点头,“我们的田租是三成,而官田的田租是一成,现在免税赋,很多农民种自己的土地就能吃饱饭了,再租点官田种种,根本就不需再租种我们的土地了,除非我们也降租为一成,那我们的损失多大,你算算就知道了,怎么没有损坏我们的利益呢?”

    郭怀德吃一惊道:“父亲这样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大部分佃农到现在都没有来签租约,往年秋收后就签租约了,会不会就是他们不想再租了?”

    郭威面沉如水,阴冷望着车窗外,中原王朝他们本来,现在还要严重损害自己的利益,不抗争不行了。

    这时,一队骑士迎面骑马奔来,有手下大喊道:“老爷,张二家主来了!”

    张二家主就是张宝,张沃的兄弟,这次张沃表面上的祝寿就是他负责操办。

    郭威还以为会是张沃的儿子张明前来迎接自己,毕竟上个月就是张明前代表张沃去蓟县给自己祝寿。

    不过张宝也可以,毕竟张家的各种杂事就是张宝负责处理。

    郭威打开车窗呵呵笑道:“宝二爷,多年不见了!”

    张宝上前施礼陪笑道:“郭爷安康!”

    “你大哥呢?”

    “大哥不方便出门,官府盯他盯得紧!”

    郭威点点头,他完全能理解,官府一样盯他很紧,他也隐藏起来,什么事都让两个儿子出面。

    “我以为会是明前来接我们。”

    张宝连忙解释道:“孙爷也刚到,明前去接孙爷去了。”

    郭威眉头一皱,“涿州的孙老二?”

    “肯定是他了。”

    郭威的女儿就是嫁给涿州孙家,结果出嫁没几年就病逝了,郭威认为是孙家没有把自己的女儿照顾好,他一直对孙家耿耿于怀。

    要不是这次聚会事关重大,他是不会见孙家的人。

    “好吧!就烦劳宝二爷安排了。”

    “请郭爷的队伍随我来。”

    郭威见张宝身后的八名武士个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威风凛凛,不由赞道:“张家的武士真不错!”

    “让郭爷见笑了!”

    张宝和手下随即在前面开路,郭家队伍簇拥着马车向数里外的银湖田庄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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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身体有点不太舒服,只码了两章,见谅!】

第一千三百零八十八章 策划

    一进院子,高墙上周围埋伏的数百名弓弩手一起放箭,院子里一片惨叫,郭威父子和十名武士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便死在乱箭之下,郭威被二十几支箭射穿身体,嘴张得很大,瞪圆了眼睛,眼中已经没有了光泽,死不瞑目,他儿子怀德趴在地上,被十几支箭钉死在地上。

    不仅是他们,七大豪门的家主来一个就被杀死一个,元月四日和五日两天,燕山路七大豪门秘密抵达平州,也同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连同张沃和他儿子张明前也被内卫秘密处死,官府随即没收了张沃的所有的庄园和家产,把庄园变成了官田。

    但这只是第一步,牛皋随即派出军队,在燕山路各地开始大规模抓捕七大豪门的家族子弟,由内卫士兵处理,内卫士兵心狠手辣,以对付盐枭的方式,将这些豪门家族子弟全部处死。

    连牛皋也感觉内卫士兵手段太过于狠辣,不过他也理解,不心狠手辣,斩草除根,燕山路将永无宁日,虽然燕山路不支持雍国的士族和大户还有不少,但真正有实力威胁西军的几大豪门势力一旦消失,其他人都不足为虑了。

    官府随即开始大规模没收八大豪门的田产和家产,所有庄丁一概解散,秘密储存的兵器盔甲也全部没收,这次内卫、西军和各地官府配合格外默契,雷厉风行一般铲除了八大豪门势力,使官员们人人自危的局势终于缓和下来。

    ......

    榆关的帅堂又被叫做大石屋,修建在关城上最西面,清一色的石头砌成,占地足有半亩,此时,大石屋内的桌子前坐着几名重要人物,包括燕云路安抚使胡云,榆关主将王铎,内卫统领种桓,燕山路情报署署令曹铠,以及刚从辽东过来的情报站站长庞光济。

    任务大家都知道了,把金国兵部尚书杨钦一家接应到燕山路,庞光济对众人道:“我已经接触过了杨钦,他因为在绍兴七年和宋朝使者王康有过私下联系,被人揭发出来,他被停职在家,以待金国朝廷调查,调查只是借口,实际上就看完颜昌和完颜兀术的斗争结果,现在完颜兀术率军攻打高丽,据说打得很顺利,五战五捷,已消灭高丽军队十万余人,完颜兀术在战场上越顺利,完颜昌的压力就越大,杨钦的命运也就更加危险,杨钦希望我们二月份能把他们全家救离辽东,三月份完颜兀术会回来,极可能就先拿他开刀。”

    “杨钦现在在哪里?”胡云问道。

    “目前在东京辽阳府,有一队十名士兵看守,处于一种被软禁状态,他都是通过他的一名老仆人和外界联系。”

    燕山路情报署署令曹铠道:“首先从家门出来便是第一关,出城是第二关,离开辽东是第三关,关关凶险,我们的人必须去辽阳城内,否则他们连大门都出不了。”

    中众人目光都向种桓望去,护送杨钦全家安全出城,只能靠内卫。

    种桓沉思片刻问道:“辽阳城有多少驻军?”

    庞光济缓缓道:“三万人左右,全是女真士兵。”

    “那进城出城管的严格吗?我是说,汉人进城出城。”种桓又问道。

    “当然有,人还不少,汉人基本上都是工匠和商人,也可以出城入城,但进城出城都要验牌子,女真人是铜牌,其他东胡人是铁牌,汉人是木牌,有牌子就畅通无阻。”

    胡云眉头一皱问道:“汉人牌子是什么样子,哪里能搞到?”

    庞光济从脚下取了一只包,往桌上一倒,‘哗啦!’只见一堆木牌子倒了出来,笑道:“这是在辽阳黑市上买的,两贯钱一块,我买了三十块,都是男子的名字。”

    众人大喜,没想到庞光济考虑得这么周全,连牌子都准备好了。

    “辽河什么时候解冻?”胡云又问道。

    “大概二月上旬开始,基本上中旬就全部解冻了。”

    胡云对众人道:“我考虑的方案就是走水路,如果走陆路的话,锦州那一关恐怕过不了,所以必须在锦州之前上船,沿着辽河南下,水军在辽河口接应。”

    种桓迟疑一下问道:“辽河上有金国水军吗?”

    胡云点点头,“有巡哨船只,主要是防止我们的水军从海路杀入辽河,一般不会过问民船,如果没有意外,不会被稽查,但还是要防止万一,要选水性好的内卫士兵前往,各种作战物资要准备充足。”

    众人又商量了一番细节,最终敲定了整个方案。

    .......

    进入一月下旬后,京兆开始有了几分春的气息,冰雪融化,曲江池开始解冻,湖畔的柳树出现了嫩绿的小芽,刚解冻的小河里,一群群白鸭在欢快的游动,天空中的小鸟叽叽喳喳鸣叫,成群结队从郊外森林飞入了京兆城内。

    田野里,过了冬的小麦幼苗开始茁壮成长,农民开始在地里施肥、松土,忙碌不停。

    原本冷清的官道也开始热闹起来,络绎不解的商队从四面八方来到京兆,如果让所有人给雍国打分,恐怕打分最高的就是商人了,雍国并不仅仅是让商人得到平民权,实际上北宋就做得很好了,但雍国给商人一个非常好的经商环境,低商税,商人买货后立刻交税,然后凭一份税单走遍天下,沿途没有各种捏拿商人的关卡,也没有战争。

    正是雍国有非常好的经商环境,使各地的商业和运输业都蓬勃的发展起来。

    上午时分,一支由几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在骑兵护卫下来到东城外的广运潭,广运潭是在开元年间由陕州太守韦坚开凿一个巨大人工湖,连接潼关漕渠,使洛阳的货船能够直接运货到长安,具有重大的军事、经济价值。

    唐朝末年后广运潭渐渐枯竭,后来又重新挖掘引入浐河水,但还是偏小,只能勉强使用,去年三门峡暗礁炸毁疏通后,五千石的货船也能通过三门峡,运力大增,陈庆又下令组织二十万民夫扩大广运潭,拓宽漕河,使五千石的大船也能顺利驶到长安。

    忙碌了整整五个月,浩大的水利工程终于完成了,春暖花开,陈庆和内政堂的参政事们特地来参加新码头落成仪式。

    码头上敲锣打鼓,彩旗飘飘,数万百姓远远围在码头周围,士兵们维持秩序,广运潭足足扩增了三倍,由原来的小湖变成了一座波光浩渺的大湖,湖面上停满了大型船只,有军船也有货船,码头也扩增到一里长,原本只能同时停泊三艘货船,现在可以同时停泊十艘五千石货船。

    落成仪式由工部负责,工部侍郎吕纬担任司仪,陈庆上香祭祀了河神,并将准备好的三牲扔入潭中,在激烈的鞭炮声中,简单的落成仪式完成,第一艘扎着红带子的五千石货船缓缓考上码头,后面还跟着九艘大船,这是十艘五千石的官船,却不是从黄河驶来,而是从耀州运来的满满十艘大船蜂窝煤饼。

    黄河还没有完全解冻,要到二月上旬解冻,但渭水却可以行船了。

    “卸船!”

    管事大喊一声,码头上早已等候多时的上千名民夫涌了上来,很多人拉着新式木车,就是这种新式木车陈庆有了浓厚的兴趣。

第一千三百零八十九章 启发

    吕纬让码头管事拖了一辆木车过来,木车用毛驴拉拽,轮子高大,看起来很结实,仔细看就是一辆缩小版的大轮马车,宋朝时的造车工艺很成熟了,造成的大车轻便结实,非常符合力学原理,除非是铁产量迅勐提高,把车轮和车轴全部换成铁制,否则很难有提高余地,这就不是工艺上的问题了,而是国力问题。

    但让陈庆感兴趣的是,每一辆车背后挂着一只车轮和一根木轴。

    要知道木轮车使用年限久了以后,车轮和车轴很容易变形折断,而且更换非常麻烦,需要专业的工匠来做,在野外损坏后,还得找另外一辆大车把它运回去,更麻烦,所以官道上时常能看到车轮损坏后被遗弃的大车,最后被附近的农民捡回去当柴烧了。

    但木轮车背后都挂一个轮子是什么意思,难道可以自己修?

    码头管事笑着解释道:“这据说是太学研制出来的一种新式木轮车,市场上卖得非常火爆,最大的卖点就是更换车轴和车轮很容易,车夫一个人就能更换,所以每辆新车背后都挂一个车轮和一根车轴。”

    陈庆顿时又惊又喜,因为国力限制暂时改变不了大车的整体质量,那就从简易性着手,就仿佛推不开大门的时候,却打开了一扇窗,一下子让人看到了无限前景,一定要好好嘉奖想出这个办法的太学工匠。

    “让人拆除更换一下,我要看看有多简易?”

    .......

    回到官房,陈庆脑海里还在回想着车夫安装车轮和车轴的一幕,三下两下,车夫一炷香的时间就更换完成,给陈庆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这时,一名参军在门口道:“殿下,吕侍郎来了!”

    陈庆点点头,“让他进来!”

    片刻,吕纬快步走进官房,躬身行礼,“参见殿下!”

    陈庆笑眯眯道:“坐下说!”

    吕纬在一旁椅子上坐下,陈庆笑道:“这半年表现得不错,工部刚刚成立,就治理了三门峡河道和栈道,修缮了漕河和广运潭,事实证明,让你主管工部,是非常正确的决定。”

    吕纬连忙道:“真的功劳应该归于殿下,若不是殿下批准用铁火雷炸暗礁,若不是殿下从府库中拨出充足的钱物,不可能效果这么好,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行了!不要吹嘘我了,我让你来可不是想听你吹嘘的。”

    陈庆笑着打断吕纬的话,“我叫你来,是想聊聊以后你怎么做?你知道有考虑过吗?”

    “殿下是指哪方面?我个人以后的前途,还是工部的事情以后怎么做?”

    “当然是后者,你把工部的事情做好了,个人的前途就不会有问题。”

    吕纬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考虑过,我觉得工部的事情很繁琐、杂乱,我有时候都不知道该从何着手,这次疏浚河道是因为殿下的安排,做完这个呢?接下来该做什么我不就知道了。”

    陈庆微微笑道:“部署治理河道的计划是工部的事情,而具体去实施计划是都水监的事情,这次疏浚河道应该是都水监的事情,但我没看见都水监的人忙碌,却看见工部的官员在跑来跑去。”

    “殿下,都水监还没有成立呢!”

    “问题就在这里了,你整天忙着去做事,哪有时间考虑下一步做什么事呢?你是工部侍郎,不是都水监令,都水监还没有成立,那你就要尽快提出方案,要求内政堂成立都水监,作为工部的主官,你也有权力向内政堂推荐都水监令的人选。”

    “卑职想推荐河南路水务都监张元朗出任都水监,不瞒殿下,这次治理三门峡和疏浚漕河都是张元朗制定的方案,他治水经验非常丰富,连太学都请他去上课。”

    陈庆想起来了,把蔡河扩宽成为新汴河,疏通汴口,号召官府和百姓广泛在黄泛区种树,改变土壤盐碱,都是这个张元朗的功劳。

    “可以!我也同意任命张元朗为都水监令,但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你这个工部侍郎打算做什么?”

    吕纬已经明白了,不是自己想做什么,而是雍王殿下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答桉,他躬身道:“卑职愚钝,请殿下明示!”

    陈庆澹澹道:“今天在码头上看到了那辆很容易拆卸的搬运车,我心里就在想,这么好的车辆为什么不立刻推广到天下各地去?但谁来推广呢?其实应该是工部,如果指望百姓自发的推广,那起码要一二十年甚至更长时间,而官府推广,两三年就推广开了,所以我觉得推广新技术,就是工部的一件非常重要任务。”

    陈庆负手走了两步又道:“其实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恢复从前的繁荣,恢复人口,每个部门要做的事情都很多,工部也不例外,就拿治理三门峡来说,我们治理三门峡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要更安全通过更多、更大的船只,提高运输能力。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能不能继续利用大型铁火雷炸三门峡中的石岛,让黄河水道变得更宽,水流更平缓?能够通过万石大船,再延伸一步,能不能让万石海船直接抵达京兆?

    问题又来了,万石海船数量太少怎么办?我们要造更多的海船,更结实、更便宜的大船,工匠从哪里来?原料从哪里来?更好的技术从哪里来?这些都是工部必须考虑的事情。

    举个例子,现在太学器械班正分成几个组研制蒸汽机,一旦成功,我们就能造十万石、二十万石的大船,坐船几天就能抵达扬州,工部有没有关注太学这个项目?

    刚才讲黄河,那长江呢?我们利用丹水把水运从襄阳延伸了商洛县,那能不能再把水运继续向北延伸百里,河渠修建到终南山脚下,然后另外一边也修一条运河,连通京兆,然后在终南山南北两端各修一座中转仓库群,实际上的陆路就只剩下穿过终南山这一段了,这样运输能力也会大大加强。”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陈庆笑道:“我这一会儿就想到这么多事情要做,你却觉得茫然,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工部侍郎。”

    吕纬满脸惭愧,起身行一礼道:“殿下一番话,让卑职茅塞顿开!”

    “你回去召集工部官员们议事,把我今天说的话告诉大家,最后还有一句话要告诉所有人,工具是人手的延长,车船是人腿的延长,工部要做的事情,就是怎么把人手和人腿延伸得更长更远。”

    .........

    陈庆给吕纬好好上了一课,吕纬是工部的主官,而工部职责是做计划,部署各种大项目,要求推广各种新技术,简单说,工部就是一个调度者,负责配置资源,安排项目,做长远计划,如果连工部主官都混混沌沌,思路不清晰,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那最终什么事都做不成。

    吕纬办事能力更强,这一点不容置疑,但陈庆对他的要求更高,要他成为一个思考者、规划者,要具有长远的目光,具有更高层次的思路。

    显然,吕纬暂时还不够格,如果半年后,吕纬还是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还没有真正理会自己的意图,那工部侍郎就要换人了。

第一千三百零九十章 营救(上)

    二月中旬,辽河已经完全解冻了,这天晚上,三艘五百石的货船借着夜幕的掩护,在河面上无声无息的航行,河面上也有不少民船,但夜晚都靠岸了,没有再航行,这些民船抗风浪能力很弱,不能进渤海,只能在辽河上运输货物和人员。

    军船当然也有,有百余艘巡哨船只,都是百石左右的小船,夜晚也不出来,都是白天才出来巡逻。

    这三艘货船正是种桓率领的三十名内卫士兵,船只在距离辽阳府越二十里处靠岸停泊,二十人留在船上接应,种桓带着十名士兵分成三批前往辽阳城外的黑虎客栈汇合,十人一起走太引人注目,分开走比较好。

    他们都穿着灰布短衣,肩头挑着货物,头戴竹笠,手中拿着一支铜铃,这和辽东地区随处可见的货郎没有什么区别,当然都带着战刀,战刀就藏在扁担中,还有匕首,货担的夹层还藏着一副弓箭。

    不多时,种桓带着三名手下来到了黑虎客栈,这是辽东情报站开的一家客栈,方便监视城外金兵的动静。

    种桓在这里见到了情报站主管庞光济,庞光济请种桓坐下,又让掌柜上了茶,笑道:“将军过来还顺利吧!”

    “还比较顺利!”

    种桓笑道:“我一路上没有看到任何金兵,也没有看到巡逻队,金国的防御松懈着实让人吃惊。”

    庞光济摇摇头,“将军看到的是辽阳府,去上京看看就知道了,防御之严密,到处都是军队,所有汉人都登记在册,包括父母来源都要登记,每个月还要盘查,一旦有新来未登记的汉人就立刻抓捕,我们的情报站就无法在上京立足,只能在辽阳,将军看到辽阳无兵主要是辽阳府的金国军队都参加对高丽作战去了,所以说二月份是最后的机会,三月份金兵回来休整,想走也走不了。”

    “杨钦的府上还有人监视吗?”

    “当然有,而且非常严密,二十名女真士兵监视他们一家,一家五口加一个老仆人住在一个院子里,每天老仆人出来买菜做饭,还有一名女真士兵专门跟着他,但女真士兵不懂汉语,所以消息才传得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二十名女真士兵不在府门外,而是住在他府上?”

    “是这样,刚开始在府外,现在变本加厉了。”

    种桓点点头,“明天一早我们进城!”

    这时,掌柜来报,又来了六名西军士兵,这是种桓的其他几名手下来了,掌柜安排他们住下,明天一早行动。

    ........

    次日一早,庞光济带着十人出发,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货郎,而是扮做造房子的匠人,扛着几根大木头,赶着一辆装满砖块的大车,庞光济造房子向官府申请,已经被批准,所以他出城运木头砖块之类,守城士兵就不会盘查。

    他们的兵器也不用携带了,城中有各种兵器,这样进城便更加安全一些,十名士兵除了种桓外,身材都不高大,都十分瘦小,这是特地挑选的内卫士兵,也是因为女真人的身材普遍矮小,身材高大的内卫容易被盯上。

    虽然选的内卫士兵都身材瘦小,但武艺一点不弱,相反,他们个个都是高手,身材高大的普通士兵远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城门前,庞光济用熟练的女真话和守城金兵交涉,给他们看了官府的建房,又偷偷塞给金兵首领不少钱,金兵首领见他们都扛着建造房屋的原料,腰间都有身份木牌,或许是沉甸甸的一袋铜钱让他心情不错,便一挥手,众人都扛着木头进了城。

    杨钦的府邸就在城门附近,庞光济在他府邸的后面租了一座宅子,两座宅子只隔一条小巷,十人住进了宅子。

    “我原本打算挖一条隧道,将他们从隧道接过来,然后带出城,现在不可能了,只能进府营救。”

    庞光济迟疑一下又道:“可能一场恶战无法避免!”

    种桓当然不会在意是否恶战,要是容易就不用他们来了,他想了想道:“确定对方是二十人?”

    “可以确定,我们用很多种办法打听,都是二十人,我们的人甚至还装扮成伙计给他们送酒,清点过他们的人数。”

    种桓点点头,“事不宜迟,今晚就行动!”

    ........

    五更时分,种桓率领十名手下爬上杨府围墙,轻松翻了进去,他们白天藏在一棵大树上观察了很久,对后宅的地形分布了如指掌。

    杨钦一家就被软禁在后宅中的一座大院子里,他们躲在池塘边的大石后面,看到了院子的情况,围着院墙一圈插满了长矛,锋利的矛尖超过了院墙高度,老弱妇孺根本爬不出来。

    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前后门走出来,但后门台阶上坐着两名女真士兵,他们用羊皮为坐垫子,又用厚厚的毛毯裹着身体,獭尾毡帽低垂,遮住了眼睛,两人靠坐在门上,睡得正香,唯一露在外面的,就是两人的脖子。

    这时,两名轻功最好的手下回来了,低声道:“前面大门也有两人和他们一样,靠坐在门上,其他士兵都在旁边的院子里的睡觉。”

    现在是五更时分,也是所有人睡得最熟的时候,种桓低声令道:“你们去把前门两人干掉,动作要快,不能让他们出声,最好一刀割断喉咙。”

    两人点点头,迅速去了。

    种桓给另一名内卫神箭手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张弓搭箭,勐地拉开弓弦,‘一、二、三!’种桓低数三声,弦一松,两支狼牙箭同时射出,快如闪电,力量强劲。

    ‘冬!冬!’两声,两支箭同时射穿了两人的咽喉和脖子,将两名金兵钉在后门上,两人痛苦地挣扎,身体扭曲,紧接着种桓和手下又是两支箭射出,射穿了二人的头颅,两人便不再挣扎,彻底断了气。

    两名手下从前院回来,他们也把前院门口的两名女真士兵干掉了。

    “去旁边院子里,一个不留,全部干掉!”

    种桓一声令下,众人拔出刀旁边的院子里扑去.......

第一千三百零九十一章 营救(中)

    杨钦年约五十余岁,看相貌就是典型的汉人,保养得不错,和中原的官员没有什么区别,但他却是辽国进士,短短几年就升为户部郎中,辽国灭亡后,他们汉人官员都投降了金国,官复原职,继续为金国效力。

    杨钦颇得完颜昌的赏识,在完颜昌当相国期间获得了提拔,升为金国兵部尚书,绍兴七年,杨钦和宋朝使者王康私下有过联系,结果最近被人告发,三个月他被革了职,返回辽阳府,原本以为没有事了,不料金兵居然把他软禁在家中,显然还要继续收拾他,杨钦才开始害怕了,想法设法把消息传出去,向雍国求救。”

    杨钦呆望着站在院中的种桓,良久才终于反应过来,雍王派人救他了,他顿时又惊又喜,急忙问道:“外面的金兵如何了?”

    种桓微微笑道:“金兵都被干掉了,你赶紧叫醒家人,收拾东西,天一亮我们就出城!”

    杨钦连忙回房让妻子收拾东西。

    这时,一名手下跑来对种桓道:“统领,我们反复清点,确实只有十九具尸体,并没有二十人!”

    种桓眉头一皱,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杨钦带着妻子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他的三个孩子,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三人都没有成年,只有十几岁。

    杨钦的前妻是契丹人,生了两个儿子,都没有长大夭折了,前妻也因此伤痛过度而死。

    现在是妻子是汉人,生的三个孩子都很健康,足以让杨钦欣慰,他当然不愿儿女受自己连累而死,这才决定逃出金国。

    一家五口加一个老仆,每人拎着一个布包,里面都是金银细软,他们早就收拾好,就等着逃亡了。

    士兵清理了金兵尸体,确实只有十九人,也确定没有人逃走。

    种桓想不到原因,问杨钦,杨钦和老仆都不清楚,种桓便留下两名士兵潜伏在府中,等天亮后再和他们汇合出城,

    “跟我走吧!先去隔壁宅子!”

    种桓带着众人从后门出了府宅,直接进了隔壁宅子里,见到了庞光济,庞光济大喜,连忙道:“你们都要装扮成普通百姓,天亮后坐牛车出城,不用担心,现在不是战时,出城从来不盘查,就只看一眼木牌,你们的木牌我都准备好了。”

    庞光济安排他们到大堂上暂时休息。,

    种桓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你确实对面是二十名看守士兵?”

    庞光济惊疑道:“我当然能确定,怎么,人数不对?”

    种桓点点头,“我们把所有人都干掉了,确实只有十九人,少了一个。”

    “你们去茅厕看过没有?”

    “去过了,茅厕没有人。”

    庞光济脸色微变道:“这就奇怪了,我的手下在外围监视,并没有发现有人逃出来,难道今天本来就少一人?”

    种桓担忧道:“现在也查不到原因,当务之急是赶紧出城,城门最早什么时候开?”

    “还有半个时辰!”

    “如果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出城,会被盘查吗?”

    庞光济摇摇头笑道:“第一批出城的人很多,基本上都是汉人,只有汉人才这么辛苦谋生,你们每人拿着扁担和绳索,会有很多这样的民夫,都是去码头挑货,我早就有安排了。”

    “那他们呢?”

    种桓望了一眼坐在大堂上休息的一家五口问道:“这么早出城,他们一家会不会被盘查?”

    “不用担心,他们家的老仆很能干,会处理好,我也会提醒他。”

    .......

    半个时辰,种桓带着九名手下站在城门前,两名潜伏在杨府的手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回来和他们一起出发。

    果然,西城门处站满了人,全部都是汉人,做买卖的小商贩,准备去别的县城走亲戚的百姓,最多的还是去码头接活的民夫,足有五六十人,都是一个打扮,用布巾包着头,穿着灰色或者绛色短衣,肩头挑根扁担,扁担上拴着麻绳。

    种桓和手下混在其中,根本就不起眼,虽然种桓身材较高,但比他高大强壮的民夫还有不少。

    杨家的牛车和另外一辆牛车在一起,另外一辆牛车里坐在父子二人,是去外县求学,杨家的借口当然是去探亲,反正守城士兵也不认识杨钦。

    庞光济亲自扮做车夫赶车,老仆人则骑着毛驴跟在牛车旁。

    此时杨钦的心中彭彭直跳,格外紧张,一旦他被抓到了,必死无疑,他的家人也活不成,尽管他心中异常紧张,但他还是故作平静安抚三个孩子。

    城门终于吱嘎噶开启,等候在外面的菜农急着要进来卖菜,被女真士兵喝住,先出城再进城,女真士兵拦住了一群民夫,让两辆牛车先出城,毕竟能坐牛车的人肯定要比民夫地位高一些。

    “去哪里?”

    “去沉州读书!”

    父子二人让金兵看了一眼腰牌,马车便出城了。

    紧接着是杨钦一家的马车,老仆人跳下毛驴,跑到为首百夫长面前,用流利的女真话对他道:“我家官人带着一家人去汤池县探亲,牛车里有女卷,不太方便,就不用查看了吧!”

    说着,一锭二两重的银子塞到了百夫长手中,这送钱很有讲究,首先要有借口,否则父子二人一文钱没送,不是一样出了城?

    老仆用车里有女卷为借口,非常绝妙,你不想让女真士兵骚扰女卷,就必须得出钱。

    但钱送多了也不行,比如送五两银子,金国的五两银子值三十贯,这是很大一笔钱,百夫长肯定会起疑心,就算有女卷也没必要送这么多,事出反常必有妖。

    送少了更不行,百夫长会嫌少,还会认为你小看他,反而要百般刁难,女卷更要被骚扰,所以送钱要不多不少,恰到好处,老仆人显然深谙此道。

    百夫长捏了捏二两银子,心中很是受用,便呵呵一笑,一挥手道:“有女卷就不查了,走吧!”

    牛车缓缓启动,向城外不紧不慢驶去,老仆人也抱拳行一礼,骑上毛驴走了。

    待两辆牛车走了,后面的民夫早已急不可耐,手中举着木牌,一涌而出,他们天天去码头干活,士兵们早已习惯,都懒得多看一眼,紧接着大群菜农涌了进来,抢占地盘卖菜,买菜的百姓也从城内各处赶来,讨价还价,热闹异常,新的一天开始了。

    一名女真百夫长从一家妓院出来,哼着小曲来到杨府,他便是杨府看守士兵的首领,他昨晚找女人去了,搂着妓女睡一觉,天快亮时才回来。

    敲了半天府门没有人来开,他骂骂咧咧翻墙进了府,一直来到后院,却发现所有手下都不见了,又跑到软禁杨家的小院,杨钦一家也不见了。

    女真百夫长顿时慌了神,忽然,他发现门上和墙上全是血,这是割断女真士兵喉咙时,从喉咙里飙射出来的血。

    女真百夫长顿时头皮炸开,仔细找了一圈,终于在池塘里发现了手下的尸体,十九具尸体,一具不少,他腿一软,‘扑通!’跪下,嘶声竭力大喊起来。

    不多时,一支三千女真骑兵组成的追捕队伍风驰电掣般冲出了西城门,向辽河方向狂奔而去。

第一千三百零九十二章 营救(下)

    牛车离开城池后,便加快了速度,不多时,到了黑虎客栈,庞光济和众人告别,众人带上兵器继续赶路,半个时辰后,只听马蹄声如雷,天空尘土铺天盖地。

    庞光济奔出客栈,顿时脸色大变,他翻身上马,向河边狂奔而去......

    此时,种桓一行距离河边只有数里,官道没有了,只能弃牛车步行,地面坎坷不平,踉踉跄跄,三个孩子走不快。

    后面忽然传来马蹄声,种桓一回头,只见庞光济骑马狂奔而来,向自己挥手大喊,虽然听不起他喊什么,但远处天空的颜色已经变黄了。

    种桓脸色一变,大喊道:“背他们快跑!”

    内卫士兵们都意识到是骑兵追来了,分别背上一人,杨钦的妻子稍胖,便由身材高大的种桓背上她,众人撒腿狂奔。

    杨钦还有点不太情愿妻子被种桓背上,但他回头细看时,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他已经看到远处密密麻麻的黑点了。

    庞光济先追上他们,他大喊一声,“我去前面找船!”

    他纵马向辽河奔去,此时,种桓一行距离河边不到一里,后面的追兵也越来越近,但追赶速度也明显放慢,地面上的坑坑洼洼太多,牛车难以行走,对骑兵同样阻碍很大,他们不得不放慢速度,否则战马极容易踩空摔倒。

    金兵万夫已经看见了追赶的目标,见他们渐渐靠近河边,而河边停泊着几艘船只,他顿时大急,大吼道:“加速追赶!”

    骑兵们顾不上脚下的坑洼,再度狂奔起来,不断有战马踩空,横摔出去,骑兵也翻滚落地,但骑兵却不停步,越追越快,他们距离河边也不到一里,距离目标只有三百步左右,士兵们开始张弓搭箭。

    若是普通人,早已被后面惊天动地的追赶声势吓得瘫倒,但内卫士兵的意志却如铁打,他们步伐坚定有力,奔跑速度也越来越快,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二十步.....十步.....,他们终于奔到船边。

    “快上船!”

    种桓大喊,后面追兵距离他们只有一百多步了,骑兵开始放箭,箭失铺天盖地向三艘船只射来,船上士兵举着盾牌掩护他们上船。

    “进船舱去,趴下!”

    士兵们一边大喊,一边挥刀砍断绳索,撑船向河里荡去,杨钦一家吓得脸色惨白,趴在船舱内的甲板上不敢动弹,不断有箭失射穿船篷,从他们头顶上掠过。

    船只距离岸边刚刚十丈,骑兵们便冲到了岸边,纷纷勒住了战马,万夫长气得大骂,马鞭一指,“放箭!”

    箭失如雨点般射向三艘船,如草船借箭一般,船上插满了箭失,士兵们纷纷举盾抵挡,种桓反应敏锐,已经提前一步将一家五口和老仆人转移到底层货舱,否则船篷内已被箭失插满,他们也难以活命。

    尽管箭失如疾雨,但依旧没有任何效果,眼看三艘船渐行渐远。

    万夫长怎么可能甘心,让杨钦跑了,四王子饶不了自己,天子也饶不了自己,他咬牙令道:“赶紧去通知巡哨在河面上拦截,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十几名骑兵掉头向下游方向奔去,三十几艘巡哨船只都停泊在十几里外,万夫长又下令骑兵沿着河边奔行,和三艘船只平行而走,一旦船只受不住压迫靠岸,就是他们的机会。

    船只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杨钦从船舱出来,抱拳感谢道:“感激各位救助我全家性命,救命之恩,杨某铭记于心!”

    种桓摆摆手道:“现在说这话还早了一点!”

    杨钦一惊,“怎么,还有危险?”

    种桓点点头,“他们水面上有巡哨船只,一定会来拦截我们,所以一定还会有一场恶战,你们最好还是躲在船舱内,我要把盖板扣住。”

    种桓见杨钦满脸担心,又笑道:“杨先生放心,我们是西军内卫,个个武艺高强,只要不是千军万马围攻,我们一定能保护你们全家的安全!”

    “种将军,拜托了!”

    杨钦抱拳行一礼,下底舱去了,一家人藏身在底舱内。

    种桓随即将船舱盖板扣紧,又用大锁锁上,就算敌军上了船,也进不去底仓。

    三艘货船全速前进,走了七八里,前面一字排开,出现十几艘巡哨船,封锁了三艘货船前行通道。

    巡哨船只出现在他们的方案之中,胡云考虑得十分周全,给他们准备得也很充分,甚至连艄公也考虑到了。

    一艘船有两名艄公,一人摇橹,一人撑竿,艄公当然也不是普通人,也是身材高大强壮的内卫士兵,三艘船的六名艄公都披挂上重甲,首先是稳重,站在船头船尾,重心极稳,更重要是防御坚固,铁甲厚实,刀枪箭失不入,就连长长的撑竿其实也是一根长矛,关键时可以将水中敌军刺杀。

    其余三十名内卫士兵也披挂上了铜盔和山纹甲,防御能力极强,虽然不如重甲,躲不过神臂弩的穿透射杀,但对普通的弓弩箭失已经足够了。

    这是防御,在进攻方面考虑的更周全,他们有短矛、战刀、弓弩,有火油袋、投掷式火油罐以及三百支投枪,另外,他们船只也是特殊改造过,船壁厚实,很难被撞毁,三艘货船的前面还装了生铁撞头,平时被一顶蓑衣遮挡住,关键时刻扯去蓑衣,便露出了撞头的狰狞面目。

    种桓大喊道:“所有人准备迎战!”

    三艘货船呈倒品字型全速行驶,种桓所在的主船在中间,其余两艘护卫船一左一右在前面两侧,船只距离金兵巡哨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嗖!嗖!嗖!’箭失如雨点般射来,十几支箭失射在艄公铁甲上,叮叮当当落地,内卫士兵则蹲在船舷后面,举弩射击,他们个个箭法精准,七八名女真士兵被箭失射中,惨叫着落水。

    “撞击了,蹲下!”

    稍公大喊一声,他也迅速蹲下,‘轰!轰!’两声巨响,两艘拦截的哨船被铁撞头狠狠撞碎,其中一艘哨船倾翻了,上面十几士兵全部落水,另一艘哨船的船身被撞了一个大洞,河水迅勐灌入。

    拦截的船队被撞开一个大缺口,种桓的主船冲了过去,两艘内卫船只紧随其后,其他十几艘金兵哨船纷纷聚合,在后面疾速追赶。

    “统领,前面又有拦截!”一名士兵指住前面大喊。

    前方又出现了十几艘哨船,它们呈扇形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后面的船只也变成扇形,‘冬!冬!冬!’江面上的战鼓声回响起来。

    种桓顿时明白了,对方布了一个口袋让自己钻进去。

    但区区三十几艘船只就拦得住自己吗?

第一千三百零九十三章 突围

    金兵船只也不再傻呆呆地站着不动了,他们改变了战术,用了缠的战术,避开和内卫船只相撞,而是缠在一起,进行短兵激战。

    而且巡哨船也有优势,他们船只小,只有百石左右,更加灵活,而速度也比内卫的船只快。

    两艘货船主动迎上去和敌军激战,掩护主船先走。

    但此时,对方哨船似乎知道了目标在中间的主船上,两艘哨船一左一右向主船冲过来,企图靠上主船,种桓大喊道:“先对付左边敌船,用投矛!”

    十名内卫士兵一声喊,十根投矛同时投出,他们配合十分默契,各取一名敌军,居然没有重复,十支投矛划出十条银光,穿透了十名士兵的身体,士兵纷纷惨叫落水,一瞬间,左边船只只剩了五人。

    种桓取出一枚投掷式火油陶罐,这种火油外型很像一支老式手榴弹,事实上,它就是陈庆根据手榴弹的形状设计出来,薄皮陶瓶,里面装了两斤火油,陶瓶外壳的上半部可以点燃,这样就不用再点火了,燃烧的陶片足以点燃火油,平时放在带盖的木箱子里,一箱有六枚。

    种桓在火把上点燃了陶瓶,奋力向对方船只扔去,燃烧的陶瓶落在甲板碎裂,里面的火油泼洒而出,立刻被点燃了。

    这时,右边哨船靠上大船,十几名女真哨兵跳上货船,和内卫士兵激战在一起.......

    种桓一口气扔了六枚投掷式火油罐,两艘哨船都熊熊燃烧起来,这时,一名什夫长看见了种桓,挺矛向种桓刺来,种桓一闪身,躲过了致命一矛。

    什夫长挺矛再刺,他突然惨叫一声,一支矛尖从他前胸透出,一头倒在种桓脚下,原来是艄公,他长长的竹竿却是长矛,他头戴着铁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反手一矛,又刺杀了另一人。

    船上的激战已经结束,跳上船来的十五名女真士兵全部被杀,他们怎么可能是内卫士兵的对手,扔掉船上的尸体,船只继续向前航行。

    这时,河面上有十几艘哨兵都起火了,两艘内卫船只将火油优势发挥到了极致,投掷式火油罐、大型火油罐、喷火皮袋,连着投矛一起,纷纷向对方船只发动攻击,所过之处,所有哨船都变成一片火海。

    三十余艘哨船,至少有一半以上都起火了,水面上到处是一片片的烈火,场面十分混乱。

    在一片混乱中,三艘内卫船只冲出重围,迅速向南方驶去,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不见了,哨船被烧怕了,剩下的十艘哨船没有再追赶,而是在河面上捞尸,岸上的金兵万夫长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眼睁睁望着三艘西军船只走远。

    ........

    底舱盖打开了,杨钦和家人被扶上甲板,底舱有些缺氧,他们气色都不太好,脸色苍白,身体虚弱,坐在甲板上,好一会儿气色才恢复正常。

    杨钦比较会做人,他首先问西军的伤亡情况,种桓笑道:“杨先生不用担忧,没有士兵阵亡,只伤了七人,都是皮肉伤,养十天半个月就没事了。”

    杨钦松了口气道:“要是有士兵为我阵亡,我真是歉疚万分了。”

    种桓澹澹道:“就算有士兵阵亡,杨先生也不必介怀,我们是执行雍王的命令,就算阵亡,也是为雍王阵亡,和杨先生没有关系!”

    杨钦老脸一红,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对方怎么可能为自己而死?太高看自己了。

    他讪讪道:“那就好!”

    这时,有士兵大喊:“前面有船只,好像是我们的船!”

    他们已经快到入海口,辽河口变得很宽,像一片大湖,前方出现了三艘五千石的战船,挂着赤底黑龙旗,正是他们的战船来接应了,内卫们都欢呼起来。

    胡云亲自来接应他们,杨钦一家上了大船,和胡云见了礼,被安排到船舱休息,受伤的内卫士兵也被送去治伤。

    胡云笑着问种桓道:“这次还顺利吧!”

    种桓苦笑道:“有些波折,好在准备充分,总的也算是顺利吧!毕竟我们都成功返回,也没有弟兄阵亡,有惊无险。”

    “这也是你们内卫才办得到!”

    种桓没有过多解释,事情已经结束了,如果再重来一遍,谁又说得清楚呢?

    其实他相信庞光济他们也办得到,毕竟有的事情不必靠武力,庞光济的手下给看守士兵送过酒,这里面就有很多机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把杨钦一家带走,也不会少一名女真士兵。

    种桓几乎可以确定,他们被城内守军发现并追赶,原因就是那名漏掉了女真人看守,他回来后发现出事,立刻报信,三千骑兵才会追出来,差点把他们追上。

    种桓叹口气道:“希望庞光济平安无事!”

    胡云连忙问道:“你没有看见他被抓,或者出事吧?”

    种桓摇摇头,“他最后骑马向北走了,女真骑兵向南追赶,他们方向完全相反!”

    “那就不会有事,庞光济很精明,能在狼窝里生存下来,他有过人的智慧,能保护好自己!”

    种桓想想也对,庞光济来通知他们时,穿的是一件白衣,等他骑马离开后不久,却变成黑衣,这种急智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到。

    ........

    三艘大船缓缓掉头向拒马河口驶去。

    正舱内,胡云请杨钦坐下,杨钦已经知道胡云的身份,雍国吏部侍郎兼燕山路安抚使,这个职位相当于高,可以说是仅次于参知政事的高官了,可看胡云年纪还不到四十岁,如果不出意外,他将来必然是雍王的宰相。

    想通这一点,杨钦语气中也多了几分恭敬,士兵进来给他们上了茶,胡云喝了一口茶笑道:“其实雍王殿下并不想干涉金国内政,也没有什么行侠仗义之心,希望杨尚书能理解这一点。”

    杨钦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如果得不到什么好处,雍王说不定会把自己全家送回金国换取利益,想到这,他心中一阵胆寒,连忙道:“我完全明白,我也希望能给雍王提供一些有用的情报,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胡云见他上路,便澹澹道:“我会在大兴城给杨尚书提供一座三亩的宅子,再提供纸笔若干,希望杨尚书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写下来,我会呈给雍王殿下,如果雍王殿下满意,你们一家就能一直在大兴城住下去,甚至能成为雍国的平民,可如果雍王殿下不满意,后果就严重了,但我不希望这样的情况出现,杨尚书还是用点心写吧!我会给你十五天时间,足够你思考了。”

第一千三百零九十四章 丹灞

    就在胡云的船只前往大兴府的同时,陈庆已乘坐马车进入了商州,他不是来商州巡视,而是途径商州,前往襄阳坐船,他的目的地是福建路。

    这原本是去年秋天的计划,带着全家一起前往,但妻子和两个小妾的怀孕使他不得不改变计划,推迟到今年春天。

    陪同他去福建路巡视的,还有门下侍郎周宽和十几名各部官员,还有三千士兵护卫,当然,还有他的家人。

    他的两个小妾余莲和姚梅陪同他前往,世子陈冀也跟随父亲一起去福建路巡视。

    傍晚时分,队伍在商洛县驻下大营,特地休息了一日,陈庆在出发前便听到汇报,工部和都水监的官员目前在商州研究丹水北扩事宜,陈庆倒颇有兴趣。

    吕纬经过陈庆一番教诲后,有没有彻底领悟教诲中的精髓不知道,但陈庆提到的一些工程,他都牢牢记住了,回去后,便开始重新制定年度计划,提到了三年十大工程,排名第一的就是商洛漕运水道北延,虽然三门峡扩宽也极为重要,但毕竟刚刚治理过,不是很急切再治理,所以三门峡水道深化拓宽只能排名第二。

    吕纬做事雷厉风行,计划刚刚制定好几天,内政堂还没有批准,他便派工部官员和都水监官员组成联合探测队,对商洛水道北延进行前期探测,也就是可行性的研究。

    次日一早,陈庆带着儿子陈冀和周宽一起来到了商洛县中转仓库群,很巧的是,都水监令张元朗也刚刚探查回来,还有工部郎中梁廷安也在。

    听说雍王殿下到来,一群官员连忙迎接出来,陈庆点点头笑道:“我是路过这里去襄阳,听说你们在这里探测水道,所以过来看看。”

    “感谢殿下支持,请殿下去大帐!世子请!周参事请!”张元朗对另外两位重要人物也一样恭恭敬敬。

    陈庆牵着儿子的手走进了大帐,这是一座占地近三亩的巨帐,又叫工程大帐,大帐正中摆放着一座沙盘,陈庆走上前才发现,是关中和商洛的沙盘,一直存放在兵部,吕纬专门把它借过来。

    “你们吕侍郎怎么没有来?”陈庆笑问工部郎中梁廷安。

    “回禀殿下,内政堂要过审工部年度计划,他暂时不能离开京兆。”

    旁边周宽笑道:“吕侍郎也稍稍性急了一点,应该是你们探查有了结论后,他才能提交报告,否则肯定内政堂通不过。”

    陈庆点点头,“周参政事说得不错,首先工程要有能成功的可能性,才能提交工程计划,否则内政堂审批通过,却发现方案行不通,那就闹大笑话了。”

    张元朗连忙道:“据我们目前的探查来看,成功的可能比较大!”

    “好!我洗耳恭听。”

    众人来到沙盘前,张元朗拾起木杆给陈庆介绍道:“我们考虑把商州水道北延工程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延伸到上洛县,大概有一百里,这是最容易的一步,这一段本就能航行百石小船,把河道挖深拓宽,千石货船就能走了,第二段是从上洛县再继续北延至终南山南麓的蓝田关镇,这一段依旧可以借用丹水,但比较麻烦一旦,需要绕道走弯路,减缓湍急的水势,还需要用铁火雷将很多沿途巨石炸毁,这一点也有一百里,估计用一年时间可以完成,最难的第三段。”

    “还有第三段?”陈庆有点惊讶,他给吕纬说的就是到终南山南麓截止,也就是第二阶段就完成,剩下的就是关中水道扩展。

    “第三段是霸水扩宽吗?”陈庆追问道。

    张元朗微微笑道:“回禀殿下,霸水拓宽只是第三阶段的一部分,卑职考虑的第三阶段就是修建丹霸水道,把丹水和霸水连接起来。”

    周宽惊讶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工程,能成功吗?”

    陈庆笑而不语,他也觉得难度太大了,丹水和霸水其实相隔只有十几里,但中间相隔一座山梁,把水提上山梁,再流下去,难以想象。

    “先说说霸水拓宽,可行吗?”

    “当然可行,只是需要走弯路,尽量取平使水势平缓,卑职去年就考察过,大概需要挖掘水道五十里左右,耗时一年完成。”

    “五十里,这可不是小工程啊!”

    “殿下,历朝历代修建水运都极为耗费钱粮,但还是会义无反顾去做,实在是因为利益重大,隋朝虽然因挖掘大运河而亡国,但利在千秋,卑职挖掘水道不仅是水运,而且良田灌既也有极大好处。”

    陈庆点点头,“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再说说丹霸水道!”

    张元朗行一礼,不慌不忙道:“唐朝建都关中时,就考虑连接丹水和霸水了,唐太宗考虑走褒斜道,连接褒水和渭河,但褒水河谷太急,没有成功,唐高宗开始考虑丹霸水道,直到唐中宗时,才由襄州刺史崔湜组织数万民夫挖山开凿,民夫死了一半才开凿成功,可刚成功不久便遇到山洪爆发,把辛辛苦苦开凿的丹霸水道冲毁了,彻底失败,后来则天皇帝迁都去洛阳,开元天宝年间,裴耀卿和韦坚先后治理三门峡和关中漕渠,终唐一朝,丹霸水道就再也没有人提起。”

    陈庆点点头笑道:“虽然唐朝治理失败,可张监令却信心满满,这是为何?”

    “殿下,卑职的信心来自于我们开山炸石的利器!”

    “你是说铁火雷?”陈庆笑道。

    “正是,有了它,卑职就能在丹水和霸水之间的山梁上炸开一条通道,而且唐朝打下的根基还在,那条通道只是被泥土和乱石堵塞了,不是整体的大山岩,卑职借助铁火雷的威力,只需要一万民夫和半年时间,就能重新疏通狭道,卑职还会继续完善加固,使它不再被洪水冲毁,争取两年后,从襄阳到长安之间能通行一千石的货船。”

    陈庆欣然道:“如果你能在三年后实现襄阳到长安之间通航,我会赐你为商洛郡公之爵!”

第一千三百零九十五章 成长

    陈冀至始至终表现得很安静,一言不发,陈庆心中有些奇怪,在回来的马车里便笑问道:“冀儿,你觉得丹霸水道如何?”

    陈冀半晌道:“回禀父亲,孩儿觉得似乎....似乎没有必要!”

    “为什么这样说?”陈庆好奇地问道。

    “原因其实也简单!”

    陈冀一本正经道:“拓宽三门峡后,江南粮食物资便可以从蔡汴运河进入黄河,再从黄河运到京兆,没必要再走襄阳和商州到京兆,修丹霸水道耗资数十万贯,民夫数万人,确实有点劳民伤财了。”

    原来儿子是这么考虑的,陈庆微微笑道:“你可不能只考虑江南和关中的联系,还是荆湖两路、四川路和淮南西路以及江南西路呢?这么广袤的中部和西部,难道它们的物资也要先运到扬州,然后再从扬州绕远路?”

    陈冀今年十二岁了,虽然他对父亲依旧很尊重,但他已经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他不敢反驳父亲,只得低下头。

    陈庆看出儿子有自己的想法,便笑着鼓励他道:“有想法就说出来,为父想听一听!”

    陈冀咬一下嘴唇道:“父亲刚才说得对,四川路和荆湖两路走扬州确实绕远路了,走商洛水道更方便,但孩儿认为第二阶段完成后,就应该结束了,然后在霸水和丹水各修建一座中转仓库,还是通过骆驼来运输物资,一头骆驼的运量就相当于一艘小船,完全没有必要劳民伤财开拓丹霸水道。”

    陈庆点点头,“这就和唐朝裴耀卿在三门峡以东修建集津仓,又在三门峡以西修建盐仓一个道理。”

    “对!孩儿的想法就是这样。”

    陈庆笑了笑道:“你的想法有一定的道理,但我们做事不能这样决策,凡事不能凭感觉,‘我感觉他一定会劳民伤财,所以这个工程就不能批准’,不能这样,事情要一步一步来,比如第一阶段,工部计划耗费多少民力、物力和财力,实际上花费了多少,等第二阶段做完,霸水那边也开拓完成,这个时候再根据前期的各种耗费来计算,修建丹霸水道需要多少钱粮民力,修建两座仓库又需要多少钱粮民力,再进行充分评估和战略利弊权衡,才能决定要不要实施丹霸水道。”

    陈冀满脸惭愧道:“孩儿考虑不成熟!”

    旁边周宽睁开眼睛笑道:“你还不成熟?我觉得你说话已经像二十岁的年轻人了。”

    陈庆哈哈一笑,“老周告诉这个孩子,要不要建丹霸水道?”

    周宽笑眯眯道:“我从京兆坐船去江南旅行,到蓝田关,船夫告诉我,只能到此为止,我必须得扛上几十斤的行李,再翻山越岭走十几里山路,到商州后再去找船继续旅行,我肯定会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陈冀一下子明白了,自己考虑问题太狭隘了,根本没有意识到修建丹霸水道的意义。

    陈庆语重心长道:“往来便利是交通运输中最重要的一环,也是我们控制南方各州的关键,冀儿明白了吗?”

    陈冀连连点头,“孩儿明白了!”

    ......

    陈庆率领众人在商洛县上船,先乘千石客船顺丹水南下,三天后抵达了襄阳,襄阳已经停泊了二十余艘万石海船,包括陈庆的坐船,一艘十万石的超大型福船,天下最大的船只,三千护卫士兵上了其他海船,陈庆则带着妻儿以及官员们上了自己福船。

    甲板以上的福船分为四层,一层是百名亲兵的宿舱,二层是周宽以及十几名官员处理公务之地,三层是陈庆和妻儿的住舱,也包括十名随行使女的住舱,四层则是放置行李以及十二名女护卫的住舱。

    甲板以下则是各种功能舱,船夫的宿仓,厨房、储藏舱、澹水舱、牲畜舱等等。

    像这种十万石的巨船可以容纳千人,但实际上只住了不到了两百人,还是很宽敞,当然,这是雍王的坐船,不可能像商船那样拥挤。

    入夜,船队已经离开襄阳,在汉水上浩浩荡荡航行,每艘大船上都挂着大灯笼,在漆黑的江面上格外醒目,数十里外就能看见。

    夜渐渐深了,陈庆和两个小妾几度云雨,三人也都疲惫不堪躺下,陈庆怀中拥着两个美娇娘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陈庆醒过来时,身边就只有余莲一人,姚梅已经不见,隐隐可听见外舱的忙碌,姚梅已经在忙碌煎茶了。

    这就是两人的不同,姚梅很像余樱,很贤惠,习惯早起伺候丈夫,余莲则不是,她了解丈夫的习惯,是用另一种方式来伺候丈夫,陈庆再度将余莲压在身下,一番恩爱缠绵后,余莲这才起身了,她丰满夸张的身材着实让陈庆喜欢,就像成熟的水蜜桃。

    这时,姚梅俏脸微红,端着水盆进来,她要伺候丈夫洗漱,她毕竟还年轻,脸皮薄,昨晚和余莲一起伺候丈夫,她就放不开,一早就熘到外间穿上衣裙。

    余莲身无寸缕,却并不在意姚梅同在一舱,她懒洋洋地整理一下头发,这才穿上衣裙,回眸对丈夫媚笑道:“夫君,我回舱了。”

    陈庆笑着点点头,余莲调皮搂住姚梅,在她脸上吻了一下,这才咯咯笑着走了,她的船舱在隔壁,必须从外面走廊出去,那边也有她的两名贴身侍女,要伺候她洗漱化妆。

    陈庆身边就是姚梅伺候,没有侍女,姚梅当然也有自己的船舱,在旁边的侧舱,里面都是她的物品,有一道小门直接过去,很方便,实际上就是和陈庆住在一起。

    这一点让余莲颇有点嫉妒,但没办法,她没有姚梅那么勤快,她只管在床榻上伺候丈夫,其他不管。

    姚梅被余莲亲吻一下,满脸通红,想到昨晚的荒唐,她更加难为情,但还是手脚麻利地替丈夫取来便壶,又用温热的毛巾细心替丈夫擦拭了身子,伺候他穿上柔软的棉袍。

    “现在什么时候了?”陈庆笑问道。

    外间有一架座钟,是珠宝匠李思用了半年的时间才在重力大钟的原理上研制出来,但还不够精致,重达百斤,虽然每天误差达一刻钟左右,但陈庆还是很满意,这次特地把它带出来,十万石的坐船在内河水面上非常平稳,对座钟的影响不大,但如果到了海上,恐怕就不行了。

    “马上到辰时了!”

    也就是七点还不到,陈庆每天也是这个时候起来。

    “冀儿起来了吗?”陈庆又问道。

    “刚才我遇到小桃,她说世子卯时就起来练字了。”

    陈庆点了点头,儿子陈冀读书很好,唯独在书法上略欠了点,没有书法天赋,没有办法,只能以勤补拙,这两年他就苦练书法,这次去福建巡视,师父卢存逸没有安排他读书,但要求他苦练书法,每天不得低于五个时辰,如果有事情耽误了,那就必须在以后补回来。

    陈冀之前跟随父亲去巡视丹霸水道进度,耽误了三个时辰,所以这几天,他每天练字都在六个时辰,把之前耽误的时间补回来。

    儿子的自律让陈庆非常满意,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天下之主,自律是最基本的品质。

    尤其不要跟自己学,自己在房事上太放纵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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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侯介绍:
“战场上得不到的,不要期望在谈判桌上得到。”
建炎四年的富平之战,是宋金争夺陕西乃至西北的战略决战,宋军惨败,宋朝的战略重心转为保卫四川。
数年后的宋金议和,西部最终以大散关、秦岭一线为界,陕西和西北尽失,皆种因于此。
当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在富平之战中苏醒。
一切都不一样了。封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封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封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